第五十六節 冬霜劍消失
燭光在眼前輕輕的搖曳着。也不知道是牆上哪裏裂開了縫,風從縫隙中吹進來搖曳着大火光。由於對房子不聞不問,也無從知道。可是望着燭光,他的嘴角在逐漸上揚,直到成了類似微笑的表情。
“哥哥,還在為我搶佔了他的房子事生氣啊?”
燭光略微地往上竄了竄,再一次搖擺起來。嵌在滿是皺紋的臉上的,勃拉杜的發黃的眼珠,一動不動的注視着燭光。長長的影子在他背後像一對翅膀忽隱忽現。
“如果你想,就坐坐吧,可以直接坐到我身上,幽靈不是都可以這樣的嗎?”
對着空氣中虛妄的幽靈說著話,勃拉杜的臉上莫明其妙地浮現出苦澀的表情。
事實上應該是豐收的秋天。勃拉杜終於如願以償,實施了處心積慮很久的一件事情。總是壓迫着自己的哥哥死了,哥哥的後代們也成了無家可歸的野孩子,姐姐的亡靈不再出現在自己的夢魘里。
勃拉杜很遺憾沒有親手殺掉自己的哥哥,但是那個背叛了自己的主人的執事,代自己了卻了一樁心事。仔細想一想,這個執事也是個不懂何為義氣的混蛋。在那種情況下,可以把刀叉進自己主人的背里,再把人投進湖中,這對於奇瓦契司人來講,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但最終還是託了這個傢伙的魔法的福,自己才可以了卻這樁心愿。這個傢伙其實早已經知曉那個紅眼惡魔的存在,要是再耽擱下去,有可能會全軍覆沒。就連瓊格納也受了那個傢伙的恩惠。唯一可恨的就是,由於在混亂中丟失了馬匹,讓兩個侄子跑掉了。他們帶走了家族的傳家寶物,得到它是他發起這次行動的目的,但至今寶物仍然下落不明。
目前還摸不清注這個傢伙的底牌,但是把他帶在身邊,還是很有用處的。這是一種驕傲,很長時間以來效忠自己哥哥的人,現在掌握在自己手裏,這也充分地滿足了他的報復心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內心的某一角落總是覺得涼颼颼的。
總是覺得少了點什麼,又不確定究竟少了什麼。他突然覺得有一股風吹進來,很冷很冷。他覺得總是提不起精神,雖然這分明是一場重大的勝利。
為了下個月的選舉,忙着做最後階段準備的坎恩選侯也送來了祝賀勝利的親筆書信和用純金鍛造的大塊頭的禮物。毫無疑問是連同那句“望早日找回冬雪神兵”的話一起送來的。要說被勃拉杜霸佔的貞奈曼宅邸有什麼變化,那就是一進入口便能一覽無餘的,擺放在大廳正面的那一面鍾。
構成時鐘的軀幹的輝煌燦爛的純金支架,擺在過去優肯所駕馭的貞奈曼宅邸里也會顯得不協調,更何況擺在這棟如同廢墟的房子裏,更加不順眼,看了叫人不舒服。更讓人受不了的是鐘聲。
┑保當,當……
鐘聲響徹整個宅院的每一個角落。該敲九下了。他在心裏盤算着。自己有沒有吃過晚餐不是十分清楚,但是很清醒的記得時鐘在不久前響了八下。好像自己的生命只是在那鐘聲里慢慢的滑過。
┑豹……
最後一響的餘音徐徐消失的時候,燭光再次不安分的扭動着軀體,忽然間滅了一支。
“哥哥,你是不是也對那面鍾感到厭煩?”
勃拉杜的聲音像迴音一樣,在空蕩蕩的書房響起。回應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十二點,淺淺地睡去的波里斯,由於感到了一陣寒氣醒了過來。想重新蓋上被子入眠,但是此時瞌睡蟲早已不知去向。
那個奇怪的老師在這個房間的床上睡了足有四個小時,被蘭吉艾艱難地叫醒之後,又吵鬧着要去看蘿茲妮斯,不得不勸解一番。波里斯覺得這個人倒是很有趣,但至於能不能把劍教好,卻沒有多少把握。如果學不到切實的功夫,肯定征服不了那個為了蘿茲妮斯出戰的少年。
一定要贏嗎?
對於波里斯來說,這是個十分難以回答的問題。如果沒有伯爵一家人的幫助,他萬萬享受不到現在這種安逸的生活,而是在追蹤者或是強盜的眼皮底下過着顛沛流離的日子。光是憑着這一點,他也要把伯爵的恩惠銘記在心,有朝一日自己有了本領,一定要來報答。
但是……冷靜地說,這隻不過是一場交易,而絕不像波里斯想得那麼好。伯爵說過,最好的結果是贏,不過輸了也沒辦法。這樁交易的條件並不是十分優越,但不管怎麼說,先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竭盡所能地作一番,如果不行,自己也無可奈何。事實上,對波里斯過分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做出什麼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情,是很荒誕的。把還沒有具備實力的波里斯帶回來,完全是伯爵的決定。
這或許是一個荒唐透頂的計劃。
可是為什麼,自己要想那麼多呢?自己不過是僅僅為了生存,選擇了一條不能不選擇的道路。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活下來。萬一波里斯失利,伯爵違背當初的諾言想要懲罰自己的話,他是不應該有着什麼“我會負責任的,我甘願受罰。”之類的傻念頭,而是趕快逃跑,以保全自己。自己並不是為了讓伯爵來到這個世界上的,而是純粹為過着屬於自己的生活。
現在先不要想那麼多,加緊努力吧。練就過硬本領才是最重要的。
能把劍學好,從長遠來說,對自己是很有利的。而且他最大的願望之一就是能隨心所欲地揮舞這把劍——如同哥哥身體的一部分的冬霜劍。他希望自己能強大起來,這樣的話劍就不會被人搶走,而且可以不受任何人的約束而生活下去。不依靠任何人,也不會給人帶來任何煩擾。
波里斯從床上起來,下床尋找放在床底下的那把劍。
他把手伸到床底下去摸索,但是平時能摸到的劍並沒有一下就進入手中。他把胳膊伸得更長,仍無法摸到。因為床太大,所以把胳膊伸到床的斜對角不太可能。放到哪邊了?
波里斯換到另一邊繼續去摸那把劍,但他變得越來越緊張。從臉頰和鼻子某種東西正在往下淌。直至現在他都不知道什麼叫冒虛汗。
“……”
終於,摸到布塊並將它拉出床外。但是裏面什麼也沒有。他爬到床底下,但毫無用處。
沒有,哪兒都沒有。
放在那裏的冬霜劍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