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 把冬霜劍交出來
波里斯掉進五里霧中,他不明白哥哥為什麼突然說這些話,他知道哥哥是出於愛護他而講這些,但那並不是全部。這個話題有點突然,並不像平時很自然的談話。
彷彿要把小孩子一夜之間養育成大人一樣。
好像有着唯有這樣做的理由似的。
“我希望你能儘快明白,這個世界並不能讓你永遠做一個幼小而善良的少年……”
快點,快點……耶夫南的聲音中帶有焦急,彷彿希望小鳥能儘早學會飛翔一樣,彷彿希望這種不可能的事情能夠發生。
“所以,哥哥要我成為那樣的人嗎?”
對於波里斯的疑問耶夫南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將視線轉向其他地方,停了好一會,他才回答道:
“對。”
“是嗎?”
波里斯意識到,因為家族沒落,哥哥擔心自己會變得軟弱才給予這種暗示。他想讓哥哥安心,所以用力點了點頭。如果在隆哥爾德,今天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就算哥哥展現他不同一面也並不是什麼非常稀奇的事情。此時此刻並不在自己的領地中,沒有任何人保護他們,四周不是陌生人就是敵人。
他準備睡覺,準備要脫下外衣,但哥哥搖搖頭。
“不要脫掉盔甲,波里斯。”
“為什麼?”
耶夫南做出一副苦澀的表情。
“說不定會有人一直盯着我們跟到這裏。好了,哥哥給你看守,你就好好睡吧。到了凌晨我會叫醒你的。”
呼,耶夫南把蠟燭吹滅了。
波里斯起初以為自己在做夢,但隨着睡意遠去才明白那不是做夢。
他看見哥哥將冬霜劍立在地上而自己坐在那邊,他將身體靠在床邊低着頭。波里斯是被某種聲音驚醒過來的,但他立即明白是哥哥在低聲哭泣。
其實幾乎沒有什麼聲音,波里斯醒過來可能也不是因為這個。不……,單憑這黑暗中的靜寂他也能知道耶夫南因為某些重大事情而痛苦。房間裏的靜默使少年有些聽不清楚,同時也壓抑着他,使他的精神幾乎崩潰。彷彿是這沉默本身叫醒他的。
要不要跟他說話呢?但波里斯無法開口。現在已經沒有聲音了,但是那種靜默硬生生的鑽進了他的腦海中。
眼淚順着波里斯的面頰流下來,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就是那樣不聲不響地哭泣着。
為什麼呢?
啊,為什麼?
第二天,他們離開村莊又走在了原野上。
那匹馬主要是波里斯在騎,而耶夫南則抓着韁繩給他講這樣那樣的事情。那些事情並不是在家的時候哥哥為他講的有趣的往事或領地周圍種種好玩的事情。每當看見沒有見過的花草或者樹木,波里斯總會問哥哥,但哥哥只是簡單告訴他那些名字而已,並不像以前那樣給他講述關於這些花草的美麗傳說或寓言等等。
波里斯還不懂得哥哥此時此刻的心情,天真地問道:
“哥哥,難道你把那些以前知道的故事都忘掉了?”
當波里斯這麼一問,耶夫南只是動動嘴唇笑了一下,回答說:
“可能吧。”
波里斯也充分明了那種笑與發自內心的笑有着很大的差別。
一直走到晚上也沒有出現新的村莊。雖然離開原來的村莊前已經打聽好去路,可能中途走錯路了。
“今晚可能得露營了。”
趁夜色還沒有完全降臨,兄弟兩個人選擇一個適當的場所。選擇好地方之後,他們撿了一些乾草樹枝堆在一起生了火。耶夫南因為以前與臨近領地的年輕人經常出去打獵,一般需要在外度過幾天時日,在野地里風餐露宿,所以對於這些事情好像比較上手。因為沒有找到適當的樹木,就將馬拴在矮墩墩的灌木上。
看着眼前的篝火又想起了圍繞住宅的那些火把。樹影隨着火光移動而來回亂舞。
起初沒有立即明白。過一會兒,耶夫南小聲對波里斯說:
“波里斯,拿劍。”
緊張氣氛襲來的同時波里斯渾身毛骨悚然。耶夫南卻若無其事地將一個樹枝放進了火堆里,然後抓起冬霜劍站起身來。
“就這點本事還用得上我們躲嗎?”
之後,每當波里斯想起哥哥的時候,浮現的樣子有三種,一是在碧翠湖邊說一起死的時候哥哥那藍色眼睛,第二種就是現在手中持冬霜劍看着篝火時的哥哥的背影,最後一個是……。
“你這狂妄的小傢伙……”
波里斯拿着一把短劍一動不動。耶夫南慢慢拔出冬霜劍。除了篝火以外,周圍一片漆黑,但是在這種黑暗中,沒有失去光芒的高尚的劍,如同黑暗中的一條縫隙在那裏閃爍着。
“包圍他們!”
不遠處傳來一聲吼叫。頃刻間,波里斯也看到了。站在篝火前將兄弟倆圍住的人少說也超過20人。況且他們都拿着刀槍之類的武器。耶夫南從中發現有一個自己熟悉的面孔,冷冷地說道:
“護衛你的部下還挺多的嘛,奎特。”
那是挑撥性言語。正當奎特緊皺眉頭的時候,旁邊有個人似乎不快的說道:
“你以為我們是想幫他才跑到這裏來的嘛?”
“哼,好像還不太了解情況。”
敵人圍作一個圈開始佈陣。從那邊傳來一聲馬的長嘶,他知道這是自己拴在一邊的馬被趕跑了。眾多影子在四周隱隱約約地晃動着。耶夫南迅速轉動眼睛尋找其中可能是頭領的那個人。
“你想要什麼?”
波里斯起身,隔着篝火和哥哥背對背站着。雖然只揮動過木劍,但是他突然想到不想再被人看作是一個不會舞劍的小孩子了。他的姿勢還有些效用。但敵人以壓倒之勢靠近。
一個像是指揮者的人向前邁了一步。
“你的劍,就是那把叫做冬霜劍的吧?”
如同預料的……,耶夫南咬住嘴唇握緊了手中的劍。如果為了決鬥表明自己身份是失策的話,那麼亮出冬霜劍更是失策。但耶夫南認為,不表明身份就將對方殺死是不當的。即使危險,既然為了名譽而與人決鬥,那麼就不能迴避這道程序。
“乖乖地把冬霜劍交出來,就放你們兩個人走。”
看上去像指揮者的那個人是個留着絡腮鬍的高個男人。他有着洪亮的聲音,裸露的胸膛有兩道深深的刀印。能帶領這麼多人來的人,應該不是泛泛之輩。
那個人又開口道:
“年幼的弟弟,如果說讓你死的話還嫌尚早。對不對?”
耶夫南還沒有能對付20個敵人的實力,但他決不能在自己死之前就把劍交給他們,可是他不知道波里斯是如何想的。
這時傳來波里斯開口說話的聲音。
“12年對於明白事理應該不是很短了。”
“哈,到底想說什麼,小傢伙?”
波里斯對着以為他會交出寶劍的黑鬍子斷然說道:
“我是說至少明白該在什麼時候死。”
無需再羅嗦。第一個敵人手中高舉着劍從側面跳出來。耶夫南手中的冬霜劍橫着閃了一下,頓時在黑暗中濺出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