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等待我的期間

“除了這個……除了把你帶到恩熙身邊之外……

對我來說，我可以給我愛的人的，除了這個以外沒有其他的了……

因為恩熙她要的只有你呀!……你知道我的感受嗎?”

“泰錫……我的心……你又了解我的心嗎?……要是我去了的話，恩熙她就會那樣子走了。

……看到我，她安心了之後，她就會那樣子走了，怎麼辦?

我不去的話，恩熙她就會活着等我，她不會嗎?

……泰錫，我好怕，好像我什麼都不能做似的，我好怕………”

泰錫看到恩熙的媽媽從病房裏走了出來，比起幾天前，恩熙的媽媽更為消瘦了。

“你來啦?”

“是的，我來了，您稍微休息一下吧!”

泰錫用充滿活力的聲音說道。

“休息什麼……你昨天也熬夜了，不是嗎?”

“我早上小睡了一下，很想來看看恩熙。我剛剛才起床，因為醒來后很想看看恩熙，忍不住就來了。讓我照顧恩熙吧!”

“嗯!好吧。”

看到恩熙媽媽的眼睛含着淚水，泰錫微笑着說道。

泰錫站在病房前做了個深呼吸，默數一、二、三之後閉着眼睛，慢慢打開門走了進去。這是泰錫要進入病房前常常做的一個動作，泰錫走進房間幾步后，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恩熙還是像死去了一樣躺在病床下，泰錫流下了眼淚。

“啊!真令人失望!還是一樣躺着!”

他擤了擤鼻涕，用愛憐的語氣說道，說完便在恩熙的床邊坐上，理了理她的頭髮。

在她陷入昏迷的那一天，她便從重病患室被送到無菌室去了。醫生說：“看她現在的樣子，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會醒來，到了今晚才會知道。”泰錫聽到醫生這樣說的時候，心跳像漏了一拍似的，但是那天恩熙還是沒有醒來，之後就被送回病房了。恩熙還是一如往常地睡着，這已經是第三天了，這三天裏恩熙沒有看泰錫一眼，也沒有跟泰錫說話。

泰錫看着恩熙的臉，突然感到恐懼，趕緊說道：“我以為你會醒來，所以賣了一堆吃的東西過來，看來我得要一個人把它全吃光了，對吧?”

泰錫執起恩熙的手。

“……我在每一次要進到病房時，都有種像傻瓜一樣的想法，你知道嗎?我常想像打開這個門時，你不在裏面……你醒來之後和俊熙一起逃走了。”

他的胸口跳動着，忍住眼淚慢慢地說：

“……雖然我的胸口會刺痛……但是這一次……只要你活着，我不會再抓着你，請你趕快醒來吧!”

泰錫低下頭流着淚說道：

“恩熙……求你快醒來……快醒來……醒來說你想要見俊熙……醒來看着我，問我是不是會遵守約定?問我是不是會遵守那個說等你好起來后便會離開的約定……恩熙……不要再睡了……不要再睡了，醒來吧!為什麼睡那麼久呢?……嗯?不要再睡了，醒來吧……恩熙……”

泰錫趴了好一會，他不自覺地祈禱着，像趴了好久好久似的，他向神明祈禱着。

泰錫打開病房的門，看到走道盡頭站在窗旁的幼美，幼美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泰錫，我求你，求你去勸勸俊熙吧!”

坐在醫院建築物外的長椅上，幼美哀求似地說道。

泰錫看了一眼幼美，拿出一根香煙來。

在恩熙陷入昏迷狀態的第二天，泰錫、俊熙和俊熙的爸爸這三個人，一起跟醫生討論恩熙的病情，不，應該說俊熙從到醫院來的那晚開始，便像失了魂似的，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站着，他到醫院后大吵大鬧了一陣子，便不再開口。他也不問為什麼會這樣，也不再追究，更不去問恩熙現在的情形。就像個啞巴一樣，靜靜地一句話也不說。

“也許她會一直持續着這樣的昏睡狀態。”

“你是說一直……那麼……你是說她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俊熙的爸爸用吃力的語氣沉重地向醫生問道，泰錫瞪大着眼睛直視着醫生的臉。

“我現在沒辦法跟你說得很明確，也許她幾個小時以後就會醒來……也許……她會就這樣結束生命。”

“你說她會就這樣結束生命?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泰錫走近醫生一步，尖銳地叫道。

“泰錫!”

尹教授阻止了泰錫。

“照她現在的情形看來，就算她醒了，也無法接受骨髓移植手術了。雖然她現在是在昏睡狀態，但是癌細胞還是一直在擴散着，所以像這樣失去意識的患者，還是會有死去的可能性。”

“死掉?你說死掉?你再說一次看看!”

泰錫像要殺了醫生一樣，走近一步抓住了醫生。

“泰錫，你這是做什麼?”

尹教授再次拉住泰錫，搖晃他的肩膀說道。

“他說恩熙會死不是嗎?會死，誰說她會死，現在是誰說恩熙會死!我的恩熙會死?恩熙為什麼會死?我問為什麼我的恩熙會死啊?”

就在這時，俊熙緩緩地走向另一頭。

“俊熙……你……你要去哪兒?俊熙!”

雖然尹教授叫喚着俊熙，但是俊熙卻沒有回應，快步地走開。泰錫追了出去。

“尹俊熙!”

泰錫突然抓住俊熙的手臂叫道。

“你要去哪!恩熙在這裏，她就要死在這裏了，你現在要去哪兒?”

俊熙充着血的眼睛看着泰錫，堅決地甩開泰錫的手，又繼續往前走去。

“我問你現在是要逃走嗎?你現在要逃走!是嗎?”

俊熙又轉過頭來看了泰錫一眼，但是他仍然什麼話也沒有說，就這樣走掉了。

那天就那樣走掉的俊熙，到現在為止一次也沒有到過醫院。治煥學長替俊熙轉告他們，他想要過着平凡的生活，每天按時吃三餐，整天畫畫，但是幼美卻跑來告訴大家，俊熙把他畫的所有的畫都給燒掉。雖然幼美跑過去救起了幾幅畫，但是那些畫大部分都已經被燒毀了。

“還有，俊熙看着我跟我說，我們一起去美國吧……我問他恩熙現在這個情況，我們怎麼能去美國，他回答說就算知道她現在這樣，他還是要按照計劃到美國去，沒有什麼改變，就照原定計劃去吧!我錯了……到現在我還是不知廉恥地不敢說要和他分手，因為我放不掉俊熙，我要俊熙跟我說分手，但是……”

幼美哭着哭着，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說就算是這樣，他也要按照預定的計劃到美國去。我不去的話，他也會一個人去……泰錫，求你……現在只有你了。你去說服俊熙吧!你去說的話，俊熙他會聽的。”

“俊熙……他說他……要去美國?”

泰錫吃驚地問道。他不知道到底俊熙在想些什麼。

“他說他要去美國。他把他的畫都燒了，這不是我認識的俊熙，俊熙他不會這樣的。俊熙現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現在還有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泰錫像吐痰一樣的吐出這樣一句話來。

“俊熙放棄的話怎麼辦?他放棄這個世界的話怎麼辦?”

泰錫忽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想放棄的話就放棄吧!他輸掉了什麼要放棄?恩熙都還沒有放棄，他放棄了什麼?”

泰錫像是眼前出現了仇人一樣發怒地說道。

“泰錫，我求你……俊熙是你最要好的朋友，不是嗎?事實上，你比任何人都還喜歡俊熙，不是嗎?”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泰錫的眼神一如往常的空虛，他問道。

“我現在什麼都不想……我好像做什麼都不對……就像俊熙和恩熙一樣。”

“申幼美!”

泰錫怨恨地看着幼美。

“為什麼連你也這樣?為什麼連你也這樣殘忍?你是要我把那個小子帶到恩熙的面前嗎?就算恩熙現在這樣，你怎麼能要我把俊熙帶到恩熙的面前?我不要!”

泰錫緊咬着嘴唇堅定地說道。

“我不要，我不要!我是恩熙的最後一個男人!”

泰錫看到在重病病房前的俊熙的爸爸媽媽和恩熙的媽媽，還有不知道何時也來到的芯愛，泰錫的心臟像是突然停止似的。

泰錫想要換下身上的衣服，於是暫時回到租的地方去，但是俊熙的爸爸卻打了一個電話來，他說恩熙忽然血壓降低，被送到了重病病號去了。

不行……恩熙，不行!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現在血壓怎麼樣了?”

泰錫胡亂地問道。這時醫生打開門走了出來。

“對不起……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醫生說道。泰錫的頭腦像被什麼重物狠狠敲了一下，他獃獃的發楞，耳朵痛了起來。

“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是關鍵。”

“什麼，什麼意思……”

恩熙的媽媽聲音顫抖着問道，隨後便痛哭了起來。

“患者馬上會被送到病房去，請你們去做最後的道別吧!”

“你是說……道別?向誰道別?”

醫生聽到俊熙的媽媽問的話，靜靜地低下頭去。

“對不起。”

醫生彎下腰去，向俊熙的媽媽鞠了個躬。

“媽媽!”

聽到芯愛的高喊，泰錫揪住自己的衣領，他感到窒息，喉嚨里像被的魚刺卡得滿滿的，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泰錫狠狠地揪住自己的衣領讓自己喘不過氣來。

回到病房的恩熙臉色比前幾天看起來更糟，恩熙眼睛的周圍發黑，泰錫的心像要撕裂般的痛楚。

“恩熙……回答我啊……恩熙……恩熙……你在聽我說話嗎?你一定在聽我說話，但現在只是想讓我吃點苦頭是嗎?我以前跟你說了太過分的話……惹你哭，是這樣子吧?我願意接受其他的處罰……不要再這樣……回答我……”

泰錫緊緊地抓住恩熙的手。他執起恩熙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吻了一下，眼淚流進了嘴裏。

“你現在連推都不能推我了……”

泰錫看了恩熙好一會後，倏地站了起來。

“我去帶他來，我一定會把他帶來，你一定要等我!”

泰錫發了瘋似地開着車子往俊熙的咖啡館開去，喃喃自語地說道：

“等着……恩熙，等着……”

一到咖啡館，他無意識地只將車門半掩着，便跑了進去，但是俊熙並不在裏面。雖然裏面電燈開着，但是俊熙並不在裏面。泰錫又到咖啡館前的院子裏看了一下，俊熙也沒有在那裏。泰錫又看了一下屋后，他找遍了所有地方，最後終於在後面那棟建築物前的枯樹下看到了俊熙。俊熙枕着頭在那棵枯樹下。

“尹俊熙!”

俊熙看到了泰錫，臉上面無表情。

“走吧!恩熙在等你，走吧!”

俊熙一動也不動地繼續坐着。

泰錫走近俊熙的身邊，猛地抓住俊熙的肩膀。

“走!走!我說恩熙正在等着你!”

俊熙用力地閉上眼睛。

“你為什麼這樣!尹俊熙!看着我，尹俊熙，恩熙正在等着你!走吧……求求你，走吧!”

俊熙倏地站了起來甩開泰錫的手，想要走進房裏。

“你!你這小子真的要這樣嗎?你可以對恩熙這樣嗎?我要你走!”

泰錫從後面抓住俊熙往後走。

“放開!”

俊熙大喊着，甩開了泰錫的手，泰錫拉住了他，害他跌倒在地，於是泰錫扶他起身後又拉住了他。

“放開!我叫你放開!”

俊熙又滑了一下，這次換泰錫往後倒了下去，俊熙也跟着倒了下去。

“尹俊熙!你知道我內心的感受嗎?”

泰錫坐着對俊熙吼叫着。

“除了這個……除了把你帶到恩熙身邊之外……對我來說，我可以給我愛的人的，除了以外沒有其他的……因為恩熙她要的只有你呀!……你知道我的感受嗎?”

“泰錫……我的心……你又了解我的心嗎?”

俊熙問道。泰錫看着俊熙的背影。“……要是我去了的話，恩熙她就會那樣走了……看到我，她安心了之後，她就會那樣走了，怎麼辦?我不去的話，恩熙她難道不會等我嗎……我不出現的話，恩熙她會活着等我的，不會嗎?泰錫，我好怕，我好像什麼都不能做似的，我好怕……”

泰錫知道俊熙在流淚。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俊熙……泰錫突然覺得心痛欲裂。

泰錫感到全身無力，仰頭凝視着夜晚的天空。

“我知道，我也很害怕……我也很害怕……我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不管是跟什麼人，做什麼事情……但是……恩熙在等着你不是嗎……恩熙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