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一抹紅

Chapter 6 一抹紅

區雅芙出差所用的豐田商務車是省局下轄的一家糧庫所購,自購買之日起就歸省局使用。七座。李處長坐在副駕駛位,三個省局工作組成員一上車就坐在後排,中間的兩人連座理所當然是留給李澤楷和區雅芙的。

上車和後排工作人員寒暄了會兒,區雅芙就閉上雙眼準備休息一會兒。

“你昨天中午沒有回家?”身旁的李澤楷聲音雖刻意壓低,可車子本身空間也不大,身前身後的幾個人自然能聽得到,區雅芙這才回過味,為何李處長和三個工作組成員這麼有默契。

“哦,有點事。”區雅芙輕描淡寫,擺出不願多談的架勢,李澤楷豈有看不出之理,身子亦向後靠了靠,也閉目養起神來。

司機徵詢了眾人的意見后關了空調,打開了車窗。司機似在享受速度的快意,車速飆升,夜風吹過的沙沙聲亦成了呼呼聲。思緒被風打亂,區雅芙的腦子仍定格在凌檸浩疲憊的臉上。如今社會酒店之間的競爭異常殘酷,而國際飯店屹立於人們的視線里,不僅數年不倒,還有越發展越好的勢頭,這說明凌檸浩不但有極好的商業眼光和人脈外,同樣亦說明了一件事,他的行事手段必然強硬。能讓他感到棘手的事,僅是貝璽的歸屬問題嗎?多年的官場生涯,區雅芙知道不會是如何簡單。

“區……區局,你的電話好像響了。”想得太投入,絲毫沒有留意包里的手機嗡嗡直響。不過,這也正好給他們幾個人一假像:她確實是累了,並非不願和工作組成員交流。

“區局,說話方便嗎?”聲音有些熟悉,但區雅芙想不起究竟是誰。“你是……?”

“我是行者女朋友王霞。”爽朗依舊。“哦。你們回來了?”區雅芙的印象中拼族的芒特哈根之行啟程才五天,理應不會這麼快回來。“我沒有去。你說話方便嗎?”

王霞的再次詢問令區雅芙心生警覺,她的稱呼是‘區局’,說得必然跟工作有關。區雅芙有點無奈,“還行,有事說吧。”

“我們單位競聘中層,我們財務處有副處名額,我競聘了,可是,我擔心……。”王霞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顯,她想讓區雅芙為她說句話。偏偏是行者出國之時,區雅芙暗嘆口氣,雖然對她來說只舉手之勞,可舉過手之後就沒事了嗎?區雅芙猶豫着。電話那端聲音又起,“我現在是會計師,工作能力不是自誇,在處里數得着。”“按正常程序走吧。既然工作能力屈指可數,相信會如你所願。”不說車裏有省里的工作組,就是有李處長,區雅芙都沒有辦法說得太過明白,即使她幫王霞這個忙,亦不希望被王霞知道,她希望這是一個開始,同時亦是個結尾。但這話,她只會給行者說,而不是王霞。

王霞顯然沒有理解她的意思,聽到區雅芙官事官辦的口氣,謙恭聲音轉為生硬,“打擾了,區局長。”區雅芙徑直掛斷電話。她再次陷入沉思。

‘啪’地一聲,驚了車裏的幾個人。

司機慌忙解釋,“剛才旁邊那輛貨車上掉下的石粒。”眾人各自靠回去養神,區雅芙淡淡的開了口,“車速有150了吧?”區雅芙在省局從未高聲說過話,可那不怒而威的氣勢卻沒有人敢挑戰,因此,司機沒敢答話,而且不着痕迹的降下車速。

兩側麥田內秸桿被焚燒后的煙味隨風飄入車內,眾人七嘴八舌開始議論這次工作的難度。而區雅芙仍在繼續着自己的思緒,她在考慮如何向王霞所在的那家糧庫主任開口,又如何應對以後因此而出現的問題。身旁的李澤楷並沒有隨眾人議論,而是不動聲色打量着區雅芙:她有為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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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是小麥主產區,因而201號國家糧庫中儲備糧數量龐大。夠年限的小麥已輪換出去,可急等填倉的小麥卻遲遲收不上來。糧庫主任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雖有才能,可沒有當地政府腰,有些事還是辦不了。因此,一見到有省里工作組帶隊,真正是喜出望外。

工作繁忙,區雅芙眼裏除了麥子還是麥子,覺得連看到的人都成了麥子顏色。所幸有了省里的工作組,地方政府組織大量人力入鄉入村宣傳,農民眼裏政府是天,天說不缺糧食自不會缺。終於,糧庫外有了大大小小的糧車。糧庫收糧納入正規,這就意味着工作組在C市的工作完成了。

從C市到達B市時已是晚上十一點半。區雅芙先給鮑志傑發個信息,然後開始進衛生間洗漱,準備好好睡個囫圇覺。這些日子她太累了,需要補眠。洗漱完畢后卻發現未接電話七個。打開一瞧,全是鮑志傑。

她抓起電話回拔過去,“我到B市了。”

“住哪家賓館?”

“B市市直機關管理中心。”

“你等着,我馬上到。”

“不用……。”區雅芙拒絕的話還未說完,鮑志傑已掛斷電話。

區雅芙出差所帶衣物中並沒有鮑志傑設計的單款單件,她考慮到自己年紀過小,而各糧庫領導多半是四十開外,即使是當地政府也少有三十歲往下的領導幹部,她擔心震不動,她害怕被糊弄被推諉,她耽誤不起時間。她之所有這樣的擔憂,是因為官場中有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她的工作做不好,不是她自己的事,會牽扯到省局、省里的相關領導。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她清楚,各級政府的領導同樣清楚。因此,工作時衣着顏色相當老氣,她希望自己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成熟一些,她要以勢壓人,這是她初任組宣處副處長時,老爸區達明教給她的第一條,其實她並不需要人教,她的勢與生俱來的,與她的人本身是渾然天成的。因此,掛斷電話后她換上衣服是中規中矩的套裝。她心裏敢肯定會被鮑志傑會從頭到腳奚落一番。

門鈴響,區雅芙哈欠連天去打開。

不是鮑志傑,是李澤楷。

李澤楷快速掃她一眼,“準備出門?”“不是。朋友來訪。怎麼,你有事?”區雅芙精神登時飽滿起來,李澤楷此時來找她,應該是商量他們在B市的工作如何開展。出乎她的意料,李澤楷的右手自背後舉到她眼前,“C市負責接待的人在臨行前送了幾瓶紅酒,本想和你喝上一杯,不過,既然是朋友來訪,應該會妨礙到你們。”

李澤楷雖這麼說,但人卻沒有走的意思,區雅芙向後退一步,“他應該不會這麼快,喝一杯的時間還是有的。”“你平日似乎不太注重交際,沒想到朋友卻是遍及全省。”李澤楷進門時隨手虛掩了門。

區雅芙注意到這個細節,不覺微微一笑,他很注重外人看法,不過此舉也算是對她的尊重。“遍佈全省談不上,我確實沒什麼朋友。這位朋友是我A市的死黨,回來給他媽媽過生日。”“家在B市,工作在A市?”李澤楷問得似乎過細,但區雅芙卻不願由她的口說別人的事,因此有意扯開話頭,“B市也算是省里的重點扶植市,地方政府應該會更賣力。”“工作之外的時間不談工作,是你的原則,怎麼,今天忘了。”李澤楷笑說。區雅芙含笑點頭,打開電視,率先做到沙發上。

酒是好酒,李澤楷對紅酒的見解亦頗多。區雅芙的精神慢慢放鬆,話題也趨輕鬆。

“仕途對於男人來說,是種能力的證明。”高腳杯里的紅酒在暈黃的燈光下散發著眩目迷人的光芒,區雅芙的雙眼凝在杯里不算艷麗的紅色里,聲音少了白天工作的冷脆,多了絲柔和。李澤楷雙眼微眯,“那麼對於女人呢?”“負累、枷鎖。”區雅芙的倦意再一次襲上頭腦。

“不知是哪位品酒家說過,每個人一生中,都會有一種屬於自己的酒,就看你是否耐心等待,與它相遇。如果你不喜歡品酒,是因為你還沒找到喜歡的味道。”李澤楷暗自惋惜,工作上這麼出類拔萃的人會有這樣的想法。

“那麼,你的這杯酒雖然是你爸爸強塞給你的。但從中,你卻喝出了味道,是這樣嗎?”區雅芙目光自杯中那抹紅里移開,倦意褪了些,相應意識隨之清醒。李澤楷亦笑起來,“或許青春年少時抗拒這些,只是當時的逆反心理作怪。中國有句古話‘與天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現在的我,正享受後者。”“享受的同時是否失去了自我。”區雅芙每次探討這些時都異常認真,她心裏清楚這是為什麼,她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仍想借用別人觀點給自己找理由,可次次失望,在曾有相同心理的李澤楷面前,似乎仍沒有突破。李澤楷重新倒上一杯,“你為什麼不能理解為享受的過程是展現了自我呢?”

這個話題沒辦法繼續,區雅芙頓覺紅酒亦失了味道,笑着岔開話題,“你很喜歡紅酒?”他笑笑,“你知道婚禮中新郎新娘的交杯酒為何紅酒是首選?”“白酒太烈啤酒不雅,惟有紅酒能配浪漫的場景。”區雅芙的笑容澄清明朗,談工作之外的話題,在一個還算是個朋友的人面前,她並不是少言的人。李澤楷微抿一口,“女人在婚禮上是她人生當中最美的時刻,喝上一點紅酒,在新郎面前小小放肆一下,那份美,是最值得回味的。”區雅芙心裏一頓,“我不懂酒。不了解這些。”李澤楷笑容未變,“你應該喝過不少酒。”“我喝酒只為應酬。和牛嚼牡丹一個性質。”區雅芙對他的試探有絲反感。她喝酒一為應酬外,還有心事,這事除了鮑志傑隱約知道外,很少有人了解。

想到鮑志傑,她心中有絲狐疑,路程再遠也該到了啊。這死小子,用着他時總不見影蹤。她不想對李澤楷下逐客令,原因一方面是在C市時工作李澤楷做得異常出色,省了她不少工夫。而另一方面,如何恰巧說到這裏逐客,她沒有理由,推說困頓,李澤楷知道她在等人。

“雅芙,能告訴我你不願結婚的理由嗎?”李澤楷忽然改變的稱呼令區雅芙慌亂,“獨身主義者需要理由?”“你……。”李澤楷放下杯子,正欲再說,區雅芙隨手放在桌邊的手機卻震動起來。

“你在八零幾啊?”鮑志傑來得正是時候,區雅芙心中暗爽。“八零九。你在幾樓?”

電話掛斷的同時,房門被推開,“我就在前面八零八門口,你……。”鮑志傑看到房間裏不止區雅芙一個人便住了口,他眼裏依舊看不見任何人,而本已站起來的李澤楷見他沒有打招呼的意思,臉上有絲尷尬,“你朋友來了,明天見。”“嗯,明天見,謝你的紅酒。”

區雅芙送李澤楷出門后打個哈欠,“你電話掛得挺快,本想給你說,明晚再聯繫。在C市沒睡一個囫圇覺,困死了。”“是我妨礙你和機關幹部品酒了吧?”摔坐在她身邊的鮑志傑拿起了酒瓶子。聽他話里戲謔成分十足,區雅芙用腳踹他一下,“怎麼了,姐們。吃味了。”他放下酒瓶,瞥她一眼,“是啊,我吃味了。怎麼著,補償一下。離這不遠有家阿炳按摩,陪我一起去。”區雅芙心中小小的被感動了一下,但仍順着他的話音,“我就發發慈悲,陪你走一遭。”

兩人剛出房門,就聽到虛掩的八零八房間傳出李澤楷的聲音,“……,雅芙的工作能力你還不知道,叔叔,你就放心吧。……,嗯,剛從她房間出來……。”

鮑志傑笑看她一眼,卻沒有打趣她。她急走兩步,按下電梯按鍵,“想笑就笑唄,憋壞了可跟我沒關係。”兩人進了電梯,鮑志傑才笑出聲,“說你什麼好呢?出個差身邊都帶個姦細。區,你瞧瞧你這身打扮,想幹什麼呀?扮中年婦女啊,你不覺得難為情?”區雅芙先瞅一眼鮑志傑的打扮,可低頭瞧瞧自己,笑起來,“我有什麼難為情的,我怕你覺得難為情。”“你什麼時候難為情過。”鮑志傑輕哼一聲。他說得倒是實話,他什麼時候在意過別人的看法。

看來阿炳按摩在B市生意很火爆,停車場幾乎沒有位子。小保安快步跑過來,歉意聲隱着得意,“對不起了,沒停車位了。”“雙惠集團的車位也滿了?”鮑志傑無奈報出自家名號,在平常這是他不屑的。區雅芙心裏有些過意不去,“鮑志傑,算了,改天再來。”

“有,有,有。”小保安連說幾聲,“我去前台報一聲,讓服務生先去開冷氣。”

區雅芙眼睛盯着小保安的背影,“雙惠在這種場合也有長包?”

“做生意嗎?總要接待些有特殊嗜好的人。”鮑志傑話里有絲不以為然,“就像以前局機關一樣,有自己的定點飯店。”

“你回來幾天了?”

“你周日晚上走,我次日回來。在B市會待幾天?”

“說不準,不過應該比C市時間短。工作已有模式,進行的會快一些。”

“什麼時候回A市?”

“半個月就差不多了。”

說話間兩人已上了九樓。樓層里沒有閑雜人,很幽靜。

服務生笑迎過來,“鮑先生,為您開得是九一九。”鮑志傑無視美麗服務員的笑靨,“謝謝,把阿炳和他大徒弟找來。”“對不起,阿炳師傅現正在九一二。你是等等,還是另換一位。”服務生跟着進了房間。鮑志傑隨手扔下車鑰匙,“九一二是誰?”服務生回答,“鮑太太。”鮑志傑淡淡的開口,“換個手藝好點的。”服務生含笑應下后離去。

多日奔忙,纖細單薄的區雅芙早就疲憊不堪,只是有股子意念頂着。此時,經按摩師傅按摩穴道,她精神徹底放鬆,人也有些昏昏欲睡。而鮑志傑似乎知道她的疲倦,自按摩師傅開始工作,他便一聲不吭。

這時,房間門忽然被推開。前面站着張小嫻,後面站着緊跟着過來一臉惶恐的服務生。

“志傑,聽服務生說你在這個房間。我以為聽錯了,你不是最不喜歡這種場合了嗎?”張小嫻和鮑志傑說著話,目光卻定在區雅芙身上。

區雅芙睡覺極輕,在房門響時,她已醒了過來。只是聽到張小嫻的聲音,她不想睜開眼,仍裝着已然睡熟了。

“嫂子,不知道你在這,如果知道早過去給你打招呼了,有什麼話咱明天回家說。我朋友睡了,別把她吵醒了。”

“原來是她啊。在彼岸幫過忙,機關小科員。”張小嫻聲音不但沒低,相反,還高了一分。

“嫂子,請出去。”鮑志傑聲音冷厲。

“志傑,我說過的話你像沒記住。”張小嫻仍是笑着說。

以張小嫻說話音量的分貝,區雅芙再裝睡有些說不過去,“哦,來人了。是你啊,很高興再次見到你。”“你當然高興了。”張小嫻意有所指。估莫是被想成削尖腦袋往鮑家鑽的女人,區雅芙微微一笑,便不再開口。

鮑志傑隱去怒氣,口氣轉為淡然,“嫂子如果有興趣一起按,讓服務生開個三人間。”區雅芙依然微笑着,張小嫻略覺無趣,“那我不打擾你們了,先走一步。”

她走後,美貌服務生訥訥地解釋,“鮑夫人問起這個房間是誰,我如實一說,她轉眼就往裏面走。我不是故意的……。”鮑志傑眼皮也未抬,揮了下手,“沒你什麼事,下去吧。”服務生如獲大赦紅着臉離去。

“她似乎不喜歡你?”

“雙惠是股份制,而我和大哥持的股一樣。她當然不會喜歡我。”

“不在B市待,又不讓家裏人知道你做生意的頭腦。真難為你了。”

“我困了。”鮑志傑顯然不想談論這個話題。跟她不喜歡談論單位的工作一樣。

兩人在按摩中過程中睡着,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區雅芙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致電李澤楷,“李澤楷,我半小時之後到。你們在哪?”

“在C市都沒睡好,這會兒大家剛吃完早餐。你在哪?”

“哦,我也在外面吃早餐。”區雅芙撒了個謊,若讓老爸區達明知道她和一個男人按摩中心過一夜,以後的日子甭想安生了。因為鮑志傑雖然在她家借宿過無數次,可畢竟沒有人知道。森林建業半島的私隱保護還是做得極到家的。

“B市市政府辦公室主任為咱們安排了兩輛車,給你留下一輛,鑰匙在總台。我們先去三三零倉庫了。”

“如果是帶檔的,就不用給我留。多年沒掛過檔,路又不太熟,我不敢開。”

“不帶。要不我留下來等你。”

“不用,有什麼事安排李處。”

等區雅芙掛斷電話,鮑志傑已經洗漱好,“區,在B市的日子,我當你司機。”區雅芙向衛生間走去,“哪能呢。你鮑志傑在B市誰人不識,我可不想當公眾人物。”

“你就貧吧。我是待在家裏難受,想給自己找個事干。”區雅芙掬把水準備洗臉,卻見跟過來的鮑志傑依在衛生間門口,臉上神情似笑非笑,看情形不用他,他肯定想法搗亂,於是,區雅芙笑說,“那好吧。小鮑司機,咱們馬上啟程。先載我回酒店換衣服,然後去三三零倉庫。”

回到酒店,意料之外,李澤楷竟在前台等着。看到區雅芙身上仍是昨天的衣服,身旁又跟着鮑志傑,他神色一黯,但瞬間如常,“擔心你不知道路。既然你有朋友陪,那我先走了。”區雅芙刻意忽略掉他生硬的口氣,含笑的語氣客氣十足,“總之,還是要謝謝你。”李澤楷臉色越發難看,疾步向酒店外走去。

“夠狠的。”鮑志傑跟着區雅芙一前一後走進電梯,口氣閑閑的,有點看熱鬧的意思。

“他不該在我爸爸面前表現出正跟我熱戀的樣子。我倒真想看看他如何收場。”區雅芙仍為昨晚無意中聽到的電話耿耿於懷。

“別引火燒身。你逆過你爸爸的意嗎?”鮑志傑笑容隱去,刻意提醒。

“婚姻問題上,我不會讓步。”區雅芙意思雖明確,但口氣卻不那麼堅定。鮑志傑輕哼兩聲,不再接話。

區雅芙工作時,鮑志傑的確一副司機的樣子。不是待在車裏,就是待在糧庫辦公室準備的休息室里。

今日的李澤楷工作時特別認真,眾人皆能感覺到,看區雅芙時自然多了分探詢,她卻恍若不知,甚至眉眼間連不適都沒有。太過平靜的表現令工作組成員及李處摸不着頭腦,越發猜度不出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結束一天的工作欲回酒店時,鮑志傑接了個電話。電話掛斷之後,直接調轉車頭向反方向疾馳,“你給他們打聲招呼,晚上你有應酬。”

“什麼應酬?”區雅芙回頭看一眼,見李澤楷開得那輛車速度降低,“鮑志傑,你搞什麼鬼?”

“一個特無聊的聚會,但我不得不去。權當是陪我。”鮑志傑的聲音沒有一絲求人之意,相反,還有種反正你在我車上,由不得你不去的架勢。區雅芙看看自己的鞋頭的土,那是在收糧現場看得結果,“我就這麼灰頭土臉的去。”鮑志傑掃視她一眼,“當然不會。”

鮑志傑打電話在一個酒店預定了鐘點房。駛進停車場后,他打開後備箱拿了套衣服扔給區雅芙,“樣品,但是洗過了。201房間。洗洗身上的灰塵,換上這身衣服,我就不上樓了,在車裏等你。”

“號合適嗎?”區雅芙有絲遲疑,鮑志傑的設計,有的她能穿,有的她根本穿不出來。鮑志傑看透她的心思,“絕對能穿。”

白色的公主裙,上移的腰線處被有艷紅的腰帶,白色的漆皮鞋,紅色小包。

區雅芙上車就開始埋怨鮑志傑,“我哪穿過這類衣服啊。不合適,如果時間富裕,去商場一趟,我挑身衣服去。”“不好意思,時間來不及了。我肯定是最後一名去。”鮑志傑早已預料到她的反應。

區雅芙雖覺不合適,但轉念又一想,反正B市她沒什麼熟人,穿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可真正出現在宴席上的時候,區雅芙後悔不迭。

“這是我爸爸。”

“叔叔好。我叫區雅芙,鮑志傑的朋友。”

“我媽媽。”

“阿姨好。”

“我哥哥。”

“你好。”

“我嫂子。”鮑志傑挨個介紹。

“你好。”

雙惠集團總裁鮑臧德眼神犀利,威嚴的臉上逸出絲笑,“雅芙,坐你阿姨旁邊。服務生,加座位。”鮑志傑的媽媽面容慈愛,區雅芙剛一落下,她便拉起區雅芙的手,“志傑這孩子,今日會來貴客也不給我們說一聲。”“阿姨,我碰巧來B市出差,不知道你今天生日,也沒帶什麼禮物。”區雅芙看了眼桌子中心的大蛋糕,心裏暗責鮑志傑的同時也報怨着自己。鮑志傑沒有什麼朋友,車上又說這是特不想參加又必須得參加的宴會,肯定是家宴。真是忙暈了,沒往深里想。“這孩子,這麼客氣。”鮑媽媽裝作生氣。

“省機關就是省機關,小小科員也有出差機會。”張小嫻絲毫不理會鮑大哥不悅的表情,仍笑着說完了想表達的內容,“媽,這位區小姐是省里某局的工作人員。”鮑媽媽笑容如常,“工作辛苦不辛苦?”區雅芙笑着搖頭,“這陣子忙一些,但還談不上辛苦。等中央清倉查庫過後,會輕閑一些。”

“昨日和C市市長見面,閑談時,他極力誇讚省糧食局的一位區副局長。雅芙,難道是你?”鮑臧德有些動容。剛坐到區雅芙身邊的鮑志傑眉眼間有絲不悅,“爸,人到齊了,可以開始了。”

“鮑叔叔,是C市市長謬讚了,雅芙剛接手儲運工作,沒有這麼優秀。”區雅芙不想讓這場家宴成為鮑志傑的批鬥會,鮑媽媽不會以身份取人,可鮑臧德、鮑哥哥說不準,張小嫻句句都含刺,難保鮑志傑不會被激怒,搞砸了鮑媽媽的生日宴,鮑志傑便多了一宗罪。只是沒想到她區雅芙也會做出自報家門以提高身價的事。

鮑臧德再看區雅芙時,眼裏便多了分讚賞,“志傑抗議了,我們開始。”張小嫻的氣焰頓去,低頭抿着茶水,再也不吭聲。

鮑家雖是豪門之家,但所點的菜並不多,用少而精形容最為恰當。區雅芙心中暗中欽佩鮑臧德,可當服務生端來各種酒時,區雅芙才意識到自己膚淺了。

白酒,紅酒,葡萄酒,一應俱全。

白酒沒有人動,除鮑媽媽是葡萄酒外,其他人都選了紅酒。

鮑媽媽環顧一圈,極為滿意,“你們父子三人,白酒以後都少喝一點。”鮑臧德笑說,“壽星最大。”鮑哥哥亦笑涌滿臉,“今天媽說啥是啥。”鮑志傑俊秀的臉上更是掛着少有的特喜慶的笑,“我向來是最聽媽話的。”鮑媽媽笑容雖濃,但眼裏落寞責怪之色卻不經意間現出,聲音很低,“你若真聽話,就不該整天瞎跑。”

區雅芙裝作沒有聽到,含笑品酒,但桌邊眾人神色則盡收眼裏。鮑臧德默看鮑志傑一眼,雙眼隱蘊期待。鮑家大哥微微笑着,“志傑,甩手掌柜也當了幾年了,該收收心回集團了。”聽了這話,張小嫻僵硬的笑定格一瞬,隨即低頭欲掩飾住自己的在意,可握着高腳杯泛白的手指節卻暴露了她的心事。

“媽,你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讓我待在集團,會影響員工激揚向上的情緒。”鮑志傑的目光從杯里媚紅的液體中移向鮑家媽媽,“今兒你生日,咱不說這個了。”鮑臧德雙眼中笑意瞬間抽離,鮑家大哥無奈的輕嘆口氣,張小嫻面色放鬆,笑容也正常了些,“媽,生日就說生日的話題,其他的改日再談。”鮑家媽媽勉強笑笑,“就是不回集團,也該成個家了。”

鮑家媽媽勉強笑笑,“就是不回集團,也該成個家了。”

席間眾人目光一致投到區雅芙身上,她的面色瞬間和杯中液體成一色,囁嚅着想說不是,可又考慮到並沒有人點破對象是她,一時之間坐立難安,幸好鮑志傑知道區雅芙個性,及時開了口,“媽,你總得讓你兒子我睜大眼睛好好挑個稱心的人吧。”

區家媽媽笑意更濃,目光遊離於鮑志傑、區雅芙兩人身上,欣慰之色溢於言表。鮑臧德表情雖冷肅,但雙眼之中隱蘊的暖意任誰都能覺察得到,“志傑,別揀了芝麻丟了西瓜。”鮑家哥哥也開了幾句不疼不癢的玩笑話,席間氣氛頗為溫馨。

接近尾聲時,鮑臧德接了個電話,然後給壽星佬含笑道了聲歉,“李省長在隔壁香蓮廳,我去打個招呼。”區雅芙眉頭皺起,怎會這麼巧,記憶中李姓的省長只有一人,就是和她老爸區達明走得極近的那一位。鮑家媽媽笑容不變,點了點頭。隨即鮑家大哥亦是同樣接了個電話,致歉離去,張小嫻隨着離開。

包間只餘三人時,鮑家媽媽的笑才淡下來,“志傑,晚上陪媽媽說說話,行嗎?”鮑志傑離座,坐在方才張小嫻的位子上,他和區雅芙一左一右坐在鮑家媽媽身邊,“晚上聽兒子安排怎麼樣?”鮑家媽媽臉上的黯淡驟然褪去繼而轉為容光煥發,聲音里的興奮想抑卻抑不住,“今年的生日總算跟往年不一樣。志傑,我們去哪玩。雅芙,最想去B市的什麼地方?”

“……B市我不太熟。”區雅芙心裏想拒絕。“不太熟沒關係。志傑負責挑地方,咱們倆只管跟着玩就是了。走。”鮑家媽媽一手拉着鮑志傑,一手拉着區雅芙,站起身往包間外走去。鮑志傑刻意退後一步,自他媽媽身後用眼神問詢區雅芙‘去嗎?’區雅芙遙指了下隔壁包間,示意鮑志傑帶着他媽媽先走,以防遇到李省長出門。

鮑志傑會意,“雅芙,你和你同事們打聲招呼。我和我媽在車裏等你。”這個理由一則可暗示她來參加這個生日宴並非刻意,二則她不用和他們一起下樓,避免正好碰上李省長,回A市后自少了番唇舌解釋。區雅芙覺得特完美,亦甚合她的心意。

怕鬼遇鬼,區雅芙剛出包間房門,便見鮑臧德、李省長兩人低聲談論着迎面走來。

區雅芙想躲卻已避之不及,只好硬着頭皮向前走。

“雅芙。”

“雅芙。”

李省長、鮑臧德幾乎同時開口。區雅芙心裏叫苦不迭,這麼一身打扮,居然被李省長看到。如果再得悉緣由,勢必會向區達明委婉提出。

“李省長。鮑……鮑總。”區雅芙覺得這樣稱呼最合適。

意料之中,鮑臧德微怔,默默打量她一瞬,便不再開口。而李省長臉上卻露出詫異不解,“你們認識?雅芙,澤楷在前面餐廳,如果你沒什麼重要的事,一起來吧。”鮑臧德笑臉上透着絲冷清,“老兄你認識所有省局的領導們?”“哪裏,每個局委都有七八位正副局長,我哪記得過來。老鮑,雅芙的爸爸是區書記。”李省長似是有所誤會,誤會鮑臧德先認識區書記,繼而才認識書記的女兒區雅芙。鮑臧德豈會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老兄你若不提醒,我還真不知道雅芙是區書記家眷。雅芙,志傑呢?”

官商交情,無非各為所圖。區雅芙無心介入這些,當然不關心兩人言語之間的互相試探,“李省長,鮑總。雅芙先走一步。”李省長和藹一笑,鮑臧德對區雅芙乾淨利落的行事風格則暗露讚賞。

鮑志傑對於玩之一道向來精通,因為領了老太太,所到之處亦是高潔之所。鮑家媽媽彷若年輕了十歲,品酒、K歌興緻盎盎,三人累極后盡興而歸,鮑家媽媽極力邀請區雅芙住於鮑家,但區雅芙覺得任務業已完成,無須留給別人假想敵的機會,也不想再次成為張小嫻口中的炮灰,於是,推說明日檢查工作繁重,早飯前需和工作組成員溝通交流,鮑志傑哪會不知區雅芙心意,心裏雖想附和媽媽的說辭,但又顧慮區雅芙的性子,“媽,如果喜歡雅芙,不妨去A市住一陣子。”

“你們每個人都各忙各的,我去哪都是一個人守着套空房子,去哪都一個樣。”鮑家媽媽歡顏已無,又是滿臉落寞。區雅芙暗嘆一聲,暗忖:區家媽媽不是和眼前的她一樣嗎?如果她不喜歡見到自己,隔陣子叮囑哥哥回家一次還是有必要的。

如區雅芙所料,工作捋順之後,由工作組出面要求各地市政府協調宣傳,省內有國家儲備糧的糧庫收糧工作已然步入正規。最後,工作組成員檢查到一個地級市糧庫時,那裏的收糧工作竟已至尾聲。

區雅芙這才長舒口氣,精神乍一鬆懈,頓覺整個人疲憊不已。李處適時提議,工作之所以這麼順利,與省里工作組的大力支持分不開,工作已差不多完成,不如請工作組成員放鬆放鬆,順帶捎些地方土特產,花錢不多,又由糧庫出面買單,也可算省糧食局一點心意,一舉幾得。區雅芙默然笑笑,不發表意見,李處多年來的機關心得,自然知道區雅芙所表達的意思。

幾日後,豐田商務車的角角落落塞得沒有下腳之地。區雅芙心頭有絲不悅,但又不便明言。臨行之際,李澤楷對工作組年齡偏長的老張說,“我和區局有點事,你們先走一步。至於車子,我們自己解決。”

眾人對李澤楷、區雅芙二人的關係早就心存狐疑,因此,聽了李澤楷的提議倒沒有往其他地方想,均以為兩人想單獨多待一陣。區雅芙心裏雖不情願,但見豐田車內箱、壇、筐……,頓覺心裏堵得慌,“李處,路上要好好招待幾位省里的領導。”

“區局放心。”李處的目光在區雅芙的臉上停駐一瞬,似想了解區雅芙不隨豐田車走的真正意思,可見她臉上表情一如往日那般淡漠,根本無從分析,於是,匆匆收回視線,交待司機啟程。

“你的那位朋友是雙惠集團總裁的二兒子。”等待地方政府送車的空暇,李澤楷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昨晚聽李省長無意提起。”

無意提起,還是刻意為之。區雅芙暗自嘆氣,不知道李省長會不會在老爸區達明面前也會‘無意提起’。區雅芙‘哦’一聲,李澤楷沉默一會,轉移了話題,“沒想到咱們倆在工作會這麼有默契。”

“總之,我代表省局謝謝你們了。”區雅芙不願和他扯個人關係。

李澤楷聲音有點悶,“你一個小小副局代表不了省局,我也同樣不需要區區一個省局的感謝。”

這話夠惡毒,區雅芙無語,於是,兩人再次沉默。氣氛變得異常尷尬。一個及時的電話倏然而到。

“區,我是貝璽。我想死你了,你在哪?什麼時候回來啊?”電話剛通,小貝璽一連串的問題傳了過來。

“哦,區也想貝璽了呢。現在正在等車,馬上要啟程回A市了。”區雅芙心情一下大好,聲音柔和,笑靨頓開。

李澤楷看得眉頭直皺,‘貝璽’這個名字他有印象,可馬上用名字對上人,他想不出這個‘貝璽’到底是何方神聖,更想不起他長几只鼻子幾隻眼。

“告訴爸爸你在哪,我們去接你。……,區,我是凌檸浩,你的具體位置告訴我,我們去接你。不要說‘不’,貝璽會傷心的。”他似乎輕易猜出了區雅芙下一步的反應。

“我和省里工作組的同志在一起,……。”區雅芙迷茫時人有點磨唧,說話不利落,反應不靈敏。這個特點早被凌檸浩發現,他不由分說截斷話頭,“在哪?我和貝璽在三環,正準備出市。”

區雅芙略感為難瞥了眼李澤楷,心裏安慰着自己,人家凌檸浩車子都快出市了,拒絕人多不禮貌呀,其實她忽略掉了,她答應凌檸浩的同時正在拒絕李澤楷。

“在XX市市委招待所。”

“知道了,一個半小時會到。你先在房間休息一會。”電話那端的凌檸浩心裏得意起來,兒子貝璽是福將,每次區雅芙想拒絕、想後退的時候,用小傢伙當借口,區丫頭絕對只有繳械投降的份。

李澤楷看着疾步而來的司機,心裏那份懊惱甭提多鬧心了。近兩個月的檢查工作,除在B市品過一次紅酒外,沒有機會單獨和她在一起,也可以說她根本不給他機會,日常接觸中他發覺她有潔癖,這才有了同乘一車的機會,可剛才她接的那通電話……。

“我是市委辦司機班小王,我把車鑰匙給你,還是……?”司機很會察顏觀色,言語之中試探着李澤楷,是想自己駕車載美人,還是需要他這個礙眼司機?

其實,李澤楷心裏多麼希望是自己載美人,可是現實卻這麼令人懊惱,他淡淡看那小司機一眼,說,“小王,還要麻煩你把我送到A市。”小王禮貌地應一下,轉身向停車場走去,“我在車裏等你。”

“我先走一步。”李澤楷聲音中隱着絲落寞。

“A市再見。”

“會很快再見的。”疾步走向門口的李澤楷聲音中透着堅定。區雅芙心中有絲不安。想再多問一句,可疾步走向酒店大門的他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區雅芙內心的不安一直持續到一個小時后,凌檸浩的電話響起,“下來。我們在酒店門口。”

區雅芙夢遊似的拎包走下樓,貝璽在副駕駛位上睡得正香甜,凌檸浩把他抱到後座放好,才看向區雅芙,“臉色不好,很辛苦?”

區雅芙搖搖頭,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神情有些恍惚。她一直琢磨着李澤楷的‘很快再見’,她幾乎可以肯定回A市后必定會發生一些意料不到的事。

“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區雅芙回過神,看了眼腕錶,“不到一個半小時,你飛車嗎?”

“天氣炎熱,路上車少。”他發動車子,再次轉移到方才的話題,“工作進展不順利?”

“不,很順。”

“到底什麼事?”

“哪有什麼事。只是覺得困頓,在外面住總睡不踏實。”區雅芙確實很辛苦,但不是身體上的辛苦,而是心理上的辛苦。凌檸浩一直追問的同時,她倏地明白了自己為什麼辛苦:身邊多了兩個男人,凌檸浩與李澤楷。而且身邊的另一個男人,鮑志傑也變得和以前不一樣。

她的累來自於他們。這是區雅芙結論。

回A市后結束這些。這是區雅芙的決定。

清心寡欲的日子沒有什麼不好。這是區雅芙的想法。

得到的同時總要失去。如果不想失去,最好沒有想要得到的奢望。這是區雅芙的解釋。

可小貝璽呢?也不見他了嗎?區雅芙心裏有點堵,轉身向後望時臉上便多了分不舍。凌檸浩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臉色雖平靜,心裏波瀾卻早已掀起萬丈:這丫頭有心事,而且絕對跟他們父子有關。她的這種眼神,像分離前的告別一樣,揪心又不舍。

到A市外環時,貝璽總算醒來。從後座擠到區雅芙身邊,站在她身前,張開手臂,“區,我好想你。”

區雅芙香了香小傢伙的臉蛋,“區也想貝璽。”

“那貝璽晚上能睡區的床嗎?”不知為何,貝璽對區的那張床有着特殊的感情,總找機會要求睡在她家。

區雅芙心裏鬥爭着:一次斬斷,還是慢慢分開。

凌檸浩目光專註盯着前方的路,心裏卻焦急等着區雅芙的答案。沒有出差前,每次貝璽的要求,只要不過分,區雅芙總會滿足。可是,今天的她猶豫了。

“當然可以啊。”畢竟他是小孩子,還不能分辨成人的心思,還是慢慢來吧。區雅芙作了這樣的決定。

聽了這個答案,凌檸浩心裏本來一松,可待看見區雅芙臉上神情時,心一下揪了起來,與其讓她心安理得慢慢放下這份感情,不如讓她心裏不安擔憂,讓她牽挂着他們父子倆,然後利用同住一個小區製造幾場偶遇,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讓她無法忘懷,主意一定,他說,“貝璽,聽話哦。區很累,要好好休息,等會乖乖跟爸爸回家。”

“爸爸……。”貝璽撒嬌。

“貝璽,記得我們的約定嗎?”凌檸浩誘導兒子順從自己。

“呃,那好吧。”貝璽一下安靜下來,轉過身子依在區雅芙腿上看着擋風玻璃外的路人,顯然心裏極不樂意。

區雅芙暗嘆口氣,去逗小傢伙,“貝璽可以陪區吃飯啊。”

小貝璽不回答,偷偷打量凌檸浩一眼,凌檸浩恍若不知,目光盯在前方,“省新聞台對新糧入倉有專題報道。前幾日還看到了你和澤楷的鏡頭。”

聽到這個名字,區雅芙心頭再起煩擾。李澤楷臨走時那句意味深長的話亦再次閃進她腦中。她笑容頓僵,“哦。省里派的有工作組,省台有跟蹤訪問很正常。”

凌檸浩狀似不經意掠她一眼,心裏有了結論:果然跟李澤楷有關。這個工作組成員本身就是特設,為人特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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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婚(彼岸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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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一抹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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