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次日,我在公司見到了牧陽。
牧陽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去,告訴我,那天夜裏,他其實一直在婦產醫院裏守着謝帝。家人給他打電話時,謝帝已出現早產徵兆,於是叫120緊急送到了婦產醫院,醫生檢查后覺得謝帝不具備做剖腹產的指征,於是掛了催產素叫她自己生。陣痛長達8個小時,牧陽在待產室里坐卧不安,很擔心產婦和胎兒出現什麼意外。謝帝進入產房后,醫生剛開始還很鎮定,訓練有素地教導她用勁,然而,一個小時過去了,大概是謝帝跟醫生的配合出了問題,用勁用得不對,胎兒的頭竟然卡住了出不來。愈漸微弱的胎心音提示胎兒可能在子宮內缺氧!醫生緊急會診后又把她送到手術室,剖腹取胎,據說麻藥都來不及打了,整個就是活生生地把謝帝的肚子上拉了條口子,才把瀕臨窒息的嬰兒給搶救出來。
那一夜,牧陽和兩家父母都在產房外焦急地等待,直到手術結束,也沒喘上一口氣。因為,緊接着,謝帝又出現大出血癥狀。醫院裏一派緊張和忙碌。
看着護士單推着嬰兒出了產房,而謝帝很久都沒推出來,牧陽就知道有問題。畢竟夫妻還是有感情的,所以就忙着先處理醫院的事情,也就想不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剛開始的幾天,由於嬰兒還出現了病理性黃疸以及新生兒肺炎,牧陽也沒少為這事操心過。畢竟那是他的親生骨肉啊。為此怠慢了我,我能說什麼呢。
說完這些,牧陽望着我,神情相當複雜。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瞞我,跟他這麼久,我的確從來沒有主動問過他的家庭。但是我該怎麼表態呢。是該對他說理解你支持你,還是該像上次那樣逼他趕緊離婚?他的孩子剛剛滿月,我這樣做對孩子是不是有些殘忍?
我習慣性地咬住下唇沒說話,幾秒鐘之後,牧陽主動把我抱過去,在我耳旁輕輕說,“不管怎樣,我這個人還是屬於你的,小妖精,別再生悶氣了好嗎?”
還能怎樣呢,誰叫我喜歡他。我沒說話,但我的肢體語言已經告訴牧陽,我原諒他了。
任他抱住我溫存了一會,我才掰開他的手,說,“我出去了,這麼長時間,同事該有所察覺了。”
牧陽說好吧。晚上我陪你吃飯。
下班后,我們一前一後離開了公司。我仍然駕着自己心愛的兩廂Polo,路上收到菠蘿派發的信息,說周末要組織活動,我想起答應過糖梨兒要替她接待山東來的童子雞,於是便回復說去不了。“菠蘿派”是Polo車友會的名字,很好聽,像一款餐后甜點。不過這還不算最好聽的,其他一些品牌更有創意。比如富康的車友會叫“富聯”,(諧音婦聯);雨燕北京總會名字叫“燕雨盟盟”(諧音煙雨蒙蒙);高爾汽車俱樂部叫“高召辦”;捷達的車友會叫“雙捷棍”(諧音雙截棍)……
晚上,我和牧陽先後到達霄雲路附近的浮士德餐廳。
霄雲路位於三環的三元東橋和四環霄雲橋之間,是一條西南至東北向的長街,是東三環至東四環之間一條重要的交通要道。這片商務區餐廳林立,各種檔次和各種口味的都有,以異國風味居多。這一帶是小資餐廳的聚集地,出名的餐廳有很多家,但規模都不太大,而且以情調著稱。比如小資們口中盛傳的鹿港小鎮、泰國風味的檸檬葉子、經營浪漫法餐的浮士德等等。
牧陽出發前在浮士德定了位。因此,我進門剛報出名字就被服務員領到一個長桌前。只見桌上撒滿了紅色的玫瑰花瓣,一盞紅燭搖曳生光,一派浪漫氣息撲面而來。
我禁不住剎那間淚盈於睫。牧陽總是這樣懂得我的心思,他知道我需要什麼、喜歡什麼。可惜我們相見太晚,彼此都有婚姻的牽絆,而他更添了一個兒子,以後我們的關係將何去何從也是一個未知數。我真希望和他一同逃到另外一個世界去,在那裏我們可以永遠地相依相偎。
“傻丫頭,你在想什麼?”牧陽到了,愛憐地揉揉我的頭髮。
“討厭,頭髮都被你弄亂了!”我吸了吸鼻子,嗔怪地對牧陽說。
牧陽坐到我對面,叫來服務員,吩咐他點餐。
大概是為了使浪漫氣息更濃,牧陽特意點了一瓶智利的紅酒,據說其出名的原因是南美的氣候醞釀了它獨特的滋味,這酒甚至得到了法國酒商的青睞。選定紅酒後,服務生拿來一個很可愛的玻璃瓶來為我們醒酒,放在桌上十分養眼。
只要跟着牧陽出去,點餐都一般都由他負責。他對食物極為在行,給我推薦的菜品總是讓我很滿意。我也樂於讓他服務。牧陽雖然在生意場上叱吒風雲很是強勢,但他在我面前卻從沒有一點在公司的那種姿態,相反,他卻像成了另一個男人,對女人總是照顧有加。
這裏的法餐基本是嚴格按照步驟來上菜的,每上一道菜,牧陽總會在意我的感受,總是先要我嘗嘗如何,待我做出滿意的評價之後,他才開始品嘗。
冷頭盤上的是煙熏三文魚沙拉,一小簇水靈靈的生菜旁圍繞着三片三文魚,像極一朵嬌艷的紅花,澆着法式的橄欖油、香醋和香芹末,清爽開胃;熱頭盤上的是蒜茸焗蝸牛和鵝肝醬配烏梅:鵝肝醬很新鮮、有些油,但烏梅卻中和了油膩,更好地發揮了鵝肝的香甜。湯則要了兩款:酥皮海鮮湯和奶油南瓜湯。其中酥皮海鮮湯有些中規中矩,酥皮裏面有一點生蚝肉和扇貝肉,但奶油南瓜湯賣相很美,有着南瓜獨特的金黃色,澆了奶汁之後真是超級香滑。
和牧陽去用餐絕對是一種享受,他為我做的種種安排都令我如此滿意。這裏的菜品很地道,但同時環境也相當優美。放眼望去,不大的地方有水景、花園、一牆的書,現場還有鋼琴演奏,行雲流水般的琴聲真是十分動聽。
我和牧陽今晚很少說話,大概是害怕多一點聲音都會驚擾了這種唯美的氛圍。我們只是對飲着紅酒,在燭光搖曳中,眼波里流動的是無法抑制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