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李曉曼又一次叫了外賣。
餐廳里,委屈的阮母低着頭大口大口的吃飯。
坐母親對面的阮天浩心裏很憤怒。從醫院回來整整一周了,李曉曼沒吃一口母親做的飯,餓了就叫外賣。這種行為,他理解為是李曉曼無聲的驅趕母親。孩子沒有了,他比任何人都悲傷,要知道比起李曉曼來他更渴望這個孩子的到來,可是,李曉曼絲毫不顧他的感受,她一直發泄着她的不滿她的憤恨。
外賣送到后,阮天浩發現李曉曼叫的仍是披薩。雖然不清楚月子裏女人應該忌諱什麼,但是,月子裏女人必須大補是事實,看看桌上奶白色的鯽魚湯,再望望茶几上紅綠黃相間的披薩,阮天浩壓住怒氣說,“曼曼,那個不營養,過來吃飯。”
李曉曼冷冷掃一眼餐桌上的飯菜,捧着披薩就往樓梯方向走。
阮天浩覺得自己的脾氣已到了爆發的邊緣,但他仍顧念到李曉曼的情緒,“曼曼。”
李曉曼置若罔聞。
阮天浩把筷子重重放在桌上,“我再說一遍,過來吃飯。”
李曉曼被驟然響起的聲響嚇一跳,她在樓梯默站一會兒後轉過身望着阮天浩。
阮天浩冷冷盯着她不作聲。
那種距離感陌生感再次襲上李曉曼心頭,她一步一步挪到餐廳十分委屈坐到阮天浩身邊。
阮天浩接過她手中披薩放在餐桌一角,然後把筷子遞給她。
拿着筷子的李曉曼獃獃坐着,看着桌上的每個菜都沒有吃的慾望。
一直冷眼旁觀的阮天浩把鯽魚湯放在她面前,“喝了。”
聽阮天浩聲音冷漠,李曉曼聽話地放下筷子端起了碗,還沒有喝進嘴裏淚已嘩嘩流出。淚滴到碗裏,她一口一口往下咽。
桌上的兩母子沒有一個人出聲。
把碗裏的湯一滴不剩喝到嘴裏,李曉曼向阮天浩舉了舉碗,“喝完了,我去睡覺了。”
阮天浩點點頭。
推椅站起的李曉曼覺得胃裏堵的難受,剛剛走出餐廳便覺得噪子一癢,‘哇’地一聲吐了。急忙蹲下的李曉曼覺得嘴裏鼻子裏全是湯水,心裏一陣噁心后,吐得越發厲害。直到胃裏沒東西可吐,腦袋暈眩的李曉曼晃晃悠悠站起來了。這時候她才發現,阮氏母子都是直直的站在她身邊,根本沒有扶她一把的意思。傷心委屈齊聚,李曉曼哭着跑回樓上,快速換過衣服后旋風般衝出家門。
出了門才知道穿的少了點,冷風灌進衣領袖口裏,李曉曼激凌凌打個寒戰。跑進路邊超市李曉曼向莫菲電話求救,“菲菲,在哪呢?”
“公司。”
“來接我。我在東風路世紀聯華。記得多帶件衣服。”
“你怎麼在外面,你不是正做小月子嗎?”
“見面再說。不要帶司機,你打車過來。”
“好。”莫菲意識到李曉曼必定有事,否則不會不讓同事司機跟着。
小姐妹見面,莫菲為李曉曼鳴不平,“你跑出來,他居然沒追你?”
李曉曼委屈的癟癟嘴,“連通電話也沒來。”
“你準備怎麼辦?”
“先跟你一起住。”
“我已經回家住了。不過,藍堡彎房子是現成的,樓下超市買些吃的就行。”
李曉曼裹上莫菲的披肩,居然很八卦的問,“你又和周傑瑞同眠共枕了?”
莫菲轉身,“你先在這裏等。我叫到車你再出來,穿這麼薄你想感冒啊。”
李曉曼嘿嘿直笑,“還是菲菲對我好。菲菲,是不是啊。”
“是你個頭。我會這麼輕易饒了他。”
周傑瑞很鬱悶。他好不容易請了假,莫菲卻還要再上一個月的班。他在心裏狠狠的問候了無數遍傅凱之。
無所事事的周傑瑞便整天上網。MSN是不敢登錄了,他擔憂自己禁不起紫的誘惑邀請。另外,早在六天前,莫菲登錄他MSN的那天深夜他就悄悄刪除了記錄。當時,他暗呼好險,還好莫菲沒來得及看完。如若不然,離婚是鐵板訂釘的事。
新聞、體育、購物等平常不怎麼瀏覽的網頁都看了,還沒到莫菲的下班時間,周傑瑞打開遊戲,準備消磨時間。這時,手機突然響了,是紫的信息:上線。
周傑瑞猶豫,其實,他並排斥紫的邀請,他只是擔憂被莫菲發現。他心裏明白,他只是喜歡和紫在一起的刺激感覺,可是,這無關感情,紫任何時間都不能與莫菲相提並論,他只是迷戀她的身體而已。有時候,他會暗中幻想,如果莫菲與紫能合二為一就好了。他覺得,莫菲唯一的缺點是太不熱衷夫妻生活了。而夫妻生活恰恰是調和夫妻感情的潤滑劑。
見他沒回復,紫又一條信息傳過來:方便還是不方便都回個信。
想到紫,周傑瑞身體有點躁。不由自主的,他快速登錄MSN。
紫:在嗎?
周傑瑞快速回復:來了。
紫:我想在鄭州買個小套,給個意見。藍堡彎、怡豐森林湖、隆福。哪家樓盤好。
周傑瑞:藍堡彎。怎麼想起在這裏買房了?
紫:嘿嘿。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的出生地就是鄭州。
周傑瑞:以後不要擅發信息。我在家休息,手機可能不在身邊。
紫:好的。抽空陪我去看看房。
周傑瑞:你又沒時間住。飛過來也有公寓住,沒有必要買。
紫:房子是增值的。這也算是投資吧。不方便陪我看?
周傑瑞:如果能抽出時間就陪你。
紫:好的。晚上出來吧。
周傑瑞猶豫,雖說晚上莫菲拒絕他進房,可是,他和她關係正往好的方向發展也是事實啊。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可不想出什麼亂子。
覺察出他的躊躇,紫發來消息:不方便就不要勉強。
周傑瑞:改天我約你。
紫:好的。我下了。我現在要去藍堡彎先看看。
周傑瑞刪掉記錄後下了線。保險起見,他把前幾天剛裝上的刪除歷史記錄的軟件設置成自動完成。
其實,周傑瑞的內心並不平靜。他打過莫菲耳光,誤會之下也罵過她,打罵這種不光彩的事他都做過,莫菲雖然現在看似平靜,但他清楚那是因為藍田的事還沒有交接完畢,等她手頭的事忙完,必定會有場嚴肅而又深刻的批鬥會。
而且,事業正輝煌的莫菲突然辭職跟他的誤會有關嗎?
還有母親這邊,這幾天沒聽她再提姐姐來鄭居住的事,可他清楚,如果姐姐執意來這裏母親是不會阻攔的。真到了那一天,他該何去何從?如果姐姐安安份份的不找事,莫菲或許會和母親姐姐相安無事,可如果姐姐故意找茬挑釁,倔強的莫菲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到時候,父親的房子依然會是幾個女人相互擠兌的道具。
唉。家務事可真是勞心費力啊。周傑瑞長長的嘆口氣。
推門而入的周母正好聽到,老太太邊換鞋邊問,“嘆啥氣啊。還是不讓你回房睡覺的事?”
母親對妻子不讓他回房睡的事頗有微詞,周傑瑞豈會不知,他不希望婆媳再生事端,因此,他笑着說,“我不對在先,睡幾天沙發讓她消消氣。”
“啥幾天啊。都一周了。”
“你就別管了。媽,晚上吃什麼飯?”
“蒸菜。傑瑞,你姐手續辦得差不多了,估計再等半個月就回來。你給菲菲透過口風沒有?”
周傑瑞笑容一頓,“沒有。”
“我下周就去那邊住。”
周傑瑞有點煩躁,“媽。你心裏怎麼想的,給我說實話,是以後都跟姐一起過?還是等姐穩定了你還回來?”
這也是周母一直猶豫不定的事,如果她說以後跟女兒一起過,顯而易見的,以後即便出現什麼事媳婦也不會伸手管她。可是,現在走以後又以什麼理由回來呢?媳婦懷孕生子是個機會,可到時候萬一媳婦不讓看呢?
見母親為難,周傑瑞說,“如果你希望一直和姐住,菲菲這邊交給我。”
心裏異常難過的周母重重一嘆,“我會說服你姐儘早買房子,她買過房把你爸那房子騰出來后你們再換房。到時候我還和你們一起住。”
這是折中辦法,可是,這只是周母一廂情願的美好願望。很無奈的周傑瑞萬分艱難的開了口,“媽。你覺得我姐近幾年還有能力買房?!還有,如果你和姐住一起,菲菲不同意再換房呢?”
周母再一次兩難。
躺到莫菲床上,李曉曼仍然特別關心莫菲與周傑瑞的事,“是周傑瑞有病你才回家住的嗎?”
正往冰箱裏放東西的莫菲回答,“我的事你就先別操心了。你們到底怎麼回事?”
“我根本不能看到老妖婆。看到她我心裏就堵。”
“所以又跟阮天浩吵架了?因為你婆婆?”
“中午我訂了披薩,阮天浩卻逼我必須吃老妖做的飯。我很聽話的去吃了,結果發現桌上壓根沒有我喜歡吃的菜。”
“不要告訴就因為這。”
“見我不吃阮天浩就逼我喝湯。”
李曉曼很詳細的說了過程,而且把當時的心情也描述的貼切真實,莫菲聽后覺得不可思議,“曼曼,你們家阮天浩果真是極品,連生氣的表達方式都非一般男人可比。”
李曉曼眼角又掛上了淚珠,“還不如痛痛快快的跟我大吵呢。每次他不說話冷冷看着我迫我就範時,我就覺得心裏很冷。”
“你到底是因為心裏有氣吐的,還是因為那是你婆婆做的才吐的。”
李曉曼把淚珠蹭到枕頭上,“兩者都有吧。反正我看到她心裏就不是一般的煩躁。”
“慘了。以後難道你在家不吃飯。”
李曉曼又開始流淚,“菲菲。也許那個家有她就沒我了。”
莫菲和周傑瑞多次因為周母生氣,李曉曼的心情她能體會。只是,李曉曼和她不同,即便再愛某個男人她也能離開他,可是,李曉曼不行,這個女人根本就是為愛而活。因此,每次李曉曼和阮天浩有事,她都勸和,這次仍不例外,“曼曼,你婆婆全心全意為你煲燙,你應該領情應該嘗試原諒她,如你所說,你流產後她也很傷心。”
李曉曼不滿的截掉她的話,“她傷心的是沒了大孫子。”
“無論什麼原因,她誠心誠意照顧正做小月子的你。而你,卻一而再再而三讓她難堪讓她尷尬,別說是阮天浩,任何男人都不會容忍你這囂張的態度。”
“我囂張嗎?”
莫菲點點頭,“你很囂張。”
“讓我想想。”
莫菲點點頭后也沉思起來。李曉曼夫妻的事對她有些觸動,在她心裏,阮天浩是好男人的代表,可是,這種絕世好男人同樣也會因為母親跟妻子發生爭吵。莫菲意識到這種問題很具代表性,看來愚忠愚孝並不是周傑瑞的專屬劣根,這是每個男人都存在的問題。母親和妻子確實是每個男人難以選擇的。也許,應該嘗試用對待親生父母的心對待婆婆,這樣,應該不會再發生爭吵了。這時候,莫菲沒有意識到她的思想已經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她開始懂得為對方着想,潛意識裏已經有經營婚姻的意願。只是,她忽略了,只有婆婆也有這種境界,也能把媳婦當做親生女兒來對待才能徹底消除隔閡,單方面的付出收穫的除了不成比例的回報還有很大一部分是失望。
但是,有了認識有了目標,莫菲態度就有了改變。因此,周傑瑞打來電話問會不會準點下班時,她聲音很溫柔,“我和曉曼在一起,會吃了飯再回去。”
感受到這些變化的周傑瑞很高興,“你們結束后要不要我接你?”
“好。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莫菲想和周傑瑞找個地方深談一次。
接到莫菲知道了妻子想法后,周傑瑞直接去快捷酒店開了間房。沒有地方比酒店客房更適合談心了。
莫菲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她也清楚,她和他的話題並不輕鬆,她也需要這種絕對安靜的場所。
進了房間,周傑瑞在第一時間向她道歉,“菲菲,我很後悔我打了你。我向你保證,永遠不會再動手。”
這是莫菲最介意的事情,“記住你說過的話。”
周傑瑞點頭,“打過你后我一直很自責。”
“以後再發生類似事件,我們不需要再多說,我直接會提出離婚。”
周傑瑞仍是點頭,“我保證永遠不會再發生。”
“也不能罵人。”
“以後不罵。”
“說到做到。”
“我保證說到做到。”
“我以後會把你媽當做親生母親來對待。但是,生活之中難免有磕磕碰碰,到時候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和你媽自會有我們自己的相處方式。當然,你如果覺得我過分時可以向我提出來,但是,不能以罵人或者責難的方式。”
這是和好前的交流,也是莫菲對這個問題提出的第二次要求,周傑瑞沒多想就答應了,“我盡量改掉自己的毛病。不會再一邊倒。我會兩邊安撫。”
周傑瑞答應的太爽快,莫菲總覺得他有些敷衍,因此,她再一次叮囑,“要說到做到。”
周傑瑞確實沒有莫菲想得深刻。現在的他思想有些飄,與紫在酒店幽會過幾次,一進到這種場合他身上就躁,心裏也熱。
“當然。”說這話時周傑瑞的眼睛已直勾勾看着莫菲,他有把她撲到的慾望。周傑瑞隱約感覺到,在這種陌生場合里他更有興緻。
莫菲也發覺談話已不能繼續,她說什麼周傑瑞都是一味答應。況且,她從他眼睛裏讀出了渴望。長達數月沒有夫妻生活,她明白他有些乾渴,因此,她羞答答低下了頭。
這是莫菲默許的信號。共同生活五年的周傑瑞很明白。
接下來的事順理成章,只是,莫菲沒有預料到的是周傑瑞竟然僅用口舌就把她送到了極樂的巔峰。這還不算完,他居然又用夫妻倆慣用的體位再次讓她嘗到快樂的滋味。他似乎變了個人似的。莫菲發現,她並不反感,相反,她心裏還隱隱盼望着下次再攀極樂。
事畢,莫菲枕着周傑瑞手臂,“你花樣挺多。”
周傑瑞心裏一警,“你不喜歡?”
莫菲有些羞澀,她沒有接話。
周傑瑞追問,“喜歡不喜歡?”
莫菲含羞帶怒打周傑瑞一下。當然,力道軟綿綿的,“不要臉。”
周傑瑞呵呵直笑,“夫妻間就應該這樣。享受□。”
莫菲耳朵有些燙。
周傑瑞的手又不安份起來。
莫菲揮手拍開他的手,“你不累?”
“你老公神勇一些不好嗎?”周傑瑞壞笑,“女人不都喜歡這種男人嘛?!”
“你又瀏覽□了吧?!”新婚時,周傑瑞總愛從電腦里下載一些片斷放在床上要求她和他一起欣賞。
周傑瑞仍然壞笑,“見不着你人影,還不讓看看這些。再說了,不好好掌握着技巧哪能讓你。”
莫菲伸手卡住周傑瑞脖子不讓他繼續往下說。
周傑瑞翻過身再次壓到莫菲身上。
夫妻倆都明白,長達兩個月的冷戰已經結束。
莫菲感觸更深,兩個月時間她的心理有很大起伏,從執意要離到現在的和好,確實與傅凱之的存在休戚相關。她意識到,她心底一角或許仍有傅凱之的位置,但是,佔據更多位置的仍然是相處五年的周傑瑞和那個時常發生爭吵的家。看到傅凱之時她也許仍會心跳加速,聽到他的消息她或許仍會失措慌張,可是,很顯然的,這些僅僅是心理的感覺而已。
不像對待周傑瑞,聽到他生病她會放下手中一切趕到他身邊照顧,她會在意他對待她的態度,會在意他對她說的話,她和周傑瑞之間是活生生的生活,而傅凱之是她眼前的油畫,是她心底里的幻像,和她總有一些難以逾越的距離。
她明白,她必須即刻馬上離開藍田。她決定,明天一定面見傅凱之,她和他之間應該劃上句號了。
阮天浩給李曉曼打電話之前先和岳父岳母取到了聯繫。把李曉曼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最後提出希望李曉曼能回娘家休養一陣子。他說他不希望母親和妻子關係鬧僵。
正在珠海遊玩的李父李母當時就急了,兩老人立即購了回程票往鄭州趕。
阮天浩給李曉曼打電話,李曉曼不接。
去岳父岳母家找,發現家裏根本沒人。
阮天浩打給莫菲,莫菲說,“她在藍堡彎,我正好有件事想給你說。我們在藍堡彎樓下會合。”
阮天浩已經知道傅莫兩人已經分開,為此他大鬆口氣,他不敢想像傅莫兩人如果在一起,建業將會面臨什麼處境。
阮天浩到達時,莫菲已經等了一會兒。
阮天浩笑問,“什麼事?”
“藍堡彎的房子我想把差價給你。”
阮天浩拒絕,“這我不能接。”
莫菲又問,“當時傅凱之知道這房子是我買的嗎?”
阮天浩明白了莫菲意思,也猜出莫菲肯定已經問過傅凱之,很顯然的是傅凱之肯定沒有承認,其實,心底深處他很佩服傅凱之,單純幫助心儀的女人卻絲毫不讓這個女人知道,沒有幾個男人能夠做到。不說傅凱之與他的關係,就說傅之這做法,阮天浩當然願意成人之美,“他不知道。”
“那麼,我很感謝你。”
“你已經謝過了。你是曉曼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後不要這麼客氣。”
莫菲含笑點頭,“曼曼情緒不太好。你先上去吧。這是鑰匙。”
“謝謝。”
李曉曼沒有料到直接用鑰匙開門進來的是阮天浩,而不是莫菲,因此,當阮天浩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時,她燦爛的笑容想收都收不住。
見她這樣,阮天浩眼裏有絲笑,“曼曼,跟我回家。”
李曉曼不與他對視,“不要。”
“聽話。”
“我就是太聽話了才會被你們欺侮。”
“我們?我們是誰?”
“你心裏清楚。”
阮天浩神色又開始冷峻,“你可以說我,但是不要說我媽。”
雖然一直躲避阮天浩迫人目光,但李曉曼仍覺得壓抑,“為什麼不能。要不是她我能流產。”
“你是讓我送你回你媽那,還是讓她們來接你。”阮天浩不想再與李曉曼討論這個問題,他直接把來的本意說了出來。
可是,這番話聽在李曉曼耳中又是另外一層意思。第一次怒而離家,他不僅僅沒來找她,居然連通電話也沒有,為此壓了整整一夜的怒氣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我為什麼要回娘家。該離開那個家的人不是我。”
很顯然的,這句話同樣激怒了阮天浩,他冷冷的回應李曉曼,“我可以選擇妻子,可是,母親我永遠不可能選擇。”
意思不言而喻,李曉曼的心狠狠痙攣了下,她慢慢轉過身子盯着阮天浩,“好吧。你現在選擇,是誰離開那個家。”
阮天浩靜靜回望着她,“你一定要這麼逼我嗎?!”
李曉曼盯着他不回答。
阮天浩輕輕嘆口氣后,“我爸早亡,媽一個人拉扯大三個男孩,這份艱辛你根本體會不到。我怎麼能在自己混出了點成績時讓她回老家呢。”
“那我走。”
“曼曼,你清楚我的意思,我根本沒有這意思。”
“可是我不能看見她。”
“所以才讓你回你媽那住一陣子。”
“如果住一陣子后仍是這樣呢?”
阮天浩很艱難的回答,“到時候再說吧。”
李曉曼留意到說這話時的阮天浩雙眼深蘊痛苦,她不由得心軟下來,“好。我也不回家收拾衣服了,直接把我送到我媽家就好了。”
阮天浩點頭,“你還在月子裏,需要什麼盡量給我打電話,我抽不開身就讓爸媽幫忙買。我給你帶了些現金。這張附卡你也拿着。”
李曉曼心口酸酸的,其實,她現在最希望的是阮天浩陪着她安慰她,希望他能安下心來聽她說心裏的委屈,可是,自從回到家的那一刻開始他壓根沒給她機會,他時刻留意她的言行舉止,違恐他敬愛的母親受到委屈,他根本沒意識到最需要他關心的人是她。她明白了這個一個事實,她與他之間已經永遠不可能回到她希望的狀態了。因為他態度明確,他不可能把他媽送回老家。以後,她不再是他心中的唯一。
接過厚厚一摞現金和那張卡,李曉曼與阮天浩手挽着手下了樓。走到樓下,把鑰匙交給莫菲,夫妻倆驅車駛向李曉曼娘家。
到了李家,阮天浩並沒有等李父李母到家,他手頭還有些重要的事要去處理。家裏只剩李曉曼一人後她痛哭起來,這時候的哭已沒有孩子的因素,她傷心他對她似乎越來越不上心了。一直哭,哭到肝腸寸斷,哭到李父李母進門,她仍不停的流眼淚。
李母扔下手中行李抱住李曉曼,“丫頭,別哭了,媽回來了。”
終於見到了親人,李曉曼哭聲更大,“媽,你們的手機怎麼打不通?”
李母眼角濕潤,“我們在香港,不會開通國際漫遊。曼曼,怎麼回事?怎麼會摔倒?”
李曉曼把洗澡時感覺氣悶時着急出衛生間了細節很詳細的給李母轉述一遍,也把阮母當時所說的話及表情描述的異常清楚,說完后,開始批判阮家母子,批判完后問,“媽,難道我不該埋怨他媽嗎?!”
李母盯着女兒的紅核桃眼,“嫁個農村孩子就是有這點煩心事。孝順有很多途徑,一定要接到自己身邊生活嗎?晚上我要和天浩談談。”
李曉曼聽的直點頭。
洗過手換過衣服的李父坐到母子倆對面,“談也沒用。天浩那孩子決定的事很少有改變的。”
這是事實,李曉曼頓時哭喪了臉,“那可以晚幾年再來住啊。”
李父嘆氣,“我們去過安徽。他那兩個哥意思多明白,老太太必須跟着天浩。天浩生意上可能頭腦清醒,可是家庭倫理上他很注重面子。”
李母很心疼女兒,“照你說,沒別的辦法了。”
李曉曼也眼巴巴看着李父。
李父神情無奈,“有。接受現實。”
李曉曼當場發飆,“那不等於沒說嘛。”
李母雖然很不滿意李父說辭,可也清楚李父沒有說錯,現實就是這樣,但是,心裏有口氣也是真的,因此,老人家恨恨的說,“那就讓曼曼回來住。”
李父苦笑,“那不是讓他們夫妻分居嘛。下一步怎麼辦?讓他們離婚。”
李母啞口無言。
李曉曼懵一會兒后說,“如果真到了那一天,離婚也是種選擇。”
李父李母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莫菲終於約出了傅凱之。
兩人再次坐到了學校旁邊的那家烤肉店。
傅凱之始終沉默。
直到桌上的菜少了一半,莫菲才艱難的開了口,“凱之,我想儘早離開藍田。”
“你不必這麼做。如果我不刻意,我們根本沒什麼見面機會。”
“我不想我老公誤會。”
傅凱之又沉默。
莫菲放下筷子,“請儘早確定接任人選。”
傅凱之終於抬起了頭,“你見過我媽媽?”
“嗯。”
“是那天說給你媽買東西的下午?”
莫菲點頭。
傅凱之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他盯着莫菲,“莫莫,任何人都不能左右我的決定。包括我媽。五年前我們已經錯過,今天,我們要再錯一次嗎?”
莫菲迴避他的目光,“我們曾經轟轟隆隆的愛過,也曾刻骨銘心思念過,實話說,直到今天我心底最隱秘的一角位置仍是你,可是,隨着時間推移,我發現我的內心發生了變化,我喜歡目前簡單平淡的生活,也希望自己過的舒適,這種舒適只是心裏的一種感覺,跟物質無關。剛開始時我也許不那麼愛周傑瑞,可是,五年來,我慢慢了習慣了周傑瑞的存在,我習慣一切順其自然的平淡日子,我喜歡這種淡淡的感情淡淡的生活。我不願意再作踐自己去愛的死去活來,也許,那一次戀愛已經用光了我所有的激情。”
傅凱之眉頭皺起,“你把愛稱為作踐?!”
莫菲苦笑,“是的。一個想讓自己過得舒適的女人,達不到男人心目中好女人的要求,而敢於作踐自己的女人,才能讓男人過得精彩。我覺得,你更喜歡精彩的生活。”
“這只是你自己的猜測。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平淡的生活?!”
“凱之。我已經離不開周傑瑞了。”這話有誇張的成份,但是,莫菲只能這麼說,她要徹底斬斷和他的關係。
“他真有這麼好?”
“不。他並不完美。他工作能力不強工資也不高,可是,從五年前開始,他已經調整了我的步調,在他寬厚的包容中我已經潛移默化的依賴上了他。婚姻內最可怕的不是不愛,是習慣。”
“莫莫,這是你的真心話?”
莫菲點頭。
傅凱之很絕望,卻又無可奈何,“你一定要離開藍田?一定要我沒有一丁點你的消息?”
莫菲心裏酸澀,傅凱之的反應超出了她的預料。
見她沉默,傅凱之灌下一口酒,“好。我同意。明天你就和我交接。”
莫菲經手的所有文件資料井井有條,交接過程很快。
抱着自己的私人物品,莫菲準備離開。
板台後的傅凱之說,“等一等。”
莫菲停步。
傅凱之快速拔了個電話,“拿過來。”
幾分鐘后財務部部長推門而入,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后快速離去。
傅凱之拿起那份文件遞給莫菲。
莫菲接過後發現是一份高層離職保密協議。她大致看了遍內容,都是些範文條款,只是最後一條她難以接受。協議上說,她五年內不能從事物流行業,為此公司將補償她四十萬八千元。
莫菲覺得補償金額太高,“凱之,金額太高了。”
“這是公司規定。”
“公司規定是高層十萬元。相關保密員工三萬元。”
“那是五年前的規定。從今天起藍田劃到建業旗下,相關規定按建業執行。”
“凱之,你這樣我很難做。”
“難做的是我。你不接這份補償金,難道想從事物流行業繼而挖走藍田客戶?!”
“凱之,。”
“我手頭還有其他事。你儘快去銀行查自己戶頭,如果補償金到帳及時給財務部部長回復。”
莫菲默站了會兒,見傅凱之壓根沒有再和她交談的意思,她只好離開。步履和心情同樣十分沉重,莫菲清楚這筆錢將會是她的心理負擔。擔任總經理不過四個月,補償金額高達四十萬,況且,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擁有這麼多銀子,這種感覺很奇怪,另外,最重要的一條是要怎麼給周傑瑞解釋這件事?
回到娘家的李曉曼飲食趨於正常。只是,她仍然有些神經質,對於父母刻意的開解她常常報以埋怨。她仍會瀏覽孕嬰網頁去看孕期知識,有時候會很專註的盯着自己的肚子發獃。
這情形看在李父李母眼裏,他們覺得問題有些嚴重。李母給阮天浩打電話,老太太很嚴厲的告訴他,他必須每晚都來陪李曉曼。
感受到岳母的震怒,阮天浩每晚來李家報到。李父李母並不和他多說話,這是五年來第一次在李家受到冷遇。阮天浩開始思考,在李曉曼流產這件事上,他的態度真的錯了嗎?思前想後,他覺得沒什麼不妥,流產這件事本身怨不得任何人,因為誰也不希望失去這個孩子。流產之後母親每天都有煲湯為李曉曼滋補身子,母親並沒有怠慢妻子。
他認為,岳母岳父的氣憤僅僅是心疼妻子,應該沒有其他原因。
因此,阮天浩並沒有主動去和岳父岳母過多溝通。他仍像以前偶爾陪妻子回來過夜一樣,吃完飯後看看報紙,看完報紙就去休息。
對此,李母憋了滿滿一肚子氣。老太太覺得女婿沒把還在坐月子的女兒當回事,很自然的,老太太越來越不願意和女婿交談。
李曉曼仍沉溺於自己的情緒里,發獃傷心難過。她絲毫沒有覺察到家裏氣氛已經十分微妙,基本上到了一觸即發的邊緣。
一直小心翼翼周旋於幾個人身邊的李父最終決定要和女婿談一談,老人家覺得岳父岳母與女婿一旦撕開臉面,再想恢復到以前很難。就像愛情專家們形容愛情一樣,一旦有了裂痕即使補救也留下了疤。
於是,晚上等李母及女兒各自回房后,李父叫正在研究財經新聞的女婿進了書房。老人家開門見山,“天浩,我對你很失望。”
阮天浩微愣,“爸,怎麼了?”
“你沒有留意到曉曼情緒失常嗎?”
經李父一提點,阮天浩也覺得妻子有點不正常,嚴格來說,是過於安靜了。她不參與任何話題的議論交淡,也不再和父母耍嘴皮子也不和他撒嬌耍賴,她時常發獃出神,妻子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我和你媽很擔心她。”李父說出自己的擔憂,“擔心她的精神狀況出現問題。”
“我明天帶她去醫院看看。”
“天浩,這不是問題癥結。”
“爸的意思是?”阮天浩預感到岳父的話題跟母親有關。
“你們能不能暫時過一陣子二人世界。你最好休個假陪陪她。”
阮天浩沉默了一會兒,“爸也去過安徽老家,你也知道老家的條件,把我媽送回我心裏很不踏實。”
“不用送回去,在附近給你媽買個房子。我和你媽不也單獨住的嗎?”這是昨晚李母發牢騷時無意說的,李父覺得很有建設性。
阮天浩又是一陣沉默,“她不熟悉這座城市,讓她單過,家裏沒個說話的人,外面也沒什麼朋友。”
李父心裏很失望,但他不願意放棄這個建議,“你再考慮考慮。”
阮天浩點點頭,“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