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兄弟鬩於利
1
費溪接到他父親從老家打來的電話,心裏百感交集,什麼滋味都有。這個節骨眼上,他真不想父母來麥城。不是他費溪娶了媳婦忘了娘,而是他有太多不願意跟他們講的苦衷。
不管工作上如何不順心,生活中如何疲憊不堪,他已拗不過父母三番兩次的訴說,只好先斬後奏應承下來。只是在來麥城的時間上,費溪在他父親說的基礎上向後延遲了半個月。他想大半個月的時間足可以讓他找到合適的理由說服易蕭蕭。
電話打完沒多久,費溪就後悔了。他非常懊惱地覺得不該讓父母在這個時候來麥城。他們的到來只能讓他煩亂的生活更加忙亂。但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能再收回來嗎?
等到他心事重重地從二樓拾階而上,宋鴻羽的聲音愈來愈清晰地充斥着整個空蕩的樓梯間。聽到他急咧咧的聲音,費溪猜測出他正給他女朋友打電話,要不他也不會這麼著急。
“我說你就先別急了。咱們之間不就是個房子的問題嗎?”
……
“訂婚宴,訂婚宴怎麼了?咱們吃得不是挺好的嗎?”
……
“這不就得了。我實話和你說,我父母對你也很滿意。我覺得咱們可以慢慢去做他們的工作……”
宋鴻羽還沒把話說完,費溪由下而上的腳步聲就驚動了他。他轉過身看了看,見是費溪后,趕緊對着手機說了一句告別的話。
“行了,不說了,下班后再說吧。我出來十幾分鐘了,再不回去就挨訓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費溪剛拐過三樓樓梯的拐角。乍聽到這些,費溪一時間心裏有些不痛快。他沒想到甄玉強那套周扒皮一樣的公司管理制度會這麼立竿見影有效。
眼前的事實很讓他懷疑他這段時間的堅持是不是自討沒趣。如果他順着甄玉強,一切對於他來說會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他壓根就看不慣甄玉強強加於人的虛偽管理,還說什麼“我們當初能承受的他們就能承受”。
這算是哪門子歪理謬論?費溪心裏一直犯着嘀咕,始終沒有搞懂。即便當初他們幾個是在老嚴的公司遭受過刻薄的待遇,但也不能把他對待人的那套嫁接到別人身上。他們感同身受的東西別人未必能真心體味到。再說了,要真要實行那套制度,就要把一碗水端平,別搞家族企業厚此薄彼的糟爛路數。
“財散人聚,財聚人散”。他們還在老嚴手下打工時,曾不止一次討論過裏面蘊涵的企業經營管理的哲學。現在呢,一切都變了。這一點上,費溪很不贊同那類“枕邊風”的謠傳。他更相信甄玉強已經變了,已成為老嚴管理思維的衣缽傳人。
“費哥,你出去了?”
“沒。剛接了個電話。”
“費哥,你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聊聊。”
費溪沒想到他會這麼挑時候,選擇在這個時間談他轉正加工資的事。他本欲推辭掉,但看到他那裹雜着怯懦的懇求眼神,一下子心軟了。他心想這是不可避免的,早晚都得談,於是停下了欲上樓而去的腳步。
2
他們並肩臨窗而站,費溪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香煙抽了起來。十幾秒鐘的沉默后,宋鴻羽打破了他們之間這種寂靜的沉默。
“費哥,沒別的。我心裏就是堵得慌,想和你說說話。”
費溪聽到這裏,心裏早就盤算好了應對措辭。他總不能在員工面前損傷甄玉強,這要是在公司里傳開,後果可想而知。
“你轉正的事,我已經和老甄提了。這事有些棘手,需要一段時間。公司的情況你也清楚,人際關係錯綜複雜,比咱們在壹點置業的時候熱鬧多了。”
宋鴻羽眨巴了幾下眼睛,那表情更加鬱悶不堪了。他沒承想原本十拿九穩的轉正會橫遭波折。雖然心裏泛起一些不快但他絲毫沒有怪罪費溪的意思。他知道在這件事上他在盡他最大的能力給自己爭取着。
要埋怨就得埋怨甄玉強以及公司那混亂不堪的管理制度。從這一點上講,他對費溪夾在夾縫中的生存環境很是同情。他有些地方想不通的是甄玉強怎麼會那麼容忍老謝和妻弟董克欽在公司里的為所欲為,正事不做,窩裏鬥的事倒做了不少。
“唉——費哥,我知道你儘力了。這件事不着急,就是轉正也不就多個二百塊錢嗎?對於我現在的生活起不了什麼大的作用。”
“是啊,你們幾個在工作上的付出是有目共睹的,可惜啊,你也知道我現在手中權力有限,不能給予你們太多。”
“費哥,咱們不說這些不痛快的事了。你也別太把這事放在心上,看老甄的良心吧。”
“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啊。不要這麼灰心,現在咱們幾個能再聚到一起不容易。我剛才不是也說過,這段時間就能解決。”
宋鴻羽聽到這裏不言不語起來,他可着勁地連抽了幾口煙,彷彿有些事還下不了說出口的決心。費溪看在眼裏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陪着他抽煙,看着樓后馬路上來往的車輛。
“費哥,我拿你也不當外人。有些事我想要你幫我分析分析,你生活經歷比我多。再憋下去我實在受不了了。”
“有什麼大不了的,以前我經歷的困難還少啊,不都挺過來了嗎?遇上事啊,想開點別死鑽牛角尖。”
“唉——道理我都懂,但心裏就轉不過那個筋來。你說咱們這些從農村來的想在城市紮根怎麼這麼難。”
他把話說到這個點上,費溪也對他要說的事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着,就是和他女朋友結婚以及買房子的事。費溪估摸出宋鴻羽現在的心思,禁不住犯起嘀咕,想他不會找自己借錢買房子吧。
很快的,他這種擔心就被宋鴻羽緩緩吐出來的話擊打得支離破碎。宋鴻羽和他說的是前兩天定親宴上碰上的窩心事。
“費哥,你說兩個人在一塊非得要房子嗎?我就納悶了,這女人和咱們結婚到底是跟着咱們還是跟着房子,怎麼都和她們父母一樣鑽到錢眼裏去了。”
“話也不能這麼講。現在這個社會就是這麼現實,你不能怪罪別人。再說了,我感覺你女朋友是個通情達理的女孩,不至於那麼和房子死磕吧。”
“費哥,你是不知道啊。前兩天我們打算訂婚。一開始,我父母和她父母說說笑笑,氣氛還算是比較融洽……”
“你們是不是婆婆看兒媳婦,越看越喜;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愛啊?呵呵,你和你女朋友很有夫妻相。”
“費哥,你別拿我窮開心了。我們兩家人談到房子時就都變了‘臉’。我爸媽說現在房子挺貴,我們家裏沒那麼多錢,希望買房的時候他們能幫襯點。”
“這是應該的。本來結婚和買房子就是兩個人的事,不能讓一個人獨自承擔。”
“你是不知道啊,我女朋友她媽怎麼說的。她說她幫我們看了一套房子,不到一百平方米坪,七八十萬,首付要兩家六四開,要我們家出大頭,裝修錢也讓我們出。”
“我印象中你女朋友好像是麥城的吧。按理說他們家有房子,她父母老了用不着和你們擠在一起住。要是三口之家要這麼大的房子有些不實惠。”
“費哥,這不是實惠不實惠的問題。你想這七八十萬,我們就付完首付還房貸要還多少年。現在咱們的工作又不是什麼鐵飯碗,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換地方。真要是買了,這一輩子還不就算完了。”
宋鴻羽情緒失控地訴說不免讓費溪心裏生出些許傷感的滋味。自己此時此刻的樣子和幾年前的宋鴻羽是多麼的相似。這眼瞅着一撥又一撥和他們年齡差不多的人紛紛告別單身,有關房子的爭論終究會浮出水面,並成為橫阻在他們面前必須去解決的現實問題。
3
如果不是甄玉強從辦公室打來電話,他們倆或許還會這麼沒有個時間概念地聊下去。費溪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下意識里感覺到他離開辦公室的時間有些長了。宋鴻羽從費溪的神情里讀出了某些東西,適時打住了他正在進行的傾訴之旅。
“走,咱們回去吧。老甄打電話過來了,不知道有什麼事。”
宋鴻羽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就跟隨着費溪向六樓的辦公室走去。他們回去的路上,費溪善意地提醒宋鴻羽就說他們外出碰到一起了,不能說出他們私下交談過的事情。
這番話說出來,不僅宋鴻羽聽着彆扭,就是費溪也感覺到難受。從大學畢業至今,大大小小的公司他待過好幾家,比這裏摳的、苛刻的他都經歷過,就是沒有和現在一樣忍氣吞聲地活着過。
不是他費溪願意這樣,而是他實在不甘心好好的一份事業和一個團隊就這麼被活活糟蹋了。要在以前費溪不在其位不謀其職,每天做好自己那塊工作也就心安理得了。現在呢,他不得不考慮拿出精力和心思與公司各方勢力進行周旋,化解着各方的矛盾和利益衝突。
這其中也有例外,甄玉強的妻弟對費溪根本不放在眼裏。他每次總是有恃無恐地抵觸着費溪的決定或人事安排。等到以他和老謝為首的派系形成的時候,費溪才弄清楚了甄玉強的別有用心。
甄玉強看到費溪樹大根深的威信和影響力,擔心將來有一天他會要挾到他。於是他耍起小心眼,以中秋之前杯酒釋兵權的策略,一點點分化了費溪手中的權力。
費溪現在除卻對《代言》DM雜誌擁有主編的權限外,其他像發行和招商這類的核心業務基本上不是交給老謝就是交由董克欽打理。
他在公司地位上的變化是易蕭蕭根本不知曉的。費溪也不是沒心沒肺,他實在是不想易蕭蕭再為他以及他們的生活擔驚受怕。易蕭蕭卻不領情,總感覺他有什麼事瞞着他。實際上,一切僅僅是她的捕風捉影而已。
宋鴻羽他們倆先後間隔了一段時間才回到辦公室。費溪先他一步走進辦公室時,宋鴻羽正停留在五樓和六樓樓梯間耗着時間。他們商量好了,不能再讓一些別有用心的小人撈到打小報告的把柄。
“費總,您有時間嗎?有點事我想和您單獨談談。”
費溪途經公司人力資源辦公室時,被剛來兩個月的人力資源主管冷歆萌喊住了。她沒來之前,這個位置一直由甄玉強的老婆董曉芮控制着。她要不是因為有孕在身,說什麼也不會讓甄玉強招什麼人力資源主管。
“有什麼事,等我先去甄總辦公室回來后再說。”
“行。等您忙完我再找您吧。我的事不急。”
冷歆萌的一笑一顰還沒完全從視野里消失殆盡,費溪的身影已經晃進了總經理辦公室。甄玉強看見費溪進來,示意他隨便后,趕緊又把電話接了起來。不用他解釋什麼,費溪已從他的話語和神態里知道他在給誰打電話。
“老費,你剛才去哪裏了?害得我滿公司找你。”
“手機費用快沒了,去樓下充手機費去了。”
“我說呢。你說咱們組織一次團購怎麼樣?我看公司里大部分員工都面臨著結婚買房子的問題。咱們也可以趁着團購買一套進行投資。”
他的話說出來,費溪沒有立即接過話茬。不是他不想接,而是甄玉強後續的話沒有說出來之前,費溪不想犯以偏概全的錯誤。他對甄玉強太了解了,事情既然從他嘴裏說出來,基本上就是都已經想好了,只差找個人來肯定和哄抬一下他的創意而已。
“事是好事,但對公司員工未必是件好事。我想憑他們現在的收入很難承擔還房貸的壓力。遠的不說,老謝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我看未必。你老費當初還不是一步一步走過來了。咱們不要低估他們這幫小孩的經濟償還實力。再說了有壓力無論對他們還是對公司都有好處。至少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在工作去留問題上會有所顧忌。”
“這樣做是不是有些那個了。老甄,我還是那句話,一個公司要想發展,員工的穩定是至關重要的。如果我們把目光局限在一些蠅頭小利,最後只能越做越小。現在我們的發展勢頭是不錯……”
費溪一時情緒激動,無所忌諱地吐露出這麼多甄玉強不愛聽的話。要不是手機來了條新短訊打斷了他的話,他們倆還不知道要尷尬到什麼程度才算完。
甄玉強舒展開皺起的眉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老搭檔,別有深意地撇了撇嘴。他似乎能預見到未來的某天,費溪會怎樣去對待他確定的公司經營策略。如果真要是那樣,他就不能心慈手軟了,否則後患無窮。
4
短訊是孟夏發來的。費溪乍一看到,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他們已有大半年不曾聯繫,平時在網上遇上也不和以前那樣說話了。說什麼呢?費溪找不到和他推心置腹說話的那種感覺了。
再說了,費溪也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話題和他聊,不是公司的雜七雜八就是生活中那些雞毛蒜皮。有意思嗎?他現在覺得和不相干的人說那些,除了能獲得一時的心理解脫外,不能從根本解決問題。更何況,向外人口無遮攔的傾訴最終會被傳播成N個變種的版本,成為一枚隱藏在生活中的地雷,隨時會爆炸。
大半年來,費溪以他的切身體會實踐了一個道理,職場上沒有真正的朋友也沒有真正的敵人。在利益和機會面前,每個人的心態是一樣的,都可以找到更多的理由維護自己盤子裏的東西。難怪以前有人說做朋友就不要做同事,做同事就不要做朋友。或許同事和朋友是一個不能對等的概念。
“老費,忙什麼呢?好久不聯繫了?你們的雜誌辦得怎麼樣了?”
費溪把玩着手機,心裏猶如開鍋了一樣翻騰出很多回復的內容,但他最終還是撇了撇嘴,放棄了。
這些沒有逃過甄玉強的眼睛,他借喝水的動作掩護着意圖從費溪臉上變化的神情里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他不是關心費溪遇上什麼難纏的事,他關心的是費溪有沒有和公司那幫人串通起來搞他。
想想這都是很悲哀的事情。費溪心知肚明甄玉強此時此刻在琢磨什麼,他不動聲色地說了一句話:“你說現在這社會,人都夠勢利的哈。剛才我一個很久不聯繫的朋友發短訊噓寒問暖,我感到渾身不自在。”
這句話拉回甄玉強想得出神的心思,他趕緊前言不搭后語地接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地掩蓋着他剛才的失態。
“我知道咱們現在是在創業階段,就是因為現實的情況,我才決定將更多的財力投到業務的發展上。老費,有些事咱們倆可得商量好了,一個口氣說話,不能讓他們產生懷疑。”
話說到這個無恥的分上,費溪還能說什麼呢。他苦思冥想地琢磨着怎麼回應甄玉強方才的那番話時,手機響了一聲后歸於了平靜。費溪腦子轉得快,仿效甄玉強剛才的樣子,隨口說出了一句讓人氣噎的話。
“我這朋友真是有病,有事不直接說,還拐彎抹角的,我真受不了這樣的人。有些時候想想還是咱們之間交往來得實實在在。”
“是啊,咱們倆的交情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這些年咱們有很多共同的經歷,希望以後咱們能並肩作戰,爭取把業務做到麥城第一。”
“好啊。要是沒事我先去給朋友回個電話。”
費溪話還沒說完,人已起身離開座位。他現在的樣子明擺着一副不容別人指三點四的架勢,誰還能拿他怎麼辦?甄玉強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以肢體動作默認了費溪要離去的打算。
“老費,你順道幫我喊一下小冷。這個月公司座機的話費有些高,我安排她去打印一下話費單子查查。”
他在費溪後腳完全離開他辦公室的剎那還說了些什麼,費溪已無心再刨根問底。他知道這是甄玉強變相地提醒自己不能再用公司的座機打私人電話。費溪心裏生氣歸心裏生氣,嘴上什麼也沒說就撥出了孟夏的手機號碼。
這段時間,和甄玉強共事的日子裏,費溪深深體味了家庭手工作坊式的企業是怎樣吝嗇,對員工又是怎樣的精打細算。套用宋鴻羽他們的話說,只讓牛幹活不讓牛吃草,牛哪來的力氣多幹活。
5
孟夏的手機響了老半天沒有人接聽,費溪以為自己撥錯了號。等到確認呼出的手機號碼就是孟夏的,他心裏犯起了嘀咕,猜不透這個曾謀過幾面的朋友弄什麼名堂,總不會沒事搞什麼電話騷擾吧。
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里徘徊了片刻,費溪無奈地折回辦公室,準備繼續他和甄玉強還沒結束的討論。但他人還未踏進辦公室半步,孟夏的電話卻打了過來。
“喂,費溪嗎?”
“嗯,孟夏啊,有什麼事嗎?”
“嗨,能有什麼事。今天和一哥們兒聊天說起博客來就聊到你身上去了。這不就給你發了條短訊。咱們有些日子沒聯繫了,哥們兒發財了啊……”
“我發的哪門子財,生就一副給人打工的命。”
“我說咱們也不是外人了,還不了解你嗎?你的能力在壹點置業就得到體現了,還謙虛那些個廢話做啥。”
“呵呵。你最近怎麼樣?聽你的口氣混得不賴啊。”
“能好到哪裏去呢。前兩天和藍逸一塊喝酒時還說起你,我們都看好你們現在做的《代言》雜誌。我提前告訴你啊,藍逸對做DM雜誌有些心動了。”
“這有什麼,市場這麼大,誰做也是做。他們做他們的,我們做我們的。”
“也是,現在你們公司吃到麥城DM雜誌的第一隻螃蟹,你們算是發了。你可別忘了曾經一起受苦受難的弟兄們啊。”
“看你說的什麼話,我費溪的為人你還不清楚嗎?有錢大家一塊賺。”
“呵呵,別介。錢還是留着你自己賺就好。我買房子了,最近手頭有點緊,能否支援支援兄弟?”
說了大半天,孟夏吞吞吐吐地說出了他和費溪聯繫的目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喝酒撈肉吃的時候從來就想不到他,一旦遭受難處了第一個想的就是他。他就是再怎麼賺錢也不是冤大頭,更何況他也沒賺到多少錢,還要養車。
費溪默不作聲了十幾秒,一時想不到合適的脫身理由。不是他費溪是個守財奴,而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別看他現在做了主編,每月拿幾千塊錢,但還上車貸和存出孩子上學的錢,剩不了幾個渣了。
“你小子不是最討厭做房奴的嗎?怎麼心血來潮了?不會是想加入炒房團炒房賺錢吧?”
“哎喲哎,我說費大主編,你別在這裏寒磣我好不好。你看看這房價嗖嗖地向上漲,撓得我心裏發毛。我算了算,要是不趁着現在趕緊買房子,以後別打算再花二三十萬買個安家的地方。”
“呵呵,是不是嫂子向你施加壓力了?這也不怪我說你啊,你們結婚都幾年了,還租房子住。也就是你不知道燒了什麼高香,碰上了嫂子這麼一個通情達理的。”
他們嘻嘻哈哈說笑的時間,費溪心裏也拿定了主意,他不能拂孟夏的面子。不管他回家后耳根要遭受多少罪,也要儘力拿出千兒八百的幫扶一下孟夏。或許這麼一點錢他根本不會放在眼裏,但有總比沒有強吧。
“你還別說我了。這次我倆手頭有些緊,我讓她找同學、朋友借錢,她說什麼也不肯。老費啊,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俺們倆買這套房子還是四處籌錢付的首付。但凡能借的親戚都借遍了。我也是實在沒轍了才向你開口……”
費溪很能想像到此時此刻孟夏的臉上無奈又可憐的神情。曾經的曾經,他又何嘗不是這樣向他熟悉或者半熟悉的人藉著錢。等到他心裏為之一酸,就堅定了要幫襯孟夏千兒八百的想法。
“老孟啊,你說你借錢直接過來找我不就得了。這又是短訊又是電話的,你不嫌麻煩啊。”
“我怕你忙啊,只好先發個短訊試探一下,看你有沒有時間。也不怕你笑話,我真怕你拒絕,怕自己下不了台。”
也是,有些事面對面說會很不方便,譬如這借錢的事,要是對方願意借還可以,要是不借,雙方免不了一頓尷尬。這打電話或者發短訊不用親臨現場被對方影響了情緒,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你多慮了。我手裏錢雖然不多,但千兒八百還能擠出來。”
孟夏聽到費溪說的話,心裏“咯噔”了一下,滿懷希望的心情夭折了。他心裏不痛快卻沒有立即表現出來,嘴上一個勁地說著感謝,心裏早罵開了娘。他想你費溪一個月幾千塊錢的工資都幹什麼用去了,借我這麼一點打發叫花子呢。
他想歸想,罵歸罵,這千兒八百的錢雖解不了眼前之困,但至少能讓他少廢點唾沫星子,少看別人一點臉色。他們通電話的時候,費溪也回到辦公室記下了孟夏銀行賬號。末了,他對孟夏說一會兒抽空去樓下的銀行把錢打過去。
6
這天下班回家,費溪和往常一樣吃着他做好的晚飯,打發著一家人團聚的時間。與以往有些不同的是,他心裏現在壓着兩件事:第一件自然和孟夏脫不了干係;第二件也讓他輕快不了,他父母可是說來就來。
早上,他還打算今晚說說這事。現在可倒好,他實在沒有底氣再去惹易蕭蕭。他不是怕她,而是實在不想兩個人沒完沒了地吵吵。每次打完嘴仗,費溪總感覺他們倆做的都是些心裏痛快卻很賠本的買賣。先不說把各自的爹媽拐帶上不說,單就是對孩子影響也足以讓人頭疼。
費溪前兩天看報紙,有個新聞說某某大學大四學生因找不到工作跳樓自殺了。那裏面有專家分析說,自殺的學生大都與家庭教育相關,打小心裏就有陰影,心態不健康。他看着躲在一角抹鼻子掉眼淚的孩子,那個心疼勁不是言語所能表達的。
別看易蕭蕭每次都會藉機呵斥孩子,但她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心裏對孩子的疼愛絕對不會比費溪少一絲絲。
“哎,你今天看報紙了沒有?聽說上海和北京的房子要降價了。”
正在廚房洗碗的易蕭蕭冷不丁甩出這麼一句話,把費溪嚇了一跳。要不怎麼說做賊心虛呢。費溪現在不敢貿然接易蕭蕭的話茬,擔心會牽扯出孟夏借錢的事來。他想能瞞過一陣算一陣,等到發了獎金的時候補上就好了。
他哪裏曉得,易蕭蕭早就知道他有個小金庫的事。裏面多少錢,什麼時候少了,記得比他還清楚。費溪這段時間也算是燒了高香,要不是易蕭蕭所在的公司忙於擴大規模招聘人手,有他好受的。一頓暴打可能說不上,但惡言惡語的奚落和攻擊是少不了的。
要說孟夏也是不近人情,你說大晚上的沒什麼要緊的事發什麼短訊。易蕭蕭塗抹着護手霜坐進沙發時,費溪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此時,費溪正哄着孩子玩積木,沒承想這個時間有人,尤其是孟夏會發來短訊。
“謝謝哥們兒。錢我取出來了,等過兩天倒過手來,我就還你。”
“誰啊?誰給我發的短訊?”
費溪瞅了一眼坐在沙發一板一眼看短訊的易蕭蕭,心想事情可能很不妙。見此情形,他來不及多想,隨手扔下手裏的積木快步奔向了易蕭蕭的位置。易蕭蕭還沒責問的時候,費溪一把把手機搶到了手裏。
“你借給孟夏錢了?借錢怎麼不和我說一聲啊。你也不看咱家的情況,你哪來的錢借給他?”
易蕭蕭毫無顧忌地厲聲質問着費溪。他僵在當場,半天沒有支吾出個子丑寅卯來。費易軒看着費溪一聲不吭的樣子不免有些害怕。她怯怯地望了望易蕭蕭,眨巴着的眼睛裏已在閃爍淚花,彷彿是她做錯了事的樣子。
“易蕭蕭你別犯病啊。你沒看孩子,她打小就被你這麼嚇唬,長大也好不到哪裏去。有事你不會好好說啊。”
“行。姓費的,算你有種。你不是有錢借給別人嗎?我們娘們倆給你省什麼省。軒軒,媽媽明天給你買芭比娃娃去,不給他省了。”
“神經病。”
費溪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向了陽台。這是他最近才悟出來的法寶,夫妻兩人吵架的時候,需要一個空間冷卻沸騰起來的血液。但人和人,尤其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他這樣想,易蕭蕭未必會這樣想。
易蕭蕭以為費溪在給她耍臉色看。易蕭蕭打小就沒有受過這樣的欺負,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咽下這口氣。沒過多久,她指桑罵槐的聲音異常清晰地從客廳里衝到了推拉門緊閉的陽台。
費溪心裏窩着一股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的火,剋制着自己惱怒起來的情緒,有一眼沒一眼地看着鬧市區的燈火通天的夜景,試圖分散一下達到沸點的注意力。
他不知道,現在告訴易蕭蕭他父母過兩天來麥城的事會是一番什麼樣子。不管理想的結果如何,費溪失去了和易蕭蕭商量事情的信心和勇氣。
別的夫妻會不會和他們現在的狀態一樣磕磕碰碰地過日子?費溪早已遣散了揣度別人生活方式的閒情逸緻。
7
要不怎麼說按下葫蘆浮起瓢。
最近一段時間,費溪發現他的工作和生活從來就沒有消停片刻,不是這裏出了問題就是那裏會出些讓他猝不及防的事。這裏面當然包括孟夏借錢后又發短訊的糗事。
易蕭蕭這次好在還算通情達理,僅僅是絮叨着發了一些牢騷,沒有過多追究費溪欲瞞天過海的勾當。當然,費溪為此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小金庫已是不宣之秘,以後他甭想再有私房錢。想想犧牲個人利益換來家庭的和睦,費溪沒事偷着樂了幾下也就不再耿耿於懷了。
第二天,費溪前腳剛踏進他辦公室的門,先他而來的冷歆萌緊隨他的腳步沖了進來。她不是空着手進來的,手裏拿着一沓厚厚的電話費單子。費溪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她轉身就關上了房門。
“費總,有兩個事我必須和你提前溝通溝通。昨天看你一直很忙就沒有過來。”
“哦。昨天你叫過我,我從甄總辦公室出來接了個電話就把這檔子事忘了。”
“昨天要說的事不着急了。你還是想想眼前的事吧……”
“出什麼事了嗎?”
費溪看着冷歆萌手裏拿着的那沓座機話費單隨口問了一句。他原本想也就是個別人打打私人電話的事。這誰還沒個給緊繃的神經放假的時候。偶爾用辦公室的座機打打私人電話,只要不是很過分,他的原則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過去了。
“費總,辦公室里有人用座機打168,信息費高達五十元。”
“什麼?”
冷歆萌不疾不緩地吐出她走進費溪辦公室的意圖,費溪傻眼了。他想不到公司里竟然會有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作案。且不說事情的性質,單說這明目張胆的架勢根本就沒把費溪他們當回事啊。
“確實是這樣的。我打10060查了,是有人打電話充了QQ幣。”
“知道是誰了嗎?”
“我一大早就登錄QQ查了,我QQ里沒有這個號。但我想可能是有人給其他的QQ號充值的。現在每個人有這麼兩三個QQ號不是什麼稀罕事。”
“QQ號弄到手沒有?你給我我一會兒查查,看看是誰的膽子這麼肥。”
冷歆萌張口就說出了她已爛熟於心的QQ號。費溪來不及多想就欲登錄QQ,他準備加她剛說的QQ號為好友。
“費總,你這樣可能會引起他的注意。我想還是我來查吧。”
費溪見冷歆萌如此說,暫時停住了手。他想了想她說得也在理,在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他也需要敲打一下那些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甄玉強現在正愁沒處找碴呢,這不是給他製造進行強權管理的機會嗎?
“萌姐,你還是單獨申請一個新的QQ號吧。我不想他們太難堪,你也知道甄玉強那邊的事。”
“我明白的。所以我一大早就提前來,是想先告訴你,免得到時候你不知道,被人倒打一耙。你管理這麼個攤子也挺不容易的。”
“萌姐,這件事你先查,爭取在甄玉強來公司之前查出來告訴我。”
“好。昨天我想告訴你宋鴻羽……”
冷歆萌離開他的辦公室前說出了她昨天沒來得及說的事。她說甄玉強把宋鴻羽申請轉正的表格壓在了他抽屜里,看那樣子一時半會兒不會有眉目。
沒用多長時間,冷歆萌有了收穫。她通過和那個QQ號聊,要出了他的信箱。雖然他不說他是誰,但費溪足能夠從這個“dkq520”的信箱通行證里圈定作案者。他們公司就那麼十幾號人,除卻董克欽外就沒有姓氏以字母“d”開頭的。
“dongkeqin”,費溪在纖塵不染的A4打印紙上拼寫出了“董克欽”三字的拼音。他兀自琢磨了半天,通過MSN告訴冷歆萌,暫時不要將查出的結果告訴甄玉強。冷歆萌是聰明的,她迅速理解了費溪的意思,給他發了一個笑臉表情符號。
8
甄玉強聽完費溪的彙報,整個人都氣得從老闆椅上彈跳起來。以他當時的氣勢,如果那個以公謀私的傢伙站在他面前,他不踹他兩腳不抽他兩巴掌絕不算完。
“老費,你去給我查,我一定要查出這個孫子。我倒要看看他的膽子有多麼肥。”
“老甄,你先消消氣。事已出了,我覺得需要對當事人進行嚴厲的處分,不能草率了事。否則以後什麼么蛾子都會出,亂了公司的規矩。”
“這還用說嘛。咱們在一起共事又不是一年兩年了,我的脾氣你還不知道。你去查就行,不管是誰,我不拿這孫子開刀,咱們還怎麼在公司樹威信談發展。”
費溪嘴上說著一些適合當時情形的話,心裏早已樂成了一朵花。他想現在終於逮住一個處理董克欽的機會,要殺殺他狐假虎威的威風。要說費溪對他沒有怨言那是假的,他整個就是一個二百五,什麼事都不會做不說,還不讓比他能力強的人去做。
每次做不好事追究責任的時候,他自恃是甄玉強的小舅子,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誰拿他都沒轍。要不是甄玉強他老婆董曉芮袒護着,費溪早把他給滅了。或許這也就是費溪和甄玉強心裏疙疙瘩瘩的原因所在。
但這不是主要原因。除此之外,甄玉強還有兩個他自以為外人不知的小九九。這其一就是他看不得費溪在公司的影響力比他大,更不願意看到年底的分紅分給費溪幾萬塊錢。其二是他寂寞難耐,幾次想占冷歆萌的便宜都恰巧被費溪撞了個正着。
一次兩次說是巧合也就罷了,三番五次叫誰都不會相信那是無意的。要不怎麼說人要是倒霉喝口涼水都塞牙。經歷這麼許多次之後,費溪也徒剩打碎牙齒肚裏咽的份兒。
這種情形之下,縱使他費溪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更何況,還有董克欽在背後的使壞,所有的事就不由得甄玉強不信了。
費溪全身退出甄玉強的辦公室,煞有介事地上網耗了那麼大半個小時,才打起精神重新走進總經理辦公室。這個時間,甄玉強正和他妻子董曉芮通着電話,說著座機被盜打的事。
“行,你不用管了。這小子一旦被我抓住,我肯定滅了他。膽子也忒肥了點,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我不和你說了。你心裏有數就行。克欽來公司后沒少受他們的氣。”
費溪隱約聽到董曉芮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屁股已經落在了甄玉強對面的椅子上。甄玉強看見費溪氣定神閑地走進來,他趕緊抓捂住聽筒匆匆告了別。他的通話內容外泄怨不得別人的耳朵,要怪就怪他鐵公雞一樣捨不得換個好一點的電話機。
“老甄,事情有些棘手。我看是不是這樣,罰當事人一點錢警告一下算了。”
“老費,別怪我說你不給你面子。這樣的事你還敢犯糊塗?說什麼也不能就這樣算了。我看有必要對打私人電話的事情一併處理。”
“我剛才說的也僅是我的建議。你怎麼處理你來決定就好。”
“你查出是誰來了嗎?”
“具體是誰,我沒有查出來,但通過和他聊要到了他的信箱。他的信箱通行證是dkq520。”
“是126的還是163的?你別告訴我是搜狐的。”
“不幸被你言中了,是搜狐的。我想這樣,一會兒我們開一個會說說這事,給當事人一個主動認錯的機會。你覺得怎麼樣?”
“唔,哦。”
甄玉強很顯然是被他小舅子給雷到了。他想不到這個盜打公司座機電話的人會是他那個不爭氣的小舅子。一時間,他陷入沉思中,對費溪方才說的話僅僅自然地應付了兩聲。時間不長,他一下子反應過來,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
“算了,費溪你忙你的去吧。這事我來處理。你順路幫我把董克欽叫過來。”
9
就是打死董克欽,他也不會想到他的一時衝動,給甄玉強帶來了多大的麻煩。他沒事人一樣趿拉着拖鞋晃蕩進了總經理辦公室。他想不到甄玉強正怒目圓睜地等待着他的到來。
董克欽打從畢業進這家公司還從沒見過甄玉強生氣時的樣子。這一次他領教到了甄玉強傳說中的那副氣急敗壞的熊胎。以前他不相信還替他辯解,現在他開始死煩死煩甄玉強,尤其他盯着人看卻始終不說話的沉默樣子更討人嫌。
“姐夫,你沒事吧。沒事我就去忙了。”
“你給我老實待在這裏。我問你前兩天有沒有用公司的座機充值,換QQ幣?”
“這是哪個孫子冤枉我呢。看我找出來不活劈了他。”
“你還嘴硬,dkq520@sohu.com,這個信箱是不是你的?”
“是啊,我很少用這個,平時都用QQ傳文件或者資料,很少用信箱。”
“誰問你這些了,你就告訴我這是不是你的就行了。你啰嗦這麼多有什麼用。”
接下來,甄玉強沒有再給他狡辯的機會,把他從費溪哪裏獲知的情況一一擺在了桌面上。董克欽起初還嘴硬,後來見實在賴不掉了,他也就只好承認了。
“姐夫啊,那天我也是一時興起,想看看我養的QQ寵物還活着嗎。你知道我馬上過生日了,如果它餓死了,我想花點錢復活它。”
“正經事不做,你腦子裏整天就琢磨這些啊。難怪別人擠對你,我看我要和你一起共事,我也擠對你。”
董克欽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任由甄玉強的唾沫星子在他眼前飛來飛去。更可氣的是他時不時故意擺出抹掉濺在臉上的唾液的動作,一廂情願地期望達到能刺激甄玉強閉嘴的目的。
“你還養QQ寵物呢。沒事的時候你好好想想,你連自己都養活不了,還養什麼寵物。這話說出去,我都替你感到臉紅和害臊。”
“行了啊,行了啊。別沒完沒了的啊。我來這裏是工作的,不是看你臉子當哈巴狗給你訓的。你要是願意耍脾氣你回家耍去。”
“你這是什麼態度?什麼態度啊。有本事你別在我這裏上班,自己出去找工作去。你要是找到比這裏強的能幹長,我叫你姐夫,行吧!”
“你說的這是人話嗎?我看你就是個二百五。要不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我早抽你了。”
董克欽和甄玉強鋒芒對鋒芒的爭吵吸引了整個辦公室的注意力。很多人裝模作樣地處理着手頭的工作,實際上耳朵早就穿門而入,聽着他們倆半吊子一樣的爭吵。
他們倆不着調的爭吵很快被好事之徒整理出來,以匿名形式張貼在了天涯論壇和百度貼吧。很快的這件事在網絡上蔓延開來,一些好奇心重之人竟然發動了人肉搜索欲找到這家公司和吵架的兩個人。
幾天後的中午,甄玉強把費溪叫進了他的辦公室。他不知道是從何處得到的消息,打開的網頁上就是那篇他和董克欽吵架的帖子。他的意思是讓費溪找到這個人並把此人給開除了。
起初,費溪不想管這事,但甄玉強言語透露出的信息讓他隱約地知道他可能已鎖定目標。果然不出所料,費溪剛查得有點眉目時,甄玉強就安排冷歆萌解聘了宋鴻羽。這天費溪正在外邊拜訪客戶,他沒承想甄玉強會選擇他不在的時候動手。
實際上,甄玉強鎖定宋鴻羽僅僅是有點科學依據的懷疑而已。他找到從事IT工作的老鄉破解了發帖人的IP位址,以此推斷出是宋鴻羽所為。此前,費溪與甄玉強溝通過,絕不能憑此單薄的證據就斷然辭退一個員工。
甄玉強嘴上答應得挺好,但沒辦什麼實事,還是借刀殺人,清除了異己,給和費溪走得近的人來了個下馬威。這一點是費溪所不能料及的。他沒想到甄玉強會既狠又快地動手,更沒想到宋鴻羽成了盜打公司座機事件的替罪羊。
費溪很是替宋鴻羽鳴不平,但他又能如何?他的飯碗還是在甄玉強的手裏捧着。要不是念及他們的交情和費溪的實力,或許他會連他一併處理掉。但這是早晚的事,因為費溪的存在阻礙了他向冷歆萌的示愛。
痛惜抑或氣憤對費溪而言都無關緊要。隨着幾場秋雨侵襲,天氣越來越涼,2006年的秋高氣爽的日子離麥城這片土地越來越遠。
費溪不得不認真考慮着他父母來麥城小住的問題。這件事若商量不妥,等待他的將不僅僅是工作處境上的煎熬,還有來自家庭的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