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提親

6、提親

梁家炳提出,要趁五一節放假期間到關之悅家看望她的父母,他的意思是把兩人的關係給確定了,也好往後儘快就結婚的事提上日程。這本來是件好事情,但關之悅聽了卻有些猶豫,因為她還沒有向父母提過梁家炳此人。不是不想說,而是不好說。孔凡到她家幾次,家人都把他當成了未來的女婿,這下子提親的換成了另外一位,她還真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要說起來,關之悅家還真有點複雜,跟一般人的家庭有些區別。她的父母均是小鎮上的小學老師,爺爺曾經是國民黨的一個老兵,而奶奶則來自舊社會的大戶人家。據家譜上記載,關家已經七代單傳,不過前面六代無一例外都是男丁,輪到現在就只有關之悅一個女孩。爺爺顯然對此很不滿意,他說這個丫頭片子挺可愛的,但始終要白白的送給人家。關之悅的名字就是老爺子隨口給起的,說是女孩兒只要過得快樂就行了,典型的封建思想。

大學畢業時把孔凡帶回家,年邁古稀的爺爺第一個問題並不是關心人家的家庭背景,而是問孔凡家裏有幾兄弟,當得知還有一個哥哥的時候,這個古板的老頭兒竟然樂不可支。因為孔凡的爺爺曾經是老紅軍,他自小就是聽那些戰爭故事長大的,所以要討這位國民黨遺老的歡心並沒費多大勁,雖說爺爺還沒把入贅的意思挑明,但看得出一直在期盼着。事與願違,要是孔母當初沒那麼反對,關之悅和孔凡應該是很合適的一對。

關之悅還沒想清楚怎麼向家裏人解釋,梁家炳已經把她塞進車子,對他來說只要正視問題,就沒有不能解決的。其實,這一路上最忐忑不安的人就是他了,別的什麼都好說,唯獨年齡。他處於一個最尷尬的年齡層,比關之悅大十五歲,又比關之悅的父母小十來歲,見着人家的父母了,能稱伯父伯母嗎?自然是不合適的,要是以後結婚了,還不得叫……

這是個棘手的問題。從三陽市驅車到關之悅家,整整走了四個小時,可是眼看就要到達了,他還毫無頭緒。梁家炳只能無奈地向關之悅求助,希望她能想出些鬼點子,可她也是一臉的惘然。

“總得有個稱謂吧?”梁家炳苦笑。

“你就見機行事吧,大不了見到我的父母,就用您字代替。”真是女大不由娘,關之悅想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可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我的樣子,是不是真的很老了?是不是跟你父母差不多?”梁家炳相當的不自信,這讓關之悅感到有些好笑,她安慰他說:“沒有的啦!梁家炳這麼帥氣,看上去絕對不超過三十歲。”

“那咱們要在你家呆多久?”梁家炳覺得自己真的有些怯場了。

“要是你呆得下去我們就多住兩天,要是實在呆得難受的話,吃了午飯就撤退吧!”關之悅體貼地說,她吃准了梁家炳一定會受不了,而她自己也是提心弔膽的。但是,她更不願讓梁家炳為難,以他的身份肯自願登門拜訪那已經很難得的了,要不是他主動提出要來,她還打算到結婚時再告訴父母,管他們同意不同意呢!這結婚本來就是自己的事情,家裏就她一個孩子,誰奈何得了?

終於到家了,從車上拎下一堆禮品,關之悅挽着梁家炳的手走進青磚藍瓦的四合院落。剛進家門,老爺子的乾咳聲已經從廳堂內傳出,這是他最明顯的警告了。父母對女兒挽着的這位陌生人略略地感到有些不安,他們只是從電話里聽關之悅說會帶一位朋友回家,而這位朋友到底是什麼身份?雖然他們比起老爺子來說是很開明的了,但還是猜不出這是怎麼回事。確實,就梁家炳這個年紀,誰也沒想到他和女兒關係有什麼特殊關係。

“之悅,這位是你們旅行社的經理吧?”沒等關之悅介紹,媽媽就急不可待地問,蔡總就曾經開着寶馬順路捎女兒回家,這位開着奧迪車的應該也是經理級人物,至於兩人為什麼挽手,她還不明白。

“不是,他是我的……朋友。”關之悅沒敢連着把話說完,她很小聲地一帶而過,因為爺爺已經在一邊吹鬍子瞪眼了,他用拐杖重重地敲擊地板,示意讓她把手放下。奶奶坐在旁邊,很恬淡地看着大家,她是正兒八經的大戶人家的小姐,除了迷信別的什麼都好。

“我姓梁,叫梁家炳,你們好!”梁家炳很恭敬地彎了彎腰,之後把手裏的禮物放到茶几上。

“丫頭,既然有人送你,而且車子還有空位,你怎麼沒叫上孔凡一起回來?”老爺子沒理會梁家炳,他心裏只裝着那位愛聽故事的准孫女婿,好久沒人聽他講故事了,上次他說到淮海戰役,孔凡才聽到一半。為了這事,關之悅沒少聽他念叨,這次又責備了。

雖然關之悅早就料到家裏人一定會提起孔凡,但她還是感到頭痛欲裂。她想起別人在面前提起夕顏時的心情,擔心梁家炳也會感到難堪。可是梁家炳還是從容地微笑着,似乎並不在意別人說些什麼,這不禁讓她略略有些心安。這時站在一邊的父親像救星般,他及時地說午餐都準備好了,先到客廳吃飯了再聊。

一家老少走到餐桌邊,關之悅無視老爺子無比威嚴的眼神,還是牽着梁家炳的手入座,父親客客氣氣地請梁家炳上座,梁家炳一番推讓但還是坐到了老爺子的右邊,而關之悅又跟着坐在梁家炳的身邊。這下老爺子火大了,他搖搖晃晃地走到關之悅身後,用那隻沒有柱杖的手強行地拉着她到自己位子的左邊。這下可好,分開就分開了,還隔着一座巍巔巔的老古董。

“孔凡那小子怎麼沒來?春節的時候我就讓你要帶他回來的。”爺爺轉回剛才的話題,他的腦子還靈便得很。

“他以後都不會再來了。”迴避也不是辦法,關之悅決定適當地挑明,畢竟那些都是前塵往事了,梁家炳也不是第一次聽說。

“怎麼回事?孔凡這麼好的孩子,要是你把那小子怎麼樣了,小心爺爺拿這根杖子打折你的腿!”爺爺恐嚇道,關之悅開始頭大了,現在這個時候真不合適把梁家炳推出去,無疑是把他往火坑裏推。可不老實說清楚,她又無法應對投在身上的那五束目光。

“我和孔凡早就分手了。”關之悅輕輕地說。

話音剛落,關之悅就聽到一雙筷子重重地放到桌面的聲音。老爺子大概嗆着了,想發作卻又咳個不停,關父又說了一兩句息事寧人的話,氣氛沉寂了下來。好不容易吃過午飯,關之悅覺得兩人非走不可,心裏正盤算着怎麼帶梁家炳殺出重圍的時候,母親讓她把爺爺扶回房間休息。爺爺有些不情願,但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關之悅在折身回來的途上被母親拉進廚房。

“你跟那人,是什麼關係?”母親問她。

“媽,我以後會跟他結婚。”關之悅從後面抱住媽媽的腰。

“哪孔凡呢?”

“我們分手一年了。”

“孔凡多好的一個孩子,你跟他又為什麼分手啊?爺爺就盼望着你們快點結婚呢!”母親對孔凡有些不舍,因為他跟自己的女兒更相配,而且性情好。大家知根知底的,要是日後有什麼事兒,家裏人也方便和他說話,畢竟兩個孩子年紀相仿,不像這個梁家炳,這都什麼呀!

“他媽媽不怎麼同意。”關之悅有些傷神。

“哎!也不怪人家,哪個媽媽不護着自己的孩子呢!你想想,光我們家就四個老人,孔凡要是和你結婚了還不夠他受的啊!人家要是不同意自然有人家的理由,有些話是不好明着說的。這位姓梁的雖說各方面都還不錯,但他跟你年紀差一大截,家裏真出了什麼事兒,能指望他出些力氣么?”母親的語氣憂心忡忡。

“媽媽,我一會兒就得走了,我們的事……回頭你跟我爸說……”關之悅也非常難過,母親的擔憂是不無道理的,或許天底下的那些事兒,根本就不可能十全十美。

關母不再吭聲,但關之悅卻聽到老爺子的腳步聲穿過廚房,她心裏暗想情況有些不妙也快快地跟着來到客廳,父親正陪着梁家炳在裏面喝茶,還閑閑地聊一些時事政治,見到一群人見屋都站了起來。老爺子又乾咳了幾聲,然後走到八仙桌旁邊坐下,喝了一口茶才清了清喉嚨,他把臉轉向梁家炳,問道:“你貴姓?”

“免貴姓梁。”梁家炳站起來畢恭畢敬地回答。

“家裏可否還有兄妹?”老爺子又重複着這個千篇一律的問題,關之悅聽得有些心寒,沒兄妹又怎麼了?她和張慧還有宋小寧都是獨生女,像她這一代往後的,還有幾個不是獨生的呢?

“沒有。”梁家炳回答,他出生的那個年代倒是沒有實行計劃生育,可父母也只有他一個兒子。

“父母是否健在?”老爺子撏着他的山羊鬍,繼續盤查。

“是的,身體都很硬朗。”

“你在哪兒高就?”

“在三陽市委謀職,一個公務員。”梁家炳謙卑地說。

“哦!還是**的官兒,我以前就跟八路軍干過仗。不過小子,官再大我們關家可無求於人,你今天來到寒舍,又是為何?”

“是為了之悅,希望能和她結為百年之好,請你們……”梁家炳有些難為情,正思索着如何表達比較妥當,老爺子卻倚老買老,硬生生地打斷了他的說話:“我已經把這丫頭許給一個姓孔的小子了。”

“爺爺,我和孔凡已經泡湯了。”站在老爺子身後的關之悅忍不住輕聲回了一句。

“什麼叫泡湯?我看你還要泡茶呢!”老爺子氣得不打一處,拿起手杖想往關之悅屁股打去,關之悅在手杖落下前快快地閃到老爸後面,梁家炳看着這一老一小有些哭笑不得。打不着關之悅,老爺子氣呼呼地用手杖敲擊地板,又指着梁家炳問:“你說說,你憑什麼要娶我們家丫頭?”

“我會對她好的,像你們一樣愛護她,讓她快快樂樂。”梁家炳只能當眾許諾,他不知道關之悅家裏有這麼一位難纏的活寶,當年到夕顏家提親也沒這麼麻煩。

“你說得輕巧,丫頭上面有父母,還有父母的父母,要出嫁了還有人家的父母,這擔子壓下去換誰都喘不上氣來。孔凡那小子還有一個兄弟,你官兒再大也落不着什麼實處,還不如隨便找個農村的上門來得好。”老爺子不留餘地地反駁,看來他是死活不買梁家炳的帳了,這讓關之悅急出一身冷汗,只能求助自己的父親了。

知女莫如父,人都來到這裏了,好歹也要個結果回去的。關父既不敢違背老爺子,也不想為難愛女,他說女兒的事原則上是由她自己作主的,但現在還是趁着年輕再磨礪磨礪,也好有個心理適應的過程。老爺子沒有再發話,梁家炳知道這家人已經給足他面子了,要是關之悅單獨回來說他們的這些事情,說不定真讓老爺子打折了她的腿。秘書長的頭銜也就一個豆包,不是人家不拿豆包當乾糧,是因為家裏只有一個孩子。人家無求於人,所以梁家炳得到的待遇竟遠遠不及孔凡,年輕就是本錢,別不信。

應該說的話也說得差不多了,不過這次唯一的收穫僅僅是匆匆地露了個臉,梁家炳心情倒是輕鬆了許多,他已經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和意圖向關之悅的家人表露,而別人的態度是不能強求的。關之悅卻沉默寡言,她開始認真地回想着母親說過的話來,要是家裏老人有個病啊痛啊,她指望誰來幫忙?以前她覺得結婚也就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現在似乎並不完全是那麼回事,那根本就是全家人的事情。

在回去的路上,梁家炳看着一聲不吭的關之悅,就開玩笑地是不是有人嫌棄要嫌棄他了?關之悅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說如果嫌棄還來得及的話,她立馬就跳車。梁家炳一本正經,他說任何事情都有解決的辦法,大不了在家裏請兩個保姆。關之悅不滿地回應,說父母把她養育了二十多年,敢情只抵兩個保姆的作用啊!

人生啊,想想都是美好的,實際上卻是煩個沒完。看看別人,人家操心的是房子車子票子,而關之悅面臨的最大難題卻是家裏的四位老人。要是以後再添個孩子,那生活豈不是亂了套了?而後她又覺得,還是一個人過得自在,想幹嘛就幹嘛,想去那就去那。關之悅被這些想法折磨得頭昏腦脹,最後只得勒令自己打消種種念頭。

這婚還沒結呢,誰知道明天會是個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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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遊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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