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第三章
一
燕子一人躺在床上,一隻手一隻腳呈自由落體狀態耷拉在床沿,燕子的面部神情身體語言是散漫空虛無聊的最好演繹。燕子剛剛梳好的頭髮此刻又四下散落在枕頭旁,燕子不明白怎麼自己剛剛才起來,才梳洗好怎麼又躺在床上了。枕頭旁一隻半開半合的真皮銀包和燕子一樣懶散散地躺在枕頭旁,裏面有兩張燕子昨晚上匆匆塞進去的“黃牛”也就是港幣兩千元。鈔票的兩隻紙角在風的作用下,有一下沒一下撲嗤嗤地發出細小的聲音,全身呈現自由落體狀態而思想卻在奔馳的燕子被這聲音弄煩了,一甩手就將那隻銀包抹到地上了。
燕子的思緒此刻定格在昨晚銀都大酒店的客房裏。說起來昨晚的那單生意對於燕子來說應該是很合算的,原先雙方說好價格是一千元,但中途由於燕子不肯再繼續,那處在就要到高潮而未到高潮的客人急了,再給燕子加了一干元,燕子才配合那個古怪的客人讓他在痛苦的呻吟中達到了高潮。整個過程燕子連內褲也沒脫,就掙來了兩張“黃牛”,但燕子並不覺得划算,因為燕子的感官在這過程中感到極不舒服,對着那個衰老赤裸肥胖蠕動的身體,燕子有幾次差一點嘔吐了。
燕子還記得她坐上電梯來到客人所說的房間后就按響了門鈴,房門迅速地開了,客人的動作是那樣快,以至於燕子想他一定是站在房門后像獵犬一樣等待門鈴聲的。燕子一走進客房客人立即就將那個“請勿打擾”的紙牌掛在了門把手上,燕子踩着象牙色的純羊毛地毯走動着打量這間客房立即覺得自己要價低了。客人住的是酒店豪華的套間,大大的客廳,大大的卧房,客房內酒吧按摩椅水晶燈全套真皮系列家私合夥演着“奢侈”兩字的含義。燕子知道這樣的客房入住一天的價格最少也要超過三干元,所以此番遭遇的客人毫無疑義是如假包換屬於那種大客豪客範疇的。所以燕子打定主意這次要來一個優質服務,務必使大客成為她的回頭客、熟客。當燕子滿面含笑以優雅美好的身姿轉向客人時,她臉上的笑容頓時不翼而飛,她被眼前出現的情景嚇了一大跳,客人那時就像開門一樣迅速此刻也迅速地脫光了全部的衣服,他的那些名牌衣服被他像扔破布似地四處亂拋在地毯上,而他全身沒有一條布絲光溜溜得彷彿剛從娘胎里出來一般。尤其叫燕子驚恐的是客人手中還拿了一根帶柄的軟皮鞭,燕子不由向門口退去,準備奪門而逃。哪料客人很放縱地笑了,他說小姐你不要怕,我拿鞭子不是要抽你而是要你抽我。你可以狠狠地抽我,但必須注意不要抽到我的臉上,必要時你還可以用纖細的腳踢我,在我發出呻吟聲的時候你不要停止,要繼續狠抽直到我不再呻吟為止。現在請你脫衣服你可以保留你的內褲,但上衣必須脫掉,女人在狠狠抽時乳房的顫動對我就是最好最有效的催情葯。小姐請快一點,客人請求着燕子。燕子在脫衣的同時向客人伸出了白晰的手,客人對燕子的動作有一點疑惑但很快就明白了,他赤裸着肥胖的身子大肚子一顫一顫地走到牆邊拎起他的西服從口袋裏抽出一張“黃牛”遞給燕子,燕子隨即以迅速的動作把錢塞進底褲秘縫的小口袋后就朝客人揮動起了那根皮鞭。
第一鞭打在了客人的背部,客人那焦黃帶黑的皮膚上頓時留下了一條淺淺的紅印,客人小聲地呻吟了一下又迎着燕子揚起的鞭子滾動着,燕子又一鞭打下去,這一鞭打在了客人肥碩顫動的肚腩上,那海棉一般起伏不停的肚腩上頓時也留下了一條紅紅的印記。客人懇求着燕子打快些打狠些,燕子狠了狠心,舉起鞭子又快又狠地朝客人打去,幾十鞭下去燕子已香汗淋淋,由於客人不停地滾動,也就使燕子必須在跑動中去抽打,燕子豐潤結實的乳房在跑動中彷彿兩隻白色的小兔跳躍不停,不一會兒客人開始大聲地呻吟了,一聲比一聲大。突然燕子揮舞鞭子的手停頓了——她開始感覺要作嘔,眼前的情景太醜陋不堪了,那個肥胖的男人弓着身子抽搐着開始自瀆,他臉上的肌肉醜陋地顫動着,這個穿上衣服就很紳士很上流的男子此刻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合力在拼湊一幅骯髒得無法入眼的畫面。這畫面刺激得燕子胃口一陣陣發酸,彷彿二十幾年前吃的飯都要在這一刻吐出來,正在興奮逐步向高潮攀登的客人感受不到鞭子就朝燕子苦苦哀求,小姐請繼續請繼續,我再給你加一千元,求求你啦!燕子盯着這個彷彿賴皮狗般癱在地上的男人,強忍住嘔心把自己的臉扭開,然後朝着地上的這一癱肉沒頭沒腦地抽去,一陣急風暴雨的抽打后客人又喊小姐小姐,請踢我請踢我!燕子真是火了,所以也不管輕重抬腳就朝地上踢去,如是一連踢了十幾腳終於使那患有怪癖的男人在自瀆中達到了高潮。
燕子一眼也不想多看,立即走進洗手間把自己鎖起來。然後把熱水和冷水都開到最大,站在水中狠狠地沖洗着自己。
等燕子走出洗手間,那個男子已將衣服大致穿好了。客人還是老了,坐在舒服的歐式宮廷沙發上還無法止住自己微微的喘氣,面色也是青黃青黃的。
在燕子拎着手袋走過他身旁的時候,他遞給燕子又一張“黃牛”,燕子不動聲色地收下,然後就向門口走去。燕子在出門的那一刻略一回頭,瞥見那裏人彷彿被人抽了筋似地整個人都癱在了沙發上,看那神情似乎是睡著了。燕子心裏感到好笑,想男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他們沒命地掙錢然後又把錢沒命地用在加速消耗他們生命的行為上,為了這消耗他們又不停地進補,大口大口地嚼人蔘吞燕窩……他們就像咬着自己尾巴打轉的狗一樣,無數次地循環往複無起點也無終點……燕子從客房裏走出來,見樓層的服務員已抵抗不住疲勞趴在服務台上睡著了,燕子踩着鬆軟的走廊地毯像貓一樣輕捷地從服務員身邊走過然後迅速坐電梯下到酒店大堂,雖然很夜了但酒店大堂的咖啡閣還有幾位客人在喝咖啡,燕子也走進去,要了一份士多一份凍品紅粉佳人一個人慢慢地吃,吃完後燕子招手吩咐侍應生買單,這時燕子才看了看錶發現時間已快凌晨三點了,於是燕子快快行出來攔了-輛的士就回來了。
燕子就這樣在她的小床上躺了許久,其中變換了幾次姿勢,輪流把她的左手左腳或右手右腳耷拉在床沿旁,放任它們呈現一種自由落體的狀態。也不知躺了多久,懶洋洋的燕子在翻身中將枕頭弄到地上,壓在枕頭下的一張小小的彩色照片頓時也一併落在地上了。燕子的目光一接觸到這張照片,一接觸到那小小的笑容,心裏立即一緊,覺得自己整個人立即變成了無數個傷口,原以為那傷口早已結了痂,哪料此刻又汨汨地流出殷紅的血。懶懶睡着的燕子奮力伸長手臂把那張照片一把捏在手中,照片上是一個兩歲的女孩,女孩頭上扎了個大大的蝴蝶結很快活地朝燕子笑着,看着女孩燦爛的笑容,燕子的眼淚頓時奪眶而出——燕子想女兒了,每每午夜夢回,女兒可愛的面容只要在燕子的心中一掠而過,燕子就會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女兒是她心中一個永遠也癒合不了的傷口。當初燕子怎麼也想不到那百般呵護百般體貼山誓海盟的馮小峰會在她生下女兒三個月時在她的梳妝枱的抽屜里放下五萬元錢就不告而辭。燕子當時住的是馮小峰租來的房子,她怎麼也不相信馮小峰就此不見了,她孤寂地和女兒在這套兩居室的高級公寓等待了馮小峰三個月,這三個月由於痛苦,時間漫長得無法想像,燕子心中五顏六色的愛情幻想全都粉碎了,那些溫馨日子放飛在空中的綵球都接二連三地碎成了破片,紛紛揚揚地撒滿了燕子孤寂的世界。燕子根本沒有辦法找到馮小峰,她冷靜地想覺得自己很悲哀,就算是報警可她現在甚至連馮小峰是香港人還是澳門人抑或是大陸人都弄不清了,馮小峰名片上的地址是一家香港公司,但電話留的卻是澳門的,燕子滿懷希望打了個電話過去,對方是澳門的一個傳呼電話,問他馮小峰這個人,對方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馮的來龍去脈,就這樣燕子在東問西問了三個月後才徹底死了心。燕子一個人在無數個漫漫長夜流着淚水,將實際上已七零八碎的自己重新組合好,燕子明白自己永遠不可能是過去的自己了,有一些東西已在她心中永遠地碎了。燕子權衡了一番后就果斷決定把女兒送回四川老家,然後-個人再返特區輕裝上陣打出大塊天地。
燕子在整理東西的時候看到衣櫃那一件價值港幣五萬元的皮草還冷漠招搖地掛在那裏而一枚同樣價值的鑽戒依然無動於衷地閃爍着熠熠光澤,眼淚不由地就掉了下來。這兩樣東西都是馮小峰在最迷戀她的時候隨隨便便就買給她的,記得買那件皮草的時候燕子怎麼也不肯,馮小峰把他的信用卡偷偷地塞給了售貨小姐,售貨小姐把單據送給馮小峰簽字,馮小峰在幾秒鐘之內就將自己的簽名寫好了,當他們走出免稅商場的時候售貨小姐躬身如儀地將他們送了出來嘴裏連連稱謝遞給他們一個雍容華麗的大紙袋,內里就裝着這件淺咖啡色鬆軟的皮革,燕子還記得她當時很嬌媚地將自己纖細的手伸進了紙袋,皮草頓時彷彿有生命般地以一種溫情脈脈的姿態將她的手整個兒地撫摸了一遍。燕子之所以流淚是因為想到在馮小峰還喜歡她的時候就能如此豪爽如此隨便地給她買這些昂貴的物品,而一旦他變了心不喜歡她了也就同樣隨隨便便地就走了。說到底自己不過是馮小峰的一個玩物。所以,燕子把昂貴的鑽戒昂貴的皮草隨隨便便地抹進一個膠袋中就坐的士到典當行去賣,也沒有怎麼討價還價就換回了七萬元錢。然後燕子和房東結清了房租,再把自己過去存的六萬元錢一併取出,包了一輛的士直駛廣州,然後抱着女兒踏上了飛往成都的飛機。
回到家裏,燕子向爸爸媽媽展示了她和馮小峰美輪美奐的結婚大彩照,其實她和馮小峰並沒有結婚,他們照那張照片純粹是為了使他們租住的那套公寓有一種家居的溫馨氣氛。爸爸媽媽喜不自禁,抱着小外孫女親了又親。在爸爸媽媽親小外孫女的時候,燕子環看四周覺得家裏的條件實在是太差了,門也關不攏,窗子又有縫。想一想燕子還是拿出十二萬給家裏買了一套七十餘平方米的商品房,又給家裏留了兩萬元錢,略住了幾天就和爸爸、媽媽、女兒依依惜別了。
燕子再次南下時傍身的現金不足五千元。但燕子這次南下和上次南下最大的不同是上次南下燕子是心情很靚無牽無掛的一個人,而這一次燕子卻變成了一個有家室拖累的人,變成了一個目前在國內屬很先鋒很前衛範疇的單身媽媽。此外,上一次南下的燕子渾身洋溢着的青春彷彿水面上跳躍閃爍的陽光,而這一次青春依然存在然而卻不再閃爍跳躍了,燕子想男人其實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和馮小峰過的那段日子自己算是廉價批發給他了,燕子在心裏鄙視自己和馮小峰的那段情,這鄙視在日子的慢慢侵淫下連燕子自己都弄不清楚來龍去脈了,她覺得彷彿自己當初和馮小峰在一起時就是和許許多多的女人一樣是看上了他的金錢的,燕子想她怎麼能愛上馮小峰呢,愛情在九十年代不是太古典了嗎,要在這樣一個年代披荊斬棘就必須卸下愛情輕裝前進。燕子懊悔自己在馮小峰痴倩於她的時候怎麼那麼蠢還一心想着為他省錢,為什麼不略施小計讓馮小峰給自己買一打一打的皮草和一打一打的鑽戒呢。
第二次來特區后,燕子也做了-陣車衣工,但她發現做這個累死累活的車衣工她是根本無法養活她那玫瑰花蕾般可愛的女兒的。後來有一個男人引誘燕子,他把五張毫不含糊的百元大鈔塞到了燕子的車裏,燕子覺得自己很悲哀竟無法抵抗這區區幾張紙的誘惑,腳步不由自主地就跟着這個男人上了汽車,男人把她拉到一間酒店。一進客房裏人就迫不及待地把燕子往床上拉,燕子閉上了眼心裏想本小姐既然批發生意都做過了,難道還怕零售嗎?!所以燕子清楚地記得她在一件件往下脫衣服的時候還朝那個男人笑了一下。男人遞給她的是毫不含糊的百元大鈔,動作也就是毫不含糊的動作,一進入實質性的接觸那男人就很討厭地要燕子不停地更換各種姿勢,燕子若不從男人的動作便很粗暴,好不容易挨到結束,燕子匆匆把衣服穿好就逃也似地從那間客房裏奔了出來。
有了一次如此不舒服的體驗,燕子以為自己就此會金盤收手,哪料事情並不如此簡單,-個小時之內就能掙來她在制衣廠要拼死拼活連軸上夜班做十天半月才能掙來的錢,這確實就好像明知此是陷阱但無奈這陷阱太誘惑,燕子就彷彿吸食大麻上癮的人一般身不由己就縱身跳了進去,且越滑越遠了……在這整個思緒過程,燕子的手始終捏着女兒那小小的照片,女兒已經兩歲了,在燕子無數個自譴、空虛、自我鄙視的蒼白幽暗瞬間,女兒小小的微笑就是燕子逃循這一切的良藥,燕子總是對自己說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女兒,花蕾般的女兒就是燕子逃避塵世的烏托邦……燕子把親愛女兒的照片放在胸前,感覺自己似乎又要睡去,突然她聽到房門開了,接着她聽到了許多的聲音,燕子拉開房門頓時眼中一亮——她看到小雨和她的那位內地至愛張鴻建拎着行李走了進來。
小雨嬌媚的臉紅撲撲地,放下自己拿的那個較小的行李包就急忙替張鴻建把那個較大的行李包放下。燕子笑着和小雨打招呼,小雨,要不要幫忙。小雨笑了,笑得很燦爛一掃往日的憂鬱。小雨說,燕子不用你幫忙,只不過張鴻建來了要給你和麗莎帶來一些不便,好在我們很快就會找房子住的。在小雨說這話的時候,張鴻建只是禮節性地朝燕子點了點頭。說起來張鴻建和燕子已見過數面,在燕子和小雨合夥租這套房子的兩年間,張鴻建每年大約都要來看小雨一兩次,他總是盡量地呆在小雨的房裏,輕易不出房門。大約四十好幾的他很痛恨自己在燕子面前展示的這種尷尬形象,所以他總是把自己隱沒了又隱沒,有一陣子燕子只是看到小雨在廚房裏一碗碗燒菜才知道小雨的騎士還沒有走。燕子總是在廚房對小雨耳語,喂,小雨你這樣又煮又燉的是不是讓他吃了晚上好長力氣呀。小雨臉唰地就紅了,第一反映就是把廚房門關上,然後對着燕子說,死燕子你小聲一點,千萬不要讓張鴻建聽到,他一生氣就要走了。看小雨如此緊張燕子也就不怎麼開玩笑了,但心裏卻對張鴻建充滿了鄙夷,他憑什麼一生氣就要走,他憑什麼,他這個白面書生每年像候鳥一樣飛到這裏享受着小雨一日日相思積澱濃郁得化也化不開的愛情,他采足了花蜜便拍拍翅膀飛走了,飛到他的妻兒身邊,儘管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對小雨說他人走了心卻留在了珠海,留在了小雨身邊。但他所說的那顆心並不是一顆物質的心,他到底留下了還是沒留下是無從檢驗的。他也可以在啟程來珠海的時候對他的妻子說他雖然要離開家但他的心卻留在了家中。同理他的妻子也無法檢驗他的話是真是偽,因為他說的那顆心歸根結底只不過是一顆文學詞藻的心罷了。
此刻見張鴻建終於向自己點頭致禮,燕子便笑着說,你好,張生。歡迎你來到珠海,小雨盼這一天好久了,你真要好好善待她才是。說到這裏,燕子覺得自己的眼圈竟有些發熱,她看到張鴻建沒有回答自己的話,而是將眼睛轉向了小雨,滿眼溢出了深深的愛意,小雨微微笑着,在張鴻建目光的撫惜下面容愈發燦爛愈發嬌媚……
燕子退回了自己的房裏,眼淚奪眶而出,雖然燕子相信在九十年代真正的愛情彷彿珍稀動物般尋常不見,但她知道自己心底里還是渴望這曠世奇寶有一日能奇迹般地出現在她的眼前,每當燕子潛意識中感覺到這深深的渴望時,她四周的背景就會變成一片燦爛的黃色,而她整個人也就變成了梵高畫筆下被陽光曬烤得呈焦灼狀態的向日葵,這時候燕子無論在幹什麼就算是在最最沒有詩意的洗手間只要燕子的思緒閃到這裏,燕子就覺得自己立即就被一種神奇的力量迅速地鑲嵌在古老的畫框上通體呈現出那麼燦爛那麼焦灼的黃色……這焦灼的黃色尋常不見,然而在燕子深深的睡眠中這罕見的黃色總是搖晃着它那鑲滿鑽石的翅膀在空間盤旋,給燕子的夢境帶來深深的析求和嘆息……
因為沒有真正的愛情燕子覺得自己已變成了一部組裝精密反映敏感的機器。她在和那些外表衣冠楚楚內里卻被倩欲反覆煎熬的男人做愛時總能恰到好處地假做高潮把那些蠢男人一個個也帶入高潮,其中還包括一些有陽痿病症的男人。叫燕子感到奇怪的是,所有的男人不管身家如何在性高潮時動作表情竟是如此相似,在思緒轉到這裏時,燕子的腦海同步閃現出一個畫面,還是很多年前,媽媽殺了-只鴨子,那鴨子無聲無息地在盆里躺了許久,大家都以為這隻鴨子死了,可突然間那隻鴨子抬起流血的脖子抽搐着從盆里蹦了出來,蹦了大約一米才壯麗地倒下,而男人的高潮一無例外地叫燕子在腦海中想起鴨子生命歷程中的最後一米,那抽搐那帶血扭動的脖子也就和無數個男人的形象重疊在一起……在這種時候燕子就覺得自己的靈魂從自己乏味陳舊無奈的皮囊掙脫了出來,靈魂像羽毛一樣輕盈地悠然上升伴隨着一種月白色鑲紫邊的音樂,靈魂變成了一片薄薄透明發光的晶體貼在天花板的吊燈玻璃上不動聲色地注視着自己和身邊的那個高潮過後癱軟一團的男人……在進行這樣思緒的時候,燕子已有條不紊地穿戴整齊,拎着精美的意大利真皮手袋行了出去,燕子第一要吃中餐,第二要購物,第三還要上髮廊洗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