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2010年秋天,因為公司遷至崇文門,我從通州搬到了天通苑,和其他矯情的白領一樣,帶着不安。我沒辦法,薪水要交公糧,租房預算有限,而去崇文門最經濟的路程便是地鐵五號線。很多北漂都為房子糾結過,地段環境好的房子多在四環內,房租也不菲,全北京租金低廉房源充足入住又迅速的,只剩下了天通苑。

合租半月,我迎來更大不安。九十平的三居室,住着不下十個人,緊鄰我的主卧,是東東和她的同性戀大派對,女T拉拉小受,分不清多少人進出。客廳打成兩個隔斷,南隔斷住着KTV陪唱姑娘和她的90后小白臉混混,北隔斷住着大個子房地產銷售男,以及時不時前來媾和的同事兼女友。北次卧是個豐腴白皙的短髮姐姐,她男人是包工頭,一月現身幾次,也就是說這姐姐是個住外宅的三。

我在南次卧,是唯一的單身戶,唯一的非東北籍,唯的一朝九晚五上班男。相比我的規範和蒼白,我的鄰居們充滿活力,同性戀白天睡覺,晚上泡吧,大半夜結伴歸來接着嗨。和他們前後腳到家的是陪唱姑娘與白臉混混,廚房吃一番,浴室洗一番,床上斗一番,幾乎夜夜笙歌,白天睡醒接着干。大個子銷售男不用按點上班,開大音量放流行歌曲,迎女友下榻,花一天時間將走廊、廚房、隔斷收拾得一塵不染。

一更天,同性戀開始狂歡,邊喝邊唱,邊唱邊喊。他們起鬨,男受因為濫交感染了陰虱,強調必須剃掉燒掉才能復原。他們內戰,女T姐姐大聲斥責男受弟弟,男受弟弟抄起地上的酒瓶子叫:“我跟你拼啦”,東東邊拉邊勸:“自己人跟自己人鬧,有勁嗎”。

我關掉電腦,爬上床,幻想自己接受崔永元訪問大罵中國電影現行體制。一小時后,睜開眼,女T喘息,東東呻吟,白臉混混喘息,陪唱姑娘呻吟,大個子銷售喘息,女銷售呻吟,木床吱吱嘎嘎拍打在灰白色的牆壁上,拼湊出一篇層次分明的交響,其中“草泥馬”“大騷貨”之類曠世俗語更是交相輝映層出不窮,接着,銷售女殺豬似的“嗷”出來,她這一嗓子足以超過協和號飛機,瞬間刺破夜空冷卻全場驚醒半個小區的美夢,銷售情侶結束演奏,和他們從事的房產業務一樣,虎頭蛇尾,響亮卻不持久,驚愕短暫過去,餘下的喘息呻吟紛紛捲土重來。

我平躺在黑暗中,望着空氣中的虛無,只覺得自己住的並非人間,千萬噸腥液億萬隻精蟲洋溢在我的周圍,使我艱於呼吸視聽,我他媽的已經出離憤怒了。

這也是我對東東媽充滿好感的原因,東東媽的到來,直接轟走了女T姐弟和東東的狐朋狗友,也恰逢銷售女甩掉銷售男,從此這個地方安靜大半,只剩陪唱姑娘一屋之嚎,淪為他人的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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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天通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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