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中英文混雜
夜裏十點過,客廳里的電視機里正在播放着一檔對話節目,鏡頭一轉,一張熟悉的臉出現了,貝貝驚聲尖叫:“老爸老媽,快來看快來看,這就是我們那個有三個博士學位的客戶總監傑克。你看看他,正接受採訪呢,說話還中英文混雜。”
貝貝爸手裏把玩着紫砂壺,貝貝媽放下手裏正在幫女兒做的十字綉,一家三口專註地盯着電視屏幕。傑克帶着慣有的深邃目光看着鏡頭,正在痛說革命家史。
“記得東方視點創業的時候,只有三個人,那時我剛從國外回來,一門心思想要干出點大事業,我們在西四租了間平房,一台傳真機、一台電腦、一個電話、三張桌子就是我們最初的辦公室里所有的固定資產。苦沒關係,只要有希望,做事就有激情。初期為了發展方向我們三個人經常吵架,我不怕磨合,我的主張是盡量地吵,盡量地鬧,有時候吵架也是一種緣分,鬧更是一種緣分。我們是一個team,大家都很open,互相溝通的方式激烈些也沒所謂啦。我們能聚在一起,這就是很大的緣分。”
“緣分”,貝貝想起另一個笑話,大概很多人都聽說過,母猿猴對公猿猴說,“猿糞吶”。
主持人大概在問傑克怎麼看待平凡和偉大,傑克回答說:“平凡和偉大實際上是連在一起的。如果你想清楚,我覺得你會學會做平凡。我們從CEO開始到所有的員工都是普通的。我們並不聰明,但是我們比人家執著。作為領導者,你越謙虛,越尊重別人,你的同事就越能感到你欣賞的目光。我認為,克林頓最有魅力的一招,是在你講話時眼睛盯着你,不管你是誰,他眼睛都‘Lookatyou,andlistentoyou’(看着你,傾聽你)。”
貝貝情不自禁地笑了,在這種有“海龜”存在的公司,說話就是這樣中英文混雜。不知道是刻意賣弄,還是無法正確地在兩種語境中切換,大家似乎都習慣如此。貝貝的國際化道路就是這麼悄悄完成的,身在東方視點,就連表情也開始跟國際接軌,不在乎時聳聳肩,並且慣於禮節性的假笑。
要知道,在外企或者有外資背景、有“海龜”高層的公司里,維持全中文的語言風格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傑克在電視節目中正襟危坐,繼續答記者問:“用這樣的態度lookat公共關係,我們要把以前的經驗、以前的東西盡量忘掉。你天天記得以前的事情,你是不會創新的……”
貝貝媽大長見識,驚嘆:“敢情‘海龜’都這麼講話的?貝貝,你聽着累不累啊?”
貝貝不在乎地聳聳肩,笑着說:“老媽,你別老土啦,不但他這麼說話,我們在公司都這麼說話。”
“那你給老媽表演一個。”
“老媽,Iloveyou!”
貝貝從沙發上跳起來抱了抱老媽,貝貝媽滿足地笑着走開,去客廳的一角看水族箱裏游來游去的小精靈們:一群群紅綠燈在水裏躥來躥去忙碌地指揮交通,小藍袍們則拖着美麗的尾巴優雅地在水裏走秀。
貝貝爸摩挲着手裏的紫砂壺,感受着眼前的幸福,從內心深處湧出一股巨大的滿足感。
此時,傑克還在電視上回答主持人的一個問題:“在你的公關生涯中,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麼?”
貝貝扭過頭去,準備看看傑克如何回答。
傑克的表情有些變化,大概是因為陷入了某種回憶:“至今讓我難忘的是,五年前有一次我因為寫一個競標用的公關策劃方案,有一段時間幾乎天天加班,忙到後半夜才能回家。那時我住的房子是房東三居室的其中一間,深夜我開門的聲音總會驚擾到已經睡下的房東一家。我的早出晚歸終於引起了房東的注意。有一天早上熱牛奶時碰到早起的房東大叔,在一家國企工作的他關切地問我:‘小夥子,看你每天都這麼忙,你是做什麼工作啊?’我隨口說:‘公關!’沒想到從那之後原本關係相處不錯的房東與我的來往越來越疏遠,直到有一天我偶然在公交車站的街頭小廣告上看到一則‘XX夜總會高薪誠聘公關先生、公關小姐’的啟事之後,才恍然大悟,尷尬之情油然而生。原來房東大叔把我當做那種特殊行業的性工作者了。後來,據我了解,在南方的部分中心城市,註冊公關公司是行不通的,工商局的人說,搞不清公關公司到底應該歸屬哪一類別。因而公關公司是遊走於制度邊緣的灰色地帶。你跟別人說廣告,人家知道;跟別人說公關,人家不禁要問,你們公司是幹啥的?其實,一個行業的興起和發展是離不開群眾基礎的,不管是製造業還是服務業只有得到了廣大群眾認可才有可能成長得更為迅速和健康。由此可見,提高整個社會對公關行業的認識與了解,也是擺在公關行業面前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貝貝禁不住哈哈大笑,沒想到傑克還有這麼一段經歷。他所說的倒是實情,公關行業在國內還很年輕,別說五年前,就是現在,人們對於公關行業的認識也很有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