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你想要男人還想要臉?
咱這樣的女人,不得自力更生白手起家啊?好男人會從天上掉下來嗎?咱們又不是十八世紀的貴族,到了適婚年齡,老爹就給開舞會,把門當戶對的未婚英俊男名流全請來,挨着排地請你跳舞,讓你可勁兒地選……
本來唐微微不想跟靳小令說王洋的事,但靳小令多火眼金睛啊。不過,靳小令算是有城府的,以她對唐微微的了解,唐微微不可能不跟王洋見面——即便唐微微再驕傲。王洋人間蒸發,那段時間,唐微微跟瘋了似的到處找他,現在,王洋冒出來了,唐微微能不問個水落石出?
當然,最初,靳小令也不知道如今王洋出息了。只是,以靳小令的經驗,王洋這個年紀的男人,只要隨隨便便有個房有個工作,就要比唐微微搶手得多。現在大學生找工作多難啊!好些大三大四的女生,蜂擁到她們的婚戀網,找的男人也就是一“經濟適用男”,普通的工作,月薪三五千,住的如果不是單位的福利房就是五環以外的經適房,即便比她們大個十歲二十歲,她們也樂意。畢竟對於她們來說,找個男人嫁掉,可能要比找個工作容易。
靳小令跟唐微微一起做指甲,在做到左手第三個指甲的時候,靳小令隨隨便便問了唐微微一句:“跟王洋見了吧?”
唐微微猝不及防,“嗯”了一聲。
靳小令笑笑,說:“你主動的?”
唐微微有點惱火。她當然知道靳小令絕對不會是隨隨便便問的,她好奇心那麼強,早就想問了!
唐微微挑着對自己有利的片段,避重就輕,重新組合了一下自己和王洋的重逢。她故意隱瞞了自己主動發“錯”短訊的重大細節,而把跟王洋的見面直接說成是工作上的“巧合”。當說到王洋就是錦繡地產CEO的時候,唐微微竟然還感覺到一種難以言說的自豪,彷彿前男友的榮譽,依然跟自己有關。
靳小令靜靜地聽,聽完,笑眯眯地問:“現在是不是有點後悔自己當初嫌貧愛富?”
唐微微一愣,隨即鼻子裏哼了一聲,說:“我現在也沒多想嫁給他!”
“你就是想嫁給他,人家也未必見得要娶你!”
唐微微火得幾乎無法控制自己,她最受不了靳小令這樣,有什麼啊?不就是有一個老公嗎!在唐微微看來,靳小令無論從哪方面講都不如自己,比相貌還是比才華,但靳小令因為及時把自己嫁掉了,所以她就在唐微微面前有了優越感。這一點,唐微微早就感覺不爽了。她剋制了很久,才勉強克制住自己,王洋提醒過她,不要跟靳小令說她那寶貝老公錢偉摟着年輕姑娘上夜店的事。王洋的理由是,男人有的時候屬於一時衝動,過後理智戰勝情感,就過去了。她一多嘴,就可能真毀了一個家庭。
唐微微不說話了。一直到指甲做完,她都一言不發。靳小令也知道唐微微生氣了,內心雖然有些後悔,但也只好沉默。她了解唐微微的脾氣,她不是不願意說軟話,而是說軟話沒用。唐微微只要火一上來,說軟話相當於火上澆油,弄不好,會引火燒身。最好的辦法是等她的火自然熄滅。
兩天以後,唐微微收到靳小令的短訊。很簡單的一句話:明晚余忠孝請客。時間七點。地點另行通知。
唐微微明白,這就算靳小令跟自己“道歉”了。她們倆都屬於心性特別高的女人,心性都特別高的女人按道理說是不容易做朋友的,但正因為心性高,所以她們反而要找棋逢對手,旗鼓相當的女友,太差的腦子不夠使的,或者太好的心眼太活泛的,都不成。
唐微微給靳小令回了電話。靳小令就像在等她這個電話似的,不僅一句沒提兩天前染指甲時的不愉快,而且還特八婆地問唐微微:“你說余忠孝怎麼忽然就給我打電話,說好久沒見了什麼的,然後問我都還和誰有聯繫,說應該聚一聚,還說他埋單。”
余忠孝算是唐微微她們的大師兄,系學生會主席,比唐微微她們要大個三四歲。他自己解釋是上學晚,中間因為生病,休學過兩年。不管怎麼說吧,反正余忠孝在學校里,是以“風頭男”聞名的。長得帥,北京孩子,手頭寬綽,有事沒事戴一墨鏡,騎一山地車,在平坦的校園小路上,橫衝直撞。見到漂亮美眉,假裝不小心一個沒拿穩,把手裏的書啊本啊什麼的掉到地上,然後一個急剎車,單腿支地,回頭沖人家美眉粲然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如果美眉還不明戲,他就扔過去一句:“同學,幫個忙……”
余忠孝這招百試不爽,他曾經跟王洋傳授過泡妞心法:這美眉的身材首先要從後面看,後面要撅,咱再繞到前面去,來個回眸一望,要是這一回眸不成,咱就直接騎過去了,如果還經得起回眸,咱就把書啊本啊什麼的掉一地,讓她去給咱撿——這主要是觀察她的舉止,要是舉止也好,等她把書本遞到咱手裏的時候,咱就細細地觀察她的皮膚啊眼睛啊,你很容易從女孩子的眼睛裏看出她是不是喜歡你。她要是對你有意思呢,你就好辦啦,直接約也成,過兩天假裝邂逅也成。她要是對你沒意思呢,你就安全撤退,然後對她的閨密下手,女孩子妒忌心強,你跟她的閨密搭訕兩三次,她就坐不住了。然後你就可以以靜制動,欲擒故縱……
唐微微知道靳小令曾經苦苦追求過余忠孝,但余忠孝根本沒給靳小令任何機會,為此靳小令還曾經很失落。怎麼余忠孝忽然想起要請大家吃飯?是為了跟靳小令敘舊嗎?
靳小令是帶着老公去的。凡是這種場合,靳小令一律帶老公,錢偉一表人才,婦科主任大夫,不管是身份還是職業還是相貌,都讓靳小令渾身舒服。對於女人來說,能嫁得好是一種榮譽。至於什麼叫“嫁得好”,用靳小令的話說,像她這樣就叫嫁得好——老公事業有成,年齡又和自己相當,還貌若潘安,出得廳堂,入得卧房,自己看着賞心悅目,別人看着哈喇子流一地,這多好!
當然,今天靳小令帶錢偉去還有其它目的。她就是想讓余忠孝看看她如今的幸福生活!靳小令事先並沒有告訴錢偉,自己跟余忠孝的那點芝麻綠豆的事。假如當初是余忠孝追的她,或者他們曾經真的談過戀愛,那她說也就說了,但問題是,她一廂情願地追着人家拋繡球,人家沒答理她,這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就沒啥值得炫耀的了。
不過,靳小令很放心錢偉。錢偉在這種場合一般的表現都是目不斜視,唯靳小令馬首是瞻。唐微微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根本難以相信,就是眼前這個男人,靳小令的丈夫,幾天前曾那麼輕賤地攬着另一年輕姑娘的小肩膀!
王洋也來了,而且理所當然地坐在唐微微身邊。唐微微是在這個聚會上知道王洋是如何成為有錢人的!他那一無所有的寡婦媽給一老外當保姆,一來二去人家老外發現這個中國保姆身上有着他一生都在尋找的善良、溫柔以及逆來順受的東方美德。老外是個老鰥夫,娶了王洋的媽,王洋就成了老鰥夫唯一的兒子。老鰥夫在中國有一投資公司,他帶着王洋的媽回美國養老去了,把投資公司留給了王洋打理,現在王洋手裏有了一把一把的錢,他的任務就是把這些錢花出去。
這些故事都是余忠孝說的,當時王洋在路上還沒到。用余忠孝的話說,這人要有財運,擋都擋不住。而且這財運就是這樣,越有錢就越有錢,錢生錢,比人生人還快。人生人,那是幾億個精子前赴後繼,翻山越嶺,最後,只有那最不畏艱險,還運氣比較好的,才能找到躲在子宮深處的卵子,然後還得天時地利人和,才能受精成功,成功之後,還得歷經千難萬險,才能見到天日。快得最少也要十個月,慢得怎麼也得個幾年。有的人奮鬥一輩子,都沒生出個孩子來。可是錢生錢就不一樣了,錢生錢基本可以無性繁殖,跟細菌似的。比如說吧,現在王洋手裏有一個億資金,您喜歡什麼就買什麼,買得越多賺錢的可能越大,您只要一個賺了,剩下的都賠了,您就算投資成功!這跟女人嫁人一樣,別管失戀多少次,重要的是最後嫁出去了,而且嫁得還路人皆知的風光,那就是幸福。比如,李嘉欣。
唐微微滴酒未沾。她竭力保持得體,自尊,但每個人都看出她的失落。吃飯的時候,她很希望她的手機能響那麼一兩下,但沒有。她甚至想,哪怕就隨便有一老公呢,哪怕這個老公很一般很普通,但只要很愛很愛自己,在那樣的場合,肯像靳小令的老公那樣,給足靳小令的面子就好啊!
吃完飯,散夥。王洋埋的單。這讓唐微微有點意外,不是說余忠孝請客嗎?
王洋有司機來接。他客氣地問了一句誰需要送,眾人把目光投向唐微微,唐微微立即很敏感地拿出車鑰匙。最後是靳小令夫婦上了王洋的車。奧迪A8。
余忠孝陪唐微微坐在前排。一上車,余忠孝就解釋,因為要喝酒,所以特意沒開車。唐微微笑笑,問余忠孝住哪兒。
路上,余忠孝跟唐微微聊了會兒閑天兒,說到自己可能要開一家醫院,到時候可以把工程包給唐微微。唐微微很驚訝,她和余忠孝並沒有這麼好的交情!一家醫院,一個工程,這都不是小事,闊別十年的同學,吃一頓飯就送這麼一份厚禮?
余忠孝像是看穿唐微微心思似的,說自己這個項目,想投資的人很多,投進去就賺錢的事。但他有一個原則,賺多賺少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要合作愉快。
唐微微聽了,嘴上“哦”了一聲,心裏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余忠孝接著說,今天這頓飯其實是靳小令張羅的。實際上是靳小令求的他——靳小令的老公錢偉想跟幾個哥們兒合夥弄一醫院,找他幫忙,他有政府關係,錢偉有人有技術,而王洋有地有資金,大家都是同學,知根知底,有錢大家賺,對吧?
唐微微忽然惡毒地想——錢偉之所以對靳小令那麼恩愛,大概是因為靳小令能夠急他所急想他所想吧?他當年怎麼破格提拔的職稱?還不是因為靳小令有個拐彎抹角的當官的親戚?靳小令是那樣一種女人,為了錢偉,可以去結交自己最不願意結交的人,送自己最不願意送的禮,吃自己最不想吃的飯。一件事情,只要對錢偉有好處,她就可以不計得失地去做!
唐微微一到家就鬼使神差地給王洋打了電話。第一遍,王洋沒有接。唐微微的情緒就跟蹦極似的,瞬間跌落。她現在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熱衷健身了!她一通啞鈴,仰卧起坐,又上健身自行車上一通瘋騎——騎了兩公里左右吧,“菊花台”!
唐微微渾身熱汗,以為自己發生了幻聽!
是王洋打過來的。唐微微氣喘吁吁。王洋:“你……幹什麼呢?”
唐微微邊調整呼吸,邊說:“沒幹什麼。健身。”
王洋:“你找我?”
唐微微:“啊。你怎麼沒接?”
王洋:“我,我,沒聽見。”
唐微微不言聲了。她對王洋這個回答非常不滿。王洋知道,唐微微的沉默,就代表不滿。但他怎麼跟她解釋?難道說自己剛出去見了“瓷娃娃”?當然,就這麼說也沒什麼,但王洋不想,至少現在他不想,尤其他不想在電話里說。
倆人就跟釣魚似的,守着一根電話線,一聲不吭。
最後,還是王洋耗不過,問她:“這麼晚了,有事兒嗎?”
唐微微眼裏忽然就閃出了淚花。“這麼晚了,有事兒嗎?”王洋跟她說話的語氣那麼得體,那麼社交,那麼無可指責,彷彿在故意跟她拉開距離。
唐微微忽然就強硬起來,索性直眉瞪眼地說:“這麼晚了,沒事兒能給你電話嗎?!”
王洋:“那你說什麼事。”
唐微微:“我要見你。”
王洋:“什麼時間?”
唐微微:“現在。”
王洋:“現在?太晚了吧?”
唐微微:“我就要現在。”
王洋:“電話里不能說嗎?”
唐微微:“你是不是怕我糾纏你啊?我不會的!”這話說完,王洋那邊沉默了。唐微微想王洋一定是一臉煩躁吧?事實上,王洋還真是一臉煩躁。大半夜的,接一前女友的電話,沒頭沒腦一通叫罵!但王洋還是忍下一口氣,他知道自他以後唐微微情感方面不是很順利,站在男人的立場,他替唐微微想了想,也覺得唐微微肯定是窩火。以前唐微微在自己面前多有權威啊?自己基本上屬於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類型!
王洋這麼一想,心裏對唐微微還真生出了幾分惻隱——唐微微就是太好強了。古話講,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如果唐微微真能做到無欲,那麼她好強也就好強了,可唐微微偏偏又對他王洋有“欲”,一個女人又好強又有欲,就容易痛苦。
王洋緩和了口氣,對唐微微說:“主要是我等着接公司一傳真,美國那邊的,很重要,走不開。能在電話里說說嗎?”
唐微微想了想,覺得自己很沒趣。她並不是沒腦子的女人,她知道不可能憑着這一個電話,王洋就會像以前一樣對待她,給她一種隨時隨地興師發兵的權利。但是,她沒想到,王洋能這麼處理——王洋對她越客氣,她就越沒有理由討伐人家。她甚至想激怒王洋,這樣,她就可以藉機質問他為什麼不辭而別?這幾年去了哪裏?怎麼就成了有錢人?而且為什麼成為有錢人之後還跟她裝孫子,不在第一時間直接告訴她!!
可是,王洋不上套!在這春風沉醉的夜晚,王洋的彬彬有理讓唐微微一肚子的問號,一個也問不出來。她原本指望王洋能主動給她一個解釋,一個說法,但王洋沒有。是的,人家有錢了,有人巴結了,人家手腕子上戴的勞力士是真的,人家有必要告訴你嗎?你自己眼神不濟沒看出來賴誰啊?再說,就是看出來又怎麼樣?
唐微微不吭聲,王洋也不吭聲。這一回合的沉默,是唐微微先繳械。她把余忠孝跟自己說的醫院的事跟王洋說了說,王洋聽了,簡單地“哦”了一聲,然後問:“還有事兒嗎?”
唐微微忽然覺得自己好傻。她猜想,王洋大概認為她是沒事找事兒跟他搭訕吧?或者王洋認為她也是在圖他什麼?唐微微忍住幾乎奪眶而出的眼淚,說:“沒事兒了。”
王洋依然是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客氣:“那,早點睡吧?”
唐微微掛了電話。片刻之後,號啕大哭。
“留不住你的身影的我的手,留不住你的背影的我的眼,如此這般的深情若飄逝轉眼成雲煙,搞不懂為什麼滄海會變成桑田,穿過你的黑髮的我的手……”
曾經,王洋是多麼依戀她,他的那一雙修長的手,整天搭在她的肩頭,腰間,在她的長發里穿來穿去,捧着她的臉,在她的光滑的頸項上……
唐微微第二天去上班,眼睛都是腫的。她對自己說,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而且要嫁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人。她在電腦上,把自己的客戶名單整個調出來,一個一個篩選。十分鐘之後,她感到非常非常地失望——那些客戶儘管都是住別墅的,但多數是有老婆的。即便有那麼一兩個喪偶的,年歲也都在六十歲上下。
唐微微又打開自己的電話本,在所有自己認識的人里尋找,她已經把條件定為“經濟適用型”——有份工作,自食其力,身體健康,相貌一般,年歲相當,即可。她還真圈定了那麼幾個,但怎麼發起進攻呢?難道主動給人家打電話,直抒胸臆:“我想考慮跟你交往,你有沒有這個打算?”
唐微微忽然非常懷念那些個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歲月。包辦婚姻有什麼不好?倆人誰也不認識誰,直接送進洞房,告訴你這就是你一輩子要跟着過的人了。多簡單?!還有組織關懷,有什麼不好?至少知根知底!哪裏像現在,什麼都要靠自己!考大學要靠自己,找工作要靠自己,談戀愛要靠自己,找老公還要靠自己!!
唐微微最後想出來的主意是給那些圈定的人挨着排地打電話,電話內容大同小異,說自己在裝修設計公司工作,如果有什麼裝修的活,望給介紹介紹。還說她可以便宜啦,打折啦什麼的。最後再寒暄幾句,說好久沒見,有空一起吃個飯什麼的。
她想着人家要是對她有意思呢,就會順竿爬。一圈電話打過來,接近下班時間。一到這種時候,唐微微就格外寂寞。剛巧,麗莎在MSN上問她,下班有什麼計劃?
女人和女人之間就是這樣,很容易疏遠,也很容易接近。唐微微在遇到王洋之後,莫名其妙地不太愛答理靳小令,反倒是跟麗莎走得近了。麗莎建議唐微微,見到好男人吧,一分鐘都別耽擱,你一耽擱,別的女人就上了。你就大大方方地上去,就說喜歡他,男人都有虛榮心,你說喜歡他,別管真的假的,他心裏都高興。
唐微微反問麗莎,那人家要是告訴你,有老婆了呢?
麗莎“嘟”着一張嘴,將身子扭上幾扭,嗲嗲地說:“我不管!我就喜歡你!”
唐微微驚得目瞪口呆,說:“這太不要臉了吧?”
麗莎收起方才的一臉賤樣,橫眉立目義正詞嚴衝著唐微微就是一梭子:“你想要男人還想要臉?咱這樣的女人,不得自力更生白手起家啊?好男人會從天上掉下來嗎?咱們又不是十八世紀的貴族,到了適婚年齡,老爹就給開舞會,把門當戶對的未婚英俊男名流全請來,挨着排地請你跳舞,讓你可勁兒地選……”
唐微微做不到像麗莎那樣。她三十二歲了,一直是憑真才識學吃飯的,要她像麗莎似的撲男人,她還真不會。麗莎是野生的,撲個把男人,駕輕就熟,但她唐微微是動物園養大的,讓她生撲,她不會,她這樣的雌性動物,放生到野外,是註定要死的,她不是麗莎的對手。而事實上,自從招商會之後,麗莎就一直在跟王洋保持着聯繫,而唐微微則根本不好意思跟王洋開口談項目的事——好在馮都也沒有催逼她。也許真像傳言得那樣,喬娜有了,是他的?反正喬娜請假了,馮都也常常不在辦公室。而唐微微很清楚,工作太主動的員工,並不是好員工。馮都只是讓她替喬娜參加了一個招商會,並沒有明確告訴她,讓她來做喬娜的客戶,錦繡地產還是喬娜的勢力範圍,既然這樣,她就不能伸手,她伸手就是不懂規矩。
麗莎約唐微微下班以後去做美容。唐微微答應了——剛一答應,就接到余忠孝的電話,說是在她們樓里辦事,問她在不在辦公室,方便不方便一起吃個飯什麼的。
唐微微面有難色,拿着電話吭哧半天,最後說“好吧”。麗莎多有眼力見兒啊,唐微微電話一掛,她就甩過去一句“重色輕友”。唐微微不甘示弱,說:“你晾我也不是一次兩次啊!”這話倒是真的,有一回,她們倆約的看話劇,到了門口,麗莎接一電話,打上車就跑了。女朋友總是好辦的,哪天約都行,美容院今天不去明天也可以,但,到了唐微微這個年齡,男人就比較重要了——人家今天想約你,你不去,那可能人家就約別人了!
第二天,麗莎問唐微微,余忠孝是不是在追她?唐微微想了半天,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實事求是地說,余忠孝對唐微微的那一套,很難說得上是“追”。而唐微微如果不是太寂寞,太恨嫁,根本也不會對余忠孝這一套有興趣,甚至,倒退回幾年,她會非常反感這一套——自從上次聚會之後,余忠孝就經常有一搭無一搭地發個搞笑短訊給唐微微,MSN上見到也聊上兩句,還老說要給唐微微介紹“活兒”什麼的。唐微微每次都說謝謝,不過從來也沒有真見他介紹過什麼,倒是唐微微貨真價實地給他幫過幾次忙,一次是翻譯一本兩萬多字的商業計劃書,還有一次是幫他一朋友從供貨商那裏打折買了一個浴缸。至於他那個“醫院項目”,很快就不提了。唐微微問過幾次,余忠孝要麼不接茬,要麼說點無關痛癢的,有的時候會反問唐微微:“你說辦醫院到底好不好?”或者會幹脆跟唐微微探討老同學一起做生意的利弊。
其實,對於這些問題,唐微微毫無興趣。她不明白,為什麼麗莎跟男人有那麼多可聊的,而她就沒有。麗莎對她說,很簡單啦,生活的煩惱,工作的問題,都可以跟男人說啦,說著說著,關係就說近啦。
唐微微心說,生活的煩惱?她最大的煩惱就是嫁不出去,沒有找到合適的男人,這怎麼張口?
有一次,唐微微跟余忠孝吃飯,一頓飯吃下來,竟然花了三四小時,吃的也就是火鍋,涮羊肉。余忠孝不停地給她講投資、講股票、講生意,她聽得頭暈眼花,腰酸背痛。後來跟麗莎說起來,麗莎哈哈大笑,批評唐微微,說:“人家男的那是拋磚,人家扔了一晚上磚頭,你一塊玉都不捨得往外掏,我要是男的,我就再不約你了!”
照着麗莎的理解,余忠孝講投資、講股票、講生意,那都是在熱身,在墊場子,在人家男的墊完場子之後,就該輪到您唐微微了。您要是想玩含蓄神秘呢,您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您要是想玩“短平快”呢,您就用腳在桌子下面纏繞他的腳;您要是啥都不想玩,就想嚴肅認真地推進倆人的關係,您就問問他想找什麼樣的女朋友?如果嫌這個太露骨,就說說手機報上的新聞八卦或者星座運程,要是再嫌這個俗氣,那就說說看過的電影小說電視劇。當然,麗莎根據她的實戰經驗,總結出來的最實用的一招,就是分手的時候,要表現得非常非常地不舍,然後,忽然撲上去,飛快地吻一下,轉身走掉。
唐微微說這招我做不來,太輕浮了。
麗莎說,你要是給人家輕浮的感覺,那你就太失敗了。你得讓人家覺得你特良家,但,實在是他太有魅力了,你是出於情不自禁。麗莎給唐微微演示了一遍,然後讓唐微微來,唐微微實在做不出來,只好說:我先上表演系進修半年吧。我這基礎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