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某些許諾
相愛的時候,他對你許諾你們的愛要天長地久。然而後來你們還是分手了。這時候你若問他:你許諾過的天長地久你忘了嗎?他會用憐憫的目光看你,那種目光好像在看一個指望狼會不吃掉它的白痴小白兔一樣。
到這個時候,他是真的忘了。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就在於:男人會因為愛而給女人無數許諾,而女人卻會僅僅因為某一個許諾就給男人一生的愛。
所以,先許諾而後失去的婚姻,對男人而言是種解脫,是掙脫許諾本身所帶來的束縛。對女人而言卻是滿滿的不甘心,是憶前生想後世時徹骨的苦痛與煎熬。
求職的時候也是一樣。老闆承諾你未來某天的加薪進爵。然而某一天企業內部資源調整,你還是被裁員了。這時候你質問他:你的許諾呢?
他一定是早已忘記了。就算沒忘記,他也不會承認他記得。畢竟,老闆的許諾是以全體員工的勞動付出為前提,而員工的付出是以老闆的許諾為前提。一個是先付出,一個是后付出。既然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那麼其中的一方就有了賴帳的可能。
是這樣的,老闆和員工的區別在於:老闆手下有很多員工,總有人為他的許諾在賣命,而員工手裏只有一個自己,所以許諾無法兌現的時候,他便空耗了自己。
借錢的時候,甲和乙是好朋友。既然是好朋友,那麼兄弟有難就要兩肋插刀。甲真是覺得幾萬元錢不過是身外之物,單據不簽一張就給了對方。借錢的乙感激涕零:等我有了錢,馬上還。後來過了很久很久,乙很有錢了,可是他忘記了要還錢。直到上了法庭,他眼一瞪:有借據嗎?誰能證明我向你借了錢?對面的甲立即敗下陣來。
不是甲不好,只是因為他太願意相信某種許諾。“許諾”兩個字都是言字旁,是說在嘴上的,不是白紙黑字,所以才有了太多的美麗幻影與太多的不切實際。
所以,今天他若愛你,幸福着今天的幸福就好。可以努力經營今天的幸福,但千萬別指望他所謂的天長地久真的能比他自己的生命還長。如果覺得不幸福,千萬別為了他的一句“等我怎樣怎樣就怎樣怎樣”而無限期等下去。不是每個女人都是查米拉,而查米拉是不是真的幸福,估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還有,今天有工作的時候,不僅要努力表現,還要積累經驗、學習技術。老闆可以裁你的職務、減你的薪水,但卻裁減不掉你的學問。一旦他不誠實守信,一旦需要你轉身離開,那麼就把他的公司當作你的學校、你的社會技能補習班。那些你無須上繳的學費,就權且當作他補給你的花紅。
要知道,積極生活的時候,這種行為本身就已經遠比那些許諾具有更多震撼人心並改變命運的力量。
當然,人生的岔路口太多,故事並非這一種兩種。
反過來說,給他人一個值得信任的許諾,同樣並非是件輕巧的事。
他和她是幼年時候的鄰居,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她19歲那年,他23歲,大學畢業,出國進修。說好是三年時間,他許諾,只要三年,他回國工作,等她大學畢業,娶她做新娘。少男少女的愛戀,最是感天動地的浪漫,他走了,她很用功地讀書,一天天地等。
她的身邊,不是沒有蝴蝶蜜蜂甚至想要親近花朵的蒼蠅蚊子,然而她統統拒絕。她要等到他回來的那天,說好了,是因為有愛,所以許諾就是天荒地老的誓言。
開始時候有信,很多,漸漸的少了。寫信時候不過三兩行字:最近很好,打工還有點辛苦。她知道他在便利店搬貨物,在中餐館洗盤子,和所有留學生一樣,沒有特別的經歷。只是,第三年畢業的時候,他沒有回來。
他繼續讀博士,他說,需要繼續讀兩年。兩年之後他說有好機會要鍛煉,進了一家國際級大公司,一簽5年的合同,他說站穩腳跟就來接她。
而她,大學畢業了,在一家公司工作,朝九晚五。頂頭上司時常暗示些什麼,旁邊格子間的小夥子,時常來送花。她愛的他,卻忙得連她的生日都忘記。我寫到這裏,你會不會猜:他如舊戲裏的陳世美,不同的是他敷衍她、不娶她也不傷害她,原來不過是因為他忙、他不屑?
那麼你錯了。故事的結局是他在她28歲那年真的回來,拿一大束玫瑰出現在她面前時,眼睜睜看見她新房裏大紅的喜字。
玫瑰落一地慘烈的花瓣,他說:我說過我會回來的。
她卻只能說:對不起,我等太久,久得讓我以為你不會回來。有些許諾,久得連我們自己都承受不起了。
他不知道,她何等愛他,她只是恐懼——那些看不到頭的許諾,令她恐懼。她不是擔心他的背叛和自己青春的虛耗,她只擔心,謎底揭開的剎那,天崩地陷的瞬間,如果是最惶恐的那種結局,自己會一頭栽倒,甚至沒有肩膀來依靠。
她終究是愛他的,但是她只是任時間沖刷掉了某些對於許諾的執着的固守,沖刷掉了某些自信。不過是平凡人家的女兒,沒有先知先覺的能力。
他絕望:我許諾過的事情,我當然會做到。
可是對不起,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男人都如此高尚,也不是每個女人都真的堅強到能敵住時間的淘洗。
所以,更多女人寧願和男人一起捱苦日子,也不願意聽他那句許諾:等我過好了,就娶你。雖然她明知一紙結婚證書也說明不了什麼,甚至知道男人不愛的時候就是不愛了,離婚也不過簽個字那麼簡單。可是,她還是願意要這樣的一個許諾,讓她看得見、摸得着的一個許諾。
儘管,一直想說:他肯和你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許諾。可是連我們自己都知道,如果要我們選擇,我們寧願要一個紙上的許諾,而不是嘴上的許諾。儘管現實生活中,只要是許諾,就有食言的可能。
所以,不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記得在給對方一個許諾的同時,要給對方信心,要讓對方知道這樁許諾不是朝令夕改的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如果你做不到這一點,那麼,不僅要學習忘記某些別人許給你的許諾,也要試着做到:不要輕易地去許諾什麼。
所以,要忘記某些許諾,是因為不是所有許諾都有一個“某年某月某日”的標籤。所以,忘記某些許諾,只不過是為了讓我們不再對某些空頭支票心存幻想。也是為了,讓我們在踏實的生活中,要給別人結果,而不是那些僅僅作為預言存在的美麗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