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突遭毀容的美容狂
"你回來了。"鄧波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五小時三十六分二十八秒,終於等到了你。我剛才還在想,要不要在六小時的時候就放棄等你了。"
游慕冰抑制不住激動和狂喜,眼淚滾落了下來。"對不起,鄧波……下午發生了點事,對不起,本來跟你約好的……對不起……"游慕冰語無倫次地說著。
鄧波笑着說:"別說了,我都知道了,你給我打完電話后我就趕去了美容院,但是沒看到你。知道你發生了不好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你們去了哪個派出所,索性就到你家門口等你了。我想你總會回來的吧——別道歉了,今天咱倆這不是見了嗎?不算是失約,只能算你遲到。"
游慕冰聽了這些話,眼淚更加放肆地掉了下來,原來鄧波之前的碎嘴子真的是裝出來的,他此刻特別地紳士,特別地有節制,而且,他再也不穿那些奇形怪狀的衣服了,而是穿了一件極其簡單設計的上衣,簡單的牛仔褲,笑容可掬,簡直就是脫胎換骨的樣子。真怪,在一天之內見證兩個男人大變身,游慕冰將煩惱一掃而空,她又哭又笑地說:"我跟人打架了。"
"嗯,知道。怎麼樣?刺激嗎?"
"不刺激。"游慕冰搖搖頭,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髮,說,"打架有什麼刺激的。"
"我小時候老打架,每回都是輸。所以我覺得會打架的人特神奇。換到古代,沒準兒全都是俠客。"
"我不會打架,應該說,我今天挨打了,我對打架一點經驗都沒有,再說我又矮又瘦,更沒什麼爆發力就搞成現在這樣了。慘狀全被你看見了。"
"哈哈,是有點兒慘。咱們車上說吧,別讓人以為是我打的你。"鄧波四處看了看,游慕冰點點頭,坐到他車上,說:"不如你開車帶我去取我的車吧。""也好。"鄧波發動了引擎,點了點頭。
一路上晃蕩着,游慕冰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她跟鄧波見面的那兩次,自己基本不用發言,都是鄧波在說話,現在他突然變正常了,她卻在心裏還是受着老影子的影響,難以想像兩個人再如何相處。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還是鄧波打破了尷尬。
"挺巧合的,遇到一個女的,她懷疑我勾引他老公,所以跟我吵架了,罵了一些很難聽的話,我忍不住上前打了她一巴掌……結果就打起來了。"
"她懷疑你?也就是說你沒有勾引她丈夫?"
"當然。我怎麼可能去勾引她丈夫?我對那個窩囊廢一點興趣都沒有!"想起剛才發生在派出所門口的一幕,游慕冰恨從心生地說。
"那麼,是他勾引你?"
"誰也沒勾引誰。他是跟我一朋友相好,我不過是那個女孩的替罪羊。"
"哦?你沒解釋清楚嗎?"
"解釋了,那個女的一直誤會是我在勾引他老公,但是那個男的不願意把我朋友牽扯出來,所以臨時抓了我這個倒霉蛋當替罪羊。"
"真複雜。來點音樂嗎?"
"不用。謝謝了。"游慕冰感覺到心煩氣躁,什麼音樂也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當時打架的情形。
為了緩和氣氛,鄧波把車上的收音機給打開了,剛好聽見莫小可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回蕩,正是原來游慕冰以前的節目,莫小可果然是創新派,她在節目裏八面玲瓏,還加入了聽眾互動單元……大受刺激的游慕冰馬上喊了一句:"求你了,別放出聲音了,我心裏非常煩。"
鄧波馬上扭掉了收音機的聲音說:"好,不聽了。別煩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經歷過就忘掉,你才能開心地生活。"鄧波的話令游慕冰感動,她由衷地說:"鄧波,我真感覺到你跟以前判若兩人。"
"是嗎?其實人只要願意,一千個面具都可以輪流帶。"
"我就不行。我就這一張面具,想變成別的都不行。"
鄧波笑了笑,什麼都沒說。"你剛才……真的是等了我六個小時嗎?"游慕冰小心翼翼地問。鄧波說:"不到六個小時,五小時三十六分二十八秒。""嗯,都一樣。你,真的等了我那麼長時間?"游慕冰說完這句話,覺得滿臉發燙,像是一個經歷初戀的小姑娘一樣羞澀。
"對啊,我想,既然咱倆約好了,我不能食言的,今天無論如何得見一面,你不也是為了見我,去做美容了嗎?"
"不是啊!"游慕冰急忙解釋,臉更加紅了。
"不是?"
"也不全是了。"
"一半是也不錯。"
"你以前跟我說的話,都是假的嗎?包括你那些極品女朋友們。"
"也不都是假的,有假的有真的,我說的話,你聽聽就過。何必那麼認真?"
"嗯,你說得對。假到真時真亦假。"
鄧波說:"我經常在想一個問題,你說人跟人的遇見,是不是時間的影響佔了很高的比重?"游慕冰迷惑地看着鄧波,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鄧波繼續說:"比如說吧,現在的你遇到現在的我,我們的關係只能是朋友。但是十年前的你遇到十年前的我,咱們可能會發展成情侶。再或者說,五年前的你遇到了五年前的我,那時候我們的相遇,也許點個頭就變成陌生人。所以,空間和時間相對而言,時間更重要一些。"
"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一個人的人生有多面性,有很多張面具,隨着閱歷和經驗的增長而變化。就說我吧,17歲的時候,覺得自己的人生將會特別精彩,會考上最牛逼的大學,會認識最時髦的女孩,會逛遍世間的美麗風景。總之,那時候我特別興奮,總是處於一種興奮的狀態,尤其是想到可能輝煌無比的未來的時候。"
"嗯,我知道。我17歲的時候,以為自己會成為最牛逼的女主播。但是很遺憾,我只是做到了主播,但是,牛不牛逼,現在覺得連想都不敢想了。"游慕冰深有感觸地說道。
"大學畢業那年,我經歷了一些挫折,本來打算去加拿大留學的,因為種種原因沒去成。而且,工作也是家裏幫忙聯繫的,如果家裏不幫忙,恐怕我到現在還在四處游晃。"鄧波充滿興緻地回憶着,"那時候我交往了一個女朋友,跟我想像中的差不多,挺時髦的,但後來我們分手了。那次傷我挺深的,所以直到現在,我對這一類的女人避而遠之,再也不敢接近了。"
"什麼樣的女人?時髦?打扮得時髦?"游慕冰竟然覺得自己問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泛起一絲酸意。
"怎麼說呢?就是玩世不恭吧。虛榮、愛美,喜歡夸夸其談,誰都猜不透她的心理,不講感情的。她一切以實際為主。"
游慕冰猛然想起了林君,把一個詞兒一個詞兒都扣准。她說:"你說的這人特像我一朋友。"
"嗯,這種女人不少吧?不談感情,只講究實際,愛美成瘋,喜歡算計男人。"
"對對,特對,太准了,你要不是你,我都以為你是算命大師了,你說的這一切簡直就是我那個朋友。"
"真的?"鄧波看了游慕冰一眼,"有這麼巧合的事?"
"真的,完全一模一樣。她就是愛美成瘋,不談感情,講究實際,玩世不恭,算計男人。我今天下午還跟她在一起了。她為了幫我,好像也挨了打。"
鄧波饒有興趣地說:"還這麼仗義?不容易。比我原來的那個女朋友好。她絕對不可能為了幫助別人而讓自己受到一點點的損傷,她是那種遇到問題一腳踩風逃跑的人。"
"這種人也不錯,最起碼不會受到傷害。"
"對,不讓自己受傷害。愛自己勝過一切,那就誰都不愛。"鄧波嘆了口氣,陷入了艱難的回憶里,過了一會兒接著說,"後來的我,感覺年輕時候那些理想一天一天地離自己越來越遠,日漸遠得都沒影了,這讓我覺得那些理想好像都是當年做的夢而已。"
"我也差不多,我現在也不知道理想是什麼了。轉眼30歲了,當初給自己設置的目標我看這輩子都不一定能達成了。"
"別灰心,成功不一定來地那麼早,也不一定會不來,相信自己吧!"
游慕冰一笑,"相信自己",這句話聽着簡單,做起來談何容易?自己是最不可信的,只有贏得別人的肯定,自己才能夠真正地相信自己。
"除了想做王牌女主播,你還有什麼理想?"
"這個……"游慕冰猶豫了一會兒說,"還有的理想就是,也可能是大部分女人的夢想吧,嫁個好男人。這話是不是聽起來特傻?"
"不啊,誰不想嫁個好男人,關鍵是,好男人的標準是什麼?"
什麼標準?游慕冰在心裏偷偷地想,就你這樣的就差不多了,但是這種話總不能一股腦地倒出來,太沒面子,她只好說:"我喜歡有責任感、上進心,模樣長得別太寒磣……有點才華的,就可以了。"
"條件太高了。有才華就夠苛刻了,還要有責任感和上進心,模樣還要好,怪不得你30歲了還沒嫁出去。現實點吧,我覺得女人挑伴侶,什麼都是假的,對自己好才是真的。他又帥又優秀,但是對你不好,這也是不幸的婚姻吧?"
"總不能跟個爛茄子似的吧?"
鄧波哈哈大笑,說:"你看我像爛茄子嗎?""你呀!"游慕冰嬌嗔地說,"我看你像爛香蕉!"鄧波一個急剎車,差點撞路邊的柱子上,他急忙說:"不帶這樣的啊,有點色情了啊!"
"什麼啊?"游慕冰說完了,仔細又想了想,覺得是說的有點過分,於是她作勢要敲打鄧波,猛然感覺他們之間因為這次見面而突然拉近了。游慕冰覺得心跳如麻,此刻,她渴望鄧波能夠主動一點,大膽一點,打破他們目前不明不白的關係,將來好帶她一起去加拿大,遠離這塊是非之地,那麼,即使此刻放棄點面子和尊嚴,也沒什麼大不了。於是她心一橫,向鄧波的懷裏倒去,結果不解風情的鄧波以為游慕冰昏倒了,趕快伸手去推她,一把把她推到了車窗邊,車也隨着倆人的行動而急速地剎住,一輛警車跟了上來。
"幹什麼呢,你倆?把你的駕駛證拿出來!"
鄧波看到警察,嚇得趕快停了車跑出去說好話,游慕冰在車裏被氣得個半死,鄧波真的不解風情還是自己的姿態不夠優美?怎麼他竟然對自己的行動一點都不動心?不過,她很快就克服了自己的浮躁,逐漸地,笑意湧上了嘴邊——是的,也不急在這會兒,既然她鎖定了這個目標,那麼以後她所面對的,就是如何攻克鄧波這支績優股了。
台慶演出很快就要開始了,游慕冰卻在發愁自己臉上一塊兒青一塊兒白的尷尬,四處買消腫藥。廣告個個吹得神乎其神但是有神奇功效的並不多,這些日子她也沒去上班,一心養傷。幸好父母這段時間一直忙着社區活動的事沒多問,要不然她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們。這段時間最奇怪的一件事,莫小可卻表現出了對她非一般的關心。先是打電話問她排練得怎麼樣了,又說有時間一起吃飯。游慕冰心裏就犯嘀咕,她沒道理不知道打架這件事的,莫小可和Joe是好朋友,發生了這樣的事,她沒可能什麼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突然對自己的態度來個180度大轉彎,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呢?
不管怎麼樣,對莫小可的警惕還是不能放鬆,因為之前她實在是太針對自己,無論如何也沒理由突然變好。她相信這裏面可能會有陰謀,至於是什麼樣的陰謀,猜不出……而且,她本以為夏洛洛也會很快知道這件事,但是她一直很安靜,甚至連個電話也沒打來。這也不是夏洛洛的性格。到底葫蘆里賣的都是些什麼葯,游慕冰一點底都沒有。
這天,林君突然來了,沒戴眼鏡,沒怎麼裝扮,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臉上掛的表情把游慕冰嚇了一大跳。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了春風得意的林君,現在這個樣子,她真是有點難以適應了。"你的臉怎麼那麼紅啊?"游慕冰湊近了一看,才發現林君並非是臉紅,而是起了一層紅紅的東西,疑似紅疹,又好像比疹子嚴重一些,再細看,覺得她的臉不光有紅疹還腫了。
"別提了,我聽了一無良醫生的話,試用了一種新型醫藥化妝品,結果過敏了,就成這副德行了!你說我這樣還怎麼見人啊!"
"啊?那你沒找醫生去問啊!"
"我問了,醫生說,可能我的皮膚對這種葯妝產品過敏,建議我停用,就這麼簡單,你說操不操蛋?"林君生氣地破口大罵,罵完之後她坐在沙發上,抽出一根煙卻怎麼也點不着,一氣之下把打火機扔到了一邊。
"這醫生也太不負責任了,現在你臉這樣,怎麼辦?找他賠你錢。"
"找了,他說,藥品上有說明,百分之一的人會有面部不適癥狀,如有不適癥狀應該停止使用。說我屬於那百分之一里的。算了,就當是做回試驗,這些破玩意真不能隨便用,不給你變美也就算了,還有這麼毀人的呢!"
"算了,你也別生氣了,反正以後再用新產品的時候,多多諮詢用過的人。"
"按說,我的皮膚也不是敏感性的,以前抹大寶、友誼、小護士、旁氏,抹什麼都沒過敏。而且,這都好幾天了,還沒消下去,我真他媽的怕自己毀容啊!我現在可一無所有,就靠臉蛋混飯吃了,要是再毀了容,我可什麼都沒有了!"
"沒事兒。不是特嚴重,遠處看不出來。"
"要是遠處再看出來,我成發麵包子了!狗娘養的臭產品,我詛咒它沒面世廠家就破產!"
"哎,算了啊。你有我難受嗎?你看我這臉到現在還有血痕,還腫着,跟豬頭一樣,我也沒辦法啊。我都擔心會不會留下什麼疤呢!"
"對了。我今天給你帶了個蘆薈膏,抹上防止留疤。"
游慕冰接過一小管綠色的膏,半信半疑地說:"這個,不會像你那個那樣吧?""看你說的,怎麼會呢?這個很不錯的,以前我身上有小疤抹這個都消了,聽我的沒錯。"林君熱情得不得了,主動幫游慕冰抹了起來。游慕冰連連道謝,也在心裏默默祈禱自己趕快好起來,台慶上好好地精彩表演。
"那天晚上,就是打架的那天晚上,鄧波來找我了。"游慕冰不太好意思地說。林君瞪大眼睛說:"真的?他過來了?這小子還算有良心,那天我還以為他見死不救呢!"
"是啊,都誤會他了,他當時趕到美容院,我們已經被110帶走,當時不是把電話都關了嗎?他也沒找到咱們。所以他到我家附近去等我,等了我七八個小時呢!"游慕冰為了表現出得意,故意誇大其詞。
"真浪漫啊,等你七八個小時,天啊,這樣的男人你不嫁太可惜了!"
"是啊。"游慕冰笑笑說,"我也這麼覺得,鄧波確實是不錯的人選,各方面都很不錯,而且通過那天再次接觸,我覺得他說話可有內涵了。""你不會是愛上他了吧?哈哈哈。我看你是思春了!"林君狂笑起來。"別胡說!"游慕冰瞪了林君一眼,但是心裏還是開心的,又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還不承認,別瞞我了,你看我,有什麼事瞞過你啊?那你打算接下來怎麼辦?"
游慕冰嘆了口氣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心裏很矛盾。上幾次的事件估計他對我已有了很深的戒備心了。要是不解除他心裏的疙瘩,估計我倆很難走到一起。"
"那你抓緊表現一下,把以前你留給他的壞印象都消滅掉,比如說吧,你不是以前不愛吃什麼小吃嗎?你改天主動帶他去吃一頓,還有就是你不是之前給他印象是不愛坐公共汽車嗎?你找個機會拉他坐一次。"
"這是不是太虛偽了啊?我怕我做不來。"
"拜託,這叫什麼虛偽,這叫戰術好嗎?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現在你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就該調整你自己。游慕冰啊,你真的要好好地調整一下自己,30多歲沒談過戀愛的估計沒幾個人了,還好你認識我。我多教你點駕馭男人的秘方,你好好地學,爭取把這一極品給抓住。"
"我是打算把他抓住的,問題是……哎,我也說不上來,總之我對他沒什麼把握。"
游慕冰正跟林君說著,突然母親敲門說:"小冰啊!鄧波來了!"
"啊?"聽見這句話,兩個女人都驚叫起來,一個覺得自己面部過敏不能見人,一個覺得自己臉上塗滿了藥膏不好意思見人,於是,倆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
正緊張着,鄧波竟然走了進來。"天啊,你怎麼來了?"游慕冰一邊怨自己的媽媽太過分,竟然直接讓他進來了,一邊巡視自己的屋裏四處太亂,還有沒來得及收拾起來的內衣……
鄧波說:"我不能來看看你嗎?"
"當然不是,就是……有點意外,沒想到。"
林君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一副墨鏡,美美地戴上,無限風情地說:"你是鄧波吧?歡迎歡迎,我叫Linda,很高興認識你。"
鄧波看了看林君,對游慕冰說:"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朋友吧?"游慕冰"啊"了一聲,想起了那天說的話,點了點頭。
"啊?你們說起我了?真榮幸,哈哈,都說我什麼了?沒罵我吧?"
鄧波說:"當然沒有。說你漂亮、聰明,等等,全都是好話。"
"得了吧,我才不信呢!"
游慕冰的臉驀地紅了,想想自己說的那些話,明顯都是對林君不利的,幸好鄧波給她打了圓場,她對鄧波更添加了幾分好感。
"給你們介紹介紹,這位,是我的好朋友,林君。林君,這是鄧波。"
"我已經自我介紹過了,我叫Linda,別老喊我中文名字,一般場合是不用的。"林君開始裝模作樣起來。游慕冰有點受不了。
"嗯,對。已經認識了,兩位美女,賞臉跟我一起去吃晚飯吧?"
游慕冰還沒等回來,林君馬上回答說:"好啊好啊,去哪裏?""你倆決定吧,我對吃東西沒什麼研究,我就喜歡吃自助和鹵煮。"鄧波半開玩笑地說。
林君哈哈大笑起來說:"是啊,北京人都愛吃鹵煮,跟我口味一樣,那咱們就去吃鹵煮吧!""別別,游慕冰她不喜歡。我可不想再一次把她給吃吐了!"鄧波對着在旁邊青紅紫臉的游慕冰說。
游慕冰說:"不,那天是誤會,不是鹵煮把我吃吐了,是我那天胃不好,你別誤會。"
"就是嘛!她沒什麼的。就按照你喜歡吃的吃吧!"
"那走吧。"鄧波笑笑,先出了門。"大姐!我現在這副尊容怎麼出去吃飯啊?你饒了我吧。"游慕冰小聲跟林君抱怨。林君推了推游慕冰說:"怕什麼?這是機會,走,我幫你好好考察他,快走!"游慕冰沒辦法,只好跟這倆人走出了門。心裏祈禱着,千萬可別真吃鹵煮!
車停在了一間裝修漂亮的酒店前面,門口赫然寫着幾個大字:尊氏海鮮。"哇,吃海鮮啊!我最喜歡了!"下了車的林君看到豪華的酒店門口,不由得心裏樂開了花,游慕冰也暗暗喊着阿彌陀佛,還好不是鹵煮,她倒不在乎什麼海鮮不海鮮,在她看來,只要不是鹵煮,一切都好說。
鄧波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酒店裏裝修非常別緻,一排排以假亂真的植物把游慕冰和林君都看呆了。服務生安排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游慕冰和林君坐在一起,與鄧波對面而坐。林君掩飾不住驚喜,不斷地笑着,後來索性把墨鏡也摘了,對鄧波說:"不好意思啊,我最近臉上過敏,有點影響市容了。不過為了吃海鮮,我也就不管那麼多了!""過敏不能吃海鮮吧?"鄧波關心地說,"要不咱們換地方?""別別,沒事兒。我這種過敏沒關係的,藥物反應,過幾天就好了。"林君趕快制止道,"真的沒關係。別為我換了。"
"你真要注意點,我以前女朋友也容易過敏。"
"嗯,我沒關係,沒那麼嬌氣。隨便點啊。"
鄧波把菜單放在了游慕冰面前,游慕冰覺得不好意思點菜,於是又推了回去,鄧波再一次把菜單送到林君面前,她裝模作樣地看了半天,眼珠轉了轉,說:"我還是不點了,你們點吧。我吃什麼都行,特好養活。""我以前出來很少點菜的。不過既然你倆都不點,那我來吧。"鄧波收起菜單,連看都沒看地對着服務生說了一串菜名,服務生很高興地走了。
"你以前常來吧?"游慕冰問。
"嗯,來過幾次,覺得這裏的口味不錯,去年我去青島玩,吃了他們本地的海鮮,覺得也不過如此。"
"你喜歡旅遊啊?我也特喜歡旅遊,你都去過哪裏?"林君興緻勃勃地托着腮說。"也不是特別喜歡,我去國外比較多,國內的城市去過的不算多。"鄧波喝了口茶水,輕描淡寫地說。
"國外我也喜歡啊,我最喜歡美國了,我覺得美國簡直就是天堂,那麼自由,那麼富饒……"林君還沒說完,游慕冰就聽不下去了,她說:"美國有什麼好的,你英語那麼差勁,去之後人家說什麼都聽不懂。"林君尷尬地說:"你英語也不怎麼樣,以前不一樣還主持過什麼《看世界》?語言這東西,不就是環境第一嗎?有了那樣的語言環境,再笨的人也都學會了,你看我說北京話,比誰差?"
"Linda說得對,語言環境很關鍵,要是老在中國,即使天天說英語,也不一定掌握得住。"
看到鄧波為林君說話,游慕冰泛起一陣酸意,她撇了撇嘴說:"嗯,語言也許算不了什麼事,但是我覺得國外也沒什麼好的,大同小異。"
"她是臭清高而已。我喜歡美國、法國,哇,法國美女多啊,時尚潮流之都,人人嚮往。我還喜歡意大利,好多名牌啊!瑞士也不錯,聽說移民特困難……"林君完全不顧游慕冰,肆意地發表起感慨。
鄧波似乎很有興趣地說:"加拿大怎麼樣?""加拿大也不錯啊!"林君說,"我的願望就是將來可以滿世界地走一圈,處處看美景,吃美食,遭遇不同的人和事。"鄧波笑了笑說:"游慕冰說的沒錯。你跟我以前女朋友真的很像。"
"哦?你以前的女朋友?你倆為什麼分手的?"
鄧波臉色一變,不再多說話,游慕冰一看氣氛不好,趕快說:"菜上來了。"
連續上了幾個菜,還有一瓶陳年的紅酒。大家都開心地吃美食喝美酒了,誰都沒再提這個敏感的話題。吃了一會兒,林君好像還不滿足,又一次問道:"鄧波,你跟你以前的女朋友為什麼會分手的?"
游慕冰趕快踩了林君一腳,踩完之後發現林君沒感覺,才發現自己不小心踩了鄧波的腳。鄧波咳嗽了一下,說:"你那麼想知道?"林君點點頭說:"對啊,既然已經分手了,也就沒什麼不好說的了,如果你執意不說,說明你心裏還沒有把她給放下。"鄧波哈哈大笑,說:"看來你還是情感專家。""那當然,有什麼解不開的疙瘩,拿過來,我給你解解。"林君得意地拍拍胸膛,又抓起一隻大螃蟹。"哈哈——"鄧波繼續笑起來,"你說得對,明明白白地說的,就是早就不在乎了,像我這種欲說欲不說的,就是心裏還惦記呢。"
"變心了吧?"林君不懷好意地問。"分手除了變心就沒有其他版本了嗎?"鄧波明顯地在迴避問題。林君孜孜不倦,繼續問:"家庭原因?價值觀不同?總會有原因吧!要不然,她愛上了女人?或者你愛上了男人?"
游慕冰見林君越說越離譜,趕快圓場說:"好了好了,咱們不談這個了。今天這魚可真不錯,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魚。"鄧波說:"嗯,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也不隱瞞了。你說得很對,她變心了。"林君哈哈大笑起來,說:"我就說嘛,有什麼不能說的,愛情呀,無非就是這幾種下場,變心了,變性了,變卦了,那些終於能成功的,都是太幸運的巧合。"
鄧波沉思了一會兒,也跟着笑,然後說:"你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勁兒,也特像我以前的女朋友。""喂,你行不行啊?在女人面前提其他女人?這也太不像話了吧?成心找我們罵你呢?"林君送鄧波一個超級大白眼。游慕冰只覺得渾身冒了冷汗,沒想到鄧波非但沒翻臉,反而又笑又窘,非常開心的樣子。游慕冰不得不佩服林君的潑辣,估計她一輩子也學不來這樣的豁達。
"我的錯,我的錯,罰酒一杯。"鄧波笑完了,舉起了一杯紅酒,一飲而盡。"你別喝酒了,不是還要開車嗎?"游慕冰及時地提醒。
"別掃興,開車不是還有咱倆嗎?今晚這麼開心,就當一醉方休!別膩膩歪歪的,像個小老太一樣,我覺得這喝酒吧,就是喝一痛快,痛快了什麼都好辦了,怎麼說來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哈哈哈……今晚我打算不醉不歸,你倆都陪我啊,喝醉了大不了咱們打車回去,你說呢,鄧小開?"林君似乎已經醉了,說話越來越含混。
游慕冰已無法忍受了,她黑起臉說:"要喝你們喝,我可沒什麼酒量。"鄧波一聽這話,馬上說:"行,那今天開車的任務就交給你了。Linda,你盡情喝吧,我陪你。醉笑陪君三萬場,不用訴離觴。"
兩個人一拍即合,把酒言歡起來,把游慕冰晾在一邊了,游慕冰氣得臉都紅了,這算什麼?到底是誰跟誰約會?但是,看到此刻的情況,她又說不出來什麼,畢竟氣氛使然,也難怪鄧波跟林君一見如故。不過,看到林君表現得如此糟糕,游慕冰在心裏也是暗喜的,兩個女人在一起,免不了互相攀比。如果不是鄧波突然闖進她的家,她是抵死都不會讓這倆人見面的,一個是物質狂,一個念念不忘前女友,倆人實在太危險了,還好老天幫忙,讓林君把剛整理好的臉蛋過了敏。今晚林君的表現也令游慕冰滿意,不會有人喜歡如此放肆的女人吧?她相信,鄧波對林君也都是處於客氣禮貌,或者是給自己面子,想到這裏,游慕冰也就不再生氣,林君越失態,就會顯得她越端莊,在男人眼裏,端莊的女人總是吃香的吧?她看了看林君越喝越紅的臉,有點兒惡毒地笑了笑。
過了一會兒,兩個人基本上都醉了。鄧波喊了幾句買單,就趴在桌子上了。林君點上煙,一邊抽一邊說:"不行了吧?說你不行,還敢跟我叫板?這麼說吧,就是三個你,也未必喝得過我!"
游慕冰說:"行了行了,你看你倆都喝成什麼樣了?"
"怎麼了?心疼小白臉了吧?哈哈,你就給我次機會喝酒吧,我最近心裏煩着呢!"
"你有什麼好煩的?美着愛着滋潤着,不就是過了點敏嗎?瞧你矯情的。"游慕冰沒好氣地說著,拿出錢包來打算買單,因為鄧波已經爛醉,而服務生拿着賬單走了過來。
"不會吧?你買單?這頓可不便宜。"林君斜了游慕冰一眼,好心地勸道,"你看看他錢包里有沒信用卡之類的,先替他刷了好了。"
"那怎麼行?人家喝多了,我翻他錢包?我成什麼了?"
"那怎麼不行?反正是他請客,你幹嗎當冤大頭?"
游慕冰懶得理睬半醉的林君,她掏出錢包,看到賬單上的數字,頓時傻了眼,也沒點幾個菜,就上千了?她感覺自己腦門后閃了一排卡通式的冷汗,心裏暗悔不該帶林君一起出來。本來嘛,鄧波是來看她,約會她,她為什麼要帶上林君這個可怕的累贅嗎?雖然她承認林君有時候挺仗義的,但是她的大大咧咧,簡直是給自己惹禍!
面對服務生異樣的眼光,游慕冰不願意再猶豫——是的,就當是感情投資了,她打算就做一回冤大頭,也許,因為這次的付出,她還會有其他的機會再跟鄧波單獨相處,是的,她安慰了一下自己。心裏覺得舒服多了,交上了錢,在林君的瞠目結舌中拉着醉醺醺的鄧波準備離開這個可怕的場所。
"喂——大姐,我沒看錯吧?你買單?天啊,一起吃飯,哪有女人買單的道理啊,你也太虧了啊!"
"好了,到此為止。我要送鄧波回家,你自己打車回去吧。"游慕冰恨不得馬上甩開林君。
"我跟你一起去吧。你自己能行嗎?"
游慕冰翻了個大白眼說:"拜託了,求你了,你回去吧,你還嫌給我惹的麻煩不夠嗎?"林君老大不高興地說:"不就是喝個酒嗎?看你,至於嗎?心疼了?還沒結婚呢,就這麼護着?一點兒朋友情分也不講!"
"嗯,現在沒空跟你講情分。"
"那什麼時候有空?"林君耍起了賴皮,不住地問,又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游慕冰伸手去扶林君,鄧波又左右搖晃起來。游慕冰忍不住大聲說:"夠了,林君,別再鬧了,我夠煩的了!你快回家吧,或者叫你凱子來接你,別再摻和了,行嗎?"林君聽了游慕冰的話,委屈地扁起了嘴,好久才說:"我沒有凱子了,他跟我分手了。"
游慕冰以為林君又是在說醉話,沒怎麼理睬她,好容易走到了酒店門口,考慮是開車送他回去,還是打車呢?林君跟在後面說:"游慕冰,我沒有騙你,他真的跟我分手了,什麼狗屁文藝小開,都是些無情無義的傢伙,今天說愛我,明天又去愛別人了!"
"怎麼會呢?"
"真的,我不騙你!"說完這句話,林君突然哭了起來。保安以為出了什麼事,一股腦兒地都走過來。游慕冰趕快喊道:"沒事沒事,你們別誤會,他倆喝醉了。""我沒醉!"林君的一聲尖叫把大家都嚇了一跳,"我沒醉!我好着呢!別以為我喝醉了,我把一切都看明白了,誰也騙不了我,全都是騙子,這世界上沒一個有良心的人!"
游慕冰一看沒辦法,先把鄧波扶到了酒店大堂的沙發上,然後把林君拉到旁邊,壓低了聲音安慰說:"林君,鄧波已經喝得太醉了,我必須要送他回去,你明白嗎?你沒喝醉,對嗎?你只是心情不好?我了解你的心情,不管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我先把他送回去,OK?明早我就去看你,到時你有什麼心裏話,咱倆再說,行嗎?"
"不!"林君哭得特別傷心,她抓着游慕冰的胳膊說,"不要把我扔下,我要喝酒。"
"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真的醉了。"
"醉不了,要是醉了就好了,醉了就能把一切煩惱都忘掉了!求求你,讓我再喝點!"
游慕冰一看暫時勸也沒什麼用,於是只好攔手叫了一輛出租車,把林君和鄧波一起拖到了車上,直到車開動,她才鬆了一口氣,直到司機問:"去哪兒?"
去哪兒?對,去哪兒?鄧波住哪兒?她怎麼如此慌張?連他住在哪裏都不知道,就要勇敢地送他回家?游慕冰忍不住想笑,又想哭,怎麼辦?她搖了搖鄧波,說:"你家住在什麼位置?"鄧波糊塗地說:"什麼?家?哦,我家?……我住在花果山、水簾洞……"
司機笑起來:"敢情我拉一美猴王啊。"
"鄧波!你醒醒……司機,麻煩您先往前開吧。"
司機收住了笑,開始不高興起來,他聞到兩個酒鬼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打開了窗戶,一陣風吹過來,游慕冰覺得頭疼欲裂,連連打起了噴嚏,只好請求司機把車窗關上。司機老大不高興地說:"你們這味兒我們可受不了,一會兒再拉一位客人,人家都不愛坐這車了!"
"不好意思啊,師傅,您就幫幫忙吧。"
"幹嗎啊?喝成這樣!有那麼多高興的事嗎?"司機一邊嘀咕着一邊拉窗戶。
游慕冰沒功夫理睬司機,她一個勁兒地拍着鄧波的胳膊,想從他嘴裏打聽出家的位置,但是鄧波說完了沒頭沒腦的話之後,就把頭偏向沙發,睡了過去,還打起了酣。林君又清醒了過來,拉着游慕冰說:"我苦惱啊,你知道我有多苦惱嗎?誰知道我有多苦惱呢?"游慕冰由衷地說:"誰又比誰少苦惱呢?林君,你只知道你難過,你煩,你知道我的難過,我的煩嗎?"
"你有什麼好煩的!"林君狠狠地捶了游慕冰一下說,"你少跟我這兒叫苦連天。你還煩惱,你還苦?你有正經工作,大主播!有父母疼着,連飯都不用做。心情不好了隨便拉個朋友就可以聊天解悶。我呢?打小我爸媽就離婚了,誰都不願意要我,好容易找一工作,又下崗了,想找個人愛我,可是他媽的個個都結婚了……我過過一天開心的日子沒?"
"林君,你別這麼說……"游慕冰的鼻子裏泛起了一陣酸,覺得眼淚已濕潤了眼眶。這一回,她覺得林君也很可憐,而在她印象中,林君一直是一副強勢的姿態。此刻的真情流露也打動了游慕冰。
"行了,你倆,大小姐,你們再苦再煩,有我們這幫出租司機煩?每天拉不同的人,看人臉色,起早貪黑,賺的錢全交給公司了,家裏幾口人個個張着嘴管我要飯吃,誰又體諒過我們?我兒子眼看就要考高中了,怎麼辦?想上就要賺錢唄!我還指望我兒子將來有點出息,能把我解脫出來,沒錢能行嗎?沒錢,只能去要飯,這社會哦……"
游慕冰正要說什麼,鄧波突然一個翻身,"哇"地一聲嘔吐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好吐在了林君的身上。林君尖叫起來,司機也尖叫起來,亂成一團,游慕冰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怎麼辦,怨恨自己沒帶手帕甚至連紙巾都沒帶。司機把車停在了路邊,口氣很兇地說:"趕快下去!快下去!拉你們一程,賺不了幾個錢,明天還要去洗車?費用誰出?你們三個,都給我下去!趕快!"
游慕冰說:"師傅,現在這麼晚了,我們下車去哪裏啊?"
"我管你們去哪兒?我可沒時間跟你們瞎白活,哥們我還得賺錢,成嗎?趕緊下去,該幹嘛該幹嘛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游慕冰三個人被司機趕下車來后,出租車司機一踩油門一溜煙地跑了。林君看着自己被吐髒的裙子,忍不住地哭了起來。游慕冰的腦子一陣轟鳴,感覺比捅了馬蜂窩還難受。她四處看了看,看到不遠處有"賓館"兩個字在閃爍,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索性帶着兩個瘋瘋癲癲的人,走進酒店登記入住。
一進酒店的房間,游慕冰就把兩個人分別拖到了床上,而自己坐在了地上,身上冒了很多汗。鄧波已經睡過去,對剛才大吐的事情一無所知,安詳得像個孩子。游慕冰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也已身心疲憊,勉強地站起來走到衛生間,在鏡子面前洗了把臉,一抬頭看到自己一張憔悴的面孔,還帶着淤血的痕迹。游慕冰搖搖頭,又聽到林君在喊:"喝水!給我點水,渴死我了。"
游慕冰打電話給服務台,讓送一壺開水進來,倒了兩杯,端到了林君旁邊,林君強烈地要求喝,結果被燙了一下嘴,酒也差不多醒了。她看到游慕冰,說:"喂,我們這是在哪兒呀?""酒店啊,祖宗!"游慕冰恨恨地對着林君說。"酒店?……怎麼會在酒店裏啊?"林君打了個哈欠,臉紅紅的,酒醉之後,臉更加紅了。她四處看了看,又看到旁邊床上的鄧波,好像一下子全都想起來了似的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游慕冰問。"沒什麼啊,哈哈,想想就好笑……今天過得真是愉快啊。"林君倚在床頭,抽起煙來,"好久都沒這麼喝酒了。"
"你是愉快了,我愉快嗎?我被你們里折騰了一晚上,我找誰喊冤去?"
"你呀,就是太清醒。該醉的時候醉,該清醒的時候清醒,才可愛。"
"我沒你那麼可愛。"
"你可以學嘛,沒聽人說嗎?活到老,學到老,學無止境。"
"我求你了,你就別貧了,我今天真的特別生氣,要不是看在你失戀的份上,對了,你剛才說跟那個文藝小開分手了,是真的還是假的?"
林君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膀,說:"真的,這種事何必騙你?"
"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突然分手?到底是因為什麼?"
"很簡單——他結婚了。"
"啊?你怎麼知道的?"
"我偷看了他的電子郵件。這傢伙的老婆在美國。我就覺得他不是那麼簡單。問過他好幾回,都說沒有沒有,還對天發誓,郵件里卻全是媳婦長媳婦短的。我看丫也是裝逼,跟我玩什麼文學、藝術,都他媽的是狗屁,裝大尾巴狼玩呢!丫就是一正宗衚衕串子。"
"哦,在美國。怪不得你那麼喜歡美國。"游慕冰有點諷刺地說。
"對,我就是喜歡美國,誰不喜歡美國?這小子騙我,他准沒好下場,我已經把他老婆的E-MAIL記下來了,找機會我狠狠地報復丫一下。還他媽的做白日夢呢,以為自己老公在國內老老實實地等她?真幼稚!"
"你打算幹嗎?給她寫信?算了吧,林君,他老婆未必不知道他是什麼東西,有些事情,你不是說過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好了,反正你也沒打算嫁給他,他不是還提升了你的生活品位嗎?"
"我這回算是徹底看透了,男人啊,真的沒一個好東西,不是我絕望,你說,那些人模人樣的男人都跟獵狗一樣盯着有錢的女人,有錢的男人都被女人們像獵狗一樣地盯着,這社會,沒法活了。"
"非要靠男人嗎?我看你說得輕鬆,還是把感情太當回兒事了。要是真看開了,就不會因為這些事煩惱,就當他點綴過你寂寞的生活好了,何必這樣傷自己?"
"我不是他媽的煩惱,我是他媽的不甘心,憑什麼啊?我比誰差哪兒去了!憑什麼別人都有名有份,我擱哪兒都是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林君,這些事都過去了。你打起精神來,也不是沒有好男人,可能是你眼光太高,不肯看看身邊的普通人。你看,鄧波不是不錯嗎?"游慕冰看了看旁邊熟睡的鄧波,心裏泛過一陣甜蜜的感覺。林君不屑一顧地說:"告訴你,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他好?還不是對以前的女朋友念念不忘?"
"這說明他重感情,你的意思是無情無義才好啊?"
"我看你現在是鬼迷心竅了!"林君沒好氣地端起水來,一飲而盡。游慕冰不以為然地說:"他是不錯,生日跟我又那麼配。我不介意他心裏還有以前的女朋友,我有信心幫他恢復正常的愛情觀。"
"你呀,這種說法太傻了,誰都別拿自己當救世主。感情這種事,不是說你以為你是天使,你就會得到真愛。有時候魔鬼才能夠得到幸福。"
游慕冰的電話狂響,接起來就聽見夏洛洛在那邊喊:"喂?游慕冰,你在哪兒?""哦……洛洛啊……那個,我在家呢!"游慕冰轉身到了衛生間去接電話。"我跟你說啊,咱們那節目已經批下來了,明天一早咱們開個會,一周后開工了!"夏洛洛的聲音里充滿着興奮,絲毫聽不出來其他的問題。游慕冰因為蔣方離的事兒有點緊張,但是聽夏洛洛的聲音還算高興,也就放下心來。
聽到節目批下來,游慕冰也很高興,她問:"那你確定下來男主持人了嗎?是找的宋辰楓嗎?"
"先不着急找他,我跟蘇醒說了,我做這節目就是為了捧你的,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這次你一定要抓住機會翻身。而宋辰楓啊,我是這麼打算的,他的價格太高,節目一開始我還請不起他,我想先拿鍾真糊弄糊弄事兒,反正用她跟用一民工也差不了多少,一天給她一兩百塊。等咱們節目撐起來,收入多了,我再把宋辰楓給弄過來,再把鍾真一腳踢掉。"
"這樣做會不會太不厚道了?鍾真畢竟也是在幫你。"
"我知道她是幫我,但是,冰冰,咱們這不是江湖三人行,而是在殘忍無情的職場裏。職場只有一個原則,那就是,有用還是沒用。現在呢,對於我來說,還多了一個,我高興還是我不高興。我高興啊,怎麼都行,我要是不高興,那什麼都不行。算了,不說了,反正今天我特高興,你明天一早到我公司里去開會,千萬別遲到了啊,9點!"
"行,好。"游慕冰掛了電話,發現林君已經倒頭大睡了。
一看錶,已經凌晨一點多了,兩個醉鬼四仰八叉地,估計是要一覺到天明了。要是自己也耗在這裏,鐵定這一夜是沒法睡覺了,而且自己的臉還紅腫着,不休息好恐怕明天沒法見人。她看了看這倆人,覺得不能在這裏浪費時間了,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家。剛要關門,她又覺得不算很妥當,又轉回看了看,敲了敲門,倆人跟死豬一樣地睡着,毫無反應,於是,游慕冰又關上門,踏着夜色回家了。
開完會後,神采奕奕的夏洛洛分配了幾個編輯給游慕冰和鍾真,為他們做詳細的播出文案。這群編輯裏面還多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游慕冰覺得特別眼熟,想了半天,不知道在哪裏見過這個姑娘。
散會後,看起來豁達的姑娘主動跟游慕冰說:"游姐,還記得我嗎?我是上回錄節目時候的崔鶯鶯啊!""哦,是你啊。你怎麼也到這公司里來上班了?"游慕冰恍然大悟。
"嗨,別提了,這都是緣分,上回錄完節目后,夏姐覺得我人還不錯,誇我挺聰明的,問我願意不願意跟她干。我剛畢業,也沒什麼工作,覺得夏姐在電台里也敢呼風喚雨的,特厲害,特牛逼,特崇拜她,就這麼成了。"
"哦,那不錯,不錯!"游慕冰笑笑,心裏不以為然,在電台里敢呼風喚雨?跟手下人吹吧?"游姐,你們都是老前輩,多教教我,我剛入行,很多事都不了解。我特羨慕在電台工作的人,我上大學那會兒就特崇拜電台的人。這次有機會做電台的工作,我一定會好好用心的。"女孩嘴上像抹了蜜一樣甜,一口氣說了一堆話,連氣兒幾乎都沒喘。
"嗯,不過,你這也不算在電台工作吧?"
女孩得意洋洋地說:"怎麼不算?現在是不算。不過,夏姐都告訴我們了,只要我們表現好,用不了幾個月,她就把我們的關係都轉到台里去,我們就成為電台的正式員工了!"說完這些話,女孩激動得幾乎要蹦起來,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已經大放異彩。游慕冰也幾乎要昏過去,她不得不佩服夏洛洛忽悠人的本事,夏洛洛自己被台里開除這麼多年,關係都不知道飄在哪裏,竟然還哄騙手下員工說把他們的關係能轉到台里。這些涉世未深的男孩女孩,就這麼被夏洛洛給騙了。
游慕冰試探地說:"那你們的工資應該不少吧?"
"不多,就1500塊,還沒我家遠房一農村表姐在酒店裏當服務員掙得多呢!不過,錢的多少還是其次,我覺得無所謂,反正家裏也不指望花我的錢,主要是看將來的發展。游姐,您說對嗎?"
游慕冰實在不忍心再說什麼,跟歡天喜地的女孩告別,打算回家去休息。剛走到停車場門口,就看到一身大花衣服頭髮滿天飛的夏洛洛和蔣方離一起勾肩搭背地在前面走,游慕冰心裏一驚,心想,他們不是分手了嗎?怎麼會如此親熱地在一起?她放慢了腳步,看到夏洛洛非常嬌媚地倚在蔣方離的懷抱里,兩個人竊竊私語,好像一點都沒有發生過矛盾的跡象。游慕冰想起自己不明不白受的冤枉和蔣方離莫名其妙給自己的一巴掌,頓時火冒三丈。她暗暗地躲在了汽車旁邊,看到兩個狗男女上了車,在車上親熱了一會兒,然後開開心心地發動車,估計是要去開房間了。游慕冰上了自己的車,悄悄地跟在了後面,並撥通了莫小可的手機。
"小可,我是游慕冰。"游慕冰一邊講着電話,一邊仔細地跟蹤着前面的車。莫小可顯然是嚇了一大跳,雖然她倆的關係近期有所緩和,但是游慕冰突然打電話給自己,也是有點意外:"哦,是你啊,怎麼?有什麼事嗎?"
"是的。有點事……你能把Joe的電話號碼給我嗎?"
"啊?這……"莫小可有點猶豫不決。
"你相信我,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我跟Joe之間有一些誤會,希望能跟她解釋清楚。"
"游慕冰,不是我不給你,而是,你也知道你跟Joe之間有誤會,鬧得很僵,這樣不太好吧?"
"對,我就是打算把誤會解開。是這樣的,剛才,我看到Joe的老公了,我想讓她親眼看看跟他有姦情的人,不是我。"
"啊?"莫小可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一會說,"這樣吧,我先給Joe打個電話,跟她說說這情況,一會兒給你打過去吧!"
"也行。"游慕冰點了點頭,掛上電話,一路追蹤着夏洛洛和蔣方離的身影,像拍攝動作片一樣驚險刺激。
夏洛洛的車在新光天地門口停了下來,估計倆人是要去逛商場,游慕冰緊隨其後,一路盯緊不放鬆。低頭看看莫小可還沒給自己打電話,靈機一動,她想到自己的手機可以攝像拍照,於是她打算先掌握好確切的一手資料,以後再說其他的。
游慕冰停好車,悄悄地跟在他們身後晃進了商場,手裏捏着手機,緊張得出了汗。夏洛洛跟蔣方離來到了男式內衣櫃枱,看來夏洛洛是要給蔣方離買東西,游慕冰躲在人群擁擠的一個角落裏,拿出手機開始拍照片,但因為離得太遠,拍攝進行得並不順利,拍出來的效果也不好。她又選了一個位置,剛要再拍攝,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來,因為聲音太大,引得商場好多人都往她這邊看過來,嚇得游慕冰差點喊出來,她趕快一個轉身扎進人堆里。電話是Joe打來的,她沒好氣地說:"游慕冰?剛才莫小可說你找我?"
"對,是我。你不是懷疑老公跟我有染嗎?我現在要證明給你看這不是真的。"
"哦?這話怎麼說?"Joe的聲音變了,有點兒好奇,也有點兒戒備。
"你現在來新光天地,就可以知道真相了。但是希望你能快點,因為我不能保證他們會一直待在這裏。"
Joe沉默了一下,說:"我為什麼要相信你?萬一這是你搞的陰謀呢?"
"你可以不信,但是我可以很認真地告訴你,你老公跟其他女人有染是真的,但是那個人絕對不是我。"游慕冰說,"反正我也跟你說了,來看不看是你的事情,我也不瞞你說,這人不是別人,是我的一朋友。我也不想干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但是這事已經牽扯到了我,我不能再沉默下去。行了,就這樣吧。"
"等會……好,我就相信你一次。你現在在哪裏?也在新光天地嗎?"
"對,我在。我剛才拍了幾張照片,也是用作證據用的,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我,我可以把照片給你彩信發過去。"
"這樣吧,你等我一會兒。我現在馬上去新光天地。我現在就在三環上,估計十分鐘就到了,你先跟蹤他們,等我到了再說。"Joe基本上已經相信游慕冰的話了。
游慕冰答應了,掛了電話再回到男式內衣的櫃枱,發現兩個人已經不知去向。游慕冰覺得倆人不太可能離開商場,於是繼續跟蹤,又找到了女士內衣部也沒看到倆人的蹤影,正在奇怪,看到夏洛洛和蔣方離手拉着手向她走來。
游慕冰一陣緊張,躲也不是,藏也不是,覺得分外尷尬。同時,不光嗓子尖,眼睛也尖的夏洛洛也看到了游慕冰,大喊一聲:"冰冰——"游慕冰被這聲招呼嚇得魂飛魄散,趕快把手機藏進了口袋裏,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啊?洛洛,這麼巧?"蔣方離被這場意外的遇見也搞得非常尷尬,他心裏非常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卻又不願意在這種場合里失去風度,於是他露出了很虛假的笑說:"很巧啊,在這裏遇到你,游慕冰小姐。"
游慕冰一方面有點兒心虛,一方面又對蔣方離這個偽君子不屑一顧。她不願意多跟他說一句話,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地對夏洛洛說:"嗯,我過來買件衣服,過幾天台里搞台慶演出,我要唱首歌。"
"台慶,是嗎?那你可得好好表現表現,正好趕上咱們節目播出,雙喜臨門了!"夏洛洛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雙手緊緊地抱着蔣方離的胳膊,蔣方離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又無法把熱情的夏洛洛推開,半推半就地這麼站着,看起來異常難受。
游慕冰心裏十分矛盾,一方面,她想拖住夏洛洛,直到Joe的到來;另一方面,她並不想出現在這幅不愉快的畫面里,而且,她對蔣方離的仇恨並沒消除,越來越濃,她恨不能親眼看到他的笑話,但是想到畢竟是因為自己才暴露了這件事,所以她還是打算找個地方躲起來。她抑制住心裏的波瀾,對夏洛洛說:"行,那我先去看看了,你倆打算去哪裏?"
"過幾天我生日,正好咱們的節目也要開播了,我打算搞一個小型派對,這不是也過來選衣服嗎?要不咱們一起去看看?你也幫我參謀參謀,你打算買什麼牌子的?"
"啊?……這……"游慕冰眼看推託不掉,又沒什麼借口馬上走,於是只好說,"哦,那行吧,咱們就隨便看看吧。"
三個人剛剛走到女裝區,游慕冰的電話響了,她心一驚,偷偷看了看手機,果然是Joe,她趕快把手機調到了靜音。夏洛洛正拿了一件難看無比的衣服在比畫,游慕冰心生一計,走過去對夏洛洛說:"不好意思,洛洛,剛才台里給我打電話,說有點兒關於排練的事,我得先回去了。你們先選,改天有時間再一起逛,好嗎?"
"哎,太可惜了。你真夠忙的,難得出來逛一回。算了算了,還好有小蔣陪我,你去吧。晚上我讓小編輯把稿子和嘉賓資料發到你的信箱裏,你好好準備,還有就是,你要好好養嗓子,咱們可要備戰了!"夏洛洛啰唆了一大堆。
"行!放心吧,我先走了!"游慕冰匆忙地跟夏洛洛告別,向門口走去,剛好迎面看到了鶴立雞群的Joe,正在撥着手機四處張望,游慕冰沖她揮了揮手。Joe點了點頭,向夏洛洛和蔣方離的方向走去。
游慕冰嘆了口氣,覺得渾身輕鬆了下來,剛要轉身離開商場,但是又想起來了什麼,喊了一聲:"Joe!"Joe停住了腳步,眼睛裏冒着火,說:"怎麼?"
"你真的要過去看嗎?"
"當然!"Joe堅定地,毫無顧慮地說,"為什麼不過去看?我要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游慕冰想勸Joe不必過去再受刺激,她僅僅希望她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並沒有非要看這場好戲的心態,所以她感覺自己矛盾得要命,但是目前看到Joe的姿態,她覺得勸也是沒用的了,至少,能夠洗清自己的冤枉,也是值得的,其他的她不打算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