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第10節

那天快下班的時候,Simon跑來露了一小面:“Linda,抱歉啊,今天我車被人開走了,不能送你回家,你自己打車吧。”

她是來上班的,不是來做客的,根本就沒指望誰送她回家,聽他這樣一抱歉,只覺受寵若驚,急忙回答說:“好的。”

“高”在旁邊意味深長地笑。

她回家的時候,正趕上下班高峰,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到家,想起詹濛濛今晚要跟少東家去看電影,不回來吃飯,她也就沒心思做飯了,先去沖涼,然後用開水泡了碗剩飯,端出昨天剩下的青椒肉絲和涼拌黃瓜,一個人在客廳吃起來。

兩樣菜都剩了很多,好像昨天那兩人根本沒吃菜一樣。而她昨天吃得很囫圇,沒怎麼注意菜的味道,現在一個人慢慢咀嚼,才發現兩樣菜都比她做得好吃,超贊。

吃完飯,她躲進卧室去複習GRE,想把白天上班耽誤掉的時間補回來。

但她一點書也看不進去,老在那裏猜測詹濛濛和少東家現在打到第幾壘了,眼前老是詹濛濛借勢一歪倒進少東家懷裏的鏡頭,而少東家呢,則很靦腆的樣子,完全採取不抵抗政策,很快就被詹濛濛親了小口,摸了小胸。

她覺得“暗箱作業”的流程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本來想等詹濛濛回來親口證實,但等了一會瞌睡就來了,接着就沉入了夢鄉。

一陣敲門聲把她驚醒,她心兒跳跳地問:“誰呀?”

“我,濛濛。”

“你這麼早就起來了?”

“起什麼呀,還沒睡呢。你怎麼這麼早就睡了?”

“我太困了——可能是今天起早了吧。進來吧,門沒閂。”

詹濛濛進來了,臉上還沒敷面膜,估計剛到家,進來就嚷:“745(氣死吾)了!”

“怎麼了?你今天不是跟他看電影去了嗎?”

“別提了,一提我就怒火萬丈!”

“他——放你鴿子?”

“諒他還沒那麼大狗膽。”

“沒帶你去吃晚飯?”

“吃了。”

“那還能是怎麼得罪你了?”

“說了你肯定不相信。”·

“試試看。”

“他跟我AA制(各付其帳)!”

她不以為然地說:“我說什麼不得了的罪行呢,不就是個AA制嗎?有什麼好氣的?”

“我的飯錢和票錢都是我自己掏的!”

“我知道是你自己掏的,不然怎麼叫AA制呢?”

“如果你男朋友跟你AA制,你不氣?”

她想了一會,說:“我沒男朋友,想像不出來。”

“既然是我自己出錢吃飯看電影,我還要他邀請我幹嘛?我不會自己去?”

“邀請你去聊聊啊。我聽我媽說她室友就是這樣的,過幾天就邀約着一起吃午飯,但每次都是各付各的帳。”

“但這裏不是美國啊!況且我們也不是一般的室友啊!”

“算了,消消氣吧,為這麼點事氣成這樣划不來。”

“一次的飯錢票錢是不算什麼,姐出得起,問題是這個運行方向不對頭啊,如果他在錢上這麼小氣,到時候他不跟我定個婚前協定?如果我一分錢都拿不到,我圖個什麼呀?論長相,他還不如Simon。論年齡,他更是——不如所有人了,我隨便一個追求者都比他年輕。”

“我覺得他人還是不錯的,菜也燒得挺好的——”

“那有什麼用?難道我把我的一生都押上,就是為了有人給我做飯?我不會請鐘點工來做?”詹濛濛氣了一陣,問,“你那邊怎麼樣?”

“什麼我那邊?我哪裏有‘邊’?”

“Simon呀。”

“他?挺好啊,給我安排了工作,就忙他的去了。”

“真的?午餐沒一起吃?”

“沒。”

“晚餐呢?”

“也沒。”

“沒送你回來?”

“自己搭公車回來的。”

“怎麼會這樣?潛規則可不是這樣搞的啊!”

“我說世界上沒那麼多潛規則吧?你還不相信。”

“不怕,沒有潛規則,我們也能創造出潛規則來。”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勾引Simon?”

“別說那麼難聽嘛,可以創造機會跟他一起吃飯。”

“我幹嘛要跟他一起吃飯?”

“至少可以看看他是不是也搞AA制嘛。”

“午餐是公司免費提供的,不用AA。”

“那就晚餐。”

她開玩笑說:“我才不請他出去吃晚餐呢,萬一他不搞AA那一套,說誰請的誰付賬,那我不虧大發了?”

“至少可以證明悶悶不是唯一的一個小氣鬼。”

“你連這也要找陪襯?”

“不是找陪襯,而是看看到底是悶悶本來就小氣,還是受到了外國反華勢力的影響。”

“好吧,等他哪天請我的時候,我就豁出去,跟他一起吃頓飯。”

但Simon一直沒來請她吃飯。

連着上了幾天班,她都是自己搭公車來去,中午就在“藍色海洋”的職工餐廳吃飯,晚上回家吃。最初兩天,Simon在她下班之前還來關照一下,叫她自己搭公車回家,後來Simon連這點例行公事也免掉了,幾天沒打照面。

這讓她有點驚訝,也有點失落。

她倒並不是想被Simon潛規則,如果他提出要潛規則她,她絕對不會答應,哪怕他以解僱來威脅她,她都不會答應,反正這工作是臨時的,不解僱也幹不了多少天。

但他完全沒有潛規則她的意思,又讓她覺得不對頭,因為她聽詹濛濛講過,Simon回國就是為了泡MM(美眉,女孩),因為大陸MM又多又漂亮又好泡,性能力強的男人都海龜了,留在國外的都是腎虧陽痿的猥瑣男。

也就是說,Simon沒來潛規則她,是因為她不夠漂亮。她憤憤地想:哼,你以為你自己很了不起啊?不過就是一個老白臉!

她接觸比較多的就是那個“高”,叫高中華,矮矮胖胖的,她本來想叫他“高老師”,但“高”堅決不同意,說就叫他“高”,她只好叫他“高”,但每次叫都有點心虛,怕別人以為她在諷刺誰。

“高”教了她一些伺服器的管理技術,都不難,學學就會,看來在公司搞IT真用不着讀計算機的研究生,連本科都不用讀,就跟一個師傅學幾天就會了。

她每天都沒什麼事干,就坐那裏玩,她很過意不去,問“高”要事情做。

“高”說IT就是這樣的,伺服器不壞就沒什麼事做,伺服器壞了就堆成山的事做,不過都是她做不了的事。

她心懷愧疚忐忑不安地工作了幾天,會計處通知她去領工資,她更心懷愧疚忐忑不安了:“我才上了幾天班,又沒幹什麼活,怎麼好領工資?”

“高”打趣說:“你怕錢咬手啊?要是怕的話,領來了直接交給我。”

“怎麼沒叫你去領?”

“我是長工,拿月薪,直接打進賬號里。你是短工,拿雙周薪,發現錢。”

“哦,是這樣。”

她來到會計處,發薪的是個中年女人,盯着她看了老半天,才把裝錢的袋子給她。她接過袋子,不好意思查看數目,回到機房,也不好意思當著“高”的面查看錢數,直接塞進手提袋裏。

“高”開玩笑說:“呵呵,裝自己包里了?不怕錢把包咬壞了?發了多少錢?”

“沒數。”

“怎麼不數呢?萬一搞錯了怎麼辦?”

“搞錯了我也數不出來,因為我不知道正確的應該是多少。”

“鄧蒙當初怎麼給你講定的?”

“他說按小商的薪酬標準,但是我也不知道小商是個什麼薪酬標準——”

“高”突然炸開了:“這也太不公平了吧?他幹了多少年,你才幹了幾天?他怎麼可以按他的薪酬標準雇你?”

她被“高”一連串的“他”搞糊塗了,小聲問:“你在說誰呀?”

“高”馬上改變了口氣:“隨便說說,你別跑去告訴鄧蒙,他知道了肯定叫我滾蛋。”

“他能叫人滾蛋?”

“怎麼不能呢?那個小商幹得好好的,他不一樣叫人滾蛋了嗎?”

“不是說小商——是自己辭職的嗎?”

“是自己辭職的,但如果他不在背後玩花招,老闆怎麼會叫小商走人呢?自動辭職只是為了個體面,比解僱好聽一點,但誰不知道現在工作難找?端着‘藍色海洋’這個金飯碗,如果沒神經病,誰會自己辭職?”

“他為什麼要把小商趕走?”

“這還用問?”

“你的意思是——”

“當然是為了把你安插進來嘛。”

“我也沒要他安插我——”

“你沒要他安插,他偏要為你安插,你怎麼辦呢?還不是掉進他的圈套,乖乖被安插了?”

“這是圈套?”

“那你說是什麼?你聽我一句,沒錯的,你千萬別讓他泡成了。沒泡成的時候,他還是很殷勤的,接你呀送你呀,請你吃飯看電影啊,把你當個寶貝,一旦泡到手了,他就不稀罕你了,等他玩膩了就讓你捲鋪蓋滾蛋,那時你哭都沒地方哭。”

“高”見她愣在那裏,推心置腹地說:“我是看見你年輕——沒有社會經驗,不忍心看你上當受騙。你可別對任何人講,如果鄧蒙知道了,我的飯碗就打了,我還指着這份工養家餬口的。”

她聽了“高”的話,心裏惴惴的,不知道這份工還要不要做下去。

結果彷彿為了給“高”做旁證似的,她剛到家,Simon就打電話來了:“今天發薪了吧?”

“嗯。”

“開心嗎?”

“呃——開心。”

“怎麼是‘呃開心’,而不是‘開心’?”

她不敢把“高”的話說出來,撒謊說:“第一次領這麼多工資,開心糊塗了。”

“呵呵,準備怎麼花這筆錢啊?”

“呃——留着去美國花吧。”

“這點錢折換成美元能有幾個?”

“能換幾個是幾個吧。”

“我還以為你會請我吃頓飯呢。”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賴着不吭聲,裝沒聽見。

他問:“怎麼?捨不得?那我請你吧。”

“無功不受祿,我又沒幫你什麼,怎麼能要你請我吃飯?”

“呵呵,無功不受祿,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那你得請我吃飯了,我幫了你,應該受祿,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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