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04章
第一百零一話:他想戴綠帽子?
莉麗說:“程玄要在上海開設分公司了。”我大驚:“他這小子已經成功得要開枝散葉了?”莉麗皺了皺眉:“其實也不是,只不過我們實在不想牛郎織女。”我點點頭:“我知道,不過公事上,也不要太操之過急了。”莉麗附和:“你說的對。”女人是男人的動力。女人一笑一蹙眉,男人就要策馬揚鞭了,就算有從馬背上摔下來斷胳膊斷腿的危險,也在所不惜。
肖言也在策馬揚鞭。只不過,我總覺得他的鞭子會殃及到別人身上。
喬喬給我打來電話:“溫妮,我現在在上海,你方不方便和我見個面?”我結巴起來:“喬喬?有,有事嗎?”結巴完我就心想:廢話。沒有事幹嗎見我,我又不是多好看。
喬喬在我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廳等我。我突然好奇咖啡廳中能有多少人是在心如止水地品咖啡,其實說白了,那隻不過是個你一言我一語的地方罷了。談得攏,咖啡就香郁,而要是談不攏,咖啡就似中藥一般。
我一眼就看見了喬喬。她坐在角落,額前的劉海兒幾乎要擋住了眼睛。她看上去心事重重,像是月亮被雲彩遮住了似的。我走過去,她仰着頭看我,不由衷地笑了笑。我坐在她對面,點了一杯果汁。無論談得攏或不攏,都不關咖啡的事。
喬喬問我:“最近好嗎?”我點點頭,說了最敷衍的兩個字:“還好。”喬喬想了想,終於問道:“最近,你有見過肖言嗎?”我一下子就聽到了我的心跳,像越敲越急的鼓。我張口:“我,我有。”喬喬自嘲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一定有的。”我心急起來:“喬喬,我們,我和肖言,並沒有怎樣。”我又心虛起來:我和肖言,的確說了不該說的話,也做了不該做的事。喬喬反而來安撫我:“你不用解釋,我只是想要一個真相罷了。而肖言他不肯承認,他不肯給我真相。”我突然慚愧得抬不起頭,肖言果真把我放在陰暗處,我果真是個見不得人的第三者。
喬喬竟落下淚來:“我可以聽從別人的安排,卻不願被欺騙,那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傻子。”我像鴕鳥一樣埋着頭,我沒有立場去開解她。我連我自己都開解不了。
喬喬吸了吸鼻子:“溫妮,你知道我和肖言之間現在有多可笑嗎?”我知道,新聞沸沸揚揚,說他們誰也對不起誰。不過,喬喬卻說:“他介紹了一個男人給我認識,而那男人,現在在追求我。”太可笑了,丈夫為妻子做媒,想戴綠帽子。不過我笑不出來。我咕噥:“你,你認為是肖言安排的嗎?也許,也許只是個巧合。”喬喬的淚又滾了下來:“我過去以為,他誠懇,有責任心,處境再艱難也不願為難別人,可現在。”喬喬的話到此為止,但我卻懂。肖言在為難着每一個人。
我給了喬喬她要的真相。我的臉上卻火辣辣的,像被剝了一層皮下來。
下午,我去參加了一場網絡遊戲的上市報道會。魏老闆想知道此款網絡遊戲的上市反響,會不會給此公司帶來突發的利潤。這是一款武俠遊戲,男男女女都能飛檐走壁,刀槍劍戟。我看着大屏幕,主持人正在演示逼真的畫面與音效。只見一個男人掄着大刀,正以一敵百。血染紅了整片天空,我聽得到大刀砍入人骨肉的聲音,卻也意外地看到了那男人眼中的淚光。我離開了會場,走之前悄悄撂下一句:什麼狗屁玩意兒?人生已經夠矛盾夠血腥了,幹嗎還要開發出這狗屁遊戲?
第一百零二話:不能總當孩子
就這樣,我明目張胆地下載了遊戲,註冊了帳號。莉麗見了,說:“溫妮,你不要飯碗了?工作時間玩上遊戲了?”我雙手一抱拳:“此乃上頭吩咐下來的。”我註冊的帳號叫做:我不殺你你也別來殺我。
我戴着耳機搖頭晃腦。遊戲中的我穿着個黑袍子,飄來盪去。魏老闆從我身後摘掉我的耳機:“怎麼樣,比安徒生強吧?”我抱怨:“老闆,我連匹馬都沒有,您再看看,我這小匕首跟水果刀似的,怎麼去跟人家拚命啊?”魏老闆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怎麼,還讓我出錢給你買馬買刀啊?”我眯着眼睛一笑,魏老闆卻瞪我一眼:“自己買。”臨走,還加了一句:“下周把報告交給我。”
於是,我不得不自己掏了腰包,先買了高頭大馬,又買了鑲着紅寶石的寶劍。我又戴上了耳機,騎着馬格躂格躂的四處溜達上了。
黎志元約了我吃飯。
飯桌上,我在喝下兩杯黃酒後,問他:“你說,殺人是用刀砍下去好呢,還是用劍刺下去好呢?”我一邊說一邊比劃,像個威風凜凜的女俠。黎志元伸手摸我的額頭,以為黃酒燒壞了我的腦子。我撥開他的手,又問:“你說,丈夫離開妻子的最好的方法是什麼?”黎志元看着我不語。我繼續道:“你不知道,我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逼着妻子先離開他。”我又喝下一杯酒:“黎志元,你的前妻是不是也是被你逼走的?”黎志元不悅了。他說:“溫妮,你不能總當自己是蹣跚學步的孩子,你不能總讓我像原諒孩子一樣原諒你。”
黎志元走了,留下我一個人繼續喝酒。我離開時,看見黎志元的司機在門口等我。
茉莉給我打來電話:“美國經濟狀況不好,則淵的工作壓力大了很多,我們最近常常吵架。”誓言固然美,說要相互扶持,說一生一世不離不棄,不過,卻沒說不能吵架。
我媽得了感冒,說一句話要咳嗽三聲,這令她一提起肖言時,更讓我覺得自己不孝,像是我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把她活生生氣到了這般田地。我說:“媽,您能接受,女兒嫁給一個離過婚的男人嗎?”我媽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你,你,你說什麼呢?”我馬上矇混道:“哎呀,今天看電視,節目裏討論的。”我心想:不如我趁早發展發展安迪,畢竟他不像肖言和黎志元,畢竟他未婚。
傑茜卡又不滿了:“為什麼你打遊戲,我卻要下煤礦?”傑茜卡誇大其詞了,她只不過是被分配去調研煤炭板塊的公司。至於煤礦,沒一個人讓她下。我說:“你以為我願意打遊戲?我白天殺一百個人,夜裏就夢見被一百個人殺。”傑茜卡努努嘴:“那我還是去下煤礦好了。”
肖言又送來了花。花中的卡片上寫道:你是我的風箏,飛得近,飛得遠,卻都與我相連。我把卡片收進抽屜,心想:媽的,為什麼你不是我的風箏?
新聞說:喬家小姐有了個頻頻約會的英俊男友。我突然質疑,也許連這新聞都是肖言安排的。我從未想過,我愛的肖言也許精明到狡猾。不過,是質疑而已。
第一百零三話:工作在於廝殺
黎志元在被我以“逼走妻子”的罪名冤枉后,一直沒有找過我。我打電話給他:“黎志元,你很小心眼。”黎志元否認:“我大方得都要缺心眼了。”我在電話這頭向他鞠躬:“對不起。”黎志元道:“下不為例。”我問:“那我能平身了嗎?”黎志元施恩:“平了吧。”
我最不該冒犯的就是黎志元。他把他的前妻,把我,把傑茜卡都放在眾人眼前,還在我們身上都掛了牌子,上面寫着深深愛過的前妻,令人在乎的溫妮,妹妹般的傑茜卡,任眾人誰看了,都是這同一說辭。他真誠地對待我們,我又何苦去冤枉他。下次,我寧可扇自己的耳光,也不會再冒犯真誠的黎志元了。
我做了一份調查問卷,問卷的標題如下:你願意為殺人而花多少銀子?後來想了想,又改成了:你願意為行走江湖而花多少銀子?我想,也許只有我覺得砍下別人腦袋,刺穿別人肚腸的行為叫做“殺人”,也許別人認為那叫做伸張江湖道義,維護武林和平。我還在問卷的落款處寫道:“我不殺你你也別殺我”雙手抱拳單膝跪地謝謝你的合作。
而調查的內容不外乎是想刺探眾人願意花多少人民幣招兵買馬,拜師學藝,置備華麗的盔甲和令人聞風喪膽的器刃。
我把調查問卷大肆發佈到網絡上,並號召公司人脈在中國的大江南北為我走街串巷進行面對面的問答。一時間,公司沸騰,眾人向魏老闆請纓:“讓我們也去廝殺吧,以更有效地配合溫妮的調查。”魏老闆火冒三丈:“你們怎麼不去配合傑茜卡開採煤礦?”
肖言的花又到了。之前的還來不及枯萎,新的就又到了。魏老闆問我:“溫妮,你看公司需不需要再多買幾隻花瓶啊?”我說:“好啊,反正我還要再青春個好幾載,這花,且沒完沒了呢。”魏老闆瞪我:“大言不慚。”
肖言的卡片上寫道:這次,花到,人也到。
想必肖言為了公事來了上海。“合振”蒸蒸日上,想必他抽不出空餘專為我而來。我惶惶:又要見面,見了面又要怎樣?我對他說過暫時不要見面,他充耳不聞。莫非這次要給我帶來捷報:妻子喬喬已另覓新歡。這算得什麼狗屁捷報?昔日又不是喬喬對他逼婚,如今他逼走喬喬,又有什麼狗屁用。
我戴上耳機,見一個殺一個,自己的肩膀漏了個洞,血如泉涌。
直至我下班,肖言也沒有找我。
我揉了揉梗直的脖子,和安迪一道上了電梯。電梯中就我和他二人,他問我:“溫妮,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我覺得這話廢話極了,莫非我能說“你不能問”?我只得點了點頭。他壓低了聲:“你一個月,拿多少薪水啊?”我也壓低了聲:“你呢?你拿多少?”安迪清了清嗓子,不說話了。我又說:“情報,是用來交換的。”我最羨慕莉麗這一點。她掌握我們每個人的情報,掂一掂就曉得我們每個人幾斤幾兩。
我和安迪下了電梯。他嘆氣:“我做秘書不少年了,不過錢永遠是那麼一點點。”我沒說話。安迪又道:“溫妮,你說我再去讀讀書,考個文憑如何?”我在他眼前握了握拳:“好,加油。”魏老闆的秘書總是不安分,要麼嫁人,要麼做了人家教,現在安迪,又想去進修了。人生在於折騰,我鼓勵折騰,“做家教”的除外。
肖言沒有守在我公司樓下。我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溜了好幾圈,也沒瞅見他。我突然松下一口氣來。
第一百零四話:計劃
我的電話響了。我幾乎篤定是肖言打來的,不過,卻是茉莉。茉莉哭了,聲音一抖一抖的:“溫妮,溫妮,你幫幫我。”我亂了手腳:“茉莉?怎麼了茉莉?”茉莉竟說:“我要和則淵離婚。”
我突然想隨手拉上一個路上,問問看是不是婚姻根本是兒戲。說結就結,說離就離,就像去遊樂場一樣方便,一樣有趣,而辦手續的費用甚至比遊樂場的門票還要便宜。我二話不說先教導了茉莉:“婚姻不是兒戲,不用動不動就把離婚掛在嘴邊。”
茉莉繼續哭:“則淵,則淵,他做夢時喊了丁瀾的名字。”茉莉哭得肝腸寸斷,我卻無動於衷,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樣。茉莉問我:“溫妮,是不是人都忘不掉第一個愛的人?是不是你也忘不掉肖言?”我動了肝火:“你的事,不要扯到我頭上。”我越想過安生日子,就越有人把我往火坑裏推。也許我做夢也會喊肖言的名字,不過沒人聽得見,沒人告訴我。
茉莉被我嚇着了,哭聲戛然而止。我又覺得對不起她了。我逗她:“要是你還愛則淵,就好好過日子。他現在已經是煮熟的鴨子了,想跑也跑不了。”茉莉破涕為笑:“煮熟了也不冒險,不如嚼爛了吃進肚子。”我卻在想:吃了不合適自己腸胃的東西,還不是一下子又要拉出來。
正當我想着這不雅的東西,肖言出現了。他的車停在路邊,他的人站在車邊。我走過去,有種自投羅網的感覺。
肖言說:“這麼早下班?”我說:“殺人殺累了。”肖言不懂我的話,皺了皺眉,我卻不想多說。肖言為我開了車門:“上車吧,我們先去吃飯。”我釘在地上:“不了。而且,不要再送我花了。”肖言翻臉像翻書一樣快:“溫妮,你怎麼變這麼多?”我委屈極了:“肖言,我理解你的難處,為什麼你卻永遠不能理解我?”
肖言的拳頭狠狠落在車窗上:“我不理解?你不是介意我的婚姻嗎?所以我正在努力離婚啊,可你也要給我時間啊。”我竟啞口無言。我的確介意肖言是個有婦之夫,而肖言也的確在努力離婚,那麼,我究竟還在不滿什麼?我究竟想要什麼?我問肖言:“新聞上說喬喬有另一個男友,是不是真的?”肖言雙手握住我的肩:“是啊,那是我介紹給她的。那男人有才有貌,並不委屈喬喬。”我又問:“喬喬會因為他而和你離婚?肖家會贊成?‘合振’難道不會受到影響?”肖言的手鬆了下去:“我說了,我有我的計劃。一切會完美的,小熊,你相信我。”我又惶惶了:肖言還是有事瞞着我,他永遠有事瞞着我。
我說:“那等一切都完美了,你再來找我好不好?”我的語調再平靜不過了。
肖言走了。他離開了上海。他日理萬機,還有一個接一個的計劃,他沒閑工夫同我鬥嘴。
我這尊過江的泥菩薩雖自身難保,但卻還是突然可憐起喬喬來。她就像只皮球,被父母踢給一個男人,又被男人踢給另一個男人,而偏偏,踢她的人還都並不覺得委屈了她。
美國華爾街的金融風暴說時遲那時快地狂暴起來。股價如跳崖一般,富人們像撒了氣的氣球,上下亂躥也改變不了身價越縮越小的命運,而越來越多的窮人被富人勸去度假,沒了薪水,吃上不麵包,只得多晒晒太陽了。
想必則淵也是被失業的壓力壓得頭昏腦漲,才會夢見舊人舊事。
魏老闆在辦公室里砸了杯子,安迪剛掃走,他又把花瓶舉過了頭頂。安迪撲上前去,正好見證了花瓶粉身碎骨的一剎那,嘆氣之餘,只得又去取掃帚了。魏老闆的頭頂上空又出現了一隻古董盤子。我正想撲上去,心想接住它它就算是我的了。不料,魏老闆一咬牙,又把它放回了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