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婚姻生不出安全感
是一輛好車,後門一合一開,有個男人跨下來,一把將那個年輕女子的胳膊抓住。她掙扎,他不放,兩個人就在大街上拉扯在一起。
那男人已經不年輕了,皺着眉頭,側臉熟悉,她再怎麼視線不清都一眼認出來,正是牛振聲。
而那個年輕女子長發披散,露出來的臉龐與她有三分像,錢多多就站在他們身側,眼前清晰晃過她的五官,那張臉突然和記憶里一張模糊的照片重疊,錢多多倒吸了一口氣,心墜了一下,再翻上來的全是煩亂。
繁華的交通樞紐,商業中心,看熱鬧的人一眨眼就圍起一個小圈,還有不斷增多的趨勢,錢多多原本就立在離他們三尺以內的地方,突然間眼前人影憧憧,什麼都看不清了。
她也不想看清,更不想讓牛振聲看到自己,努力移動腳步往後,最後掙扎出了人群,轉身拔腿就走。
下地鐵的時候,感覺一節一節階梯彷彿在面前漫長無止境,她走着走着忍不住跑起來,手心扶着冰冷的鐵欄,千萬人每日撫過的光滑金屬表面,竟讓她感覺有些刺痛。
一路上腦子裏翻滾的全是剛才那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樣子,不是第一次見到他們倆同時出現了,這影像與香港的模糊一瞥聯繫在一起,傻子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更可怕的是,那年輕女子的臉她是見過的,不止是在香港,現在想來,更早以前她就見過她,在葉明申的車廂里,他微笑遞過來的那張照片上。
怎麼辦?兩次撞見朋友的丈夫與其他女子糾纏,那女子又貌似是她剛放棄的完美男人的前女友,覺得面前猛然張開一張錯綜複雜的大網,縱橫交錯,毫無頭緒,錢多多突然感覺頭疼欲裂。
怎麼辦?要告訴依依嗎?可是最不討好的就是這種角色,人家夫妻不合全由你起,要是最後兩公婆盡釋前嫌,再看到她就是心頭一根刺,弄不好連朋友都做不成。
那還是保持緘默?就當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過?反正剛才一片混亂,牛振聲根本沒有和她對過眼,她又跑的快,料想他也不知情。
但是就這樣讓依依蒙在鼓裏過下去?若是牛振聲哪天突然決定不再需要這段婚姻,她難道就眼睜睜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被殺個措手不及,一點準備都沒有便成了下堂婦?
想破腦子都想不出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錢多多最後在心底呻吟了一聲,無力地把臉埋進掌心裏。
生平第一次對閨密之約有了抗拒之心,但是再怎麼不願意,地鐵還是將她迅速送達目的地。
已經是晚餐時間,她們約的是商廈三樓的泰國餐廳MMK,上樓的時間錢多多腳步沉重,幾乎連自動扶梯都邁不上去。
餐廳門口裝飾着熱帶植物,穿着泰國傳統服飾的接待小姐上來微笑帶座,老規矩,依依早就到了,看到她遠遠招手,臉上微微笑,氣色還好,倒不像之前電話里聽來那樣懨懨的樣子。
腦子裏還在打架,錢多多落座的時候強迫自己笑了一下。
“多多,最近有什麼新聞?”依依正低頭翻菜單,不是第一次來了,依依點得很快,沒聽到錢多多的回答,合上菜單又對她看過來,“多多?”
“啊?”餐廳里有很小的舞台,有三兩個泰女正在起舞,十指指套尖長,變幻光線下閃爍不定,錢多多正恍惚着,回答都慢了半拍。
依依笑了,“怎麼了多多,做總監很累嗎?跟你講話都聽不到。”
“不是,我在想吃什麼呢。”錢多多勉強笑笑,小姐正送上菜單,她伸手接過,低頭藉著翻閱掩飾自己的失態。
吃的是咖喱蟹黃煲,清炒芥蘭,還有茅香雞肉卷,MMK泰國菜做得地道,這幾道菜原本都是錢多多心頭好,可這一次她卻食不知味,倒是依依談興很濃的樣子,一邊勺着金黃的咖喱汁一邊跟她講話,“多多啊,前幾天史蒂夫那個管理課程的同學搞聚會,我也去了,猜猜我遇到誰?”
“誰?”錢多多答得簡單,因為一直是低着頭的,所以眼前看到的都是依依手裏的動作。
她碗裏是雪白狹長的泰國絲苗米,淡青色的勺子帶着金黃色醬汁落在上面,然後被慢慢攪拌,咖喱香味濃郁。
依依是常年閑散慣了的人,所有的動作都透着慵懶,十指纖纖,美人美食,就算拌個飯也讓人看得享受,哪像她,吃飯總像在敢時間,看着看着錢多多又走神,這樣的依依,還經得起打擊嗎?
對面依依的聲音又響起來,“還有誰,葉明申啊。”
“啊?你怎麼會遇到他?”聽到葉明申的名字錢多多倒是回神了,語氣疑惑。
“人家是教授,葉教授。”依依加重語氣,然後難得嘆口氣,“多多,他有跟我談到你哦。”
“有嗎?”覺得自己今天跟只鸚鵡似的,只剩下重複問句的本事,錢多多又吐出兩個字。
“他問你好不好,唉,我覺得葉明申真的沒什麼可挑剔的,放棄這樣的男人好可惜。”
說到葉明申錢多多想起的只是那張模糊的照片。長發的女孩子憑海臨風,五官與她依稀有些相似。
實在忍不住了,她開口問了一句,“前幾天才聚會,那史蒂夫還在上海吧,你今天怎麼不陪他?”
“今天早上走了,說是去南京開會。再說就算在上海也是半夜三更才到家,這個點我哪會看到他?”依依說話的時候口氣很淡,手裏勺子都沒有停。
遲疑了半晌,錢多多才繼續問下去,“你不會擔心嗎?”
“擔心?”依依抬頭看過來,“擔心什麼?”
答不上來了,錢多多無語。
倒是依依看着她的樣子笑起來,“幹嗎?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挺讓人擔心的?”
“依依。”錢多多正色,“不開玩笑,我想知道,如果婚姻出了問題,你會怎麼解決?”
“婚姻出問題?你是說兩個人感情出問題?”她偏頭看了看錢多多,“多多,我說過維持婚姻有很多方面,我跟史蒂夫結婚都這麼多年了,感情淡了也正常。”
“那就真的讓婚姻變成愛情的墳墓?感情淡了總要挽回的啊。”沒想到依依談起這個話題口吻如此平淡,錢多多眉頭微微皺。
“我們有感情啊。”依依笑着繼續說,“沒有愛情有親情嘛。”
“可是這樣的話,萬一……“錢多多欲言又止。
“萬一什麼?”依依放下勺子,看着錢多多的眼睛說話,“你是說萬一他要拋棄我,我該怎麼辦對吧?”
依依的眼睛很大,雙眼皮深刻,這時在燈光下直視過來,黑白分明,彷彿洞悉一切,多多感覺一震。
“不會的。”一眼之後依依就低頭繼續舉勺子,繼續說話的時候因為嘴裏有了東西,接下來的聲音就有點模糊,“史蒂夫公司那麼大,我跟他婚前又沒有簽過財產公證,要是真想和我分開,共同財產怎麼分?生意上的事情已經夠他忙的了,男人哪來的心思自找麻煩?”
心頭一涼,錢多多再也接不上話了。
也來不及說話,她擱在桌上的電話又響,屏幕閃爍,接起來耳邊就是許飛的聲音。
“多多,我已經在路上了,大概還有半小時。”
心裏亂,錢多多只是“嗯”了一聲,對面依依看着她做口型,“誰?”
錢多多捂着電話小聲答,“是許飛,他等會過來接我。”
聽到許飛的名字依依就來精神,雙手合十開口講話,“那麼好?那你快去快去。”
“不急,他在路上,還有一會。”錢多多匆匆結束通話,擱下手機繼續吃,但食不知味,吃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咽下去些什麼。
倒是依依很有興緻,問了她許多關於許飛的事情,拗不過她,錢多多隻好一五一十地招了,依依聽得雙眼亮晶晶,還時不時小聲驚呼,情緒不知比她這個當事人高昂多少。
這一頓飯吃得錢多多神思恍惚,最後兩個人告別的時候兩人一起走到路口,商廈側門的港灣式泊車點,出租車,接人的私車排了一溜,許飛的車還沒到,但是依依的車早已經等在那裏了。
司機遠遠看到她們就下車來拉門,加長型的豪華座駕,車身晶亮醒目,依依走過去的時候身側每個人都有意無意地投來羨慕的眼光,錢多多就走在她身後一步之遙,那些目光看得清楚,但感覺很差,只覺得自己的步子越來越沉重。
快到車前的時候依依突然回頭看她,“多多,你今天好奇怪,是不是還有話沒跟我說?”
心突地一盪,但是錢多多搖頭,“是我自己的問題,心裏煩,最近被老媽逼得緊,我老在想婚姻是什麼。”
已經走到車邊,依依扶着車門對她很平靜地一笑,“多多,其實婚姻不是終點是起點,有了婚姻就不用再操心嗎?錯了,那也是需要你勞心勞力的地方,不比職場簡單多少。”
那麼多年的親密朋友,過去她們當然也會聊到這樣的話題,但是錢多多沒有進過圍城,說起來總是隔着一層紗,依依也很少說得那麼直白。這一次她語調平靜,但內容冰冷,聽得錢多多渾身發涼。
還來不及回答,又有車轉過街角靠到身邊,是許飛,就停在依依車后,他從裏面推開門對着錢多多說話,“多多,我來了。”說完把眼光轉向依依,點頭一笑,“這位就是你的朋友?”
“這是依依,我最好的朋友,依依,這是Kenny。”
錢多多開口介紹,他們倆也簡單認識了一下,依依早已恢復平時的樣子,講話時一臉笑,臨走時還對錢多多擠眼睛,嘴形做得明顯,“贊哦!好好享受。”
享受?沒想到她在大街上就這麼直白,錢多多都不好意思往許飛那裏看。
依依終於離開,錢多多轉身坐進車裏,副駕駛座舒適寬大,感覺這一天筋疲力盡,她倒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怎麼了?很累?”他伸手替她拉安全帶,“陪我去吃點兒東西?我還什麼都沒吃。”
“好。”她簡單應了一個字。
自己的身體正側過她的身前,兩個人臉頰貼得近,她答應得爽快,但眼裏清楚看到她的一臉疲色。錢多多一向精力充沛,難得看到她這麼無力的樣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他這一天也突然遇到了許多麻煩事,但是看到這樣的錢多多,就是本能地憐惜起來,忍不住伸手撥了撥她落在肩上的長發,聲音一軟,“要是很累就算了,我送你回家。”
剛才那種守門的感覺還在,但又不由自主因為這樣的聲音和動作軟了心口,錢多多坐直一點身子,輕聲催:“沒事,我還好,快開車吧,這裏不能久停。”
許飛很忙,開車的時候還接了幾個電話,無線耳機一直沒有拔下來過,錢多多也不想說話,坐在一邊保持沉默,依依之前的話仍舊在耳邊回蕩,她翻來覆去地想,怎麼都感覺沮喪。
那麼多年了,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偶爾被挫折打倒,偶爾對寂寞感到絕望的時候,她心底深處到底是羨慕過自己這個好朋友的。
依依從小目標明確,又嫁的富貴,這些年錦衣玉食,從不擔心生計,也不曾經歷邊職場上的血肉拼殺,有時候兩個人一起走過鏡前,總覺得相較她的一身安逸,自己整個的滿面滄桑。
但是剛才她在她面前談論婚姻,聲音淡漠,又說那也是需要勞心勞力的地方,不比職場簡單到哪裏去。
那麼到底什麼是婚姻?她不是什麼稚齡少女了,早已不相信王子和公主從此幸福快樂生活在一起的童話,但心底最深處終是有幻想,幻想婚姻是最後的避風港,自己能夠在那裏暫時躲避塵世紛擾,安定喘息一下,然後轉向繼續精神抖擻地努力下去。
只是一個避風港而已,她並沒有奢求那是什麼優詩美地,繁花似錦,只要四季寧靜,只要讓自己能夠安心一瞬,只是這點要求,沒想到也是虛幻。
如果婚姻也不能帶來安穩安心的感覺,如果那以後一樣要面對風險搏殺,一樣需要自己勞心勞力,還有更可怕的,如果那才是一切最大傷害可能的起源地,那她還有什麼可期待的?
突然間心灰意冷,身邊男人還在通話中,這時百忙中側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回過頭去繼續直視前方。
但是左肩一暖又一沉,是他騰出一隻手來,穿過她的頭髮,輕輕握了握她的肩膀。
覺得這樣的安撫好奢侈,錢多多嘆了口氣,側頭在他肩上靠了一下。
上車之後依依獨自在後座看着窗外出神,這條路地處市中心,夜裏也繁華擁擠,接連幾個路口都遇到紅燈,前後左右都是各色車輛。
旁邊出租車裏有人盯着她所在的方向猛看,又拍着身邊朋友的肩膀舉手指過來,說得有勁。
透過車膜看着這一切,知道人家看不表自己,多半只是在討論這輛車而已,但她仍覺得不耐,低頭看到自己擱在手包上的雙手,緊緊交握着,陰影中戒指仍舊閃着光。
縮手握拳,想了想她又去摸電話撥給自己的丈夫。
第一個電話撥通的時間只有五秒鐘,內容是“我在談很重要的事情。”幾乎一瞬就被按斷。
其實她對這種情況早已經習慣,但這次不知為什麼心頭憋悶,愣了一分鐘后抓起來又打,那頭只剩下機械的女聲反覆在說,“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那樣單調而無感情的聲音,其實已經麻木了,但今晚竟然能夠讓她感覺疼痛,痛得彷彿被劃破了耳膜。
不想再打了,她把電話丟到身側座椅上,繼續看窗外。
已經快到家裏,一路上依依都在後座沉默,車庫的電動門緩緩升起,她仍舊不言不動。司機覺得奇怪,等待的時候在駕駛座前回頭看她,“太太,是不是今天很累?早點兒休息吧。”
她好像猛然驚醒,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點頭,伸手就去推門。
車庫門已經升起,司機剛想踩油門,被她在後視鏡里的動作嚇了一跳,他猛踩剎車,叫了一聲,“當心!”
她停住手中的動作“哦”了一聲,也不回頭,側臉掩在垂下的頭髮里,看不清表情,幾秒之後突然彎了彎嘴角,笑了一下。
明明是個笑容,卻讓司機感覺渾身一涼,不敢再多說一句,他迅速將車開進車庫裏,下車為她開門。
許飛開車很快,目的地也明確。不是第一次在一起吃東西了,他們都不愛熱鬧,喜歡安靜的家庭式餐廳,最常去一家台灣小館子,就在他公寓樓下。這時車已經轉入小區前的安靜街道,熟悉的餐廳近在眼前。
許飛住的是酒店式服務公寓,高層,最下兩層裙樓全是各國餐廳,夜裏燈火全開,玻璃牆無遮無擋,遠遠望去晶亮通透。
小區的保安是認識他們的,車還未開到近前就已將隔離欄升起,又站在一側敬禮,對着他笑,“許先生,你好。”
他已經用各種語言接了一路的電話,還沒結束,嘴裏仍在說英語,這時卻對電話那頭說了聲抱歉,然後轉頭笑了一下,看着那保安才回答,“你好。”
下車的時候他終於結束通話,錢多多一路聽過來,雖然心事重重,耳邊只是掠過隻字片語,但仍舊感覺不對,所以立在車邊開口就問,“怎麼了?是不是項目出了什麼問題?”
“坐下再說吧。”他鎖門,舉步的時候回頭看她,因着她的表情安撫一笑,然後對着她張開自己的掌心。
小區里燈光柔和,四下綠蔭濃郁,他的手指修長漂亮,握住她以後隨即緊了緊,很有勁。
這麼肯定有力的一握,錢多多瞬間恍惚,錯覺一切不安彷徨都可以被轉移過去,鼻樑突然酸了,這時的愉快彷彿是一種罪惡,覺得矛盾,她一低頭,再一次默默無語。
晚餐時間已經過去,餐廳里人不多,老闆是一對台灣來的中年夫妻,這時正坐在靠門的桌邊聊天,看到熟客一臉笑。
來的路上許飛已經叫好了東西,老闆跟他很有話題,這是站起來就開始跟他講新看中的一款車,手還在他的掌心裏,錢多多立在一邊陪聽。
一整天踩着寸高的鞋跟,她立了一會覺得累,兩腳換忠心緩解疲勞,他側頭看她,又指指他們坐慣的位置,“多多,去坐吧,我馬上來。”
服務生已經送上餐點,錢多多隻要了一杯奶茶,老闆娘過來招呼的時候眼裏羨慕之色明顯,她也笑了一下,又轉頭去看他。
他正與老闆聊得興起,兩人哈哈大笑,眼角彎起,男人簡單純粹的快樂,這時彷彿感受到她的注視,又側頭看過來,很遠眨了眨眼。
忍不住了,捧着奶茶的錢多多也笑出聲來,一邊笑一邊覺得這男人有魔力,有他在的地方,任何空間都會很愉快。
結束笑談之後許飛走過來入座,看得出他餓慘了,舉起筷子就開動,吃得頭也不抬。
“出了什麼問題?很麻煩?”錢多多繼續問。
他放下筷子看着她說話,“收購的意向書已經報到政府有關部門,和田之前也跟他們打過初期交道,問題應該不大,但是昨天有傳聞出來,M&C有意向要加入競購和田,雖然只是傳言,但和田高層有些動搖。”
“M&C?”錢多多聽完一愣。
他收斂笑容,眉間微微皺起來,難得看到他這樣的表情,錢多多心裏一驚,突然之間恍然大悟M&C對自己的垂青,又詫異於他們的迅速反應,她眉頭一皺,“M&C最近對國內良性資本很有興趣,但和田是做剛性需求的實業型企業,沒想到他們也想橫插一腳。
“也不奇怪,最近是個投資公司就跑到中國來找投資方向,我們收購和田的意向出來之後它的股價上漲迅速,被人注意也很正常,這一點並不令人費解,但是我看了M&C最近這段時間的財報和投資流向,有一點真的很難理解。”
“什麼?”在市場部習慣了與他論壇工作,但是自從他離開之後,兩個人總是分頭忙碌,很久沒有這樣的機會了,錢多多捧着奶茶被子接得很快。
“最近有大筆資金在不斷吃入M&C的股份,它在亞洲的幾個投資項目也與同一個基金合作,我又查了那個基金的背景,山田集團也有份額,而且還很大。”
“山田?你說山田惠子的父親?他不是UVL亞洲公司的大股東嗎?”他說的並不複雜,但不能理解,錢多多滿臉迷惑。
“可能是巧合,山田集團很大,也並不由惠子父親執掌,他在UVL剛剛進入亞洲的時候就開始與公司合作,亞洲董事會裏也算元老了。”
思索了一會錢多多才慢慢開口,“山田旗下的資金與M&C合作,山田惠子參與收購項目,現在M&C宣佈參與競購,巧合這麼做,你不覺得有問題嗎?”
許飛淡淡一笑,“他在UVL下的成本更大,市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這一切都是枱面上的數據,只要稍微有心就能查到,如果山田真的有心擺公司一道,也沒必要搞得那麼大白天下吧?”
錢多多搖頭,“你還笑得出來,就算山田與此事無關,那和田動搖是事實,萬一這個計劃就此擱淺怎麼辦?”
“這麼大的收購案,哪有容易的道理?我們之前與和田多方接洽,底價都已經談的差不多了。更何況最近我托張千在查一些數據,需要等結果,和田主動拖時間,倒也正好。”
張千她是知道的,現在正在研究所搞生物工程,可是他們現在聊的不是和田收購嗎?怎麼又扯上張千了,越聽越不懂,錢多多張口又想問。
他倒是停下筷子,這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已經張開,但錢多多一轉念就覺得這些事情早已涉及商業機密,她又不是直接的負責人,問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使,這麼一想,她立刻閉上嘴沉默。
“凱洛斯剛到亞洲區,和田在這個緊要關頭動搖,你——”奶茶都快喝完了,錢多多才又開口,捧着杯子補了一句。
其實她想說的是如果出了問題,凱洛斯剛到中國,根基未穩,就算不傷筋動骨,也免不了一番風雨,到時候擔子落下來,不又是在你的身上。
外資裏面最難做的就是像他這樣的非外籍高官,斡旋在海外上司和國內複雜情況之間,兩頭不討好,感覺許飛現在所面臨的情況很麻煩,錢多多手滑的時候眉頭皺得緊。
“多多,你在擔心我嗎?”他已經吃完了,聽完咧嘴一笑,抓過她的手就親。
這男人在公司每天穿的正式,一群四五十的中年高管中硬是裝的老成持重的樣子,但私底下,特別是在她面前,就是時不時地露出孩子樣,大庭廣眾的弄得她哭笑不得。
餐廳人不多,但錢多多仍是覺得羞,掙扎着縮手,但男人的十指有力,又抓得實在,她哪裏掙得脫,到最後還是被他一把拉過去,手背一暖,是他的唇輕輕擦過,低着頭還盯着她看,眼裏儘是笑。
唉,皇帝不急太監急,她這是何苦。
但是心口軟了,又很甜,說不出話來,一身套轉的錢多多,小女孩似的紅了臉。
走出餐廳的時候已經夜深,小區里非常安靜,他們並肩往大樓走,錢多多還想說些什麼,才張嘴又打了個哈欠。
已經走到車邊,他抓着她不放,嘆着氣說話,“多多,跑來跑去累不累?要不搬過來,我這裏地方大。”
心裏想笑,但錢多多板著臉講話,“許副總,注意形象啊。”
“我知道,小心桃色新文嘛。”他又嘆了口氣。
小區車道上沒什麼人,車燈晶亮,一直照到很遠的地方,他開得慢,又轉頭看她,心裏也有些捨不得,錢多多側過頭想說話,突然迎面有車開過來,兩車一進一出,交錯時靠得近,她一眼掃過時雙目瞪大,滿眼的不可思議,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次。
“怎麼了?”許飛打方向的時候問了一句。
“沒什麼。”錢多多突然坐正看前方,雙手糾纏在一起放在膝蓋上,回答只有三個字。
那輛車的款式與之前在地鐵口看到的完全相同,車窗貼膜很暗,又是匆匆一晃,看不清裏面的乘客,但她畢竟印象深刻,之前的煩亂全被這一眼勾回來了。
心裏跟自己講話,不會的,這種款的車也不是全世界只有獨一輛,一定是巧合,要是這樣也能遇得到?她還不如去買彩!
但是終究不舒服,腦子裏又是一團亂麻,回程的路上錢多多皺着眉頭看前方,滿腹心事的樣子。
他看了她一眼開口,“多多,事情會一樣一樣解決的,現在項目才開始,你也不用太擔心。”
快到她家的時候學費電話又響,儀錶盤上顯示的時間已經將近11點,這些資本家也太不知體恤民情了吧?錢多多挑挑眉。
許飛看了看號碼,然後接起來應了一聲,“惠子,這麼晚了什麼事?”
那頭說了許久,他卻答得簡單,“嗯,我還沒到家,回去我會看的。”
“早上?早上我要運動,到公司再說吧,你也早點休息。”
三兩句他就掛了電話,錢多多在一邊聽得安靜,這時倒是笑了一下,嘴角彎彎的,“好敬業,知道你忙,早餐約會都願意。”
車已經轉入錢多多家的小區,許飛停車的時候還不忘側頭看她,眼裏都是笑,“多多,我也知道你忙,早餐約會行不行?”
“你不是要運動?”其實並不是吃醋,只是不想離開,坐着聊幾句也很享受。
“一起好了。”
“我懶,起不了床。”
“我幫你。”他的笑容加大,賊賊的,一偏頭就吻了她。
再說下去就是限制級了,唯恐他封起來直接把車開回公寓去,錢多多笑着逃下車去,但腳尖一落地又回頭看他,這次不笑了,“Kenny,山田惠子……”
他微笑,又伸手按了按她的臉頰,“放心吧。”
走進樓道前她習慣性地回頭看,許飛的車還在原地,車窗全落,他並沒有下車,也沒有試圖難捨難分地拉住不放,只是坐在駕駛座上安靜看着她,眼神一直沒有移開。
不是第一次被送到家,也不是第一次回頭看到目送自己的男人,但是這一次錢多多竟然不敢再多看。知道自己不消失他也不會走,她轉身繼續邁步子。上樓的時候心臟跳得怪異,好像被什麼東西包住,一下一下落不到實處,飄飄蕩蕩的酸麻感。
不是第一次戀愛,她知道這是為什麼,但這次又不同,快樂中生了惶恐,只怕留不住。
鄙視自己的想法,她最後幾節樓梯步子邁得很大,兩階兩階地往上奔。
開門后室內一片漆黑,知道爸爸媽媽應該已經上床睡覺,錢多多關門時動作很輕。
藉著門廳里小燈的光往裏走,路過沙發的時候突然瞟到茶几上的一疊書,仿線裝的淡黃色書皮,書名用白底框起的黑色墨字,陰影里很是顯眼。
原本不會在意這些東西,但錢多多一眼掃過那封皮上那兩個字又覺得不對勁,低頭彎腰去拿,想看個仔細。
黑暗中突然有“啪”的一聲,廳里頓時大亮,錢多多被嚇了一跳,一抬頭看到媽媽披着一副站在卧室門口,手指還在開光上,目光炯炯。
被看得一個激靈,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麼錯,錢多多本能地一低頭,檢查自己身上何處出了問題。
手裏還拿着書,燈光下那兩個墨字清楚分明,一低頭就在眼前,大大的兩個字——《明史》。
明白了,錢多多抬起頭的時候滿臉黑線條。
回過神來以後錢多多涎着臉笑,試圖矇混過關,“媽,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啊。”
“自己的女兒天天半夜三更才回家,做媽的怎麼睡?”錢媽媽根本不領情,走過來一屁股坐到沙發上,“今天小葉來過了。”
“人家也沒提你,就說來拜訪你爸的,還把書送過來了,那孩子多好啊,我說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挑啊,這樣的對象你也不要,你到底想找什麼樣的?”
“我對他沒那種感覺嘛,媽媽,強扭的瓜不甜。”錢多多開始撒嬌。
完全不吃那一套,錢媽媽回答的時候也皺着眉頭,“我看人家對你就挺上心的,哪裏強扭了,之前你們不是約會得挺好。”
“什麼上心啊,他明明是來看老爸的,他們倒是一處就成了忘年交,不容易啊。”
“別打馬虎眼,我說你到底結不結婚?眼看快三十的人了。”錢媽媽氣不打一處來,說話的口氣滿是怒其不爭。
聽到這個數字錢多多也不爽了,一句話脫口而出,“過了三十怎麼了?過了三十沒嫁人就不是人了?”
心裏的話倒是說出來了,但是說完就知道不好,果然,錢媽媽勃然大怒,說話前一拍沙發扶手,“多多,你給我坐下。”
知道這是媽媽對他開始長篇大論的典型開場白,錢多多當場頹了。
不出所料,當天晚上錢多多被洗了足足一個多小時的腦,錢媽媽從她三歲時不聽話在公園走失一直說道她過了三十之後在婚姻市場上將會是多麼的凄涼慘淡,而且大有不將她一生說完不罷休的趨勢。
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錢多多唯有硬撐着乖順狀洗耳恭聽,到後來實在撐不住了,坐着都是頭一點一點的。
到後來還是錢爸爸看不過去,過來12點以後走到客廳找老伴,說話前先咳嗽,“別說了,睡吧,孩子明天還要上班。”
錢媽媽正說到氣頭上,突然被打斷一轉頭就沒好氣的回了一句,“你也來說幾句,整天就會在房裏待着看書,看書!女兒都丟給我一個人操心,難不成她是我一個人生的!”
“結婚是大事,多多都幾歲了,你這個當媽的也不能逼着她隨便找個人不是?”時間實在是太晚了,屋外萬籟俱寂,屋裏卻搞得跟批鬥會一樣,心疼女兒,錢爸爸皺眉補了一句。
錢媽媽幾十年來在家裏權威慣了,從來沒被自己的老伴這麼反駁過,又是氣頭上,被這句話一頂,霍地站起來指着錢爸爸就開腔,“你也知道多多幾歲了?眼看就要三十了!你知道不知道現在的行情??一個女孩子過來三十還沒有結婚,還跟老人住在一起,人家會怎麼看?前幾年還老是盯着我問要給她介紹對象的老姐妹現在看到我都不開口了,等她三十一過,你看着,到時候指不定人家背後怎麼說!”
一個人聽訓已經麻木了,錢多多之前只把媽媽的話當成催眠曲,但是這一嗓子真的把她驚醒,一抬頭看到爸爸嘆氣的表情,心裏猛一酸。
一直以來,她都不認為自己的人生有什麼缺憾,媽媽的催逼雖然一年勝過一年,但到底是自己母親,她總是抱着一種撒嬌依賴的心態,聽着答應着,但是現在家裏的氣氛竟然因為她的年齡到達這樣的臨界點,從媽媽嘴裏吐出來的話字字傷人,她始料未及,也根本無法接受。
實在憋不住了,錢多多也站起來說話,“不過就是沒結婚,又不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有什麼好怕的,管人家怎麼說。”
“你不管我要管,親戚們都來問了,到底什麼時候能喝上你的喜酒?你叫我以後怎麼跟人家說?誰家的女兒到了年齡不成個家?難不成你還一輩子在我們身邊待下去!”
“那我搬出去好了,免得別人拿這個說閑話,行了吧?”聽不下去了,從小到大乖乖牌的錢多多,做了生平第一次的叛逆行為,當著自己媽媽的面拿起包掉頭就走,關門的時候手勁大了點,“砰”的好大一聲。
下樓的時候她腳步重,手裏抓着電話直接撥給了那個罪魁禍首。那頭很快就被接了起來,雖然已經是午夜,但葉明申的聲音很清醒,背景很安靜,耳里還聽到隱約的音樂聲。
好得很,這男人莫名其妙跑到她家裏來勾起她媽媽的滿腔怒火,害她全家一夜無眠,自己卻得閑得暇地待在家裏欣賞音樂,氣不打一處來,錢多多開始深呼吸。
其實是很想劈頭問一句,你到底想幹嗎?但是衝動是魔鬼,剛才這句話已經在家裏很好地得到了驗證,她最後還是努力壓抑了一下情緒,鎮定了一秒鐘才開口。
“今天你來過我家了?”
“是啊,上次跟錢伯父說好要帶一套明史給他,今天正好有時間,來之前想給你電話,不過是你助理接的,說你一直在開會,我就直接去了。”他答得很自然,好像這樣的午夜通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這人象一潭深不見底的水,再大的火下去都被滅了個無影無蹤,被弄得沒脾氣了,錢多多心裏嘆氣。
機場一別,他們倆一直沒有再聯繫,這次的事情嚴格說來她也沒資格發脾氣,有什麼好說的?說他跑來觸動了她媽媽的導火索?說因為他的出現導致她半夜三更離家出走?
算來,說到底是自己家的問題,她跟他置什麼氣?
“是我不好意思,多謝了。“
“不用,多多,你最近好嗎?”
“我很好,謝謝關心,你呢?”
“也還好,對了,明天有時間嗎?我有個朋友剛回上海,很想認識你。”他說話的聲音微微笑。
“你的朋友想認識我?”原本垂頭喪氣,聽完這句話錢多多眉毛都弓起來了,一肚子疑惑。
他笑,“別誤會,還記不記得有此碰見我朋友大李?他把你錯認成另一個人?”
“我記得。”腦子裏模糊的影像一閃而過,她不由自主補了一句,“你說青青嗎?”
“是啊。她剛搬家,又開生日派對,說讓我邀請你一起來。”
“邀請我?為什麼?”搞不清狀況,錢多多聲音迷茫。
“哦,她聽大李說起你,有點好奇吧。”
“可是我跟你現在已經……”話說了一半又後悔,錢多多沒接下去,倒是葉明申笑了,“朋友也不是了嗎?”
她沒那麼小氣,但是她對任何陌生人的派對興趣都不大,想開口拒絕,但昨天在地鐵口的匆匆一瞥仍舊在眼前晃動,她對那個跟自己有些相似的女子心中始終梗着一根刺,覺得那個青青身上迷霧籠罩,考慮了幾秒鐘,錢多多最後竟然點了頭。
“好,那我明天再給你電話。”他很乾脆地與她道別,然後兩個人各自收了線。
這個電話不過三言兩語。講完錢多多剛走到大門口,下一步邁出去有點遲疑,她立定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樓道。
電話又響,接起來是爸爸的聲音,“多多,這麼晚了還跟你媽賭什麼氣?快回來睡吧,你媽已經進房去了,她也就是嘴巴厲害,老了老了跟孩子似的。”
剛才一時激憤,現在一個電話打完,又被冷風一吹,錢多多早就清醒了,這時一聽到爸爸的聲音就開始覺得抱歉,抓着電話先說了聲對不起。
“好了好了,你又沒做錯什麼。”錢爸爸又嘆了口氣。
“爸爸,我沒事,就想在樓下走一走,一會就回家,你也快睡吧,別擔心了。”
“好,那你早點回來,我給你門口留着燈。”知道女兒心情糟糕,錢爸爸也不再多說,講完斷了線。
收起電話之後錢多多又在原地駐足立了一會,樓前石階被掃得乾淨,月光下白色一層光。站久了覺得累,她索性獨自在樓前坐了下來。
媽媽的話還在耳邊回蕩——你知道不知道現在的行情?一個女孩子過來三十還沒結婚,還跟老人住在一起,人家會怎麼看?
怎麼看?她是殘了還是傻了?不過就是大齡未婚,怎麼就這麼天理難容了?
已經是初夏,夜裏雖然有了涼意,但風裏並沒有寒意襲人的感覺,只是她心裏冷得徹骨,突然很想聽聽許飛的聲音,電話還握在手裏,手指在那些光潤的數字上反覆摸索,簡單的一個撥出鍵,半天都沒有按下去。
說什麼?難道她劈頭就對他說,我快三十了,沒時間多談戀愛,你愛我嗎?愛我就跟我結婚。
結婚!結婚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嗎?這根本就是逼婚吧!這樣的話叫她怎麼說得出口?更何況她根本不認為他們已經有了共度一生的默契和準備,一切才剛剛開始,要求一個27歲正準備大展宏圖的男人突然進入家庭生活,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她不能說,也不敢說,她很享受這份感情,不想因為這幾句話就失去他,就算是冒一點點險也不願意。
愣愣望着在眼前延伸的那幾條台階,手指不知不覺忘回退,手機的屏幕亮了又暗下去,很好的聲音傳出來將她驚醒:“多多?喂?多多?”
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無意間把電話撥出去了,錢多多把電話放到耳邊輕聲答他,“嗯,是我,你還沒睡?”
“在改點東西,還有一些材料要看,你怎麼還沒睡?今天不是很累了?”
“睡不着。”不想他知道之前的一連串的掙扎,錢多多回答的聲音很低。
他安靜了一秒,然後是推開椅子的聲音,落地窗拉開的聲音。
手機里最後傳來的夜風的聲音和她身邊的重疊在一起,眼前彷彿看到他站在陽台上的樣子,突然很想走到他身邊,錢多多心中又是一嘆。
“睡不着我給你講笑話吧。”那頭突然冒出這樣的一句話來,還來不及回答,耳邊已經聽到他自顧自說下去,“你聽好啊,笑話是這樣的。家用電器講笑話比賽。電視機說笑話,烤箱說好冷啊。洗衣機說笑話,烤箱說好冷啊,電飯煲上台的時候很緊張,還沒說完烤箱又說話——冰箱,幹嗎在我後頭開着門吹氣。”
這不是他第一次對自己講笑話,仍舊是很長的一段,一開始不太流利,說著說著就順了。
她上一次聽完就笑,但這次聽着聽着那種酸麻的感覺又來了,她竟然不爭氣的紅了眼。
“喂,你有沒有在聽?”說了半天都沒有回應,許飛在那頭抗議。
“在聽啦。”錢多多坐在冰涼的石階上笑了,回了一句,“好冷啊。”
“烤箱,你這樣會引起公憤的。”
“電飯煲,你笑話還沒有講完啊!”
說完他們兩個一起笑起來,他最後壓下聲音,“那麼冷你還想聽下去?好了,快睡吧,小心被笑話凍着,着涼。”
“好。”她也應了一聲,然後放低聲音,補了兩個字,“謝謝。”
他這次頓了一下才回答,聲音溫柔,“不用,我愛你。”
原以為自己會失眠,但是這天晚上錢多多躺下后睡得很好,夢裏有許多家用電氣喋喋不休,但她竟不覺煩擾,只覺享受。
想起了還有一句話剛才忘記是,但是沒關係,下次聽完笑話她一定說。
謝謝,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