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傍晚,王父就和王母說:“小剛好久沒回來了吧,打個電話叫他回來吃飯。”王父以命令的口吻說。

王母說:“他自己不會回來啊,要打你自己打。”

王父瞥了王母一眼,走到話機旁。

王剛回來了,王父開口就說:“你現在找的那個是哪個單位的啊?”

“是市汽車配件公司的技術員,人家介紹的。”

王母說:“漂不漂亮,人品好不好?”

“一般,人品好不好我哪知道,才認識半個多月。”

“太老實了。”王剛又補充一句。

“老實才好,太漂亮太調皮你抓不住的,樣子中上,身體好,對老人有禮貌,勤快就行。”王母說。

“擺碗筷。”王母對王剛說。

飯桌旁一家人無聲地咀嚼着飯,席間幾乎誰也不說話,這已經形成一種習慣。

飯畢,王母說:“安安來家裏了,我叫她來的。”

王剛一愣,說:“你叫她來做什麼,她以為是我讓你叫的。”

“是又怎麼樣,我看你找的那些沒有一個比安安好的。”王母說。

“離了就離了,還扯來扯去幹嗎?”王父說。

王母對王剛說:“你以為人家願意來你家啊,我是不放心你才把她叫來的。”

“不放心我什麼?”王剛說。

“你有抑鬱症啊,我和你講過多次了,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不會管了。”王剛邊收碗筷邊說:“抑鬱症有大把人啦,這年頭,誰不抑鬱啊,媽媽你每天會高興嗎?那麼多憂鬱的人也不照樣活得好好的,你說現在誰沒有抑鬱症,誰都有壓力,哪能天天高興。”說完,便去了廚房洗碗。

王母跟進廚房,說:“我知道你是怕花錢,你說你沒有抑鬱症,你又說成天睡不着,又不想吃東西,是不是你都要去醫院檢查一下啊,沒有病更好,有病就趁早醫,安安給你找了個從美國來的心理醫師,她叫你直接找他,我去把他的電話和手機拿給你,你掛你爸的號就行,讓他去報。”

“媽,你真是,說了沒病就沒病,現在這些醫院都搞創收,搞回扣,明明可以開幾塊錢的葯卻故意給你開幾百幾千的,好多撈錢啊,現在的醫生哪有什麼醫德醫術啊,整個醫療體制都是混賬的,去一次醫院就等於扒你一層皮,我才不相信那些醫生呢?我那次不是去看了?一去就要我做全身檢查,還要我住院做電休克,會不會看病啊,我看那個病人電得像死人一樣,那是治精神病的,我又沒有神經病,最多是心理有點不舒服,心理問題諮詢一下就行,現在誰沒有心理問題啊,誰又去做了心理輔導?社會歧視的,人家會說你有神經病的。”

王母聽王剛說得有條有理,再仔細觀察王剛的舉止,見他快手快腳乾乾淨淨就洗完了碗,抹了台,拖了地,心裏又輕鬆起來,她望着王剛瘦削的臉,神態嚴肅地說:“你和我說老實話,你平時想不想自殺,頻率多不多?”

王剛笑起來,說:“媽,我看你是中了安安的毒了,跟她學的吧,還頻率呢?實話告訴你,想過,誰都有想不開的時候,誰沒有想過自殺,你說是不是,現在我都不敢走樓梯,怕自己跳下去。”

王母起身站起來返回房間,找到安安寫的那張條子,放在台上說:“這個我給你了,聽不聽是你的事,我不管你了,說了那麼多次要你去看病,你不聽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王剛不想聽母親嘮叨,便和父母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王母和王父說:“喂,你剛才聽見小剛說話沒有。”

“聽見了,又不是聾子。”王父在看報紙,頭也不抬地說。

“你說他到底有沒有問題啊。”

“我覺得他說得對啊,有什麼問題?”王父放下報紙說。

王母猶豫了一下,終於說:“我想和你說件事,其實那天我把安安叫來是想探探她的口氣,王剛找了幾個都不如安安,安安人好,條件也可以,又懂得尊重老人,你也做不了幾年了,人走茶涼,你不當官了,誰還理你,到時就我們兩個老的在家,媳婦找得不好,你命都要折壽,他們也離了一年多了,小剛現在又定不下來,我聽安安的口氣,她好像也沒找,我覺得還是原配的好,所以,我想讓你問問小剛心裏到底怎麼想的,想不想和安安復婚。”

王父皺皺眉頭,神色凝重地說:“你怎麼還有這種想法,他們是因為性格合不來才離的,好還會離嗎?我不說,你也不要說,感情的事不要包辦。”

王剛快到家門口時,突然接到女技術員的電話,聽得出她很緊張,聲音都有些發抖,女技術員主動邀請他看電影,說是公司發的票,讓他直接去電影院門口會面。

王剛這次表現得比較被動,和李靜分手后,他興緻好像不高,或許是有些勉強,其實女方各方面也過得去,但他似乎還在等待,等待下一個更好的,起碼不比安安弱吧。他覺得和女技術員在一起似乎缺乏那種激情,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些提不起興趣,他對自己也不是沒有自知之明,比如過分節儉吝嗇算計,又結過婚,這些使他在女孩子面前已沒有多少優勢,但憑着外貿公司老闆身份和有名有氣的幹部家庭,不清楚他底細的人,還是有人幫他介紹女朋友的。對此問題,他一向有優越感,因此他也不着急,自己才三十歲,男人四十歲結婚都無所謂。

既然是女的主動邀請,去就去吧,無論怎樣,總比一個人憋在家裏強。

王剛到電影院門口時,女的已等在那裏了。女的穿着樸素的衣服,穿得既不性感也不時尚,哪有這樣來約會的?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一點也不像現代都市女性,沒點氣質,王剛心裏一下很不舒服,臉也拉下來,也不和她打招呼就自顧自進去了。

電影演的是韓國的《紅字》,是已故的韓國紅星李恩宙主演的,王剛看得沒興趣,便伏下頭靠在前排椅背上,女的不知和他講什麼,見他無心思看,情緒也受到影響,便開口說:“是不是不想看,要不走算了。”

王剛求之不得,便說:“不好看,走吧。”

走出影院,王剛說:“小雯,去哪裏?”

“隨你。”

他們無言地向前走着,夜晚是情侶們最好的情調,暖暖的橙黃或淡淡的翠綠色的燈光交相輝映,射出柔和、體貼、意味深長的光暈,覆蓋著路邊的樹木和雕塑,像溫柔的射線,切割着漆黑之面,對對情侶不時從商場穿進穿出,路邊的小吃店飄出陣陣誘人的香味,王剛不想帶小雯進商場,或者吃夜宵,便說:“其實這樣走走也挺好的,看看夜景很舒服。”

小雯:“嗯”了一聲。

路邊有小販在兜售三塊錢的走私光碟,王剛說:“到這裏看看。”王剛蹲下來,一問三塊錢的光碟才知全是被鋸掉一個口子的,能放,全是英文歌,但鋸掉一點肯定放不全,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以兩元成交。

王剛買了兩張碟。小雯看在眼裏,心裏有些犯嘀咕,人家做介紹時也和她說過王剛人老實,但比較吝嗇,看來是真的,若是這樣,那就真的很沒意思,小雯打起了退堂鼓。

小雯悶悶不樂地跟着他繼續往前走,王剛一直沒有話講,小雯悶得發慌,不知講什麼,心裏實在覺得彆扭,王剛也覺得小雯缺少情調,不會逗男人開心,也不想說話,兩人傻子似的往前走着,王剛瞅了瞅小雯,說:“坐會兒吧。”

“嗯。”

他們坐在木椅上,這時,一對情侶停在他們兩人中間旁若無人地熱吻起來,王剛很看不慣地起身說:“要親熱就去家裏親熱嘍,在家裏怎麼都行。”

走着走着,小雯突然站住了,她覺得很無意思,她想趁早結束算了,終於,她掩飾不住失望的表情說:“我想回去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王剛也無心挽留,禮節性地說了聲再見也轉身離去。

這場交往不到一個月的戀愛就這樣無疾而終了,王剛也很無所謂,就像風一樣吹過,不留痕迹。

王剛去了公司,見股東劉少白辦公室還亮着燈,便敲門進去,劉少白說:“走,去喝冰啤。”

“你沒回家啊,嫂子呢?”

“我和那隻母夜叉吵了架,今晚不想回去了。”

他們很快驅車來到啤酒城。

裏面吵吵嚷嚷,燈光很暗,服務員拿着大杯的啤酒在過道上走來走去,劉少白和王剛是高中和大學的同學,兩人關係一直不錯,酒過三巡,性格豪爽的劉少白盯着他說:“你走寶啊,那麼好的老婆,你看看我家那潑婦,沒得比啊,你不要怪我說得直,是你做得太過分了,人家沒有的事你硬懷疑人家,要是我是她,我也不幹,你怎麼就那麼沒有覺悟呢?我勸過你多次,要你不要離,你偏偏不聽,你看你找的那些像什麼,公務員又怎樣?技術員又怎樣?公務員這麼老了還沒找不是太挑剔就是有問題,那個技術員也是,你找的那些哪有安安強,這麼年輕就是副教授了,小剛,我說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少白,你醉了吧,不要喝得那麼猛,慢點喝。”

劉少白又喝了幾口,說:“唉,你看我老婆,天天跟我吵架,我身上被她抓得遍體鱗傷,這種苦真是說不出。”

“為什麼事吵啊。”

“還不是為小孩的事,她天天像吃了火藥一樣,哪有你安安有修養,性格那麼好。”

“她性格也不大好。”王剛喝了一口說。

“再不好她不會打你吧。”劉少白說。

王剛不吭聲。劉少白繼續說:“我說啊,乾脆和她復婚算啦,大家都了解,你找另外的,你不了解,找結過婚的你心裏肯定又不幹,沒結過婚的人家又挑你,不是那麼容易找的,過得去就算啦,她又是醫生,怎麼說都有一門技術,不會失業啦,又不靠你養。”

“說不定人家有主了,還等你啊。”王剛說。

“那不一定,哪有這麼快,說不定她也想和你復婚呢?怎麼說都有感情吧,我說實話,你就是以後討個老婆,你肯定也會拿她和安安比,比她好算你有運氣,萬一比她還差呢,你肯定又不舒服,一有矛盾肯定又是過不下去的,再婚又離婚的很多,為什麼,就是比嘍,雖然你嫂子脾氣不好,但我看就看她的優點,我以前也想過和她離,但我怕後悔,而且有小孩了,將就過吧,現在有幾對夫妻是真正好的,還不是湊合,現實點啦。”

王剛被劉少白說得有些心動,便說:“我們離了以後一直也沒有聯繫,怎麼好意思再找她?”

“你現在給她打個電話,叫她過來喝茶。”劉少白說。

“她不會來的?”王剛說。

“她來的話,去茶樓包間房喝夜茶。”劉少白說。

“你給她打個電話,試試看,看她怎麼說。”劉少白又說。

王剛面露難色地說:“哎呀,怎麼和她說啊,一直沒有聯繫,突然打電話叫她來,她不會來的,我知道。”

劉少白想了想,說:“那這次就算了,你平時還是要給她打電話,問候問候,也不要太頻繁,讓她知道你還是關心她惦記她的,她應該會接電話,慢慢來吧。”

安安在家裏躺了一天,或許着涼了,鼻子堵塞得厲害,不停地咳嗽,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看手機,一看是王剛的,便不理睬,王剛又打來,她也不接,一會兒,王剛就飛了一條信息過來:安安,你還好嗎?打電話給你只是想向你問候一下,多保重,王剛。

安安厭煩地關了手機,過了一陣,門外響起了清脆的敲門聲,“臉皮真厚,還跑到這裏來幹嗎,真好笑。”安安自言自語地說,“咳,咳。”她急忙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咳出聲來,接着門外又是“咚、咚。”兩聲,她緊張得不敢出聲,她輕輕走到門邊,從貓眼裏望出去,這時才聽到“姐,我是阿堅,你在家嗎?”安安不想開門,便悄悄退回卧室,躺在床上,一會兒又坐起來,眼睛注視着門外的動靜,隔了很長時間,她又悄悄走到門邊,見沒動靜,這才把門打開看看阿堅走了沒有,只見阿堅蹲在門外,頭低着伏在膝蓋上,阿堅見安安開門,忙驚喜地站起來,把大提琴放在一邊,緊緊盯住安安的臉,緊張地說:“姐,你臉色很蒼白,你不舒服嗎?”

安安把他讓進屋,說:“有點感冒了,沒事。”

“喝水吧。”安安邊說邊給他倒了杯水。阿堅接過杯子,凝視着安安說:“你沒吃東西吧,我給你弄點吃的。”

安安這時才發現自己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忙說:“我自己來,你坐。”

“我來,你去躺一下,我很快就弄好了。”說完就拉開冰箱,拿了雞蛋和麵條出來,他走到廚房,洗了點青菜和蔥,忙乎了一陣,便把煮好的麵條端到安安面前,說:“很香吧,快吃。”

安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說:“我還真餓了,好,我就不客氣啦。”

阿堅很陶醉地看着安安吃得很香的樣子,有一種由衷的幸福掛在他臉上,一會兒,他又說:“我給你煮點薑湯,發發汗會好得快些,你這有姜嗎?”

“好像沒有了。”

“那我去超市買。”

“不用了。”

“你別管我,我很快的。”

二十來分鐘后,阿堅又回來了,他把感冒藥遞給安安說:“我給你買了感冒藥和紅糖,紅糖燉姜水治感冒最好了。”

“你怎麼知道這些。”

“看不出來吧,我這人獨立生活的能力很強。”

安安喝了薑糖水,出了一點汗,便感覺好多了。

阿堅深情的眸子流淌着溫柔的愛意,說:“你真好看,就這樣看着你就行,要是這樣,把眼睛看瞎也可以。”

安安覺得心裏有一股暖意在身上遊走,她定定地看着阿堅,內心掙扎了好久才說:“阿堅,你知道我是個離了婚的女人,我好不容易才結束那段感情,不想再碰那些,只想安安靜靜過日子,你也許沒有談過戀愛,人一旦陷入感情,會很痛苦的,所以我不想去碰,對你,我一直都不想傷害你,我是怕我什麼也給不了你,阿堅,不要對我這麼好,你什麼也得不到的,這樣,我也會內疚的。”

阿堅堅定地注視着安安的臉說:“我早就和你說過,我不求你回報我什麼,我來你這裏是因為我想來,哪怕只看你一眼,哪怕在你身邊待上幾分鐘我也就好高興了,痛苦對我來說,既不希望它來,也不希望它走,要說痛苦,從我懂事起我就早已領教了,你不覺得我很成熟嗎?是痛苦教會我成熟的,所以我知道什麼是愛,你不用管我的感受,你如果不開心也不用對我笑的,這樣你會累,對我,你想冷淡就冷淡吧,冷淡多了,我的心自然會涼的,我喜歡順其自然,不扼殺自己的愛,我不會委屈自己。”

安安覺得自己總是被他感動,卻又總是被什麼東西阻止一樣,她突然覺得在他面前,自己變得好渺小,她不知道再說什麼,一陣短暫的沉默后,阿堅認真地說:“姐,我是沒有談過戀愛,但是我現在卻有種初戀的感覺,這種感覺又幸福又痛苦,痛苦是因為你無法接受,而我又說服不了我自己的心,我的性格是一旦愛上一個人就很難回頭。”

安安靜靜地聽着,有一種堅守的東西好像在土崩瓦解,阿堅和程岩的影子聚攏又分開,她隱隱約約感到在阿堅深邃的情思里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東西在漸漸牽引她。是自己太空虛了吧,空虛得就想抓住什麼了,明知道不可能,卻還要這樣。

“我每天想吻你,每天都想,甚至時時刻刻,可是一到你面前,我就不敢了,太愛你所以連碰都不敢碰你,我是不是愛得病態了,你是心理醫生,你給我看看病吧。”阿堅目不轉睛地看着她說。

安安忽然覺得有一種不可抑制的衝動從腳底如溫泉一樣迅速湧上來,是愛?是情慾?是空虛?是感動?還是阿堅眼裏的渴望?抑或欲掙脫痛苦的一種釋放?

她突然好像不受控制一樣,挑釁似的看着阿堅說:“你現在想吻我嗎?”阿堅愣了愣,但馬上回過神來,用他那一雙憂鬱同時又充滿探詢的眼睛凝視着她,笨拙而僵硬地摟住了她,安安感到他手掌上的顫抖蔓延到了他整個身體,他羞澀顫抖地親吻安安的嘴唇,雙手依然緊緊抱住她。安安知道,唯有真正的愛,才會使他如此激動、笨拙,又如此克制、拘謹。

就在這時,不知為什麼,安安似乎又恢復了理性,也許覺得阿堅太純凈了,純凈得不忍玷污他,也許覺得自己太自私,她說不清楚自己對阿堅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她驚惶地推開阿堅說:“不要這樣了,到此為止。”

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這樣,這出爾反爾大起大落的舉動讓她自己也感到意外,既想愛又不能愛的矛盾心理折磨着她,儘管她心裏明白阿堅是真的愛自己,可是,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隱憂在阻擋着她,使她始終難以跨越,和王剛的婚姻讓她怕了,現在,她連愛也恐懼了,無論傷害到誰都是她不願意看到的,她很怕愛上阿堅,那時,會不會比那場婚姻更令她心痛。

阿堅不解地看着她,面紅耳赤地說:“姐,對不起,我嚇着你了吧,其實這樣我就很幸福了。”

安安痛苦地看着他,說:“趁我沒有發瘋之前走吧,快點走。”安安見他還愣在那裏,便沖他大喊道,“快走啊。”

阿堅迷惑不解地看着安安,安安的眼淚終於滾落下來,她又沖他喊道:“你到底走不走,我用掃把趕了啊!”

阿堅難過地看了安安一眼,淚水涌了出來,他默默地走出了房間。

王剛醉醺醺地來到安安樓下,大門緊鎖着,他在外徘徊了一陣子,見無人從大門出入,便又用手機撥打安安的手機,安安的手機關機,他看了看安安的那扇窗戶,見熄了燈,便沿着沿江路邊茫然地走着,車子不停地從他身邊駛過,燈光搖曳,刺激着他的眼睛,他站在路邊,扶住了旁邊的電線杆。

眼前的景緻使他想起去年拖着安安一起到河裏的情景,心裏突然有一種深深的自責和內疚,失去了好像才覺得她的珍貴,他的耳邊不斷響着劉少白的話,自責後悔和痛苦像蟲子一樣撕咬着他的心,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那麼愛猜疑,為什麼當時要那樣對待安安,只覺得眼睛一熱,淚水湧上了眼眶。

江風徐徐吹來,他突然覺得想吐,便連忙走到江邊,嘔了一陣子,似乎酒也醒了,他不敢在江邊多停留,他很怕自己在一瞬間就跳下去,他很奇怪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好像如影相隨,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他腦子裏,但他總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緒。

回到家裏,不想洗澡,人似乎越來越懶怠,屋裏亂七八糟,他也不想動,一頭倒在床上,看看錶,已經深夜一點鐘了,可是沒有一點睡意,他又爬起來,打開電視,不停地轉換頻道。

看了一會兒,便煩躁地關掉電視,坐在沙發上不停地抽煙,時針已指向兩點半,他還是沒有一點睡意,頭卻痛得很厲害,他不由自主地把頭往牆上撞了撞,立刻,頭上紅腫起來。

他重新躺在床上,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入睡,還是睡不着,便又爬起來,走下樓,進了一間藥店,問服務員說:“有沒有安眠藥,買兩片。”

“我們不賣散的。”王剛吃驚地看着服務員,說:“那你是想要我整瓶都買了?”

“一瓶也不貴呀。”

“神經病,你什麼意思啊,買來自殺啊。”王剛敏感地沉下臉,瞪着服務員說。服務員見他很兇的樣子,便不敢吭聲了。

他走出藥店,然後又在街上夜遊神一樣瞎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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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心理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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