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版忽悠(10)
我爸照例拿出他的看家法寶:“給‘進攻’下個定義先。”
我媽不下定義,只下拳頭。我爸勇敢地做出一個“打吧,打吧,打死活該”的樣子,我媽就不好意思打了,俗話說,伸手不打厚臉人嘛。
我媽問:“那你知道不知道我那天是想跟你攤牌呢?”
“有點猜到了——”
“哇,你猜到了,還死不吭聲?一定要等到我來——把牌攤給你看?”
“我怎麼吭聲?我只猜到你可能要攤牌,但是我不知道你要攤的是什麼牌。”
我媽不相信:“我約你去舞會,當然是要攤——愛情的牌嘛。”
“我也猜到是攤愛情的牌,但是我沒想到你的牌是——跟我相關的。”
“你騙人!我請的是你呀,你還不知道我的牌是跟你相關的?”
我爸理直氣壯地說:“我們倆有別的機會見面,如果你的牌是跟我相關的,還用得着跑到舞會去攤?舞會那種地方,人又多,嘴又雜,音樂又響,誰會選那樣的地方攤牌?事實上,你也並不是在舞會——攤的牌嘛。”
我媽居然找不出話來反駁我爸。
我爸更理直氣壯地說:“再說,又不是你們學校的舞會,如果是你們學校的舞會,我還會想到你是對我另眼相待,至少foronce,你不是把我當家教看待的,而是把我當——那個啥的——候選人吧,正式引入競爭機制,帶到你們學校去show一show,挑起幾個毛頭小夥子的醋意。可那是我們學校的舞會啊!所以只有一個合理的推理——”
“什麼推理?”
“你看上了我們學校的什麼小子,想借舞會的機會認識他,接觸他,但你不是我們學校的人,所以叫我——把你帶進舞會——說不定——還想讓那小子吃一把醋。”
“又騙人了吧?如果你以為我是去舞會泡仔的,你還會答應得那麼爽快?”
“你看看,又不解風情了吧?既然是你一聲令下,我還會說半個‘不’字?你沒聽說過老黃同學是塊磚,艾米需要儘管搬?就算你搬我去修廁所,我也是——在所不辭的。”
我媽被我爸的“修廁所”理論搞昏了頭:“你——你這個‘漿糊-head’,有你——那麼推——理的嗎?”
“很——正常的推理嘛。”
我媽說:“等你貼在網上,看有幾個網友說這是正常推理。”
我爸很委屈:“網友被你的《十年忽悠》洗了腦,當然要站在你那邊——但是你平心靜氣從我的角度想一想,看我的推理有沒有道理。你有那麼多機會攤牌,但你沒攤,反而選一個嘈雜的舞會,而且是一個男多女少的舞會,這——有誰會想到那上頭去呢?”
“那你為什麼不認為我到你們學校的舞會去,是為了斷你的舞會情路呢?”
“我自從學會了跳舞,就再也不去舞會了,有什麼舞會情路可斷?”
我媽一咬牙:“好,就算你推的有道理,那你在舞會上發現了我中意的那個小子沒有呢?”
“發現了——”
“啊?誰?”
“好幾個——反正你偷望一眼就把頭垂下的有——好幾個——”
“啊?越說越有板有眼了!我還偷望一眼就把頭垂下了?”
我爸煞有介事地說:“是啊,你的眼光不斷地越過我的肩膀,向我後面的什麼地方望去。我借旋轉的機會跟你掉個方向,往往就能發現你方才看的那個方向有一位英俊少年,也正脈脈含情地看着你。雖然你偷看了不止一人,但看得最多的還是英文系的Davis——”
“你簡直是亂造謠,我根本都不認識什麼英文系的Davis——”
“是你媽媽的學生呢,你會不認識?我看他肯定認識你,一直在那裏盯着你望,眼神是飢餓加——貪婪。再說,不認識也沒什麼嘛,舞會上的一見鍾情多得很。那麼英俊的小夥子,你們小姑娘愛多看幾眼也很正常。”
“你完全是個漿糊-head!舞會上的小姑娘看的是你呀!”
“這不都是一個道理嗎?你覺得舞會上的小姑娘看的是我,我覺得舞會上的小夥子看的是你——這不都是情人眼裏——出情敵嗎?”
“你的意思是那些小姑娘看你的事,都是我想像出來的?”
“也不完全是想像出來的。舞會上的人嘛,總得看着一個什麼地方。公開了關係的情侶可以肆無忌憚地看自己的伴侶,那些仍處於偷雞摸狗狀態的,或者像我們那樣仍然在猜雞摸狗階段的,眼神肯定就飄忽不定,既不敢老望着自己的雞狗,又捨不得不望。那種眼神,一百個人可以有一百種解釋——”
我媽說:“嗯——有點道理,我那時——還真的有點不敢抬頭望你。那你——敢不敢低頭望我呢?”
“我不望你怎麼知道你在望別人?”
“哼,我也應該多望你幾眼的,那樣我就能發現你在望誰了。”我媽決定不探討那什麼眼神的事了,一百種解釋!探討起來還有完沒完?而且一探討就被我爸轉守為攻了。我媽就揀最實際的問,“那你——抱着我在舞場轉,有沒有——來點神?”
“呃——一般來說,我跳舞的時候是很專業的,不是說水平專業,而是說心理很專業。跳舞就跳舞,純技術的活,只想着把舞跳好,別的——不操心。不過因為是你嘛,那當然是——有點心猿意馬的羅。”
“快說,快說,你怎麼心猿意馬的——”
“第一次有了這麼一個名正言順摟你一把的機會,那——當然是——比較激動的啰。雖然知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我,在乎那些英俊小生之間,但實事求是地說,你的人還是在——我的懷裏的嘛,腰兒還是在我的——臂彎里的嘛,小手兒還是搭在——我肩上的嘛,眼睛雖然不斷地追逐着那些——傻小子,但最終都還是落到我——胸前了嘛——,wow,你那天怎麼象個火爐一樣?烤得我好熱——你自己也小臉兒紅紅的,像喝了酒一樣,醉醺醺的——”
“呵呵,到底誰像火爐?你才象個火爐,烤得我好熱——”
“兩個火爐抱在一起——沒把舞會炸掉已經是勝造七級糊塗了。幸好我趕快帶着你從舞會溜掉了,不然的話——”
“不然你就要——出醜了?”
“嗯——思想上高度緊張——加上——事先做了準備——出醜還——不致於——”
我媽嘿嘿笑:“做了準備了?什麼準備?”
“還能有什麼準備?當然是那——方面的準備啰。明知道舞會上是要摟摟抱抱的,不做個準備,豈不是自找出醜?”
“哇,真沒想到,那麼道貌岸然的家教,去我家接我之前竟然——做過那樣的——準備。”
“不做準備怎麼能道貌岸然?”我爸坦白說,“自從雪糕事件之後,基本上——每次去‘輔導’你之前,都——要做一下準備——免得把你輔‘倒’了。”
“難怪你每次都那麼正人君子,冷若冰箱呢,敢情在家裏就已經——釜底抽薪,正本清源了,所以那天我叫你為我拉上裙子的拉鏈,你一點也不受誘惑,原來是——”
“誰說不受誘惑?那樣一個光滑的脊背——捨得露一道——窄窄的縫讓我們看一看——還能看到一個乳罩帶子橫亘在眼前,那還能不受誘惑?思維馬上就沿着那帶子竄到——前面去了,平時雲遮霧罩地看見過的一點——細節都回到腦子裏來了。那時思想鬥爭很激烈啊,不知道是該往上拉還是該往下拉。”
“那你怎麼不——往下一拉,藉機——非個禮?”
“那哪裏敢?艾米小姑娘這麼信任我,我卻藉機非禮人家,那人家下次不請我幫這種甜蜜的忙了。”
“噢——是想着下次,那你是放長線,釣大魚呢——”
“也沒想什麼‘大於’‘小於’,只覺得兩眼發直,心跳加快,呼吸不暢——”
“算了吧,我看你平靜得很,一下就幫我拉上去了。你不知道我那是在——勾引你?”
我爸說:“不知道。拉不上自己裙子背後的拉鏈,也是很正常的嘛,那時沒有別人在場,你不叫我拉叫誰拉?總不能敞開拉鏈去舞會吧?再說,你也許是在考驗我呢?我當然要經得起考驗。不然的話,fail掉了這一考驗,豈不是前功盡棄?”
“真狡猾!”我媽問,“那後來你送我回家,我邀請你進來坐坐,你還不知道我手裏是什麼牌?”
“以為你是因為在舞會上沒有能跟你的意中人接上關係,要找組織訴苦呢。”
“難怪你不肯進來,非得要我哭了才肯進來——”
“你一哭,我越發相信你是在舞會上有什麼不如意,才會這樣委屈的——”
“那我說了是因為你不來追我,你還不知道?”
我爸坦白說:“你們小姑娘嘛,恨不得人人都來追自己,所以——譴責我不追你,跟譴責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不追你一樣,不算稀奇——”
我媽象看一個白痴一樣看着我爸:“你真的那樣想的?那我把你的手按在我——胸前,你怎麼不抽開?”
“那一按,把我人都按糊塗了——”
“我覺得你一點也不糊塗呢,你睜着一雙大眼睛,很清澈的樣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想跟你的眼睛對抗一下都不行,忍不住地眨眼——”
“你一眨眼,我就以為你是在耍弄我,撒了謊的人才會不停眨眼嘛——”
我媽徹底認輸:“算了,懶得跟你說了,你是個漿糊-head。那後來我給你看了那兩篇小說,你還不知道?”
“那小說寫得含含糊糊,根本看不出是我們兩人的事——”
“那我摟着你的脖子你總該相信了吧?”
“大腦一片空白——”
我媽提醒說:“可是你說你——因為有了我這個拖後腿的,就不提前畢業了,如果你不相信我愛你,你會——”
“那時完全是豁出去了嘛,管你是在騙我還是在玩我,反正我是厚着臉皮當真的了,了不起就是被你嘲笑一輩子,管她呢,就算是被嘲笑,只要是一輩子,也說明你記得我一輩子了,那我也——認了。”
我媽搖搖頭:“我真的不相信有這麼——漿糊的head。哪個女孩會這樣騙一個男人?嗯?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上?摟着他的脖子?還小雞啄米一樣地——親他?”
“當然只有艾米會這樣啰——”
“那你怎麼會反過來給我一個——又深又長的——keys?”
“說了嘛,那時是吃了扁擔橫了腸子,豁出去了,就算待會要判死罪,也認了——”
“你啃過了,還不相信我——愛你?在追你?”
“呃——有點相信了——”
我媽絕望了:“啃過了,還才有點相信?那現在有了BB了,你相信了沒有?”
“很有點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