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112章
第一百零九話:舊人
孔浩和李真再起波瀾,而這其中的關鍵人物還是非孔媽媽莫屬。李真早已不是她口中力爭上遊的“小真”,她目前唯一一個身份,就是智障兒的姐姐。
孔母押着李真去做了全套的檢查,從腦部到精神,再到遺傳基因,在拿到報告並一無所獲后,孔母如魔障了般,不但沒如釋重負,反倒變本加厲,要求李真的父母也要做同樣的檢查。李真沒壓住心火,頂撞了孔母,說是不是我爸媽做完了,我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祖宗八輩兒得挨個兒做啊?孔母拂袖而去。
而這一次,李真不打算忍讓了,她一氣之下將包袱丟給了孔浩,說要麼你去打消你媽的無理猜疑,要麼咱倆就各走各路。孔浩掏腰包請我吃牛扒,向我抱怨此事時,李真的豪言壯語我還記憶猶新,她說愛能戰勝一切,總之那意思就是區區孔母何足掛齒。可惜這才剛剛開打,她就奄奄一息了。
“你說,我媽有那麼讓人無法忍受?”孔浩的意思是,李真的氣度太狹窄。
“讓我們不能忍的不是令堂,而是你,孔浩。”我跳脫出來,直言不諱,“你讓我們覺得窩囊。”
“什麼話?”孔浩急躁起來,“難不成忤逆父母才不窩囊?”
“你愚孝。”我用銀光閃閃的刀子指着孔浩。和孔浩戀愛五年,他對我吃牛扒的提議頻頻sayno,對他這名外交官而言,西裝筆挺手持刀叉,太類似於工作。而如今我們不再是彼此的愛人,他倒來飽我的口福了。我也是如此,見孔浩疲憊不堪,便伸長胳膊替他將肉切成小塊兒,而這也是我過去沒有為他做過的。
“心慧,我可能要去駐館了。”如今的孔浩,對我是無話不談。
“駐館?一個任期要四年吧?”
“差不多。”
“也好,外面賺得多,回國后也更好升。”我舉起酒杯,“恭喜你。”
第一百一十話:勝算
周森拉開紗窗,眯着眼睛,用研判且不懷好意的眼神望着我:“這位小姐,可是從事不良行業的?”
我藉著地理優勢,賞了周森一記下勾拳:“我是便衣,專門來抓你們這些有不良企圖的。”
我彎着腰,笑得有些誇張,周森雙手一撐,便翻出陽台,落在了我面前。我站直身,鄭重其事地投入他的懷抱。“明天就開庭了。”我率先說出這句我們都心知肚明的話來。周森被煩悶的香煙味籠罩着,濃郁極了,香煙的味道就是這麼毫無定性,可以煩悶,也可以興奮,全由吸煙者的情緒所決定。但周森極力掩飾,對我微笑:“全新的體驗,求之不得。”
“有多大勝算?”這問題我問出了口,卻又不敢聽到答案。
“沒有,”周森答得乾脆,“之後會上訴。”
我好一會兒說不出來話來,舔了舔嘴唇,只有一個“哦”字。周森笑話我:“既然問了,還不問到底?”我反唇相譏:“那你既然說了,還不說到底?”
“我還沒準備好,讓‘安家家紡’天翻地覆。”至此,周森的微笑全然僵硬。“安家家紡”是周森的骨肉,而顯而易見,它的體內已生出毒瘤。這一次周森被懦弱戰勝,他寧可毒素繼續蔓延,也鼓不足勇氣開它的膛,破它的肚。他的“準備”,也許並不比逃避積極多少。
“那我明天就不去了。”我知道周森並不樂於我出席。
“心慧,”周森這次笑得發自肺腑,“有你真好。”
第二天,庄盛一早就召我密談,辦公室的門連關帶鎖。我自作聰明:“可是要探聽喜喜小姐的事?”短髮且足蹬內增高鞋的庄盛愈發有模有樣:“工作時間不談私事。”
庄盛那日面對郭妮的鏡頭,說“合璧婚慶”要開枝散葉,結果如今,他就真的動了這個念頭。他說:“畢心慧,你跟我說實話,你目前能否挑得動大梁?”我一哆嗦:“你要退休?”
第一百一十一話:遍體鱗傷
庄盛雷厲風行,讓我放下手頭所有事務,將全部心力投入到選址一事中。我說你未免大材小用了,租房這種事兒,你讓小李小張或者小王去不就行了,庄盛卻說,選好門面是成功的第一步,這事兒非你出馬不可。
“當初我幫着馬喜喜選了美足會所的址,如今又要幫你選合璧支部的址,憑什麼你們成功的第一步,都要我來邁?”我不知這算不算榮幸。
“這更加說明我和馬喜喜是命中注定了。”庄盛倒好,胡謅又謅回到他的兒女情長上了。
結果我還來不及致電地產中介,孔浩的媽媽就致電我了。我篤定了孔母的心意是要請我吃飯或者請我有空時多多到孔府走動,哪知她一張嘴,竟是說,孔浩又被人打了。這次她的口氣完全不包含對我的質問,反倒是哭哭咧咧,像是要博得我與她同仇敵愾。
她說:“大夫說浩浩有腦震蕩的癥狀,他剛剛才睡下,迷迷糊糊地嘴裏還喊着‘心慧’,心慧,你來看看他吧。”
我對孔母的話持保留意見。第一,倘若孔浩真要矯情地呼喊他所惦念的女人,那他該喊“小真”才對。而第二,倘若不是孔母倒戈,就算孔浩真喊了“心慧”,孔母八成也會以為他那是在臨閉眼前為警方提供緝拿兇手的線索。
在去醫院的路上,我算準了周森也正在前去法院的路上。上一次孔浩遇襲,手臂折斷,周森似乎頂着莫大的嫌疑,然而事實上,與他無關,而這一次,孔浩被打,撞擊到頭部,更加與周森無關。姑且不論如今他官司纏身,取保候審,不可能有那個閒情逸緻,光說我畢心慧已對他頻頻送上門去,並早已與孔浩和平相處,他又何必再找孔浩的麻煩。
第一百一十二話:弱點
郭妮的短髮剪得更短了,幹練得叫人肅然起敬。她鐵青着一張臉,大步流星,將背着攝像器材的同事甩在身後。見到我,她也並沒有太大意外,徑直問我:“你怎麼沒進去?”
“在這兒等也是一樣。”我站直身,拍拍屁股。
“確實一樣,裏面也是一樣無聊。”
我站起來了,郭妮卻一屁股坐下去:“喂,你看上周森什麼?顯然不是錢吧?照目前這局面,不管他有多少錢,那都是碰不得的了。那你看上他的成功,睿智,果斷,魄力?照理說應該是吧?可你再瞧瞧他出事後的樣子,消極,一蹶不振,再不然就是故弄玄虛。”郭妮掰着骨感的手指為我列舉。
“他不是完人,他有他的弱點。”我是為了打破沉默,才說出這句話的。事實上我沒有義務在任何女人面前為周森分辨。她們的糊塗,強求,有眼無珠,與我們無關。
郭妮與我話不投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周森賊頭賊腦地從我身後鑽出來,搭上我的肩膀:“跟我走,別抬頭。”坐上周森的卡車,我從後視鏡中望見有越來越多的記者停留在法院的門口,想必圍追堵截的對象,就是我身邊這位逃之夭夭的周先生。我系好安全帶:“要飛車嗎?”周森緩緩踩下油門:“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好像沒有人發現我們。”
我將郭妮對周森的“評價”如實彙報,倒不是為了挑撥他們二人的關係,只不過是渴望與他推心置腹。周森為我答疑解惑:“‘安家家紡’出事後,她拿到了第一手的新聞,是我請她暫不公之於眾的。我承諾她,會回報她更加有價值的資料,我說我會給她真相。”
“今天你的表現辜負了她。她需要你睿智,果斷,有魄力。”我回憶着郭妮的用詞,“這不僅僅因為她是記者,更因為她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