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失聲的宣言

一切如海粟所料。龍天的大規模招商很快取得了階段性勝利，其標誌就是太平洋百貨與環藝影城的雙雙入駐，此外還有諸如星巴克咖啡、麥樂迪KTV等一大批高端品牌。儘管這些品牌很早就達成了合作意向，但此時齊刷刷亮相，還是在整個H市引起了轟動。各大報紙的房產版、財經新聞版都連篇累牘地報道。《龍天一呼百應品牌強勢登陸》、《RBD未建先火世界500強搶灘興盛區》、《國際著名品牌群攻世紀銀河》……此類標題將人們搞得心跳加速。

未等大家緩過氣來，龍天又發出了"特大喜訊"：應市民強烈要求，世紀銀河周六急推B棟鑽石公寓！黃金虎正拿着報紙，在廁所里大汗淋漓，忽然翻到這個廣告，迅速衝出廁所，將報紙往胡大維頭上一摔："怎麼搞的，他們又要賣了？！"胡大維正被網上"張鈺再爆性交易導演"的新聞弄得想入非非，受此驚嚇差點暈倒在地。他哭喪着臉說："老大，這都是海、海粟在安排呀。"

黃金虎更加氣憤了："你還是公司副總，我看你腫到雞巴上去了。"罵完就給海粟打了個電話，問："看到廣告沒？"海粟說："我看到了，正要找你彙報呢。"10分鐘不到，海粟就到了黃金虎辦公室，他一邊誇張地喘着氣，一邊說："黃總，別著急，公寓已經不是問題了。他們賣得越快，勢頭越足，對我們拉動就越大。我們現在只需把商業做好，待價而沽。一旦時機成熟，開盤即賣。"

"那商業怎麼個做法？"黃金虎問道。

"還是上次給你說的那個思路。我反覆想了，還是覺得做美食城比較合適。一是我們的規模不大，做其他有限制，而餐飲容易招商，也容易聚人氣；二是大的餐飲企業可以直接買鋪，我們就不用冒很大的返租風險，而且便於業態統一。最重要的是，興盛區打造RBD，大力發展休閑產業，餐飲恰好是重中之重。沒有吃何來游？你看看，現在哪條濱江路不是靠餐飲撐起的？我們可以搞成全市最大的美食城。精品菜、私家菜、大排檔、江湖菜、火鍋、特色小吃、滿漢全席，一應俱全。"海粟說著，從兜里拿出了一本策劃報告。

黃金虎一聽"最"字，就激動起來，將桌子一拍："對，要搞就搞最大的，讓所有人一想到吃就想到全發美食城。那些旅遊的，耍朋友的，結婚的，辦滿月酒的，辦喪事的都爭着來。"

"喪事怕不行喲。"

"對對對。"

很快，全發就在興盛區商業中心、興濱路、鵝頸崖大橋立起了戶外廣告：全發美食城·RBD第一站。沒過兩天就路人皆誦。

龍天世紀銀河急推B棟的消息一發出，立即引起投資者的強烈興趣。他們關心的只有一個：價格漲到多少。不可能不漲，但漲得太多，會不會透支了增值空間？當然，不少人還關心另一個問題，就是買不買得到，會不會再發生流血事件。

對此次開盤，龍天內部高度重視。安全問題是最大的問題。他們再次總結了上次的教訓，盡量排查各種可能影響安全的因素：一、公司內部任何人不得參與炒房，不得借職務之便預留房號；二、政府部門的關係戶須考慮的，由段小若親自定奪，副廳級以下或非利害部門的一概不考慮；三、任何人必須一號一房，不得多選；四、堅決杜絕現場炒號，一旦發現選房號作廢。這幾條不僅被當作最高準則傳達到公司每個人，還在售樓部外面予以了公示——當然第二條刪掉。

與此同時，龍天還採取了強有力的保安措施，現場拉起通道，每個通道口都站滿了保安和警察。開盤時間也提前到早上9點，每人的選房時間只有5分鐘，以減少排隊壓力。

至於房價，經過一番激烈討論和精確測算，將均價定在了5200元/平方米。也就是說，一個月時間上漲了700元，漲幅高達15%。

同時，為了稀釋緊俏戶型的矛盾，還盡量拉開房屋價差。

價格作為核心機密，待開盤當天才正式揭曉。不用說，200多套房子一搶而空。對龍天來說，B棟熱銷不過是一個蹦起來的豆子，但至少可以從中看到市場的熱度。他們要的是乘勝追擊，連珠炮般推出商鋪。然而，商鋪又豈是一點點火藥就可以引爆的？很顯然，世紀銀河商鋪自營率較高，後期的酒店、寫字樓也需要沉澱大量資金，而前期公寓更多是暖市和回籠部分資金，本來比例就不大的零售商鋪，要承擔資金回籠和利潤增長的雙重責任，其價格預期會怎樣？段小若的基調是：比周邊高出5000元沒意思，高出8000元小意思，高出1萬元有意思，高出2萬元不好意思。

為此，白楠和蕭檣沒少動腦筋。他們綜合分析認為，要高出全發5000元不成問題，但要高出更多，卻可能傷及自身，成全對手。無論如何，全發的價格都是重要的參照系。但如此高級的機密，怎麼可能提前獲得？蕭檣想到了江一凡。

江一凡與海粟的關係盡人皆知，與李錚錚的關係，則是亦真亦幻。當蕭檣試探性地點出江一凡時，白楠心裏抖了一下。

從內心來講，白楠是不願意利用李錚錚的。但蕭檣的勸說動搖了她："這並不是對李錚錚的利用，從某種意義上講是對她的保護，難道你不認為上次的事件很蹊蹺嗎？可以說，只要她與江一凡走得越近，就越有可能成為別人的一張牌，甚至成為埋在我們內部的一個不安定因素。與其讓我們的人被別人利用，還不如我們主動反擊。這也算是以彼之道還諸彼身吧。"蕭檣眼神里流露出一種快意。

白楠想了很久，說："試試吧。"

顯然，這種和平演變的工作只能由白楠來做。但怎麼進行，她頗費躊躇。整整兩天時間，她都陷入矛盾中。

下午4點過，江一凡與海粟坐在了一起。不是在熟悉的露天茶樓，也不在常去的江邊，海粟將他引到了一個神秘的地方——豹頭崖。打趣一番之後，文俠也如約而至。好一番引蛇出洞，文俠終於主動談到了合作。他說："我個人對合作還是有興趣的，也給秦總彙報了，他的擔心跟我一樣，就是怎樣合作才既有操作性又有效。畢竟是兩個企業，而且客觀上又是直接的競爭對手。"

海粟說："今天來了就是要討論一下嘛，有江大師在，還怕沒招？"江一凡差點又茶噴四座："你們兩位都是江湖大俠，哪論得到我置喙。不過，我這幾天一直在想個問題，那麼多開發商都瘋狂漲價，恨不得將房子論斤賣，有沒有哪個開發商跳出來說不漲價呢？這樣討了好賣了乖，房子保證還一夜搶光。即使悄悄漲個三兩百，也沒人知道。尤其是新盤，直接定個高價，半年不漲又何妨？"海粟一聽，拍手稱是："有地方不是在搞限價銷售嘛，我們為什麼不可以？我們乾脆就來個-不漲價運動-，反其道而行之，肯定大快人心。"

這一說，文俠也激動了："兩盤聯手限價出擊，一夜之間名動全城。無邊財雨嘩嘩下，不盡熱錢滾滾來。"

"好！"江一凡鼓掌道，"文哥真是做標題的高手。"

晚上，江一凡乘着酒興殺到了李錚錚那裏。一進屋就要大幹一番。江一凡本就心無城府，久攻不下，又被對方以糧草聲色要挾之，只好乖乖投降，將晚上的事兒老實說了。儘管他本能地保留了幾分，但李錚錚還是感到了事態的危急。

第二天一早，李錚錚就給白楠打了個電話。白楠說："正想找你呢，你先到公司來吧。"於是，江一凡就將她送到了公司樓下。到辦公室時，白楠正打着電話，示意她坐下。白楠飛快地在紙上畫一個12，又畫上一串0，遞給李錚錚。李錚錚一數，12億。問白楠什麼意思，白楠說："商鋪的銷售任務。"李錚錚眼珠都要跳了出來："不是8個億嗎？怎麼一下多出這麼多？"白楠說："這就是老闆的脾氣。年初定計劃的時候是什麼形勢？樓市都結起冰。現在呢，你看看，哪裏不是人滿為患，開發商恨不得把陽台當客廳賣。"

李錚錚看着白楠那焦灼的表情，全身只冒汗。

白楠笑笑說："只要工作做紮實了，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龍天的品牌和產品擺在那裏。一方面是宣傳推廣，一方面是銷售組織，還有就是情報，情報太重要了。"她目光那麼犀利，彷彿要給李錚錚做X光透射。

李錚錚一邊點頭，一邊在心裏打着鼓。果然，白楠話鋒一轉："錚錚，你一定要提高警惕，並且要善於利用身邊的資源。"李錚錚腦袋"嗡"地一響。她喃喃地說："知道了，白姐，可是，可是馬上就有人要搞-不漲價運動-了。"

"誰？"白楠驚問。

"近在眼前。"李錚錚說。

"全發、茂遠？"李錚錚點點頭。

"果然行動了。"沉默了幾秒，白楠又嘆道，"你全程跟蹤此事吧。我只相信你。"

最後5個字，像5根尖刺攫進了李錚錚的心臟。一陣陣地痛，一陣陣地緊。她走出辦公室，給江一凡發了條短訊：凡，我愛你。

海粟一面等文俠的消息，一面快速行動起來。他給黃金虎打了個招呼，說必要時要公關部阿咪出出馬。黃金虎大手一揮，讓海粟拿去隨便用，還親自給阿咪打了個電話，要她全力配合海總的工作。阿咪自然點頭稱是。

在海粟的部署下，阿咪給江一凡發了條短訊：江哥，晚上有時間嗎，出來聚聚，還加了個紅紅的嘴唇。江一凡哪裏經得起這番撩撥，一個電話打過去："怎麼嘛，最近又春心蕩漾啦。"阿咪拖着嗓子說："就是呀，那天見到你回來就睡不着了。"江一凡把胸口一拍："好，哥哥就單槍匹馬來迎戰。"

兩人就約在天海宮。此地他曾來過一次，覺得簡直就是野獸表演場。在電梯裏，他就有些狀態了，出了電梯，他高視闊步地走進K廳，發現兩位吊巾掛柳的小姐已在那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