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手裏的便當盒也在這時飛了出去，下落時還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某位同學的頭，便當盒子碎裂，裏面色彩繽紛的便當以天女散花的姿態在空中四散飛揚灑落。"啊呀！這是什麼？黏糊糊的！""我的頭是不是被砸出血啦？！"不明所以的人群頓時亂成一團。該……該怎麼辦？這樣的糗事怎麼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第一天來到新學校，竟然就發生這樣的事情，小蘭……小蘭一定會被人討厭的……諾蘭獃獃地跪在地上，在眾人驚訝的目光的注視下竟然忘了要爬起來。事實上，柯斯丁還沒有走出教室，剛才發生的一切全都絲毫不差地落入了他的眼中。在眼睜睜看着諾蘭跌倒的瞬間，他察覺自己的心竟然莫名其妙緊縮了一下，意識到這一點的他不由得愣了一愣，眼鏡後面一貫鎮靜的光芒中不經意間折射出了短暫的驚慌，但很快就歸復波瀾不驚。切，弗蘭西家族的後裔竟然笨到這種程度，真是可憐！他不屑地用食指推了推眼鏡，邁開大步朝人群的中心走了過去。看到柯斯丁的到來，大家像形成了某種默契似的，紛紛停止議論並向兩邊散開，很快就讓出一條筆直的路徑讓他可以順暢地走向諾蘭。感覺到人群中反常的騷動以及隨後突如其來的如無聲電影般的靜籟，還處於不知所措中的諾蘭有些迷茫地抬起頭，隨即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個熟悉的身影。柯斯丁！那個正朝自己走來的身影竟然是柯斯丁！！原來他沒有走掉，他正在向小蘭走過來！他是來幫助小蘭的嗎？雖然他一直對小蘭很冷淡，但是小蘭知道他其實很善良，不會扔下小蘭不管的……抬起頭，諾蘭怔怔地看着柯斯丁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原本慵懶的陽光在這一刻彷彿受到了某種神秘的指引爭先恐後地從窗戶外湧進來，就在這種忽然耀眼起來的散金碎玉般的光影交疊中，氣度高貴從容的柯斯丁，渾身上下散發著恍如救世主騎士一般的氣質，每一個前進的腳步都如流雪迴風，光芒奪目。當他走到諾蘭身前優雅地蹲下，那些被氣流帶動的塵埃顆粒紛紛飄落，彷彿一群被驚起的蝴蝶翩躚到諾蘭的腳邊。一切看起來都唯美得不像話。諾蘭感覺自己整個人已經置身在聖光的溫柔籠罩中，她獃獃地看着柯斯丁身體前傾，緩緩靠近自己。兩人的面孔越靠越近……這唯美的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聯想起忠誠的聖騎士屈膝在公主的面前誓死保護的場景，可是諾蘭卻在這一刻清晰地看到蹲在自己面前的柯斯丁臉上浮起一絲驕傲的神色。他一字一句地說——"作為莫克洛斯家的騎士，你還真是丟臉！"什麼？！柯斯丁在說什麼？不是安慰的話，也不是鼓勵的話，竟然是……諾蘭努力地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作為莫克洛斯家的騎士，你還真是丟臉！那語氣中充滿警告和嘲諷的意味是那麼地毋庸置疑！剎那間，彷彿在攀爬雲梯時腳底踩空的巨大落差感讓諾蘭整個人徹底地怔住了。而其他人似乎並沒有聽到柯斯丁剛才的話，他們全都不明所以地看着臉色突然變慘白的諾蘭，以及始終沒有扶她起來的柯斯丁，眼睛裏滿是不解和猜疑的神色。柯斯丁就在大家這樣的熱切注視中，只是用手扶正了鼻樑上的眼鏡，然後不急不徐地站起來，在人群驚訝的目光中頭也不回地走遠，直至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內。"小蘭……小蘭不是故意的……"只要想到自己居然讓柯斯丁覺得丟臉，諾蘭就倍感羞愧難當。她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空氣忍耐和強撐了許久，眼眶裏那些飽漲晶瑩的溫熱液體才慢慢地順着潔白的臉部肌膚珠子般滾落下來。就在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跨越眾人靠近了她，諾蘭覺得一陣夾帶着溫暖的風迎面撲來，然後清晰地聽到了一個堅定而溫暖的聲音——"把手給我吧！"而伴隨着那個天籟般溫情的聲音，同時有一隻纖細白皙的手伸到了諾蘭的面前。"你……"諾蘭抬起淚眼，看着自己眼前出現的這個相貌平凡並不認識的男生，目光中掠過了一絲猶疑。但是，男孩臉上羞怯而真誠的笑容，以及門牙兩旁那兩顆潔白的小虎牙，突然讓諾蘭覺得很親切和安心，於是她順從地把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中。男孩馬上很機靈地一把抓緊了她的手，然後飛快地拉着她離開了沸騰的人群。幾分鐘后，剛才牽手逃跑的兩個人已經坐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裏共同分享着一個便當。"不要客氣，多吃點哦。"男孩體貼地把自己的便當盒遞給諾蘭，自己卻只是在旁邊看着她吃。"謝謝你。小蘭……小蘭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終於從柯斯丁的打擊中恢復過來的諾蘭忽然想起這個重要的事情，她不好意思地轉頭看向身邊的男孩。"我叫彤羽。"男孩臉上的笑容純真而靦腆。"彤羽？真好聽。那我可以叫你小羽嗎？"一面說著，諾蘭臉上不自覺地就露出了羞怯迷人的笑容。"當然可以了。"彤羽也紅着臉頰害羞起來，眼睛裏卻剎那間滿是幸福的神采，"其實我和小蘭一樣也是轉校生哦，只不過我沒有小蘭那麼受歡迎……""是嗎？謝……謝謝。呵呵，剛才如果沒有小羽，小蘭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客氣。大家都很喜歡小蘭哦，只是……小蘭看起來似乎很害怕接受大家呢……""能告訴我是為什麼嗎？"彤羽終於小心翼翼地說出心底的疑問。諾蘭的眼神瞬間變得猶疑和閃躲起來。"怎麼啦？小蘭？我是不是不該問……""呃，不是……"對呀，到底為什麼會害怕呢？看着真誠的小羽，諾蘭的眼神變得悠遠起來，思緒也在不知不覺中飄遠……似乎是比較久以前的事情了，一直跟着爺爺四處尋找解除詛咒方法的諾蘭剛和爺爺搬到了一個新的地方。年邁的爺爺坐在門上修斧頭，而諾蘭則有些羨慕地用目光追隨着鄰居家的孩子們。他們正歡快地在花園裏捉迷藏。"小蘭，你也去和他們一起玩吧。"察覺到諾蘭眼神里的寂寞，爺爺好心地建議。"我不要。"諾蘭輕輕地搖了搖頭，坐着沒有動。"為什麼啊？小蘭不喜歡他們嗎？"爺爺有些不解。"不是不喜歡他們。"諾蘭認真地打量着鄰居家的孩子們，明亮的眼睛暗淡起來，"小蘭只是不想讓他們難過。因為如果成為好朋友，以後分開的時候，大家就會哭泣的。小蘭，不想讓朋友哭泣。""原來是這樣……我可憐的小蘭。"爺爺無奈地嘆了口氣。……"小蘭不敢交朋友，因為小蘭總是要不停地跟着爺爺搬家，小蘭害怕分開的時候害大家難過。"從往事的回憶中清醒過來，諾蘭有些難過地對彤羽說。這時，一片葉子飄飄蕩蕩地落到了諾蘭的頭頂，小羽探身將它摘了下來，然後微笑地送到了諾蘭手中："你看，連小小的樹葉都很喜歡小蘭呢。所以小蘭一定不要那麼想，大家都覺得跟小蘭做朋友是很開心的事情哦。和分開的難過相比，小蘭帶給大家的快樂要多很多很多倍呢！""真的嗎？""當然是真的啦。所以小蘭你為什麼要害怕把開心帶給大家呢？更不能因為害怕分開而拒絕交朋友啊！""這樣啊……"諾蘭把玩着樹葉，反覆揣摩着小羽的話，臉上終於重新漾起了笑意。"你說得對！小蘭不應該拒絕交朋友。"豁然開朗的諾蘭，笑容不知不覺變得明亮起來，"謝謝你小羽！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嗯，那麼小蘭願意和我當好朋友嗎？""當然！"諾蘭肯定地點點頭。厚厚的樹蔭下，兩雙純真的手友好地緊緊地相握在一起……這一天的放學后，諾蘭跟在柯利爾、柯斯丁兄弟倆的身後走出初三C班的教室。一路上，不時有同學跑過來和諾蘭道別。"小蘭再見哦！""嗯，明天見！""真不想和小蘭分開呢。""呵呵。"這種熱鬧的場面一直持續到聖·弗麗卡學園的大門口。此時，默默地跟隨在他們三人身後很久的彤羽終於鼓足勇氣走到諾蘭面前，紅着臉指着校門前通向另一邊的路有些不舍地說："小蘭，我要往那邊走了，明天見哦。""好的，明天見小羽！"諾蘭望着彤羽離開的方向認真地回答，臉上滿是開心的笑容。看到諾蘭開心的樣子，柯利爾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弟弟的胳膊，用一副"你什麼都休想瞞過我"的表情低聲而得意地說："小蘭很厲害耶，第一天就結識了這麼多朋友。不老實的弟弟，這就是你的目的吧？"柯斯丁的視線從諾蘭身上轉回，他扶着眼鏡冷冷地瞥了哥哥一眼，然後用一種堅定而神聖不可侵犯的聲音宣佈——"好日子到頭了，公測結束！明天起實施A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