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他是你最親的人,但卻不應該成為你最愛的人!
第三章:
姜生:
自從四年前的那個噩夢一般的夏天之後,你失去了記憶。我便再也沒有剪短過一寸頭髮。它們長啊長,長過了我的腰際。
哥哥,我一直都在等待着你回來,等待着你,像那年春遊的時候,為我齊一個醜醜的短髮。
程天佑:
很久很久之前,有一隻小豬迷路了,它坐在路邊哭。
我想把它帶回家,給它蓋個大房子,為它遮擋風雨;我想給每天都給它煮好吃的,把它養的白白胖胖的;我想保護它一輩子,讓它永遠開開心心的,沒有憂愁,再不哭泣。
我發誓,永遠陪着它,永遠牽着它的小豬蹄,決不讓它迷失在任何的路口!
我想為它也變成一隻大豬,永遠同它在一起。如果有屠夫對它舉起刀,那麼就讓我擋到它前面,只要能保護它,我願意交付我的性命。
那麼,別傻愣着聽故事了,我親愛的姜生。
如果你就是那隻小豬,你願不願意愛上我,並讓我一生都保護你?
十二他是你最親的人,但卻不應該成為你最愛的人!
那一天,陸文雋將我從天恩那個魔鬼身邊帶離。
車上,他問我,姜生,你的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或者,我可以通知程先生,讓他過來接你!
我搖了搖頭,汽車的後視鏡中,是我迷茫的眼睛,我咬了咬乾裂的嘴唇,對陸文雋說,他很忙,估計已經把我忘記了吧。我沒有家,哦,我有個花店,你可以將我送到那裏去。我不回家的話,冬菇會不會餓傻了呢?還有,我要給金陵打電話,我要她想想辦法,為北小武說說話啊!
可能是我語無倫次的話,讓陸文雋感覺我的心理狀態極其低迷。所以,他也不再同我提“回家”和“程先生”。
車一直在行駛,而我,也一直獃獃的看着車窗外。在車水馬龍的公路上,我突然又產生了很久之前那種可怕的錯覺——一輛白色的林肯,從陸文雋的車邊開過,車上的男子,是那麼眉目分明的容顏,精緻的五官之上,矇著淡淡的憂傷。
陸文雋的車還在疾馳,而我,放佛被那張熟悉的容顏蠱惑了一樣,竟然要推開車門,下去——涼生!千真萬確的是涼生啊!
陸文雋被我這異常的舉動給嚇壞了,他飛快的將車斜靠向路邊,迅速踩了剎車!就這樣,那輛白色的林肯,再次從我視線中消失。
我推開車門的手,被陸文雋返身緊緊捉住!他說,你知道不知道,剛才你多危險?
我迷茫的看着他,我說,我看到涼生了,我看到我哥哥了。我要去找他!你快開車啊!我要找他!
涼生?陸文雋遲疑的看着我,春水一般的眼睛中泛起一層淡淡的波光。他沉吟了一下,說,就是四年前,程家老先生程方正剛剛找回卻又走失了的外孫?
陸文雋的話,將我從迷離之中拉回到現實。又是幻覺嗎?剛才的那一切,那輛白色的林肯,那張熟悉的容顏?我仰臉,看着陸文雋,不清楚,為什麼他居然知道的這麼詳細。
陸文雋看到我的眼神漸漸恢復了光彩,淡淡的一笑,說,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四年前,我曾經見證了他的病情。
你是他的醫生?我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突然之間,我發現,我和陸文雋之間,居然有了這層淵源。我們都曾經是和涼生有所關聯的人。
可以這麼說吧。陸文雋看着我,淡淡的說。
當時的我,多麼想他能多告訴我一些,關於涼生走失前的一些事情啊,比如他的病情,比如,他有沒有記起過“姜生”這個名字……總之,所有與他相關的事情,我都是那麼想知道。就在這一瞬間,我突然認可了陸文雋是我的心理醫生這個事實,突然之間,對他產生了無限的依賴和信任。僅僅是因為,他曾經是與涼生相關的人。
是不是很可笑的推理——A是我們關心的人,但是最終離開了我們;我們就企圖從與A曾經相關過的人B身上,重溫A曾經留給我們的美好。曾經對於A的信任,也會轉移到B身上。
我的眼淚突然在陸文雋面前,毫無掩飾的流了下來,我說,他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知道。陸文雋的回答沒有遲疑,乾淨利落。
我抬頭,看着眼前的這個春風旭日一樣的男子,心理醫生這個職業的敏感,讓他總是很銳利的探測到對方的心事。
陸文雋看着我,說,催眠之時,你的夢境已經將你的心事全部告訴了我。所以,你不必這麼好奇的看着我,雖然我不曾親身經歷過你的曾經。但是,根據你的夢境,我知道你的心事,也知道你同周遭人的關係。北小武是你曾經極其無意傷害過的人,所以,在你的夢裏,他扮演的是武大郎的角色,化身為“潘金蓮”的你所傷害的人!而程天佑,曾經給過你傷害,也給過涼生傷害。所以,儘管現實生活之中,他對你寵愛至致,但是,卻仍然留給了你很大的陰影,這讓你在睡夢之中都無法擺脫。所以,你夢到了他是武松,是那個會對你和涼生舉起屠刀的人!
最後,是涼生。他是你最親的人,但卻不應該成為你最愛的人!所以,你時時刻刻處於這種矛盾而焦慮的心理之中。兄妹之間的感情,稍有偏頗,便會遭遇世俗的忌諱,你和涼生自然也不會倖免。所以,你背負着這樣深重的罪惡感。即使是回到夢裏,你和他的關係,仍然被你潛意識定義為“潘金蓮”和“西門慶”那樣令人不齒的感情!
陸文雋說的這些話,擲地有聲。說完之後,他抬眼,淡淡的看着我。眼神之中,有憐憫,有同情,也有無奈。
我深深地低下了頭,眼淚不住的流。有些心事,總是這麼不堪一擊。更何況,面對的是自己的心理醫生。
陸文雋看着我,輕輕摩挲着我的頭髮,眼神里透出無比地光亮,說,傻姑娘,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
陸文雋的話,就好像那些鎮定神經的藥物一樣,讓我突然變得踏實起來。
突然之間,有這麼一個人,與你沒有利害關係,卻可以無私的分擔你的心事。在這一刻,我的心,對這個陌生男子萌生了最初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