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賈瀟覺得應該正兒八經寫一部小說了。這兩年因為玩女人玩得痴迷,玩得過分,玩得糾纏不清,玩得筋疲力盡,所以基本上沒有寫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作家需要社會影響力,假如長時間不出作品,人們就會把你遺忘。沒有了對社會公眾的影響力,作家的頭銜一錢不值,騙小妞都不靈。那麼該寫點兒啥內容呢?以什麼東西為題材呢?前兩年,所謂反腐敗小說、官場小說風行一時。這類作品之所以引起廣泛共鳴,是因為老百姓仇恨貪官污吏,對於小說裏面正義戰勝邪惡、腐敗分子被繩之以法感到解氣,可是小說畢竟是小說,真正對於懲治腐敗、激濁揚清,小說又能起多大作用呢?現在連讀者都厭倦了。都市言情類的小說也容易暢銷,容易賺錢,原因是現在的城市人口中過分悠閑、無所事事、精神空虛的“小資”階層人數眾多,他們都搶着掏腰包,何愁此類書籍不能暢銷?但是仔細想想,都市言情類小說也不大好玩了。但凡第三者插足、婚姻家庭裂變、男人包二奶、富婆養小白臉等等等等熱門題材早都被人寫濫了,再想弄出花樣來,弄出新鮮感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想來想去,賈瀟忽然就想到了身邊好友安仲熙。感覺上這個“安茄子”還真有許多和常人不一樣的地方,以前之所以沒有想到他,那是因為“燈下黑”,太熟識的人反倒難以引起注意。靜下心來仔細想一想,“安茄子”那種小人物的勤謹小心和“無事忙”,那種不甘庸庸碌碌而又註定必須庸庸碌碌,那種外表上的高度敏感與自尊和骨子裏嚴重的自卑有機統一,那種掛在臉上的嘻嘻哈哈很隨和很不在乎和心裏頭也悲傷也難受甚至血流不止,其實都是很有意思的!假如把他身上那些深層次的東西挖掘出來了,表現出來了,那肯定是一部好小說!發生在安仲熙身上的故事也和別人的不一樣,一個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別的男人花心都去找更年輕的、更漂亮的女人,都去“包二奶”甚至“包三奶”,但他卻對一位大他幾歲的老情人忠貞不渝,堅持數十年初衷不改,他這種“包大奶”的行徑簡直是“奇哉怪哉楸樹上長了根蒜苔”!你還別說,從“安茄子”身上好好挖掘挖掘,再進行一番藝術加工,說不定還真能弄出一部好小說來!這是不是也算另闢蹊徑,也算雷同中的出新……

再見到安仲熙的時候,賈瀟就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他。

賈痞,你老盯着我看啥呢?沒見過咋的?我知道你平常看女人就這麼看呢,恨不得把人家的臉上看出個洞洞來。今兒看我怎麼也這樣?我又不是女人!你這狗日的。在三角花園啤酒攤上,安仲熙讓賈瀟盯看得渾身不自在,就笑罵道。

嗯,你不一樣。安茄子你真的不一樣。你別看你穿着衣服,我能把你看穿了,看透了,看到五臟六腑里去。你信不信?賈瀟一本正經說。

你就吹吧你。安仲熙讓賈瀟審視的目光和高深莫測的語氣又弄得不自信了。

雖然看透了,但還是弄不明白。我能看出你安茄子心是紅的,肝子是紫的,腸子是曲里拐彎的,但是看不出你為啥就跟別人有那麼大的區別呢?賈瀟繼續他的高深莫測。

你說的是屁話!誰的心不是紅的,肝不是紫的,腸子不是彎彎曲曲的?你裝什麼裝!

所以,光靠看——不是看,是透視。我這眼睛跟X光一樣——光靠透視還不行,我還必須聽你說。哎,安茄子,咱說正經的,我採訪採訪你怎麼樣?

你採訪個球!你又不是記者,我也不是新聞人物。你想把我當小說的模特?沒門兒!人家那些人體模特光着屁股讓人照相、讓人畫,能掙不少錢呢。我總不能白白讓你採訪吧?

嘖、嘖、嘖,安茄子真成財迷了。我又不讓你光屁股——我會透視,用得着你光屁股嗎——再說你也不是模特。我就是找模特,也不會找你這樣的,個子又矮,臉蛋還長成茄子模樣!寫小說還需要模特嗎?我編就是了。再說啦,你好好想想,你有啥特殊的地方?你有多少值得寫的地方?你以為你是富礦啊?你是貧瘠的荒漠戈壁,你狗屁都不是!賈瀟故意貶低安仲熙,也是一種欲擒故縱的手法。

行,你採訪吧。我看你能從我身上“采”出鎳礦來,“訪”出綾羅綢緞來!不過,喝完啤酒你得請我吃飯。火鍋不行,天太熱,要吃海鮮,東海漁村的幹活兒。

好好好,行行行。這個安茄子,還學會宰人了。

不宰你我宰誰去?不宰白不宰。

好,咱開始吧。很簡單,你就給我講講你跟你另一個“孩兒他媽”的故事——就是你那個老情人扈婉璇。從頭講起,尤其要細節。細到什麼程度呢?就跟脫了褲子一樣,細得能看清每一根毛。

我操!作家真是流氓,三句話不離本行。

這是比喻的說法。你懂不懂啊?言歸正傳,你說就是了,我要拿本子記錄呢。

你拿本子我就不說了!

嘁,你還以為我真拿本子呢?我哪兒來的本子!我用腦子就夠了。快說快說。

嗯哼!那我就說啦。安仲熙清清嗓子,故意拿腔拿調。扈婉璇嘛,嚴格說來,那也是你嫂子。安仲熙比賈瀟大三個月,所以有時候就以哥哥自居。

野嫂子。賈瀟很簡練地點評。

野嫂子也是嫂子。二十年前,我倆在一個單位——她也在我們學校搞收發、打鈴兒。在一個單位,就認識了。認識了,就怎麼樣呢?就好了,慢慢就好了。好了,就是好了。

你拿腔拿調聽得我想拉稀呢,奶奶的!說具體些,詳細些。怎麼認識的,要過程;你跟她怎麼個好法,要細節。安茄子你不許投機取巧。

在一個單位每天能見面,工作上有接觸,就認識了。至於怎麼個好法,你又不是傻子,男人女人還能怎麼好?好到床上去了唄。

後來呢?

後來咋啦?後來就一直好嘛。

你狡猾狡猾的!那我問你,怎麼就好出個兒子來了?扈婉璇家的那個兒子——名叫史峰——是不是你親生的?

哎,兄弟,這可不能胡說。影響安定團結呢。再說,那孩子到底是誰的,連我也搞不清楚呢。百分之八十是扈婉璇他老公的嘛。

呵呵,總算說出來點兒實話!還有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你的,對不對?

我不知道。查無實據,包公在世也弄不清楚。

還是你不想弄清楚。你咋不去做個DNA鑒定呢?

我有病啊?人家好端端的兒子我去做什麼DNA?找打呀?看來不是我有病,是賈痞你有病。

話題再深入下去,安仲熙就啥也不說了,弄得賈瀟無計可施。到最後,賈瀟覺得安茄子並不簡單,打開這個堡壘還需要花大氣力。

賈瀟覺得請這兄弟吃海鮮,錢花得有點兒冤。

賈瀟還是不死心。賈瀟覺得安仲熙怎麼說也是過從甚密的朋友,連他的故事都弄不清楚,我賈瀟還當什麼作家呢?我還就不信你安茄子就是鐵板一塊,就是個頑固堡壘,還劈不開攻不破了?奶奶的我還就不信這個邪!過了兩天,又是在三角花園納涼喝啤酒,賈瀟就從夏能仁嘴裏聽說了安仲熙缺錢花,又在向朋友告借,於是他又覺得撬開安仲熙的嘴還是有一絲希望的。

賈瀟又邀請安仲熙納涼飲酒,仍在三角花園。

安仲熙坐到啤酒攤上就皺着眉,一句話也不說,只顧埋頭喝酒。賈瀟忽然就笑了。

安茄子,不帶這樣的。好像啤酒不要錢似的。今天你買單,啊。

我買單?我買個屌!我都窮得尿血呢。安仲熙一仰脖子又灌進去一滿杯啤酒。

啊呀,你尿血呢?那跟窮不窮沒關係,那是你的泌尿生殖系統有毛病了,趕緊去看醫生,那些玩意兒重要呢,對一個男人來說。千萬不敢把你的啥寶貝給爛掉了。賈瀟肆意戲謔安仲熙。

賈痞你是一張什麼破嘴?這麼說你哥我?你整天價像一頭叫驢,到處亂搞女人,那玩意兒要爛,也肯定是你的先爛。安仲熙反擊賈瀟說。

這個安茄子,不知好歹。你不是說你尿血呢嘛!好啦好啦,不說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下,你幹嘛又窮得尿血了?你又不是工資低,你又不是負擔重,也沒有天災人禍,怎麼就窮了?怎麼就尿血了?遭劫了?存摺銀行卡讓小偷摸去了?真被摸去了趕緊掛失也不至於把錢丟了呀?

哎呀,都不是。賈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錢都讓甘文秀控制住了,自己不能隨便花嘛。

哦,哦,我還真忘了。茄子兄是N市排名第一的“妻管嚴”嘛。不過話說回來,你正當的花錢,老婆能不讓你花?我看你老婆厲害是厲害些,但還不是不講理嘛。

唉,一言難盡!喝酒喝酒,一醉方休,喝死拉倒。安仲熙端起酒杯朝賈瀟比劃了一下,又仰起脖子幹了。

哈哈哈哈哈哈……還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呢!平常朋友們在一起,你安茄子也算是個人物呢,仗義,熱心腸,在單位你也混得不錯,該不至於為了一點小錢把你就愁成這樣子了?不過我還是要說你,你安茄子把我賈瀟沒當成鐵哥們兒!你能跟夏哥哥開口借錢,怎麼就不能跟我賈瀟說一聲呢?奶奶的!

唉!我欠你的錢沒有還,再開口不好意思嘛。你再甭提夏哥哥,我煩他。本來咱都是哥們兒,我不該說他,我這陣兒藉著酒勁,還是要說他,就說給你聽。再怎麼說,你賈痞跟我也是多年的哥們兒,鐵哥們兒!賈痞你說說,我安仲熙是不是不講信用的人?我是不是賴帳不還的人?我就是遇到點兒事情,不好跟老婆說,借一點兒小錢倒倒手而已,咋的啦,就不行?你老夏比我有錢,就看不起我?你不借給我錢也行,還一杆子把我支到聯合國去了!說他老婆的表姐得白血病了,得絕症了。他老婆是有那麼個表姐,可人家老公腰纏萬貫,是大款,是大老闆,要他那幾個錢?哄人也要把人哄瞌睡呢嘛!他以為我安仲熙就是傻子,就是“一塊錢倆五毛錢不賣”那樣的傻子?

哎,哎,哎,打住。老夏跟你我可是多年的好兄弟,你嘴下留情。別灌點兒馬尿嘴上就沒把門兒的了。咱不說他,咱說你的事。我借給你錢怎麼樣?給我點兒面子怎麼樣?

真的?

可不是真的咋啦?好像我賈瀟以前騙過你似的。

好兄弟,你可救了我啦!來來來,哥敬你一杯。滿上滿上,我先干為敬……來,你也幹了。干……賈痞,說是說,你可算幫了我的大忙了。你比夏哥哥要好一百倍!

好啦好啦,借錢的事情再不說了,這陣兒好好喝酒。明天你告訴我需要多少,我給你就是了。要麼我乾脆給你一張卡,告訴你密碼,需要多少你儘管到銀行去刷卡就行了。

賈瀟發現啤酒攤的攤主不止一個人,其中有一位留披肩發、長相也差強人意的姑娘基本上沒事幹,是幫父親和姐姐照看生意的,但對於生意來說她又似乎可有可無。於是賈瀟即興發揮他善於接近女人的特長,就把那披肩發姑娘邀來陪他和安仲熙“鬥地主”,一起喝酒。閑聊當中,那姑娘說出自己是一位文學愛好者,聽安仲熙說眼前這位賈哥哥竟然是知名作家,一下子簡直有些呆了傻了。賈瀟答應再來喝酒的時候給這姑娘簽名贈書,姑娘滿臉受寵若驚的樣子,也讓賈瀟看得很開心。他心裏暗想,啥時候約這姑娘一起玩玩……

喝到半醉,披肩發姑娘被她的父親喊去幹活兒,賈瀟就又啟發安仲熙說:講講,講講你和我那位業餘“大嫂子”,也就是你另一個孩兒他娘扈婉璇的故事。

你又來了!你要把扈婉璇喊作“大嫂子”倒也行,不過不能說成是我的“孩兒他娘”。這是一個原則問題,大是大非問題。安仲熙指着賈瀟的鼻子。他的確有幾分醉。

球!既然都承認是“大嫂子”,索性連“孩兒他娘”一起承認了不就得啦?咱先不管到底是不是“孩兒他娘”,你先給我講講你跟扈婉璇的感情歷程。

我憑啥給你講?講完了你把我寫到小說里?把我的私隱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才不幹那傻事兒呢。

我用不着寫你,小說主要靠虛構。再說寫你又咋的啦?又不是照搬照抄,腦袋看起來像你,身子就說不定是誰的了。我還經常把我自己寫到小說里去呢,那怕啥?

反正我不告訴你。

你這個傢伙!我又不是非要知道你的私隱,你不好說的過程和細節就不用說了,能說的說給我聽聽還不行嗎?奶奶的不夠朋友,你不給我說,我也不給你借錢了。沒錢去巴結討好我那“大嫂子”,你不就慘了?

嗨,還真讓你說對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呢。跟你借錢,我就英雄氣短,惹不起你啊。罷罷罷,我就給你說說吧,權當拿私隱換錢花吧,他奶奶的我還以為你比夏能仁夠朋友,原來你也有所圖啊?

賈瀟未置可否,靜靜等待安仲熙的下文。他比安仲熙清醒。

怎麼說呢?那時候不是年輕嘛,年輕就沒有經驗,年輕也容易荒唐,一荒唐就難免犯些錯誤。安仲熙進入回憶狀態,臉上的表情多少有點“憶往事崢嶸歲月稠”的意思。

你犯了什麼錯誤?你是說,你跟扈婉璇一開始就是個錯誤?賈瀟覺得自己需要適時發問,進行一些啟發和誘導。

可不是咋的。跟扈婉璇認識的時候,我其實已經跟甘文秀訂婚了。那時候人們的觀念沒有現在這麼開放,已經訂婚了還跟別的女子親近,那絕對是錯誤的。

明明知道是錯誤,你咋還跟扈婉璇胡粘,一下就粘到床上去了?

也不是一下就粘到床上去了,那也有個過程呢。不過一開始跟扈婉璇認識,那感覺就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你是先跟甘文秀認識的,跟她感覺不好?

跟甘文秀不是感覺不好,而是根本就沒感覺。先是我媽積極張羅,然後經人介紹,就認識了,就訂婚了,但我的感覺始終好像是別人的事情一樣,好像只是糊裏糊塗走了一個過程。

那,認識了扈婉璇,感覺有啥不一樣?

太不一樣啦!這麼說吧,跟扈婉璇在一起,你就覺得全身每一個細胞都是興奮的,總有一種過電的感覺,就覺得自己是個男人。不,就覺得自己就像一頭髮情的種馬,總有一種想撲上去的衝動……

哈哈哈哈哈哈……你個狗日的安茄子,你厲害啊!像一頭種馬,這比喻好,十分好!奶奶的你去寫小說得啦,語言一定比我的生動。

真的,就是那種感覺。我小時候在老家農村老看叫驢、公馬配種,長大了總是覺得人在許多情況下跟動物一樣。

哈哈哈哈哈哈……不一樣不一樣,叫驢、種馬見個母的就往上沖,你不是見了有的女人有感覺,見了別的女人就沒感覺嘛。

操!又讓你把我糟蹋了一回。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我見了甘文秀確實沒感覺,沒衝動。

那你想沒想,這倆女人有啥區別,為啥見了扈婉璇衝動,見了甘文秀沒感覺?是扈婉璇比甘文秀長得漂亮,還是扈婉璇比甘文秀更會騷情?

說不清。許多人都在我跟前說扈婉璇長得還不如我老婆,還比我老婆大好幾歲。她在我跟前好像也不騷情,總還端着個架子……

哦,是你一見扈婉璇就想騷情,就想把人家給弄了?

對對對,你這話雖然丑,道理是對的。見了扈婉璇,就是我自己先把持不住。

什麼樣的女人能招惹男人,我也沒把規律總結出來。不過有的女人就是怪,你見了她就總有衝動,而有的女人也長得眉清目秀,明眸皓齒,但就是叫人沒有慾望。前一種女人恐怕就是所謂性感的女人。女人性感不僅僅在外表,更重要的是在骨子裏。

操,你才是這方面的專家呢。安仲熙酒勁兒有些微的消退,他反過來調侃賈瀟說。

我也不是專家,實踐出真知嘛,本人喜歡搞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人家說作家個頂個都是流氓,我還不信。你狗日的讓我不得不信。

哈哈哈哈哈哈……咱不管他流氓不流氓,就當是體驗生活嘛。

你要小心,甭傳染上愛滋病。

愛滋病不是想得就能得上的。我恐怕還沒那福分。言歸正傳言歸正傳,我再問你一個問題,現在流行的觀點都認為男女之間沒有永恆的愛情,喜新厭舊是人的天性,一般婚姻都有所謂的“七年之癢”,可你對扈婉璇的熱力數十年不見消退,這裏頭的秘密是什麼?

這有個球秘密哩!扈婉璇是我真正從心裏喜歡的第一個女人,從喜歡上她我就再沒喜歡過別的女人。我認為愛情應該專一,人不能像畜生一樣見個母的就往上撲。

剛才是你把自己比成種馬,這陣兒又說人不能跟畜生一樣,自相矛盾啊你?

我剛才是說人見了心愛的女人產生衝動,就跟種馬一樣,我又不是說人可以像種馬一樣見了所有的女人都衝動。是你不會聽話,還說我自相矛盾。

照你這麼說,你對扈婉璇數十年如一日,除了因為愛而產生生理上的衝動之外,也要靠對愛情的忠貞和堅守來維持?

對。

那我就不懂了,你對你老婆就不可以有責任?就不能憑藉對婚姻家庭的忠貞和堅守來保持一種熱情?

我對老婆,對婚姻家庭,也保持了忠貞和堅守,也盡心儘力了。只不過對甘文秀缺乏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忠貞和堅守,因為我從一開始就從來沒有把她當成我的女人。

錯。你沒有把甘文秀當成你的女人,你們兒子是誰製造出來的?難道甘文秀也讓你戴綠帽子?還有,你跟甘文秀也是近二十年的夫妻,你不在床上給老婆盡義務?不按期“繳納公糧”?如果說你也盡義務了,也“交公糧”了,那你是不是見了沒感情,或者說沒感覺的女人也往上撲?那你是不是也就成了畜生?

安仲熙做思索狀:……嗯,這麼說吧。我跟扈婉璇在一起,是心甘情願撲上去的那種感覺,是人的感覺;跟甘文秀在一起,是被牽着韁繩硬拽上去的那種感覺,就像種馬要給母驢配種生騾子,配種的人先弄一屁母馬來誘惑它,然後硬牽着它上到母驢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茄子你逗死了!你簡直是比喻的天才嘛。我懂了我懂了。奶奶的!你這幾十年不容易啊,一會兒是人,一會兒是種馬……

你狗日的賈痞套我。我說點兒實話你還糟踐我。

不敢不敢。咱哥倆今天探討出水平來了。今兒咱倆說的話要是能有個錄音機錄下來,整理一下,原封不動寫成文字,比任何一部小說都精彩呢。咱繼續,繼續。茄子我再問你,扈婉璇跟你相好二十年,人家也有家庭,她的家庭就沒有因為她和你的關係產生過矛盾和危機?她男人就甘願戴着你給製造的綠帽子?還有,你的家庭好像也是風平浪靜的。這也不符合常理嘛,你和扈婉璇各自憑藉什麼力量來保持家庭穩定、在配偶和情人之間尋找平衡?你倆的經驗總結出來,對全中國、全世界的人都有借鑒意義呢。

操,你他媽給我戴的這高帽子顏色也不正,把我弄成小丑了。反正今天豁出去了,我就給你說說看。扈婉璇那裏,我看史新強也是真心喜歡她,所以人家相安無事。我有時候看到人家和和睦睦一家子,心裏也酸溜溜的。不過我知道,扈婉璇是真心對我好,從本質上來講她是我的女人而不是史新強的女人……

從現象上來講,她是史新強的女人而不是安茄子的女人!賈瀟插話調侃。

至於我家這邊,是我一直覺得跟扈婉璇好,對不起甘文秀,所以在家庭生活的方方方面都盡量讓着她,盡量把她對付好。外人看起來我們也像一個安定團結的家庭,其實我跟甘文秀矛盾不斷,沒有辦法從根本上調和。

嗯。這一點我能看得出來。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這樣在老婆和情人之間玩弄平衡,是不是也需要高超的技巧?玩了這麼多少年,你累不累呀?

我的媽呀,兄弟,你這樣問我,把我感動得都要哭了!你能這樣問,對我就是一種關懷,人文關懷,作家的關懷。多少年了,有誰知道一個男人讓老婆和情人夾在中間有多難,有多累呀!周圍倒是不缺少看笑話,嘲笑我、戲弄我的人,可從來沒有人問過我累不累!咋不累呢,都快累死我了!

說說看,怎麼個累法?

在扈婉璇那裏,我是心甘情願無私奉獻,再苦再累也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對不起她,也對不起我自己。在甘文秀這裏,我是本本分分該做啥做啥,再苦再累也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不像個丈夫,更不像有了外遇還必須維持家庭穩定的丈夫。你說我累不累?

操,還挺複雜。不過安茄子,我剛才聽出來一個細節,你說扈婉璇“那裏”,甘文秀“這裏”,是不是意味着你在內心深處還是認為你歸根結底是甘文秀的丈夫,歸根結底還是家庭比情人重要?

賈痞你太會摳字眼了。我沒想那麼多。

那你想過沒想過減負?我的意思是說,要麼你斷絕跟情人的關係,不再在扈婉璇那裏承擔責任,那麼你的累就會少了一半;要麼你跟甘文秀離婚,再把扈婉璇的家庭也給它攪散了,然後你倆結婚,你也就不用再兩頭牽扯了,也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累。

哼,談何容易?首先扈婉璇的事情我不可能撒手不管……

是因為她的兒子就是你的兒子?賈瀟打斷安仲熙插話說。

不完全是,也並非不是。離婚就更難了。我有什麼理由要拋棄甘文秀?我憑什麼離婚?再說,能要人命的社會輿論、單位上可能造成的不良影響,我都無法面對。還有,離了婚我跟誰過去呢?扈婉璇能離婚嗎?或者說史新強能放了扈婉璇嗎?

操!沒辦法?那你就累着吧,累死你!你安茄子就是一個唐·吉訶德,看上去無所畏懼,勇敢得可愛,但是你最終啥事情也做不成,只能把自己累死,只能給世人留下笑柄!他奶奶的,現在社會上流行包二奶,流行“家裏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你倒好,養着個比你老婆年齡還大的情人,你這是“包大奶”啊,而且包得忠貞不渝,不遺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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