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喲,你們看,還不好意思呢。”一群人奸笑着,我聽着無比的刺耳。
“離我遠點。”
“好吧,我也就不跟你廢話了。把你抓來,不是來跟你話家常,我要用你做一筆交易。”
“什麼交易?”
“用你換林家的財產,夠本吧。”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問得好。鄒律師,別裝了,你和我二弟那檔子事早已世人皆知了,還想瞞?只要你把他叫來,我保證,你一定會安全離開這裏。”
我猛然驚醒:難道,他是要用我引他……?
“你…你簡直瘋了!”我衝著他大罵。
“瘋了?那臭小子把林家的財產全都搶光了,說我瘋?”
“他不會來的。”
“不,他一定會來的。”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真他媽嘴硬。好,我就讓你相信。來,拿上來。”說著,他的手下將一疊資料送到了他手上。
“這是什麼?”
“這是為你投的巨額保單,你是受益人。”他邊說邊拿出一疊協議,往我臉上一扔。
我顫抖地拿起來,看見被保人、投保人的一欄分別寫着我和他的名字,金額是1億元。簽署的日期就在幾天前。
“還有這些。”
另一疊資料里,是他以我的名義捐給雲南災區的善款記錄,陸陸續續捐了一年,還有受助孩子的感謝信。
為什麼他從來沒有告訴我?
“看來你和他之間真是不簡單啊,居然為了一個娘們花這麼大的本錢,你說我不找你找誰啊。早知如此,我也不必和他爭了。”
“從小到大,他都佔盡便宜,明明是個野種,還妄想掌管林家,今天我倒要看看,他喜歡的女人栽在我的手裏,會有什麼反應?”
“我這個弟弟真是痴情啊,總算沒讓我白忙活一場,找到他的弱點,我就不信,老頭子能護他一輩子。我等這天已經等了很久了,今天,總算可以出口惡氣。”
“我不會讓你傷害他的。”我斬釘截鐵地說。
“果然是護着他啊。不過這件事可由不得你,今天你想做也好,不想做也好,都得做。”
“你知道那臭小子回香港做什麼?”
我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他想離開江家了。天底下,竟會有他這麼笨的笨蛋,江家那麼大的肥肉他都不想要,鄒律師,你別告訴我,你什麼也不知道。”
“要不讓我做江家的女婿如何?你們看,我像不像?哈哈哈……”
“你也配。”我冷笑一聲。
“配?我就配給你看。”他使了個眼色。
“你想幹什麼?”
他的手下把我團團圍住。
“不許碰我,滾開,滾開。你們會不得好死的,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好了,吵死了。老子現在沒空玩女人。等我們拿到整個林家,再和這個娘們玩。”
“卑鄙,無恥。”我呻吟道。
我沒有了剛才的鎮定,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的恐懼和無助。我該怎麼辦?如果他真的來了,會發生什麼?他真的會和眼前的這個人拚命,還是寡不敵眾死在這裏?我越想心越亂,越想越不安,再這樣下去,我會支撐不住的。不,他不可以來,一定不可以。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小美人,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保證你出去了之後吃香的喝辣的。要是不識相,”他把煙頭往地上重重地一扔,“我就讓你們做一對亡命鴛鴦。”
“來。”
“做什麼?”
“打個電話給你的情郎。”
“我不會打的。”
“你打還是不打?”他死拽着我不放,甩了我一個耳光。
我忍不住掉下淚來。我的意志在一點點地消磨……
“好,我打。你們都出去,我想單獨對他說。”
“鄒律師不愧是爽快人。你們全退下。”
我未曾想過,3年來我一直記掛在心的號碼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撥出去的。
老天有意作弄嗎?
或者你已經關機。不要接,千萬不要接。從這個地方離開,遠遠地離開。我在心裏默念。
“嘟…嘟…”
“鄒雨,是你嗎?”是他的聲音。
“對,是我。”
“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
“沒有。”
“你終於肯撥這個號碼了。”
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屏息聆聽。
“我…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鄒雨,你在哪裏?”
“我…我在家裏。”強忍住淚水。
“我在機場,就要上飛機了。”
“啟正。”我輕輕地喚他的名字。
“你要對我說什麼?”
“我…我只是想祝你一路順風。不要忘記你答應我的事。”
“是不是還有話要對我說?我聽着。”他的聲音如此溫柔。
“沒有了。哦,不,有的。不管發生什麼事,只管向前走,不要回頭。到了香港不要再回來——不論發生什麼事。”
“你在暗示我什麼嗎?”
“沒有,記住我的話。”
“好,我記住了。只要你說的,我都照做。”
“你先掛。”
沉默。
“鄒雨,我們還會再見的。”
“啟正,不要掛,讓我……”
那邊已傳來“嘟嘟”的聲音。
按下手機,信號還在閃爍,我暗暗地合上,早已淚流滿面。
林啟正,我愛你,從開始到現在,從現在到以後,一生一世……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知道,你一定會出人頭地,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遵守諾言了,不要怪我。
再見了,啟正。
…………
不知過了多久。
“把她給我弄醒,你們怎麼不看着她點?她死了,我們一分錢也拿不到。唉,娘們就是麻煩。”
我感覺頭上被澆了一盆水,從昏死中清醒過來。
我的額頭淌着血,一個強大的信念支撐着我:他應該已經走了。
“你到底有沒有聯繫他,有沒有?唉,放着明路不走,都他媽的死心眼。看好她,別再讓她尋死了。”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
又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聽見幾個人議論紛紛:那小子真牛,居然開私人飛機過來。
“好,送死的來了。”
門被推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啟重,你出來!”
“主角終於出場了。”
“你看好了,我一個人來,什麼也沒帶。”說著,林啟重幾個手下紛紛過去,搜身,完畢后,跑到林啟重面前竊竊私語。
“不錯,我還怕你不來了呢。看來,你對你的馬子真是情深意重啊。”
“少廢話,她在哪?”
他指了指方向,讓出一條路。
他走到我跟前,蹲下身,捧起我的臉,無比心疼地看着我。
“對不起,我來晚了。我罪該萬死。”
我拉住他的手,努力地搖頭,讓他別往下說,也許是太用力了,牽動了神經,疼痛難忍。
“鄒雨,你怎麼了?很痛嗎?”
我還是搖頭。
“你居然在流血?”
“我警告過你,不許動她一根汗毛。”他拽起林啟重的衣服,厲聲道。
“這可不是我乾的,她寧願死也不願讓你來。與我無關,完全與我無關……”
“你準備為我死在這裏嗎?你以為這樣這個畜生就會放過我?你答應過我什麼?你說要我們倆好好活着,我這才放你走。現在你已經背棄我們的誓言,一心尋死了。”他回到我身邊,痛心地問,而我的心,不斷地往下墜。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要你有事,不要……”
“你以為你這樣死去,我還會苟且於人世嗎?”
“有你這句話,我就死而無憾了。”
“不許說死,我不會讓你死的。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這筆帳遲早要算。不需要把你牽扯進來。”
“我保證,我們不會有事的。鄒雨,等我,等我。”
我努力對着他笑。
“今天以後,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嗎?”他緊緊握住我的手,專註地看着我,彷彿在說一個一輩子的決定。
“好,我答應你。這一次是真的。”我聲音微弱,頭腦從未像此刻般清晰。是的,在我心裏已經答應了無數遍了,只是從未說出口。
“等我。”
我點頭。
他把我安撫好,轉身對林啟重說:
“林啟重,你給我聽着,新愁加舊恨,我們就來算個清楚。不過,在談之前,先放了她。”
“我憑什麼相信你?”
“她受了傷,我要把她送到飛機上,回來再和你談條件,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怎麼,我一個人來,你人多勢眾,難不成怕我逃走。”林啟正提高嗓門。
“好,我就信你一次。”林啟重心懷叵測地回應。
從他狡黠的眼神中,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將我抱起,向門外走去。嘴裏喃喃道:“你在那裏等我,好嗎?”
我不住地點頭,緊緊地盯着他,彷彿是今生最後幾眼。
我什麼也不怕,只要他在,一切都不重要。
就在這個時候,我側過頭,看到林啟重的手動了一下,緩緩地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把槍!
無路可退,我來不及思考。我拼盡全身力氣掙脫他的懷抱,滾到地上。我張開雙臂,擋在了他的前面。
“不要,不要……”
啪……
“鄒雨!”
江心遙的獨白
當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兩個人的手指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他摟着她,她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裏。
她替他擋掉了最致命的一槍。
我去看她。
她蜷縮在床的一角,充滿着恐懼,身邊除了弟弟,誰也不許接近。
她的眼睛滿是憂傷,那是我從來沒有看到過的絕望。
她知道是我來,並沒有拒絕,輕輕地對我說,江小姐,你今天真漂亮。
我答應了一個女人的要求,為了愛,為了她心愛的男人,這種體驗,恐怕我這輩子也不會有。
他終於醒了,微微地睜開眼睛,“鄒雨在哪?”
從頭至尾,他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不久之後,他重新振作了,一如往常的談笑風生,項目一個接一個地談。那些夢中的囈語、眼中的落寞也統統消失不見了。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心血來潮地對我說:“心遙,我們去旅遊吧,去你最喜歡的地方。”
他從未笑得如此燦爛,他柔情地摸着我的臉,吻着,他說:“心遙,你太瘦了,怎麼不多吃點。”
突然,就在某一天,書房裏傳來他和Daddy激烈的爭吵聲。
“對不起,我必須這麼做。”他眼神堅定,不容半點質疑。
“好好照顧自己。”他一邊收拾着行李,一邊溫柔地對我說。
沒有訣別的分離。
我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在心裏對他說完最後一句話:“Ken,ILoveYou.”
愛情里沒有對與錯,只有愛與不愛;
婚姻里沒有愛與不愛,只有擁有或失去。
誰記人笑,誰憐人哭,浮沉在世,隨波而動。
一路看着,感動着,牽扯着,爭取着,傷害着,折磨着;
而我,走過,繞過,繼續前行。
姚世誠的告白
打開微弱的燈光,四周無聲,我尋找一絲靜謐,嘗試一下回憶的感覺。
現在的她應該睡了吧,她好安靜,安靜得讓我覺得凄然。
當初,在她的萬般懇求下,我帶她來到這裏,她說,就讓我在這裏度過餘生吧。
她為它取名“dreamhouse.”
此刻的Ken在做什麼?是否和我一樣,想着這個讓我們心碎的女人。不同的是,我在她身邊,他卻隔着千里,甚至不知道她還……。
記得,那次在病房裏,他說,Joe,你很恨我吧。我回答他,是的,比你想像中還要恨。
鄒天衝進來,對他緊抓不放,咆哮,還我一個完好的姐姐。我拉開他,三個男人,火一般地燃燒。
他沒有反抗,沒有悲傷,說,打吧,罵吧,恨吧,我比你們更痛恨我自己。
後來我們再也沒有見面。
給遠方的父母發封電子郵件吧,有一段時間沒回去了,怪惦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