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十章愛是一切答案
我最重要的東西就是我的心,它早已經被你偷走了。
(1)
江媽媽做手術的那天,天氣晴好,澄澈的天空一碧如洗。
江雪暗自想:這是一個好的預兆,說明手術一定會成功。
可是,當母親接受手術的時候,她還是緊張不已,在手術室外的走廊上神情憂慮地踱步。
也不知她這樣來來回回究竟走了多久,連原本靠在椅背上鎮定自若的鄭世捷都看不過去了,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眯起眼睛說:“心臟搭橋的手術難度不算太大,加上又是國內頂尖專家主刀,你還擔心什麼?”
“要我媽媽還在手術室,我就沒法安心。”她的眉間鎖着一股揮散不去的憂愁。
“是‘咱媽’!”他糾正她,“別忘了,江媽媽也是我媽媽。”
說完,他將她拉到椅子前,沉聲說道:“你坐着等是一樣的,走來走去走得我很心煩,而且對手術也無濟於事。”
她想想也對,索性坐下來。
他也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輕輕抬起右側的肩膀,大方地說:“喏,借我的肩膀給你靠。”
還不等她回答,他已經攬住她的肩膀,她的腦袋恰好枕在他寬闊的肩頭,他發梢散發出淡淡的薄荷清香,在她鼻端縈繞。漸漸地,一顆緊張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她突然覺得,他不再是最初印象中那個玩世不恭有點孩子氣的紈絝子弟,而是有擔當的成熟男人了。
不知是不是最近照顧生病的母親,睡眠不足的緣故,江雪竟然不知不覺間,靠在他的肩頭睡著了。甚至手術結束的時候,她都—無所知,依然睡得昏天暗地。
鄭世捷看着她略顯蒼白的臉色,實在不忍心叫醒她,可是在這裏睡覺又容易着涼,於是他低下頭,附在她耳邊輕聲說:“快起來去病房睡吧。”
她沒有應答,依舊睡得很恬靜。
他注視着她的目光溫柔而深情,唇角似乎帶着一絲淡淡的笑容,“我的肩膀真的比床還舒服嗎?”
他的聲音低沉舒緩,她朦朦朧朧中聽到他在說話,無奈眼皮太過沉重,懶得睜開眼看他。
“你再不醒,信不信我會把你抱到病房去。”他微微挑眉,半真半假地說道。
她終於睜開惺忪的睡眼,皺起眉頭,斜睨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很煩哪!我打一會盹你在一旁說個沒完!”
他卻一點都不生氣,寵溺地看着她,撇撇嘴說:“我只是想跟你分享好消息,如果你不想聽,我也不勉強。”
她這才想起母親還在竽術室,她卻在門外呼呼大睡,一陣愧疚感頓時浮上心頭。
似乎看得出她的情緒,鄭世捷不再跟她賣關子,“江媽媽的手術很成功,現在已經轉到特護病房了,你不用擔心。”說到這裏稍稍停頓下,深黑的眼眸看着她說,“倒是你,不好好休息,如果江媽媽醒來看到你這兩隻大熊貓眼,會責怪我沒把你照顧好的。”
他的口吻里滿是心疼和寵愛,聽得她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
雖然他多次說過對他不用說“謝謝”,可是此時此刻她又忍不住看着他,脫口而出:“謝謝你!”說的時候,不知怎麼,眼淚就已經在眼眶中打轉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像鐵金剛一般堅強,從來不用眼淚示弱,沒想到現在竟然有流淚的衝動。
她平常要照顧身體不好的母親,還要幫經常惹是生非的弟弟處理是非,所以一直是她在照顧人,鮮少得到別人的關照。
也許正因為如此,聽到他說出關心她的話語,她才會被打動吧。
他微勾唇角,“其實,跟‘謝謝’相比,你有更好的感激我的辦法。”說著,他將臉湊近她,“你可以親我當做報答。”
看着他閉上眼睛,在等待親吻的陶醉模樣,她瞬間覺得心中最柔軟的角落一下被擊中了,彷彿一碰即化。他的側臉輪廓分明,濃黑的眼睫宛若墨色蝶翼,一貫堅毅的唇角微微揚起,透着幾分溫柔,讓她忍不住有親吻的衝動。
但是,最終,她還是輕輕將他的臉推開,“這裏是醫院,不適合談情說愛。”
“談情說愛不分場所的好不好,關鍵是要看跟你談情說愛的那個人。”他緩緩睜開眼,煞有介事地說道。
(2)
江雪沒想到的是,她因為一時猶豫,沒有遞交辭呈,就必須參加公司的年終酒會。更讓她抓狂的是,她還要在公司年會上表演節目!而這件事早就被她忘得一乾二淨了。
於是,在年會的前一天,當行政部助理方萱通知她準備節目的音樂和服裝時,頓時傻眼了。這才想起她確實報過一個跳舞的節目,可是因為母親突然生病,年會節目的事情早就被她拋到爪哇國去了。
她面露難色地對方萱說:“我才華有限,又沒做好充足的準備,我怕表演得不好,影響大家的心情。所以……能不能取消這個節目?”
方萱卻一邊搖頭一邊毋庸置疑地說:“這肯定不成,節目單都確定了,不能改的。何況新人表演節目是公司不成文的規定了,凡是今年新入職的員工都報了節目,你如果不報也說不過去吧?”
江雪想想也是,如果她搞特殊化,估計關於她跟鄭世捷的流言蜚語就會越傳越誇張了。
不得已,她只能硬着頭皮接下表演節目這個難題。
ZM集團的年會和往年一樣,依舊選在豪華的五星級大酒店舉行。
其實,與其說這是公司年終酒會,倒不如說是一場時裝show。無論男士還是女士,一個個都盛裝出席,精心打扮了一番。
偌大的宴會廳內,倒懸在米色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散發出璀璨的光芒,映照得整個大廳宛若白晝。
大廳內隨處可見西裝革履的成功男士,精緻妝容的端莊女子,而最引人注目的當屬在台上致辭的鄭世捷。
他身着剪裁合體的淺灰色西裝,黑色襯衫搭配一條淺藍色斜條紋領帶,在璀璨燈光下,他益發顯得髙挑俊朗,氣質非凡。
他的神態倨傲而冷峻,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自信和氣魄,輕易就能夠掌控住全場。
他說話的聲音低沉平緩,但是講的每句話都那麼擲地有聲、令人信服。
很顯然,他是全場的焦點,幾乎所有女性的目光都被他所左右。
江雪的視線也不自覺地落在他的身上,此時此刻,他就猶如一個巨大的發光體,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獨特的魅力。他是那樣的耀眼奪目,彷彿連水晶吊燈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忽然,一道視線不經意間掃了過來,她感受到他的目光,立即垂下頭,和他的視線錯開。待再抬起頭時,他已經開始說結束語,而後,響起一片雷鳴般的掌聲。
她有些怔怔地望着他,跟着大家鼓掌。
領導致辭只是年會的開場白,節目表演和抽獎環節才是年會的主題曲。
也是因了這次年會,江雪才發現ZM集團的員工竟然那麼多才多藝,簡直可以用藏龍卧虎來形容。唱歌唱得好的,表演單口相聲的,自編自導自演小品的……都表演得像模像樣,就像是經過精心綵排的一樣。
越是這樣,江雪越是緊張,她都沒做任何準備,就上台表演節目,豈不是會貽笑大方?
可是,該來的終究會來,躲也躲不掉。
當主持人報到她的節目時,她做了下深呼吸,極力平復緊張的情緒,緩緩走向會場中央。
為了這次表演,她特意去租了一套演出服,本來就準備得不夠充分了,如果不在着裝上下點功夫,就實在是太考驗大家的審美了。
她剛站到舞台上,宴會廳的燈光驟然熄滅,只余聚光燈的金色光圈,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
鄭世捷坐在靠前的位置,透過這個角度,恰好能清晰地看到舞台上的她。她今天看上去和平常很不—樣,原本淸湯挂面的長發此時已經變成風情萬種的捲髮,臉上也化過妝,小巧精緻的臉龐此刻更是漂亮得讓人驚艷。她穿着一件極其華美的亮藍色舞裙,襯得她的肌膚如凝脂般雪白。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在她身上逗留。她這麼一打扮,舉手投足間都透着幾分優雅。鬢角隱約可見她一貫的倔強,可是這卻更加襯托得她宛若公主般高貴傲然。
江雪擺了個優雅的舞蹈姿勢,等待音樂響起。
可是,等音樂一響,她卻登時愣住了——這首曲子並非她選的那首啊!
她選的那首舞曲是有點high的,可以及時調動現場氣氛的,可是這首曲子明明是悠揚舒緩的華爾茲啊!
華爾茲適合兩個人共舞,她就算會跳華爾茲,也不能一個人在眾目睽睽下跳吧!
此時,台下的李薔和陳露卻抱着看好戲的心態,兩人互相對望了一眼,不懷好意地笑了。看來她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就在江雪站在台上不知所措時,突然一個髙大挺拔的身影走近她,伸手對她做出邀請的姿勢。
她微一抬頭,就看到鄭世捷那張英俊逼人的面孔,他遞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方才局促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下來。她尚在猶豫,他已經一手執起她的手,一手搭在她的肩,帶着她翩翩起舞。
她還有些不適應,但不過幾十秒后,她已經能跟上他的節奏,兩人配合得那麼合拍,那麼自然,那麼默契,如同天生的一對舞伴。
他帶着她跟着音樂起舞,兩人的眼神不時會交融在一起。或許是他的眼神中蘊含著深情,所以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有種錯覺,好似整個宴會廳只剩下他們倆。
這—幕顯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其讓原本等着看江雪笑話的李薔和陳露大跌眼鏡,她們哪裏想到大BOSS會突然衝上舞台幫江雪解圍。
陳露的臉上滿是沮喪和不甘,為什麼一切都沒有按照預料中的發展?原本江雪應該尷尬地跟大家道歉然後灰溜溜地下台才對啊!怎麼現在她居然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而且還能和集團的大眾情人共舞?
當然,也有女同事看過這一幕之後,更加確定江雪和總經理的關係不簡單。
舞曲快要結束時,鄭世捷湊到江雪耳畔,低聲說:“年會結束后,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想也不想就回答。
“為什麼?”他不解地問。
“我不想讓大家誤會。”
“你認為現在我們一起跳舞,就不會讓大家誤會嗎?”他微微挑眉。
她頓時語塞。
“何必在意別人的目光,這樣活會很累的。”
她默不作聲。
這時,一曲終了,台下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主持人也走過來誇讚剛才的舞蹈多麼動人,說著“總經理不愧是舞林髙手”之類的讚美之詞,但是所有的讚美都和她無關。
是的,只要和他在一起,他永遠是髙髙在上的王子殿下,而她就是毫不起眼的灰姑娘,無論她剛才跳得多麼投入和用心。
晚餐一貫是公司年會的壓軸戲,飯桌上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則是壓軸戲的主旋律。
公司安排座位是抽獎制,偏偏不巧的是,江雪和陳露、李薔抽到了同一桌。
“江雪,你剛才可是大出風頭!來,我敬你一杯!”陳露對江雪舉起酒杯。
以前在美術館工作時,江雪也參加過年會,年會上喝點酒實屬正常,在這種場合推脫才顯得矯情。
於是,江雪也舉起酒杯,和陳露的酒杯碰撞,然後抿了一小口。
陳露一飲而盡后發現江雪才喝了一點,立即指着她的酒杯說:“必須得幹了才行!不然都沒有誠意對不對?”
“可是我不太會喝酒,我怕我會醉。”她有些為難地說。
“你就算喝醉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有人送你回家。”陳露說著瞥了隔壁桌的鄭世捷一眼。
江雪聽出陳露話中的嘲諷意味,卻故作不知,“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坐在陳露旁邊的李薔忍不住嘀咕:“甲醇(假純)!”她其實是故意說給江雪聽的,說的時候都沒有壓低聲線。
江雪本想發作,但想想年會應該是其樂融融的氛圍才對,她不想擾了大家的索性裝作沒聽見,端起酒杯,仰着頭一口氣喝完。
“這才差不多嘛!”陳露得逞般地說道。
隨後,又有同事給江雪敬酒,因為她先前沒有回絕陳露,如果回絕別的同事,恐怕別的同事會對她有意見,她只好來者不拒,一一應承下來。
當她喝完第三杯酒時,鄭世捷從隔壁桌走了過來,舉着酒杯說:“感謝大家這一年來對ZM集團的貢獻,我敬大家一杯。我乾杯,大家隨意,也可以以茶代酒。”
眾人皆愣住了,依稀還記得去年鄭世捷說過“年會只能喝酒,不能以茶或者飲料代替酒”,但他現在怎麼突然改口了?
事實上,鄭世捷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來替江雪擋酒的。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淸,江雪還未明白鄭世捷來的真正用意,只當做是領導給員工敬酒的例行程序。而火眼金睛的陳露卻已經看出,鄭世捷此番過來名為敬酒,實際上依舊是發揚他“英雄救美”的優良作風。因此,她心中的嫉妒之火燃燒得愈加旺盛了。
人一旦嫉妒起來就難免會做些小動作,就在江雪端起茶杯剛準備喝茶時,陳露“不小心”地碰到了她的胳膊,於是茶水順勢灑在了她的身上,那件華麗的舞裙頓時染上了棕色的茶漬。
陳露忙說:“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說著還假惺惺地拿來紙巾給江雪擦拭衣服上的茶漬。
因為陳露一向和她過不去,所以陳露這次到底是有意還是無心,她心知肚明,卻敢怒不敢言。
不過,這倒是給她找到了離開宴會廳的理由。
她跟同桌的各位同事打了聲招呼,便套上羽絨服,拿起包,疾步走出宴會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