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台上台下

第七章 台上台下

梅若霓:恍若自信

“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晚上好!”

主持人大賽獲冠軍后,梅若霓和花羽芊一起主持今年的迎新晚會。當他們兩女一男的經典主持組合如千萬次老套地說完了這一句話后,她之前狂跳不已的心,才在那一刻,真正平靜下來。台下她看不見任何一雙眼睛,她只看見刺目溫熱的聚光燈;但她知道,台下任何一雙眼睛都在看她,並且無一不是仰視。在眾人的目光中,她作為一個美女的那種眾星捧月感,開始從這一刻,潛滋暗長。

就在這時,梅若霓和花羽芊的眼神,不期然間碰撞到了一處。對方笑着向她眨眨眼,彷彿在說:Welcometomyworld.

梅若霓想,一切顛覆就源於她試穿希臘式蓬鬆流蘇白色及地禮服裙的那一刻。當時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其實如此美好。儘管愛情遺棄了她,她也並沒有變得絲毫醜陋。因為一個男人的否定,她開始在這世間迫切尋求一切肯定。這是花了她日後很多時間才最終承認的事。絕望的感覺如此強烈,以至於她無法停歇下來尋求自我的步伐。她想自己並非一無是處,實際上自己正是一無是處的反面,為什麼他就是不選擇自己呢?

一個節目報完,梅若霓回到後台。一個角落裏,她毫無預兆地看見站在那兒,沉默如一尊佛像的陸鋒囂。他被一群正在化妝的校舞蹈隊成員、幾個演小品的大一新生以及一個嘈嘈雜雜的仿視覺系樂隊遮遮掩掩地阻擋着、隔斷着,可是,隔着那麼遠的人群,圍着那麼喧鬧的人聲,她仍能感覺到他在人群的縫隙間射來的那種又冷又寒又痛又純又苦又哭的目光。正是這種目光,讓她陡然覺出一股枯寒。他就像海底深處一枚寂靜的石子,冷漠地不發一言。她感受着,琢磨着,但感覺無論如何,那無論如何不可能代表一股愛。

梅若霓的心,瞬間灰了。

她的着華服的身體、妝容精緻的面孔,瞬間黯了。就像襲人那次似的“爭榮誇耀之心盡皆灰了”。

原來美麗和愛情是並不成正比的。太多女孩,特別是美女,不知如何贏得他的心,於是只知一味美麗而已。可是年輕的時候,有太多目光在女孩美麗的盔甲下降服,但是那些目光那些欣賞,是多麼虛無多麼空曠的東西。

梅若霓明白,今天台上這所有的一切仍是關於陸鋒囂。她在暗處憋足了勁綻放自己的美麗,妄圖永恆吸引。但是,此刻她悲哀地感到,陸鋒囂正在與自己相反的方向上漸行漸遠。他們之間,從此開始瞬間隔閡很多東西。

她當時在台上收穫的無數雙眼神中,真正在乎的,只有陸鋒囂一個,但是,唯獨那一雙眼神,不帶有任何溫度。

花羽芊:腹背受敵

晚會進行一半,站在後台的花羽芊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和一個極年輕的女孩子,一起從甬道走向觀眾席的第一排。揭開預留座位的帶子,他們坐在校長旁邊。

劉鷗歐,女,表演系大一新生。

顧誠北,男,花羽芊前包養者。

這是一場毫無疑問的沒有任何技術含量和懸念的,喜新厭舊。

花羽芊看着他們,顧誠北正將劉鷗歐介紹給校長。

顧誠北是她們學校多項活動的贊助商,因此和校長很熟悉。當初,花羽芊就是通過一次校園活動認識顧誠北的。但此刻,她的視線卻見證着他的另一場校園逐獵,雙目快要噴出火來。

突然,她看見他的微笑,那笑容讓她驚異和熟悉。他是快樂的。她想。這種快樂她曾異常熟悉,曾經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是這種笑容。

原來一直以來,是花羽芊自己被“想出名”的壓力罩着而始終沒有好好享受這種快樂。是的,出人意料的是像她這樣虛榮浮華的花瓶女子竟然有着不弱的計劃性,她跟他在一起只是想藉助他這個跳板,跳到自己想要的那種高度。一直有心有計地和這個中年男人玩博弈,所以無時無刻不算計;一直那麼想利用這個男人。可是,她唯一忘記做到的一點就是:放鬆。

放鬆。放輕鬆。試想如果花羽芊懶一點、憂患意識淡一點,她說不定是個很快樂的小三,而他們,或許會走一段更長的路。其實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女人有心計沒有錯,錯的是將這心計在男人面前暴露得過於赤裸裸。

就在花羽芊以為今天運氣已經壞得不能再壞的情況下,突然,身後有一個聲音道:“呦,這不是著名美女花羽芊嗎!”

她詫異地回頭,只見陳名軒挽着一個乖巧漂亮的女孩,正站在她身後。好久沒見,她發現他越發地成熟和帥氣了。

成熟帥氣的陳名軒順着花羽芊的眼神,看着台下的顧誠北和劉鷗歐,立即意識到了。他戲謔地笑着問:“怎麼,失戀了?”

她看着他,不敢相信這是兩個月前還在銀色月光下向她許下永恆諾言的單純男生。他的眼神幸災樂禍,沒有一絲溫暖的成分。

“我沒想到你會這樣。”她冷冷地說了一句後轉身離去,留下陳名軒和他的女朋友獃獃地在幕布後站着。

“羽芊。”

她聽見陳名軒在背後喊,但是她沒有再回頭。

童瞳:別人的熱鬧

童瞳和花羽芊那種女孩不一樣。同樣是從小到大被人誇讚美貌,可前者就能將其升華,變成賴以為生的事業;後者就一直迷迷鈍鈍活在自己美麗的沫中,不知如何更高級地利用它。

她去遲了,沒有座位,只能站在離舞台很遠的一片陰影中,寂寂地看着台上鮮活舞動的人像。為什麼,自己永遠不能是台上的那群人呢?她黯然地想。

今年學校晚會,她的室友們編了一個舞蹈。本來是準備叫上童瞳的,可她總沒時間排練。漸漸地,這類集體活動她們也不再叫她了。但此刻童瞳是不後悔的,她絲毫沒有覺得後悔,只是她望着台上朝氣蓬勃跳舞的室友們,那麼認真,那麼青春,那麼留有最後一絲的單純,她突然想到,自己彷彿再也不屬於那個世界了。

“小雪,幫我訂一個兩千八的包廂!”客人的電話打斷了正在看晚會的童瞳。她答應了一聲,掛掉。蔡依林的舞曲依然在大學禮堂的上空奏響,台上舞着離自己近在咫尺的同學們,童瞳竭力顯出不在乎的樣子聳一聳肩膀,離開大禮堂。

所有人都在看這場晚會而她缺席了。童瞳沒有覺得自己在失去,但她知道,她正在,離去。

花、若: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晚會結束后,梅若霓木木地提着自己曳地的裙擺,和花羽芊一起,獃獃地望着學生會的人收拾狼藉現場。

她想,今年這一陣熱鬧,算是過去了。那麼明年,又會是怎樣一番綻放呢?大學,總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的,況且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可是,此刻她卻仍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

有誰知道孔雀開屏的背面是什麼,原來竟是徹骨的孤獨。彼時在台上萬人崇羨萬人嫉妒的鮮亮主持人,下了台,仍然只是一個形單影隻的落寞女子。她最在乎的男子此刻不在她身邊,那個男子在她今天華服極致妝容飽滿的那一刻,所給予她的,甚至只是一個比任何人都要寒冷的莫名眼神。

她再美麗,再優秀,也撐不了多久的。

冷冷的風中梅若霓和花羽芊裹衣前行,一路上掠過一片又一片的人群,所有男生都向她們驚艷所有女生都向她們羨慕,但是這兩具美麗軀殼的終極,竟然都只感到一束徹骨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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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若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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