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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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是風澗澈的畫展第一天展出的日子。
一大早,盛裝打扮的東浩雪就捧着一大束火紅的玫瑰花踢開了明曉溪公寓的門,把她從床上毫不留情地一把揪起來。
可憐的明曉溪,從前一天晚上複習功課直到清晨五點鐘才睡,還沒睡幾個小時就被人殘酷地搖醒。她瞌睡到頭痛欲裂的可憐相,不但沒得到東浩雪的同情,反而被殘酷地嘲笑為“大懶蟲”。
明曉溪揉着依然睡意十足的雙眼,同東浩雪走進畫展中心。
東浩雪緊張地催促她,“明姐姐,你打起精神好不好,你這樣沒精打採的對澈哥哥很不禮貌耶。”
明曉溪拚命想睜大眼睛,但眼皮卻仍不由自主地往一塊粘,她嘆息說:“我也不想啊,可是我真的很困。”
東浩雪埋怨她:“哼,明明知道今天是澈哥哥的畫展,為什麼還要那麼晚才睡。”
明曉溪很委屈,“我原本想下午來的,哪裏知道你會這麼早來找我。”她瞟了一眼東浩雪懷中嬌艷欲滴的紅玫瑰,皺眉道,“你要送這個呀?”
東浩雪把玫瑰花更加抱緊了些,甜蜜地說:“嗯。我要讓澈哥哥明白我的心意。”
明曉溪瞅了瞅她,然後又瞅了瞅她,忍不住說:“小雪,你很奇怪你知道嗎。”
“……”東浩雪睜大眼睛。
她接著說:“你喜歡澈學長,你也想讓澈學長喜歡你,我都知道,也很支持你。”
東浩雪點頭。
“可是,你為什麼總是要拉我陪着你呢?”明曉溪搖頭,“你不覺得有很多事情只有你和學長兩個人更方便一些嗎?你難道不覺得我這個電燈泡很礙手礙腳嗎?”
東浩雪撓撓頭,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不覺得明姐姐是電燈泡啊,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能鼓起無限的勇氣。因為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會保護我,支持我的,不是嗎?”
明曉溪瞪着她,這個小傢伙,究竟是很笨啊,還是很聰明啊。
東浩雪推推她,“明姐姐,我們不要說廢話了,還是先找到澈哥哥再說吧。”她踮起腳尖,四處張望,“哎呀,怎麼這麼早就會有這麼多人?澈哥哥到底在哪裏嘛。”
“那裏。”
明曉溪伸手一指。
東浩雪定睛看去,明姐姐指的方向有黑壓壓一大群人,可是她看來看去也沒找到風澗澈的影子,“你騙我的吧,我怎麼看不見澈哥哥呢?”
“笨蛋,”明曉溪賞她一個爆栗,“澈學長只要出現必定會是人群的焦點,你只要看哪裏人最多就可以判斷他在哪裏了。更何況所有的記者都集中在那一個地方,閃光燈閃個不停,澈學長一定就在人群的中央被緊密包圍着,你當然看不見了。”
東浩雪崇拜地望着她,“哇,明姐姐,你肯定是天下第二聰明的人。”
“第一是誰?”她很好奇。
“笨!我收回剛才對你的讚美。”東浩雪翻個白眼,鄭重聲明,然後又用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瞪着她,“天下第一聰明的人當然是澈哥哥呀!”
風澗澈果然在人群的中心,無數的來賓在向他讚美,無數的記者在向他提問,無數的閃光燈在向他閃爍,無數的少女在向他獻花。今天少女們的想法好像驚人的雷同,他懷裏的玫瑰花已經數也數不清,多得一直往地上掉。
被鮮花和讚美包圍的風澗澈看起來卻依然那樣的清遠,那樣的卓然,他眉宇間的微笑淡淡的,有種飄然出塵的氣質。
當他從人群的縫隙中看到明曉溪和東浩雪的時候,眼睛忽然一亮。他示意畫展中心的工作人員接過他懷中滿滿的鮮花,然後不知對包圍着他的人們說了些什麼,只見人群馬上閃出一條通道讓他向她們含笑走來。
東浩雪沮喪地擺弄着自己手上的紅玫瑰,失望地說:“為什麼那些女孩子們一點創意也沒有,偏要送同我一樣的玫瑰花呢?”
明曉溪啞然失笑,“那你怎麼辦?”
東浩雪看着越走越近的風澗澈,悄悄將花藏到背後,“我不要澈哥哥覺得我俗氣,花我不送了。”
明曉溪瞟了瞟滿臉失落的她,伸手把她的玫瑰花抓過來,輕笑道:“你不要,那就給我吧。”
明曉溪笑得很燦爛,她把那捧鮮艷欲滴的玫瑰花送給風澗澈,“學長,祝你畫展成功!”
風澗澈微微一怔,凝注着她,“這花……”
“這些玫瑰花漂亮嗎?你喜歡嗎?”明曉溪笑得眉飛色舞,有意無意地瞅着手足無措的東浩雪。
他的眼睛忽然變得很明亮,他笑得很溫柔,“這麼美麗的鮮花,挑選它的人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我要好好地感謝她。”
東浩雪頓時笑顏如花,喜形於色,“澈哥哥你喜歡呀,我是一大早就……”她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她“奮勇買花”的經歷,一點也找不到剛才失望難過的樣子了。
風澗澈凝視着明曉溪,忽然皺起眉頭,“曉溪,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生病了?”
明曉溪壓抑不住地打個哈欠,“我沒事,只是有點瞌睡。”
“明姐姐為了複習功課,通宵開夜車,今天五點鐘才睡下。”
“怎麼那樣拚命,”風澗澈搖頭,“身體健康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什麼問題,我可以幫忙,不要把自己搞那麼累。看你兩個黑眼圈那麼大。”
不說還好,一提起睡覺呀,瞌睡呀,累呀,明曉溪又開始覺得頭痛欲裂,東搖西晃了。
她難受地閉上眼睛。
風澗澈扶住她的肩頭,“很難過嗎?哪裏不舒服?”
“頭有點痛。”她閉着眼睛喃喃地抱怨。
一隻溫熱的手拂上明曉溪的額頭,修長有勁的手指開始力量適中地按摩她的腦袋。那真是一隻神手,明曉溪舒服地想嘆息,凡是他的手指按壓過的地方馬上變得像羽毛一樣輕鬆。如果永遠不要停,永遠被這樣按摩下去,那人生真是太美麗了。
“曉溪,”風澗澈有些擔心,“你好像有些發熱,等一下陪你去看醫生好了。”
明曉溪正想說話,突然畫展中心傳來一陣很大的騷動和驚呼,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閃光燈此起彼伏,亮得耀眼,記者們像蒼蠅一樣飛撲過去,少女們尖聲輕呼:“好美的男人啊……”
這次人群的包圍圈卻沒有形成,來人身上的肅殺之氣好像一道無形的屏障,使人不敢靠得太近,不敢阻擋他的去路。他直直地向風澗澈走來,眼睛卻緊緊地盯着風澗澈身邊的明曉溪。
明曉溪睜大了眼睛,望着面色冷峻的牧流冰一步步走近。他的身後緊跟着瞳和十幾個烈炎堂大漢。風澗澈的手離開了明曉溪的額頭,他猶豫了一下,擔心地瞧着牧流冰,又瞧着明曉溪。
“冰……”
明曉溪緊張地叫他,不曉得他會不會誤會,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那個樣子。
牧流冰站在風澗澈面前,視線從有些尷尬的明曉溪的臉上,轉移到淺笑自若的風澗澈身上。他凝視着那雙像山泉一樣清遠的眼睛,沉默良久,忽然一笑,笑意很淡,但已經足夠,“澈,祝你畫展成功。”
風澗澈也笑了,他的笑容很真摯,“好久沒有見到你了,一切還好嗎?”
牧流冰的雙眼猛地流露出一種很複雜的神情,讓明曉溪的心瞬間亂了。她輕輕地問他:“冰,你沒什麼吧……”
牧流冰對她微笑,笑容將他身上的冰寒之氣沖淡了許多,“我很好。”
“你是特地來看學長的畫展嗎?”明曉溪接着問。
“對呀。”牧流冰望着風澗澈微笑,“我們真的很久沒見了。”
風澗澈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說:“抽時間叫上浩男,我們好好聚一聚。”
牧流冰點頭。
這時,來畫展中心參觀的人越來越多,風澗澈又被人群包圍了起來。明曉溪跟着牧流冰他們隨意地走着,不時地駐足在某一幅畫作前,靜靜欣賞。
東浩雪偷偷湊上來,低聲說:“明姐姐,我怎麼覺得牧哥哥跟以前很不一樣了,變得怪怪的,很可怕,我都不敢跟他說話。”
明曉溪一怔,目光飛向牧流冰。
他一身白衣,負手而立,俊美得像一座冰的雕像。但是太過寒冷,太過陰厲,使得四周的少女們只敢遠遠地欣賞,卻沒有一個有膽子上前來搭訕。他只是站在那裏,卻好像遺世獨立一般,世間萬物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哪怕畫展中心的人再多,人們卻好像都不由自主地閃到了他方圓兩米的距離之外。他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顯得分外的怪異和孤獨。
她的心驟然緊縮,一種憐惜和不舍令她走到他的身邊,輕輕站在他的身側,離他很近很近。他扭過頭來,看見是她,眼神中的陰寒急速隱去,露出一點欣喜。
“我不知道你今天會來。”明曉溪說,“如果知道,我就和你一起來了。”
“沒關係,不用向我解釋。”牧流冰握住她的手,然後看向牆上的油畫,低聲說,“澈的畫很美,對嗎?”
明曉溪點頭,“學長的畫是很出色。可是……”
“……”牧流冰等她說下去。
“可你並不是來看畫的,你的心思和注意力根本不在這個地方。包括瞳和所有你帶來的人,他們全都神經緊張,魂不守舍,”明曉溪皺着眉頭,“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會不會很嚴重?”
牧流冰將她的手握緊一些,他的手心奇異地有股潮熱,“耐心些,你自然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