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第1節:

班步決定使用洋人中介,次日便交了全款,沒有合同只有一張收條。

事實上,這個中介的洋人是島民,看起來和毛利人有些相似,男男女女都是彪頭大漢,並非歐洲血統那種。他們說話喜歡擠眉弄眼,表情豐富,也看不出是古道熱腸,還是假仁假義。辦公室是用民宅改的,來來去去人潮熙攘,然而,卻沒見有中國人。在班步想當然的理解下,這樣的地方絕不可能有騙局。然而,她錯了!

班步填寫過幾份移民局統一的表格,而中介拖拖拉拉還是沒有給她介紹工作。三個月過去了,班步決定再次登門,探個究竟。開門的主人已經變成了個kiwi,探頭往裏看去,一切佈局已改變。這個洋人告訴她,每天有很多人敲開她的門,都是來找以前租客的,具體他們去哪裏了?她一點兒也不清楚。

這一天,天真的塌下來了,再次受騙!

她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攢了一萬塊錢,就這麼打了水漂,除了今天的一聲晴天霹靂,一點靠譜兒的響都沒有聽到。難到再攢一年多還錢?她不想再過為還錢而生的日子了。站在正午的太陽下,班步打着寒戰,進退失據,撥通沈悅的電話。

"親愛的,我這次真的死了。"班步欲哭無淚。

"怎麼了?"沈悅問。

"我又被騙了,一萬塊錢沒了,我得從新西蘭徹底滾蛋,而且都沒有錢往回滾。"班步語無倫次。

"什麼亂七八糟的?沒明白。我現在在車行買車呢,你在哪裏?我買完車就開過去。"

班步把地址告訴沈悅,坐在路邊的石台上等待。她在太陽下晒成了乾兒,仍沒能明白,為什麼她總是被騙,為什麼就沒有好運,難道好運真的要等三十歲之後才能降臨嗎?

沈悅開着一輛黃色甲殼蟲駛來,停在班步旁邊。

班步把被騙慘局告訴沈悅。

"我借給你錢,你先還給王蕭冉吧。我的錢你不用着急還,數年後再還也沒事,人家一網友,都沒見過你,借給你那麼多錢,要是真有盼頭也罷,現在……你還他吧。"沈悅靠在嶄新的甲殼蟲邊上說。

"你哪有錢?你也窮得叮噹響。"班步抬頭望向沈悅,陽光下的車身晃得她睜不開眼睛。

"自從咱們在電台做了軟廣告,店裏的生意就越來越好,加上我學會了你的嚴厲,一毛錢都別想從我手指縫裏逃掉。一萬,我現在就有,回去你就跟王蕭冉要賬號吧。"沈悅的一反既往讓班步根本沒有同意與拒絕的餘地。

"嗯……沈悅謝謝你。"班步編織不出任何讚美的話,只是從心底感謝她,感謝他們。

"電台是你的一線希望,再和他們談談,看看能否給你出JobOffer?"沈悅拉開車門,示意她上車。

班步已經萬念俱灰,暗自做好回國的計劃。王蕭冉說得好,憑她的年齡,現在回去發展正好。人家樂北也沒出國,職高的學歷,如今不也混得欣欣向榮嘛。移民不就是要個破福利,用本地學費上個大學嗎?她還就不要了!她準備從新西蘭滾得遠遠的,就算新西蘭求她回來,哼,對不起她滾遠了,還就不回來了!

一怒之下,她決定辦完電台的《香港TVB全球華人新秀歌唱大賽新西蘭區選拔賽》的特別節目就回國!這個比賽托起了多少個星啊!什麼梅艷芳、李玟、鄭秀文、張衛健、羅嘉良、杜德偉、蘇永康等等,就算她成不了星,怎麼著認識一兩個人,回國也能拉她一把,說不定還跑到香港去了呢。

王蕭冉遠在天邊,接受了她匯回來的錢,除了安慰也幫不上她什麼。

班步表面上是想開了,其實心裏憋屈的都轉筋了。

第2節:

樂北公司這邊有個和雲濤的合作項目,需要兩邊派人去青島跟一個會議。客戶那邊已經答應,如果這次活動做得好,將會把接下來的所有會議團全部轉交給他們做。這可是一家在國內很有知名度的公司,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雲濤和樂北的公司都不敢鬆懈。公司安排兩人一起跟會,也是考慮到相互比較熟悉,配合起來會更得心應手。

對樂北而言,這也算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領導在那裏囑咐這次出差的深遠意義及對公司的影響,而樂北早已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中。接下來的幾天,就可以和雲濤在海天一色的青島欣賞美景了。同事們常說,出差就等於公費旅遊。她長這麼大,最遠就到過北戴河,中國的大好江山她還沒機會去經丘尋壑一番呢。再說,這次跟着雲濤,團里的事情根本不用她操心。

走出領導的辦公室,樂北步履輕盈,一路微笑地回到座位。

樂北才坐下,上海小男人就急忙跑過來彙報,"你手機響了好多次,我一接起就沒有人說話了啊。"

"哦,我一會兒回。"樂北還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晃着鼠標,打開網頁搜索青島旅遊攻略。

"趕緊回電話啊!是個叫邵林的人。這個人的名字還蠻有意思的啊,邵林?他怎麼不叫少林寺啊?是不啦?"上海小男人沒有要走的意思,站在那裏望着樂北。

聽到這個名字,樂北的心裏不由一緊。這麼久沒有聯繫了,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人過得怎樣,只是雲濤與上海小男人的左右夾擊,讓她已無暇顧及。偶爾在腦海中閃過一下,卻很快又被拉回現實。

"你在北京除了學會貧,真是什麼都沒學會!"樂北瞪了上海小男人一眼,拿着手機朝門口走去。

還沒走出辦公室,鈴聲就再次響起。

"喂?你等一下。"樂北踱步走進樓道,找了個台階坐下。

"喂,有那麼忙嗎?打這麼多遍都不接。"邵林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急促中帶着強勢。

"沒有,剛才去開會了,什麼事?"樂北的聲音不咸不淡。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啊?樂北,還生我氣呢?"邵林的聲音突然緩和下來。

"沒有。"

"沒有就好。我就說嘛,這麼長時間了,你也不是那麼小肚雞腸的人。對了,今天晚上回來吧。"邵林的語氣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明天要去青島出差,等我回來再說吧。"樂北盡量輕描淡寫地說。

"去青島啊?什麼時候回來?用不用我去送你啊?"

"下周回來,不用你送,公司有車,等我回來再和你聯繫,沒什麼事我先掛了,挺忙的。"

"哎,別掛別掛,樂北,你別生氣了,我知道自己以前太混了,讓你太沒有安全感。我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制定了好多計劃呢,等你回來,我和你好好說說,保准讓你開心。"

"好,那等我回來吧,我正好也想和你好好聊聊呢。"說著樂北直接掛上了電話。

樓道里鴉雀無聲,樂北坐在台階上,沒有離開的意思。剛才的好心情,在接過電話后,全部煙消雲散。幹嗎非要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不過也真該和他好好聊聊了,老這麼拖着,自己每天也不安生。對邵林還有愛嗎?樂北自己都說不清,也許只是這些年在一起的一種親情吧。她不想要現在這樣的生活。從青島回來,就和邵林攤牌,她暗下決心,手使勁攥了一下手機,起身離開樓道,留下一串高跟鞋帶出的迴響聲。

回到辦公室,樂北一口氣把杯中的水全部喝掉,坐在那裏發獃。上海小男人跑來跑去地噓寒問暖,端茶倒水。而樂北卻無動於衷,這樣的情緒一直持續到下班,直到雲濤打來關切的電話,提醒她明天要帶的東西、集合時間,她才逐漸緩過神來。反正該來的總要來,等從青島回來,一切就會有個了斷。

第二天一早,樂北直接去機場和團隊會合。看到雲濤舉着小旗子站在候機廳,她的臉上已經有了微笑。

"氣色不怎麼好啊,親愛的。一會兒上飛機好好休息下。"雲濤胡嚕着樂北的頭,關切地說。

"別鬧,讓別人看見不好。我們還是低調點兒。"樂北緊張地躲閃着。

"好,我們今天變身成表演系的學生。"雲濤開着玩笑,舉高旗子,招呼客人準備登機。

去青島的飛行時間很短,安頓好團里的客人,兩人就趕緊回到座位上閉目養神。雲濤把毛毯搭在樂北的身上,悄悄地拉起她裹在毯子裏的手,樂北沒有躲閃。

一個小時后,飛機停靠在青島流亭機場,撲面而來的風裏,有股鹹鹹的味道。地接的車早已在路邊等候,安排客人有序地上車,直奔酒店。樂北在車上給大家介紹了接下來三天的行程,而後開始欣賞陌生的街景。

到達酒店后,安排好客人的入住,樂北也拖着行李回了自己的房間。

下午是客人的自由活動日,後面兩天就都要開會了。利用這個下午,樂北和雲濤也可以在這個風景旖旎的海邊城市好好溜達一番。

還沒到旺季,遊客並不多。五四廣場附近的步行街一塵不染,偶爾有行人從這裏經過,一片風平浪靜的景象。雲濤肆無忌憚地拉着樂北的手,欣賞着海景。遠在異地他鄉,除了那些客人,這裏全是陌生人,防備之心也隨之鬆懈下來。身邊的大海,在太陽的照射下更顯湛藍,海浪的聲音讓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偶爾有海鷗從頭頂掠過,發出陣陣鳴叫。在北京的鋼筋水泥下待久了,這樣的景色令樂北十分陶醉。她很羨慕住在海邊的那些人們,每天推開窗子,和相愛的人一起面朝大海的感覺多美好啊。

來到雕塑園的海灘,水清沙幼的美妙驅使他們脫掉鞋襪,赤足走在沙灘上,感覺腳底與細沙輕微而舒適地摩擦。海邊幾對情侶在嬉戲,岸邊還有一對夫妻在拍婚紗照。兩人走累了,在海邊的石台上坐下來,雲濤指着海,有點兒不屑地說:"這裏的海沒有新西蘭的藍,還是那裏的景色更迷人一些。"

"崇洋媚外!我覺得這裏已經很好了。"樂北笑着說。

"這裏是很好,不過新西蘭確實更好一些。等將來我一定帶你去那裏度蜜月,讓你知道一下什麼叫真正的海。"

樂北轉頭看向自信滿滿的雲濤,激動不已。度蜜月?和邵林在一起這麼久,他也從來沒提過結婚,而這個男人,卻已經想到了蜜月。不是總聽說,不浪漫的男人可以給自己一個實在的未來嘛。而眼前這個男人,既懂得浪漫,也懂得現實。

"怎麼不說話啊?我說的有問題?"雲濤有點兒緊張地牽起樂北的手。

"沒有,就是覺得挺感動的。"樂北深吸一口氣,看向大海。

"行了,傻丫頭,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就感動,以後讓你感動的事兒還多着呢。"雲濤笑着去摟樂北,臉貼得很近,兩人相視而笑。雲濤把沾滿沙子的腳放在樂北冰涼的小腳上為她取暖,隨後在她的嘴上輕啄了一下。這一吻,樂北的整個身子都靠在了雲濤懷裏,她摟着雲濤的脖子,彷彿這一刻,整個世界只屬於他們兩個人。

纏綿許久后,雲濤提議帶樂北去當地一家很有名的餐館陽光假日吃飯。除了這裏的菜肴鮮美,更重要的是坐在這裏用餐,可以望見水天一色的美景。

兩人點了當地有特色的海鮮,還要了青島啤酒,喊着不醉不歸。

飯桌上,兩人顯然還沒有從剛才的纏綿中緩過神,彼此對視的眼神中都放射着愛情的火苗。

"你是怎麼看上我的?"樂北訕訕地問。

"誰說我看上你了,別自作多情。"雲濤繃著想笑的臉。

"切!沒看上更好,那我就回去找邵林了。"說著樂北端起酒杯大口地喝着啤酒。

"說什麼呢?你是我的,誰也不能跟我爭。"一提到邵林,雲濤馬上就緊張起來,一副不服輸的樣子。

"你不是沒看上我嗎,緊張什麼啊?"樂北假嚴肅地說。

"別啊,我怎麼能沒看上你啊,從第一次在老馬辦公室前遇見你,就愛上你了,有點兒一見鍾情的意思。"雲濤說著,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才不信呢。你什麼星座的?這麼油腔滑調!"

"我是處女啊,一看你就沒記住我生日!處女座凡事都追求完美,你不完美,我還不要呢。"

"真的?我完美嗎?"樂北梗着脖子,做着鬼臉。

"其實是不是真完美,還有待驗證。"雲濤說話間上下打量着樂北。

"流氓!"樂北當然明白雲濤的意思。

"我可什麼都沒說,你思想真複雜。"雲濤一邊吃菜,一邊逗着樂北。

"哎,你小時候吃過冰葫兒嗎?"樂北不接雲濤的話,故意打岔。

"當然了,三毛錢一個,我每次都把它擰成兩半兒,分給我當時暗戀的女同學。"

"你早戀!"

"那怎麼了,你敢說你沒暗戀過別人啊?"雲濤毫不示弱地頂撞樂北。

"嗯……好像有過。那會兒的女孩都喜歡班裏的班長啊、體育委員什麼的,好像只有他們這樣的人才值得喜歡。再大一點兒,就開始喜歡混的了。唉!都是《古惑仔》害的,現在想想可真傻。"樂北托着下巴回想。

"呵呵,是啊,小時候真有意思,沒那麼多壓力,也沒那麼多人情世故,哪兒像現在啊!"雲濤不由感嘆到。

"來,為我們美好的童年時光,乾杯!"樂北端起酒杯和雲濤碰着。

這頓飯一直吃到了晚上十一點,如果不是服務員催促要打烊,估計要吃到天亮了。兩人都喝得有點兒暈,互相攙扶着走出餐館,隨即打車直接回了酒店。

走進大堂,燈光下的雲濤面色微紅,走路有點兒晃悠。他拉着樂北的手,哼着歌,一路走回了房間。樂北覺得頭還是暈暈的,彷彿整個房子都在轉動。她扶着牆,緩慢地坐在了椅子上。

"喝杯茶水吧,解酒,要不明天早上該難受了。"雲濤的聲音很輕,說話間,已經端了茶杯走到樂北身邊。

"嗯,好。"樂北盡量讓自己少說話,深呼吸,慢慢恢復清醒。

"樂北,我想和你談談。"雲濤邊說邊拽了把椅子坐在樂北身邊。

"嗯,你說吧,我聽着呢。"樂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樂北,和邵林斷了吧,他給不了你想要的未來!而且……而且我真的無法忍受和別人共同擁有一個女人。愛情是自私的……"

"我知道,雲濤。最近讓你受委屈了。跟你說實話吧,昨天邵林給我打電話了,我已經想好了,決定和他分手,從青島回去,就處理這件事情。"樂北慢慢地說著自己的想法,像背書一樣。

"親愛的,我知道讓你和邵林分開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人心都是肉長的,我理解,畢竟五年了,但是越拖下去,你就會越痛苦。"雲濤說完,輕輕地在樂北的臉上親了一下。

"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跟會,我想我還是先回去了。"樂北有些清醒,起身要離開。

"再待會兒吧,明天的團我去跟,你就在酒店休息。我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要是累了,就先去床上躺會兒吧。"雲濤邊說邊抱起樂北。

"不用抱我,沒事,放我下來。"樂北的身子在雲濤的懷裏左右搖擺。

樂北的扭動像是一下燃起了雲濤心中熊熊燃燒的烈火,低頭開始深情地親吻着她,直到把她放在床上,依舊不肯離開,手也開始不受約束地在她身上撫摩,已然失去理智。

酒是種很奇妙的東西,人在它的作用下,會暴露出心中所有的蛛絲馬跡,會做出那些平時只敢想卻不敢做的事情。漸漸地,樂北不再躲閃,隨着雲濤的親吻和撫摸,發出陣陣呻吟……

清晨,一縷陽光剛好透過窗帘照在床邊,有些刺眼,樂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着周圍陌生的一切,半天沒回過神來。這張大床上只有她一人,側頭看見床頭柜上放着一張紙條,她略微欠身拿起,上面寫着:"親愛的,我去跟會了,你就好好睡吧,中午等我吃飯。吻你!愛你的濤。"

樂北把紙條拿在半空中,愣了半天。此刻的她竟然一絲不掛地躺在雲濤的床上,這是怎麼了?她緩緩地把紙條放回桌上,仰頭望着天花板。昨夜愚蠢的行為再次把她推向了不歸路。雖然心裏明白雲濤是一心一意對她好,並非只想一夜情,可她自己和邵林的事情都沒扯清楚,就和別的男人在這裏享受風流韻事,這和偷情的那些狗男女又有什麼區別?昨晚的酒精仍未從她的血液中散去,為了逃避這樣的自責,她索性把自己嚴嚴實實地捂在被子裏,繼續蒙頭大睡。

再次醒來,樂北發現雲濤坐在床邊,含情脈脈地看着她。這眼神不免讓她有些緊張,下意識地拉了一下被角,不敢與他對視。

"起來吧,都中午了。"雲濤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平靜地說。

"哦,好,衣服給我一下。"樂北還是沒敢抬頭。

雲濤把早已準備好的衣服拿來,樂北示意他轉過身去,雲濤笑着說:"昨晚我都看過了,挺美的,符合我的完美標準。"

樂北赧顏,不知如何是好。雲濤親吻了下樂北,然後說:"穿吧,我不偷看。"

樂北慌忙拿起衣服,一件件地套上,衝進洗手間洗漱。

再次出來的時候,雲濤已經站在門口了。

"下午的會我跟吧,你休息休息。"樂北沒話找話地說。

"樂北,你是不是覺得昨天的事情……"

"昨天……雲濤我腦子很亂,你讓我好好想想好嗎?"

"我……我覺得……"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昨晚你已經說過了,我想我能處理好。"

"別怪我啰唆,樂北,我是認真的,希望你也是。"說完,雲濤先她一步走出房門。

吃過午飯,樂北把自己關在酒店裏,盤腿坐在床上愣神。她想着回去后與邵林的狂風暴雨,她想着今後如何面對身邊的朋友,好像作出一個決定遠比她想像得要難得多。

回北京的飛機上,兩人都沉默寡言,各懷心事地坐着。直到飛機降落,眾人紛紛收拾行李,準備下飛機的一刻,雲濤才開口,"發了短訊給你,一會兒再看吧。"

"好。"樂北點頭,轉身和客人道別後,離開機艙。

樂北坐上機場大巴才打開手機,短訊的聲響讓她不免有些緊張,她不知道雲濤到底要說什麼。輕輕地按下閱讀鍵,上面清楚地顯示,"我不想糾纏在三個人的感情世界裏,我需要正常的愛情,儘快解決,我等你。"

樂北攥着手機,想了好久,還是按下回復鍵,"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我會儘快解決。"

她一直等待着雲濤的回復,忐忑不安。但這次,雲濤一反常態的沒有給出任何答案。

回到家,樂北把行李往旁邊一放,就趕忙撥通了邵林的電話,約在第二天晚上在小屋見面。

第3節:

第二天,樂北整個人都精神恍惚,只盼着趕緊下班,她無心工作,甚至連中午飯都沒吃。

臨下班,上海小男人走到樂北身邊,疑惑地問:"你去青島前就心神不寧的,怎麼現在回來了還這樣啊?怎麼回事啊?"

眼看下班時間快到了,樂北便沒有應答,抓起包就往外走。剛走幾步她又回頭衝上海小男人小聲說:"一會兒幫我打卡,謝啦!"

"嘿,不要這麼著急啊。"上海小男人看着樂北的背影喊着。

回小屋的這條路並不長,可樂北卻舉步維艱。五年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五年,都是和邵林一起度過的。這條街道上留下過多少辛酸和浪漫,而今天過後,他們就會成為永遠沒有交集的平行線。

走進院子,樂北看見小屋黑着燈,下意識地去摸鑰匙,一通亂翻后,卻突然看見屋內亮起的蠟燭。

推門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桌豐盛的晚餐,兩瓶啤酒。邵林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看着樂北。這眼神,好久不曾有過了。

"這是……"樂北不知道該說什麼,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

"你說要回來,我從下午就開始準備,好長時間沒在一起吃飯了,這些都是你愛吃的,快嘗嘗吧。"說著邵林把筷子遞給樂北。

樂北這才注意到桌上的這些菜,可樂雞翅、垮燉平魚、炒蒜苗。簡單的家常菜,卻能看出邵林的心意。她眼圈有點兒紅,定睛看着邵林。她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希望邵林還是那樣的玩世不恭。那樣,她就會心安理得,她就不會有那麼多的自責,她就可以痛快地提出分手。

"快吃啊,嘗嘗我的手藝。"邵林今天格外溫柔,有別於曾經的放浪形骸。

"哦,好。"樂北夾了一個雞翅,小口咬着。

"別生我的氣了,那會兒是我不好,我向你保證,以後我絕對不再喝酒,而且踏踏實實地找個工作。"邵林雙手合十在桌前,弓着背,像犯了錯誤的小學生。

"不喝酒了,那這是什麼?"樂北指着桌上的啤酒,不敢正視邵林。

"這……這是最後一次,不是想增加點兒氣氛嘛。"邵林摸着頭,傻笑着。

在蠟燭微弱的照射下,兩個人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往昔那些溫馨的畫面里。

電話聲不合時宜地響起,樂北一下回歸現實,趕忙去開燈。拿出手機,上面顯示雲濤。她的心揪緊,撲通撲通亂跳。

"接啊,怎麼了?"邵林依舊溫柔地看向樂北。

"喂?"樂北的聲音很小,捂着聽筒,站在門邊,生怕被邵林聽到。

"幹嗎呢?這麼半天才接電話。我剛忙完,有點兒想你。"

"哦,我知道。"樂北緊張地說。

"你媽說你沒在家啊,幹嗎去了?"雲濤焦急地問。

"啊?哦……我有點兒事……"樂北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不能說實話,明明就是來和邵林談分手的,可嘴卻不聽使喚地編起瞎話。

"誰啊?!"沒等樂北說完,邵林就在旁邊插嘴。

"你那邊是誰啊?邵林嗎?"雲濤很敏感地問。

"呃……我明白,就那事,我明天跟你聯繫,先這樣吧。"樂北吞吞吐吐,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想儘快掛掉電話。

"你不是說最近都回家住嗎?怎麼又去他那裏了?是跟他談分手嗎?還是你們又合了?告訴我好嗎?別這麼折磨我了!"雲濤步步緊逼。

樂北沉默不語,邵林把耳朵湊了過來。樂北扭了一下身子躲開他。

"喂?你在聽我說話嗎?是不是覺得問題解決不了,還是沒法開口?那好,我就在附近,馬上過去,你解決不了的事情,我幫你解決!這樣我們大家都能好過一些,你等我。"說著雲濤掛了電話。

"……"樂北拿着電話僵在原地,眼神開始遊離。

"誰呀?出什麼事了?"邵林又恢復了平日的表情,齜牙咧嘴。

"沒誰。邵林,你……你先吃吧,我……有點兒事,一會兒回來。"

她明明是來解決問題的,可面對今天的邵林,準備好的大段分手台詞,卻一句也說不出口,而是去拿衣服準備踱步而出。

邵林用身體一下擋住了門,兩眼瞪着她說:"你有事瞞我?電話里是誰?說!"

"是雲濤,他說一會兒來找我。"樂北被擠到門邊,低着頭,小聲說。

"雲濤?"邵林皺着眉,吸了一口煙,說,"介紹我去星巴克那人?他找你幹嗎?"邵林瞪着眼睛問。

"沒事,隨便聊聊。"

"隨便聊聊?!不可能!你就是有事瞞我。我早就說那小子對你有意思!是不是?是不是?"邵林的語氣急促起來。

樂北努力地掙脫邵林的阻擋,而邵林卻像一把大鎖把她鎖得牢牢的。她像是被審問的犯人,守口如瓶什麼也不招。沒過幾分鐘電話再次響起。邵林一把搶過電話,掃了一眼屏幕大喊:"誰啊?!"

"哼,你是邵林吧,我是雲濤。我就在你們院裏,開下門吧。"雲濤的聲音不慍不火。

邵林把手機往床上一扔,回身扒拉開樂北,把屋門打開。

"進!"邵林沒有與雲濤對視,回身坐在椅子上。樂北站在牆邊,耷拉着腦袋,像是在等着死刑的來臨。

雲濤環視四周。十幾平米的小屋有些老舊,桌上擺着飯菜和還沒燃盡的蠟燭,想必剛才應該是一幕溫馨的畫面。

邵林並沒有讓他坐下的意思,但云濤不客氣地拉了把椅子坐下,保持沉默。

"什麼意思?說吧!"邵林的眼中帶着怒火。

"沒什麼意思,樂北來是跟你說分手的吧?我們倆準備在一起了。談得如何?要是談完,我們就走了。"雲濤很平靜地說完,雙手叉腰坐在那裏。

"你們倆在一起?別逗了!誰告訴你我們分手了?我們今天吃的是和好飯。你丫別異想天開,自作多情了。"邵林不知所措,手緊攥着。

"哼,別激動。估計樂北還沒跟你說,看來這事現在就你蒙在鼓裏了。上周我們一起去了青島,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也必須得給你個交代。我是真心對樂北好,而且我認為,我比你更合適。說出來對我們三個人都好,況且我也不想當第三者。你們之間已經沒有感情了,何必繼續維持呢?"雲濤攤開手掌,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說!他說的是真的嗎?"邵林已經急紅了眼睛,頭扭向樂北,用手指着雲濤,用力說清每一個字。

樂北嘆了口氣,靠在牆邊,膽怯且肯定地回答:"是。"

邵林起身緩緩走向樂北,啪的一聲手重重地落在樂北的臉上。

"幹嗎你,動什麼手啊?!"雲濤把邵林一下推開,邵林一個趔趄向後退了幾步,桌上的酒瓶應聲落地,酒撒了一地。

樂北已經蜷縮在牆邊,緊閉着雙眼,有血從嘴角流出,淚水流滿了臉頰。

"……"雲濤蹲下,輕輕抬起樂北的頭。

"你丫給我靠邊兒,別他媽碰我媳婦兒!"邵林說著把雲濤推倒在地上。

"邵林,我們不再是小孩兒了……"樂北哽咽着,上氣不接下氣地接著說,"過不到一起就分手吧,我也不想再騙你了。"樂北懇求着。

"你不想騙我?那這些都是什麼?!我他媽的真是個傻子!"邵林說著點起一支煙,一口接一口地吸了起來。

雲濤蹲在樂北旁邊沉默不語,伸手要幫樂北擦去嘴角的血。

"別他媽的碰我媳婦兒。"說著邵林向雲濤身上使勁踹了過去,緊接着把樂北生生從地上揪了起來,拉到自己身邊。

雲濤被邵林踹倒,撞在牆上,一下又站了起來。

"你他媽別拽她,沒看見她流血呢?"雲濤邊說邊試圖把邵林的手從樂北的胳膊上揪開。

"幹嗎?想打架啊?你這是搶人來了?我告訴你,沒戲!"邵林鬆開樂北,挽起袖子,掀翻那一桌的菜,氣勢洶洶地準備開戰。

"你他媽就是欠揍!"雲濤說著重重地給了邵林一拳。這一拳是替樂北還的,她曾經跟着他吃過的那些苦,都還給他!

邵林毫不示弱地再次沖向雲濤,兩人已糾纏在一起,碰撞傢具的聲音像是世界末日的來臨。

"別打了,夠了!"樂北聲嘶力竭地大喊!

然而兩人卻充耳不聞。

"別打了!邵林,我和你分手不是因為雲濤。我喜歡的不是雲濤,是別人!"樂北再次用力扯着嗓子大喊!

雲濤聽到"別人"這兩個字,頓時停了手,接着又被邵林在胸口重重地打了一拳,而這陣痛遠遠抵不過他的心。他靠在牆邊,眼角泛紅地說:"是他嗎?"

"誰?"邵林猛地沖向樂北,扳住她的雙肩逼問道。

樂北低頭,說:"別人,不是雲濤。"

"別編了,你們倆當我傻啊?還演呢?"說著邵林一下把樂北推回到牆邊,咚的一聲,樂北消瘦的後背撞在了牆上。

"她沒演!是我在演!"雲濤沮喪地說。"樂北,其實你等的不是在我和邵林之間選,是我和他對嗎?!"

樂北使勁點着頭,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都是我……"樂北雙手捂住臉,繼續大哭起來。"走吧,你們都走吧……"

"誰?!"邵林狠狠地踹了下倒在地上的椅子大喊。

"我告訴你……"雲濤淡定地說,隨之失落地低頭走出門。

邵林順手抄起手機,跟着雲濤出門,穿過圍觀的鄰居,走出院門。

樂北可以聽到門外鄰居隱約的議論聲。她努力睜開眼睛,看着那一地的狼藉,終於失聲痛哭起來。這一天終於來了!比她想像的還要糟糕。哭到悲慟欲絕,她緩緩地站起身,胡亂地在臉上抹着眼淚。強忍着痛苦撥通了手機,她和對方約好后,便直奔簋街。

雲濤和邵林已經坐在了一家24小時營業的涮肉館。

邵林一上來就要了一個小二,鍋子還沒上來,就已經咕咚咕咚地全都灌了進去。

雲濤像是講故事一樣把整件事情敘述給邵林。從他們是怎麼認識,怎麼喜歡上樂北,為什麼幫邵林找工作,又是怎麼在這片感情的泥淖里越陷越深,直到他和樂北一起去青島,甚至那晚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講給了邵林。

邵林一隻腳蹬在椅子上,伴着酒精和尼古丁無助地、靜靜地聽着。

雲濤灌了幾大口二鍋頭,接着講述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那段重要的故事。他告訴邵林,樂北有個從上海來的同事,比她小七歲,一直在追求樂北。一天,他跟蹤了雲濤和樂北的全程約會,在他送樂北回家后,居然衝到車前向雲濤示威,告訴他樂北喜歡他,說樂北準備和他在一起。他當時完全沒有在乎,認為一個上海小孩的那些把戲沒什麼意思,於是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也從沒向樂北提起過。然而上海小孩毫不示弱,隔不了多久就會給他發他和樂北在外面吃飯或逛街的照片。他還是沒有在意,只怪自己太忙沒有時間陪樂北。而萬萬沒有想到,樂北今天說出了這個真相。

邵林一直喝着酒,一口接一口沒有停過。

雲濤也陪邵林一杯一杯地干。他們本是情敵,可突然間又同病相連。他也實在不敢相信,那是樂北?!

樂北坐在簋街的酸湯魚,在他對面坐着的正是上海小男人。

樂北一邊大口地喝啤酒,一邊抹着眼淚。

"別哭,別哭啊!"上海小男人亂了陣腳,趕快拿起紙巾要給她擦眼淚。樂北暈乎乎的沒有拒絕。

然而當上海小男人把跟蹤和向雲濤示威的事講給樂北聽的時候,她猛然清醒了,使勁拍了下桌子喊道:"你他媽有病吧!"

"我會好好對你的,不會再讓你受任何傷害。"上海小男人細聲細氣地說。

"我已經被你害慘了!"

樂北氣得拿起一瓶啤酒灌進肚子。她明明喜歡的是雲濤,可剛才在小屋為什麼要說自己喜歡的另有其人?而"其人"指的卻是眼前這個人,當時也許只想有一種解脫,或者說是逃脫。與邵林已經形同陌路,可與雲濤在一起就能比翼雙飛?在剛才慌亂的局面下,她居然說自己喜歡的另有其人!她真傻,如果她知道上海小男人曾向雲濤示威,她一定不會這麼說。這讓雲濤還怎麼再相信她!眼前這個人,她和他吃過幾頓飯,逛過幾次街,再無其他,她喜歡嗎?當然不!一點兒也不!可……她為什麼要說……她為什麼總是親手把自己一次次地推進僵局?人們都說80后的人思想扭曲,她承認了,她扭曲得像絞刑架上幾乎要死去的人!

一瓶啤酒剛喝完,手機響起,顯示邵林媽的號碼。

"喂,阿姨?"樂北的心咯噔一下,不祥的預感涌了上來。

"樂北啊,快來趟北京醫院吧,邵林胃出血,他嘴裏一直叫着你!"電話那頭傳來邵林媽急促的聲音。

"啊?出血?好!好!我這就過去。"樂北用手抓了一下頭,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起身,與端着啤酒的服務員撞了個滿懷。"不好意思,有點兒急事,其他的先不要了,管那男的要錢。"她說著往外面跑去。

"哎……"上海小男人一邊掏錢,一邊緊隨在樂北身後。

"你以後離我遠點兒吧。"樂北回頭嚷嚷着,招手上了車。

到了醫院,樂北直接衝進急診室,看到雲濤埋頭坐在那裏。

"邵林呢?他怎麼了?"樂北焦急地問。

"喝得太多了,胃出血,沒有生命危險,放心吧。"雲濤有力無氣地說。

樂北望着急診室內,邵林媽在床邊陪伴,床前掛着大大小小的吊瓶。邵林平躺在床上,臉色發青,好像已經死去。樂北的心像是被鹽酸在灼燒着。她站在門前抽搐地哭起來。

"樂北!"一個男人的聲音。

樂北猛地一回頭,感覺頭嗡的一下,那裏居然站着上海小男人。

"你跟來幹嗎?!"樂北無可奈何地閉起眼睛說。

"我……"上海小男人透過窗戶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邵林,不知所措地說,"我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雲濤緩緩地起身,逐字逐句地問:"樂北,到你選擇的時候了,我,他,還是邵林?"邊說邊指向了病房。

上海小男人已不明就裏,瞪着眼睛傻戳在那裏,疑惑地嘟囔着,"邵林?"

站在偌大的醫院裏,樂北無所適從,她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或者直接蒙上塊白布,宣佈死亡,這樣就可以省去很多的解釋。她為什麼要腳踏兩隻船,為什麼又禁不住上海小男人的甜言蜜語和浪漫禮物?一個女人的自重在哪裏?再多的懺悔也挽回不了今天的慘局。站在三個男人中間,她就像是個小丑,可笑、可憐。

樂北望了一眼病房,隱約看到邵林側頭微睜着眼睛看向他們這邊,她使勁咬着下唇堅定地說:"雲濤,我選你!"

"……"

上海小男人剛要說話,就被樂北堵了回去,"你什麼都不用說了,之前讓你誤會我喜歡你,是我對不起你。事實上,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無聊的時候讓你陪,那都是在利用你。對不起,把你捲入了這團亂麻。你走吧,過了今夜你把什麼都忘了吧,求求你了,你走吧……"樂北說完轉頭緩緩地走進了病房。

樂北輕輕地關上門,透過窗戶看向雲濤。雲濤與她對視,輕輕點了點頭。

樂北走到床前,邵林媽紅腫着眼睛說:"我先出去。"

"阿姨……對不起。"樂北的眼淚失控地一串串流下。

邵林朝門口望去,目送自己的媽媽離開病房,然後緩緩地將眼神挪到樂北的臉上。樂北沒有躲開,眼淚模糊地看到邵林的眼角有些濕潤。

"邵林,對不起……對不起……"樂北的眼淚滴落到邵林的手上。

邵林輕輕地抬了下滴滿樂北淚水的手,樂北輕輕把手放入邵林的掌心,而並沒有握緊。

"樂北……"邵林慢慢地叫出她的名字。"雲濤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原來我喝到這德行才能明白,其實從精神上和物質上我都沒給過你什麼,我一窮二白,你跟着我也是受罪。"邵林說著用力地喘了口氣,又吃力地挪開與樂北貼在一起的手,說,"你也別耍了,都這麼大了,就踏踏實實跟雲濤吧……"說完把臉側向另一面。

樂北沒有回應,她屏住呼吸忍住哭聲。扶着冰涼的鐵床架,像是扶着條冰柱,房間裏彷彿只能聽到眼淚滴落在床單上和藥液流入邵林血管的聲音。

"沒事,別哭。"邵林緩緩地轉回頭說。

"你罵我吧……"

"我都罵你那麼多年了,我想唱歌……"邵林像是強顏歡笑地說。

"嗯你唱,我聽着……"樂北俯下身子,淚水又滴落到邵林臉頰上。

"他一定很愛你,也把我比下去,分手也只用了一分鐘而已,他一定很愛你……"邵林閉着眼睛吃力地唱着。

樂北邊聽邊落淚。她用手擦去滴落在邵林臉上的淚水,卻已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他的。

許久,邵林睡去。樂北從病房裏走出,上海小男人已經離開,邵林媽正在和雲濤攀談。

"阿姨……"樂北低頭說。

"孩子,人生的路還很長,錯一步不要緊,但不能步步走錯。阿姨也是活了幾十年的人了,能理解你的選擇,這小夥子不錯,好好珍惜。唉!我們邵林沒福氣!"邵林媽說著抹起眼淚。

"阿姨,對不起!"樂北哭着說。

雲濤過來拉住樂北的手。

"走吧,孩子,沒事兒。"邵林媽邊掉着眼淚,邊催促他們離開。

雲濤點頭,拉着樂北朝門口走去。樂北邊走邊回頭,她知道走出這裏,以前的一切全都會結束。新的篇章是悲或喜,她不得而知,只有靠自己一步步地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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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颼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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