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悸動 心愿 浪漫的夜市花香
當太陽從茂山腳下再次升起，寂靜了一夜的螢火中學再次沸騰起來！
短短三天，蒼空凜已經成為了螢火中學的超級偶像！
不到七十二小時，他已經包攬了學校“最受女生歡迎的男生”、“最受男生尊敬的男人”、“最受老師喜愛的學生”三項大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虜獲了螢火中學上千名少女的心，連許多男生都無比崇拜地拜倒在他的籃球鞋之下！
蒼空凜所到之處，無不讓同學們掀起喧嘩的熱浪！
現在明明還是五月中旬，可是螢火中學的氣溫卻像是已經到了盛夏般炎熱！
當太陽在彷彿永不止息的歡呼聲中漸漸落下，螢火中學的放學鈴終於焦躁地打響了。
而在教學樓天台的門口，春果正鐵青着臉站在那裏，望着前方正在上演着一幕像“家庭婦女商場大搶購”般混亂而熱鬧的場景，抑鬱和惱怒就像兩柄鼓槌一般不停地敲打着她的心臟，讓她幾乎快要爆炸了！
“呼……這傢伙，究竟在搞什麼啊？不是約好放學到天台見面的嗎？怎麼又變成這樣了……”春果望着被同學們緊緊簇擁着的蒼空凜，生氣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翻出一條短訊息，思緒回到了今天上午的語文課堂上。
滴。
語文課上，春果正在神遊天外，想着昨天晚上自己在白紙上寫的“我的作戰計劃-尋找和蒼空凜獨處的時間”，放在抽屜里的手機突然發出一聲小小的悶響。
春果趁老師不注意，偷偷把手機從課桌里拿了出來，低頭打開剛收到的短訊息一看：
櫻桃妹妹，放學後天台上見！千萬小心不要被別人跟蹤和發現哦！做偶像是很危險的事情！
@來自蒼空凜的絕密短訊看見短訊內容，春果驚訝地轉頭朝旁邊座位上的蒼空凜望去，發現蒼空凜此時正咬着筆頭稍稍側過臉看着自己，大概是發現自己目光中的驚訝，蒼空凜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得意的壞笑。
春果輕吸了一口氣把手機輕輕塞回課桌里，然後在座位上做好擺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此時除了春果臉上那緊緊抿成一根線的嘴唇，她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但只有春果自己知道，此刻在胸口裏，她的心就像是被用力砸在地上的橡膠球一樣，猛烈地快速跳動着！即使她狠狠地抿緊了嘴唇，也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激動而緊張的情緒！
太棒了，終於有機會和蒼空凜單獨相處了！真希望放學的時間能快一點到來！
“啊啊啊啊-蒼空凜同學！我好崇拜你哦！”
“蒼空凜同學！周末跟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蒼空凜同學！請你給我簽個名吧！或者合張影也可以啦！”
天台上爆發出的一陣陣尖叫聲將春果從沉思中拉回到了現實。
終於熬到放學了，可是當春果走到天台門口時，看見的確是一大群像油鍋里的水滴一般沸騰的女生，和被重重包圍的蒼空凜……春果掃了一眼天台上的陣營，猜測螢火中學的大部分女生估計都已經聚集在了這裏……她們朝蒼空凜激動喊叫着，手機和相機的咔嚓聲響成一片！
“不好意思，請你們讓我出去。”人群里傳來蒼空凜那有些抑鬱的聲音，可是他有些冷漠的話語，不但沒能引起周圍女生的反感，反而引爆了一場更激烈的尖叫狂潮！
“真是個笨蛋……明明自己說‘千萬小心不要被別人跟蹤和發現’，結果呢……”春果暗自說著，酸溜溜地瞪了一眼在人群中忽隱忽現的蒼空凜的身影。
“春果寶貝，我對那小子是越看越不順眼！要不要我出馬幫你擺平他？！”突然間，蔡可夫像幽靈似的，幽幽地從春果身後探出頭，眼睛恨恨地盯着埋在人群里的蒼空凜，眼睛裏充滿了嫉妒的光！
“謝謝，不用了。”
春果用力拍了拍被蔡可夫嚇得激烈起伏的胸口，轉過身便要往樓下走。
看來，今天的這個“秘密約會”也要和前幾天一樣泡湯了吧？我看照這樣下去，我這一輩子都別想和蒼空凜說上一句話了！
“啊！教導主任，您來了！”
“咦？教導主任？！”
可正當春果垂頭喪氣地往下走了幾級階梯，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訝的大叫！
春果下意識地轉頭望去，只見不知如何擺脫那些女生的蒼空凜正抱着書包，一邊得意地笑着一邊像被洪峰追趕的逃難者一般，飛快地朝她跑了過來！
“啊！蒼空凜同學！你去哪裏？”
“春果！是春果！！護衛隊不是已經警告過她不準接近蒼空凜同學了嗎？！”
可是此時蒼空凜已經一把抓住了春果的手腕，在女生們和蔡可夫的尖叫聲中，像馬力全開的火箭一般衝下了樓梯，帶着春果順利地逃離了教學樓。
“吁……”
在教學樓後面的籃球場上，蒼空凜和春果緊緊挨擠着，蹲在一棵碩大的枝幹像球一樣包裹下來萬年青樹叢里，豎著耳朵聽着那些追趕過來的女生們漸漸散去的聲音，總算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啊……真是累人啊！我發誓，以後不管做什麼事情都絕對不做偶像！當偶像簡直就是自殺！”終於從萬年青樹叢里鑽了出來，蒼空凜像是在水底憋悶了很久、終於冒出水面的潛水員一樣，仰頭對着天空吸了一大口氣！
春果鬱悶地站在一旁拍了拍身上的樹葉和灰塵，嘟着嘴瞟了一眼蒼空凜暗自地想着。
這傢伙還說呢！就因為和他同桌，我已經被列為“蒼空凜護衛隊”黑名單上的頭號人物了！剛才他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我拉走，我看我以後鐵定是沒有安穩日子過了……“櫻桃妹妹，你怎麼不說話？”見身後一直沒有聲響，蒼空凜轉過身困惑地望着春果。
“那個……我……”春果抬頭看着蒼空凜，張開嘴剛想要說什麼，可是突然間她的目光一愣，被眼前的景象驚呆在了那裏。
此時在她的眼前，蒼空凜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側過身靜靜地凝視着她。風輕輕揚起他烏黑而柔軟的髮絲，如玉石雕刻般美麗迷人的臉龐在夕陽柔和的光線下閃耀着一層璀璨而又如夢幻般神秘的光。大概是因為剛才跑得太快，他穿着的那件白色校服襯衣隨意地垂落了下來，鬆開了一顆紐扣的衣角如白色的蝴蝶般在風中輕輕舞動着，讓他看上去就像是正準備展翅返回天堂的天使……春果怔怔地看着“夕陽天使”蒼空凜，被他如夢一般的美麗感動得一陣想哭！
“我……我……”春果像機械人一樣木訥地張合著嘴巴，就在鑽出萬年青樹叢的那一刻，心裏明明有一大堆的話想要問蒼空凜，想要對蒼空凜傾訴，可是現在那一大堆話像被蒸發了一般消失不見了，腦子裏只剩下一片空白！
“怎麼了？”看見春果支支吾吾地半天說不清楚一句話，蒼空凜困惑地望着她，突然間他像是明白了什麼，輕揚起嘴角露出一個“瞭然於心”的輕笑，“櫻桃妹妹，你該不會是因為終於能和我單獨在一起，一下子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吧？”
“嗚……”春果一怔，臉頓時漲得比天空中的夕陽還要火紅！她像被拆穿了謊言的孩子一般，又羞又惱地把頭轉向了一邊，腮幫子鼓得像兩個蒸熟了的肉包子！
蒼空凜看着春果臉上那像石蕊試紙一般極度誠實的反應，和她羞惱的表情，目光滯了滯，突然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伸出手頑皮地搔亂春果的頭髮。
“哈哈哈哈！櫻桃妹妹，你還真是可愛呢！”
“嗚……不準笑！”春果惱羞成怒地嘟着嘴大喊，恨不得用拳頭砸暈蒼空凜的頭，“你再鬧，我就不理你了！”
“哈哈哈！好吧好吧！”蒼空凜樂不可支地點了點頭，含笑看着春果，“櫻桃妹妹，說起來我們已經有十年沒有見面了呢！而且我轉學過來的這幾天，一直被其他的同學們纏着，也沒機會跟你說話。現在好不容易能夠單獨在一起了，接下來做些什麼比較好呢……”
單獨在一起……被蒼空凜提醒了目前的狀況，春果渾身上下一下子又變得緊張起來。她握緊拳頭漲紅了臉，完全失去了平時像小鹿一樣聰明靈巧的樣子。
“我、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蒼空凜正托着下巴望着天空思索接下來的“約會計劃”，聽見春果的話，他轉過了頭，卻忍不住發出一個笑聲！
“噗嗤！我說櫻桃妹妹，現在是在上課嗎？問我問題幹嘛舉手啊？”
舉……舉手？春果愣了愣轉頭看去，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把右手臂高高地舉了起來，就像學生在向老師提問似的，讓她已經通紅的臉頰上羞出大片大片的白！
可惡，為什麼每次一站到蒼空凜的面前，我就像大腦掉了顆螺絲一樣，老是不停地出糗呢？十年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啊……究竟是蒼空凜改變了，還是我改變了？……“不過櫻桃妹妹，你還真是不解風情耶！我們已經有十年沒見面了，我們相見后的第一次約會，難道就是像警察審問犯人一樣，坐在這裏一問一答嗎？很沒勁呢！”蒼空凜說著，將手掌交疊，懶洋洋地墊在腦勺后，有些不滿地嘟喃。
“啊……那要不……”春果的目光隨着自己混亂的思緒在籃球場上飛快掃視着，突然她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一顆滾落在石凳下的籃球，眼睛一亮，走過去將那顆籃球撿了起來，然後轉過身沖蒼空凜露出一個開心的笑，“蒼空凜！你知道有一個叫做‘真心朋友’的遊戲嗎？”
“‘真心朋友’？‘遊戲’？”蒼空凜望着春果，饒有興緻地叉起腰。
“遊戲很簡單。”春果說著將籃球在地上拍了一下，然後重新用雙手捧住將球傳給了蒼空凜，“我們輪流投籃，每投進一個球就可以問對方一個問題。每人有十次投籃的機會，投球結束后，進球多的人可以向進球少的人提一個要求。”
“這樣根本是換湯不換藥嘛！”蒼空凜用指尖頂起飛快旋轉的籃球，有些不快地說著，“不過贏的人可以向輸的人提一個要求，這一點倒是挺有趣呢……好，那開始吧！”
“沒問題！”春果想着擄起了袖子，擺出了大幹一場的架勢。
蒼空凜將球輕輕拋給了春果，閉上一隻眼睛沖春果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
“櫻桃妹妹，你先投球。還有，輸了可不要耍賴皮哦！”
“那當然！開始吧！”
砰砰-咚！
“YES！第一球投進！”
被夕陽金色光線籠罩着的籃球場上，春果開心地握緊拳頭在胸口做了個加油的姿勢，然後撿起了在地上蹦跳的籃球，轉過身動作流暢地將球傳給了蒼空凜，臉上露出一個自信的笑。
雖然我對學習成績沒什麼信心，可是說到籃球，我春果可不是省油的燈！
“第一個問題！”春果雙手叉腰，聲音響亮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櫻桃妹妹，過了十年，你連我的名字都忘記了嗎？”蒼空凜捧着籃球笑笑地回答着，“蒼空凜。”
說完他轉過身，雙腳屈膝用力一蹬地，像芭蕾舞演員一般身體優雅而又充滿力量地騰空躍起，接着右手腕靈巧一轉，籃球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利落的弧線，穩穩噹噹地掉進了籃筐-空心籃，而且是三分球！
這……這傢伙居然這麼厲害！
看見蒼空凜剛才那個優美熟練的投籃動作，春果的心在胸口裏加速跳動起來！
可是突然，她回過神想起了什麼，不由得打了個大大的寒戰，自己那顆自信的心也變得搖搖欲墜。
嗚……真是失算！剛才居然忘記先問他擅不擅長打籃球了！如果是這傢伙贏了，應該不會提什麼奇怪的要求吧……嗚呼！不想那麼多了！總之，一定要爭取球球投進，這樣就不怕他了！就算真的輸了，他提出什麼無理的要求，也只好見招拆招了！
“櫻桃妹妹，三分球可以一次問兩個問題嗎？”蒼空凜撿起球，轉過頭天真地望着春果。
“當然不行！沒有這個規矩啦！”春果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環起手臂，嚴肅地搖了搖頭。
“那真是遺憾呢，本來還想多了解一下櫻桃妹妹的。”蒼空凜聳聳肩膀，將籃球傳回給春果，臉上露出了一個陽光般燦爛的笑，“那麼，櫻桃妹妹，你最喜歡什麼顏色呢？”
“最喜歡的顏色？”春果捧着籃球，眼睛望着天空轉了轉眼珠，念佛經一般輕聲喃喃自語，“我還是比較喜歡綠色吧？因為綠色是螢火森林的顏色……對，是綠色！好了，輪到我了！”
春果說完，走到籃筐下，右手托起籃球謹慎地瞄準籃筐，然後輕輕一起跳！
“球進了！”春果開心地握緊了一下拳頭，轉頭看向蒼空凜，“我的第二個問題：蒼空凜，我們是在什麼季節認識的？”
“呵呵，是在十年前的初夏，梔子花開的季節。”蒼空凜笑着回答，伸手接過春果傳來的籃球，轉身便是一個回射，“櫻桃妹妹，下一個問題！”
……就這樣，蒼空凜和春果輪流地投着球然後互相提問。
接連七球下來，蒼空凜球球必進，然而讓他驚訝的是，眼前這個身材纖瘦而高挑，容貌清秀的女孩居然對他步步緊逼，前面的七次投籃只失誤了一次，讓他不由得開始重新審視起面前這個可愛而特別的女孩。
“蒼空凜，你為什麼叫我櫻桃妹妹？”春果動作流暢地投進了第七個球，微微喘着氣問。
“因為我遇見你時你的衣服上有很多櫻桃圖案，而且你的眼睛也腫得像兩顆櫻桃一樣！”蒼空凜說完，頑皮地沖春果擠擠眼睛補充道，“不是因為你可愛才這樣叫你哦！”
“我知道啦！”春果漲紅了臉，惱火地瞪了蒼空凜一眼。
“櫻桃妹妹最喜歡的人叫什麼名字？快點回答！”
聽見蒼空凜的問話，春果渾身一顫，臉紅得像燒焦的紅糖一樣快要發黑了！
“叫‘大白痴’！哼！！”
“哈哈哈哈！世界上會有人取這個名字嗎？櫻桃妹妹的品味還真是特別耶！”
蒼空凜撐着膝蓋，仰頭沖春果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春果看到蒼空凜那個彷彿已經洞悉一切的笑容，簡直是又羞又惱，在心裏恨得直磨牙！
這個可惡的大笨蛋，幹嗎問我這種討厭的問題！
“蒼空凜，我們十年前‘結婚’，證婚人是誰？”
“大樟樹小諾！櫻桃妹妹一家有幾口人？”
“三口人。我們的誓言是什麼？”
“誓言是‘蒼空凜和櫻桃妹妹是永遠的朋友’！你的父母做什麼工作？”
“中學老師！我們在大樟樹下的約定是什麼？”
“約定每年在梔子花開的時候，到大樟樹小諾下見面！最後一問！”蒼空凜用力拋出手中的籃球，籃球精準入筐。
“小諾、誓言、約定……為什麼你什麼都記得，卻現在才出現呢？”春果着急得幾乎從眼眶中飛出淚花。
“櫻桃妹妹，現在應該是我的提問時間哦！”蒼空凜聽見春果提出的問題笑着轉頭提醒。可是，當他看見咬緊嘴唇站在那裏的春果時，卻稍稍愣住了。
“剛才我問的所有問題，你都回答正確了呢……蒼空凜，真的是你，你回來了，對嗎？”春果聲音有些哽咽地說著，嘴角向上揚起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可是紅紅的眼眶裏卻充盈着淚水，“我們約定過每年梔子花開的時候見面的，約定過是永遠的朋友……可是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久到你出現在我的面前時，我都不敢相信你真的回來了……凜，是你，真的是你對嗎？……”
看着從春果的眼眶裏垂落下一顆顆像脫線的珍珠般的眼淚，蒼空凜的目光在夕陽下激烈地閃爍。
他慢慢地走到春果面前，低下頭望着春果那張被淚水浸濕的臉龐，伸出手用食指接住了她的一滴眼淚，聲音里充滿了深深的歉疚：
“嗯……春果，是我，我是蒼空凜……我回來了。”
“太好了……太好了呢……”聽見蒼空凜的回答，春果已經幾乎沒有辦法發出聲音了。
她輕輕抽泣着，十年來的等待，十年來的焦慮，十年來的擔心，還有十年來朋友們的嘲笑……統統彙集在一起化作了晶瑩的淚水奪眶而出。
此時夕陽彷彿不忍看這一幕傷感的重逢一般，將臉隱沒到茂山下去了。只剩下一片深藍色昏暗光線的籃球場上，蒼空凜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用手輕輕撫摸着春果的頭，聲音中充滿了歉意：
“對不起，春果……不過，我可以對你提一個要求，對嗎？”
“嗯……”春果吸着鼻子輕輕點了點頭。
蒼空凜用彎起的手指溫柔抹去春果臉頰上的淚水，低下頭深深地凝視着她。
“我的要求是，今年夏天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度過，度過一個一生中最快樂的夏天。”
一生中最快樂的夏天……春果望着蒼空凜，心裏喃喃重複着他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似乎有些隱隱的不安。
“另外，為了補回我們這十年沒有見面的時光，我會實現你的七個心愿。”
“七個心愿？”春果困惑眨巴了一下眼睛，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呵呵，就是你貼在大樟樹小諾身上，給我的留言條啊！”蒼空凜沖春果露出一個迷人的笑，“我可是每一張字條都看過了哦！只不過有三張字條被雨水沖壞看不清了，所以只剩下七張。不過這七張留言條上所提到的事情，我都一定會儘力做到的。這是男子漢的承諾！”
“櫻桃妹妹，這是男子漢的承諾！”
十年前，蒼空凜那個爽朗而清脆的聲音再次迴響在春果的腦海里。
春果笑着用力點了一下頭，可愛的笑容在朦朧光線的映照下，仿若一朵嗆着露水的小野菊。
蒼空凜望着這張帶着淚水的笑臉，目光微微地動了動，他轉過身飛快地提起自己和春果放在籃球場旁邊石凳上的書包，眼中閃動着興奮的光。
“那麼我們走吧，去逛夜市！”
“逛夜市？”春果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一時間有些無法理解蒼空凜突如其來的邀請。
“櫻桃妹妹，我們好不容易才能再見面，作為慶祝，我們現在就去實現你的第一個心愿吧-和蒼空凜一起逛夜市！”
看着蒼空凜那像太陽花一般燦爛迷人的笑，春果的臉頰不自覺地又燒灼起來。
“嗯！”她開心地用力點點頭，接過自己的書包和蒼空凜並肩朝學校大門走去，她的目光片刻不離開蒼空凜的臉，彷彿只要稍微一不注意，蒼空凜便又會消失不見似的。
半個小時后，當月亮爬上樹梢，景鳴市繁華的夏季夜市裡出現了一道極其亮麗的風景。
景鳴夜市位於景鳴市的市中心，是景鳴市最繁華的夜市之一，現在才晚上七點多，夜市長長的街道兩邊便已經擠滿了賣小吃和小玩意的攤販，人們三五成群地在攤販前流連，不時發出開心的談笑聲。
蒼空凜和春果一人拿着一根棉花糖，一邊互相打鬧着一邊往前走，引得周圍的路人紛紛向他們投來驚嘆的目光，還不時地發出嘖嘖的感嘆！
“那個男生好帥哦！他穿的是螢火中學的校服吧？”
“哎喲，他媽媽真是好福氣哦，我要是能有一個這麼帥氣的兒子，肯定要高興死了。”
“他是不是偶像明星啊？普通人家的男生哪有這麼帥的？”
春果走在蒼空凜的身邊，聽見周圍人的議論，不由得壓力倍增。
她忍不住偷偷瞟了蒼空凜一眼，在心裏深深地嘆了口氣。
本來還以為這些事情再也不可能實現了，沒想到現在凜就在我的身邊，而且還變成了一個這麼帥的男生！儘管十年前的凜也非常可愛，可是現在的他帥氣得堪稱完美！和他並肩走在一起，總感覺他的光芒亮得刺眼，亮得讓我變成了透明人，在他的光芒下消失不見了……叮鈴鈴鈴-正當春果想得出神，一輛三輪車突然搖着鈴從蒼空凜和春果的身邊快速掠過。
旁邊的行人像海風推起的水浪一般將春果往蒼空凜的方向推擠過去！春果腳下沒有站穩，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往蒼空凜的身上壓了過去！
“哇啊-”
“當心。”
一個柔亮而又充滿磁性的聲音在她的頭頂上響起，春果回過了神，感覺自己的手臂被兩個溫暖的手掌穩穩噹噹地托住了。而當她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是蒼空凜那張放大的漂亮的臉。
噗通！噗通！噗通！
春果感覺到自己耳根上的溫度在飛快飆升，心就像鼓槌一般用力撞擊着胸口，發出一陣激烈的非洲鼓點。
“哎呀，真是對不住！小姑娘，撞傷你了嗎？”
旁邊一個沙啞的聲音讓春果回過了神。
她尷尬地趕緊從蒼空凜的懷裏站好，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個穿着白色背心的胖大叔正坐在三輪車上，一臉擔憂地看着她。在大叔身後的車斗里，放着一個插滿鮮花的大木桶，唯獨一小束花瓣邊沿有些發黃的梔子花被拋棄在了木桶外面，有些凄涼地橫躺在車斗粗糙的木板之上。
“大叔，我沒事。”春果笑着搖搖頭，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
“大叔，雖然櫻桃妹妹沒事，不過我建議你慢點騎車會比較好哦！這樣周圍的人才能好好欣賞你身後這些漂亮的花嘛！”蒼空凜向中年大叔提出了建議，臉上露出一個誠懇的微笑。
因為這場小小的騷動，夜市裡有不少人慢慢地聚集了過來。
“哈哈哈哈！這位小哥說得很在理呢！”大叔豪爽地大笑着摸了摸自己那像刺蝟一樣的板寸頭，隨手從身後的木桶里抽出了一小束玫瑰花遞到蒼空凜面前，“剛才不小心撞到你的女朋友真是不好意思，這幾支玫瑰花如果你買的話，給你打五折！半買半送，就當作是謝禮！哈哈哈哈！”
“哈哈！大叔，你還真會做生意呢！”
“等一下，”春果出聲打斷了蒼空凜和中年大叔的談話，目光轉向了木桶后那一束枯萎的梔子花，“大叔，我可不可以不要玫瑰，我想要買那一束梔子花。”
聽見春果的話，蒼空凜轉頭朝那束枯萎的梔子花望了過去，訝異的眼神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咦？小姑娘你買它幹嘛啊？那些梔子花都快枯萎了，我打算等會就把它們扔了！”中年大叔望了春果指着的梔子花一眼，可是轉頭看見春果認真的眼神，摸着刺蝟頭嘟囔，“不過你真要的話……那就算你三塊錢吧！整束梔子花你全都拿去！不管怎麼說那裏可有八支呢！”
“嗯，我知道了。”春果笑着點點頭，拉過身後的書包便準備掏錢，可就在這時，一張紙鈔從旁邊遞了過來，先一步放在了大叔的手裏。
春果愣了愣抬頭一看，發現蒼空凜正從老闆手裏接過那一束梔子花，然後轉身遞到了她的面前，笑着沖她擠了擠眼睛，眼中閃爍着一個調皮的笑意。
“讓一起出來的女生自己掏錢買花，我會很沒面子哦！”
“你、你有沒有面子才不關我的事呢！”春果氣急敗壞地睜大眼睛狠狠瞪着蒼空凜！
春果的心動了動，微紅着臉從蒼空凜手中接過了梔子花。
雖然梔子花已經有些枯萎了，但馥郁的香氣還是撲了春果滿懷，讓她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臉上漾開一個舒懷的笑容。
“哇……剛才那個男生拿着梔子花的樣子好帥哦！喂，幫我也買梔子花啦！”
“我覺得剛才那個男生站在玫瑰花前面的時候真是迷死人了！老闆！我要買玫瑰！！”
“老闆！！我也要買梔子花！還要玫瑰花！！”
“好好好！”
周圍圍觀的人群看見剛才那一幕紛紛沸騰了起來，激動地掏出錢，要向中年大叔買花。
“喂！小夥子！謝謝啦！”中年大叔摸着他的刺蝟頭開心地哈哈大笑：“你還真是活廣告！下次再帶你女朋友來！我還給你五折啊！”
“哈哈哈！好，我知道了！大叔再見！”蒼空凜笑着沖中年大叔揮了揮手。
春果一怔，滿臉通紅地抬頭沖中年大叔大吼！
“我、我不是他女朋友啦！！”
中年大叔忙得不亦樂乎，沒空搭理春果的抗議。
看見春果不知所措的樣子，蒼空凜抿着嘴一陣偷笑，突然像邀請公主跳舞的王子一般，將一隻手優雅地伸到了春果的面前。
“公主殿下，為了防止再次出現剛才的事故，介不介意讓我牽着你的手呢？”
看着蒼空凜那白皙的手掌，春果的心就像被關在口袋裏的青蛙不停地噗通用力跳着！
牽手……進展會不會太快了？不過他說是為了我的安全着想……這樣應該沒有關係吧？
春果咬着嘴唇拚命地掙扎了一會，最終慢慢將手放在了蒼空凜的手心。
蒼空凜燦爛地笑了笑，合攏五指將春果的手包在手心裏，然後將兩隻手一同舉起來在春果的面前揚了揚。
“而且這樣我們就不會走散了！”
高興……緊張……激動……興奮……還有一點點的生氣。
感覺到蒼空凜手心的溫度，春果感覺大腦一陣缺氧，各種情緒就像瘋狂的跳蚤一般在她的心裏到處亂撞，讓她的心亂成一團，讓她忘記了動作，忘記了語言，連呼吸都忘記了！
原來男孩子的手掌這麼大嗎？只要輕輕握起來就能把我的手全部包裹在他的掌心裏……而且凜的手指好修長，他練過鋼琴嗎？
“好了，我們走吧！”蒼空凜揚起嘴角沖春果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拉着她繼續往前走去。
“嗯……”春果微微點了一下頭，任由蒼空凜拉着自己往前走，大腦被臉頰上傳來的熱度烘烤得暈乎乎的，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思考！
“春果，前面人太多，你在這裏等等我，我去買兩杯果汁。”
在夜市裡逛了一陣子后，蒼空凜交代了春果兩句，獨自一人往前方不遠處的一個果汁攤上擠過去了。
然而正當春果目送着蒼空凜穿過層層人浪的時候，旁邊傳來了一個中氣十足的吆喝聲：
“哎-瞧一瞧看一看！叫你跳你就跳，你要不跳鞭子繞！”
過往的人們紛紛朝聲音響起的地方張望，春果也好奇地走過去探頭朝人群里看了過去。
那是在夜市中時常出現的耍猴人，在耍猴人賣力的吆喝聲中，人們好奇地聚集到了他的周圍，一邊吃着手中的小吃，一邊看着在耍猴人身邊的那隻穿着滑稽戲服的猴子不斷翻着跟頭，不時發出一陣陣笑聲。
春果擠進了人群里，探頭朝耍猴人看過去，只見在人群中間，那隻似乎才斷奶不久的小猴子脖子被一根繩子拴住，在耍猴人的口令下做着各種高難度動作，贏得了圍觀人群陣陣的喝彩聲！
看見這樣的場景，春果的心像被什麼揪住了一般隱隱作痛起來。
她輕輕咬住嘴唇，望着那隻小猴子疲倦而又麻木的眼神，心裏開始涌動着一股衝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站在人群前面的一個小男孩因為太高興，失手將手中的一串糖葫蘆朝小猴子扔了過去！
正在表演翻跟斗的小猴子受到了驚嚇，突然變得狂躁不安起來！
他“吱吱”地尖聲叫着，跳起來便朝扔糖葫蘆的小男孩撲了過去！
就在人群驚呼着紛紛往後退時，耍猴人揚起手中的鞭子便狠狠地甩在了小猴子的背上！
小猴子發出一聲慘叫，趴在地上，戰戰兢兢地縮成一團，可憐巴巴地抬頭望着耍猴人，烏黑的大眼睛裏似乎閃爍着盈盈的淚光。
“哇啊啊-哇啊啊-”剛才的小男孩被小猴子驚嚇，放聲大哭起來。
小男孩的母親趕緊把男孩抱在懷裏，氣急敗壞地呵斥耍猴人。
“你是怎麼管你的猴子的！不會表演就別出來！差點傷到我兒子了！”說完，小男孩的母親抱着仍在哭個不停的小男孩怒氣沖沖地穿過人群離開了。
因為被剛才的這一場鬧劇影響了心情，圍觀的人群開始漸漸地散去。
看見自己的生意一下子變得清淡了很多，耍猴人的臉湧上慍怒的紫紅，揚起手中的鞭子便使勁抽打小猴子出氣。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老子的客人都因為你走光了！我叫你不聽話！我叫你不聽話！”
啪！啪！啪！啪！
皮鞭一下下用力地抽打在小猴子的身上，小猴子抱着頭“吱吱”地哀叫着不斷躲閃，本來就瘦弱的脊樑被打得皮開肉綻。
看見這一幕，春果已經再也沉不住氣了！她衝上去一把抓住了耍猴人拿着鞭子的手，大聲對耍猴人說理，聲音中瀰漫著一股無法控制的濃濃的怒氣
“住手，它已經受傷了。”
耍猴人被突然的呼喝聲嚇了一跳，他煩躁地把手從春果的手裏抽回去，用鞭子指着小猴子的頭：
“這種畜生，不打不知道厲害！居然敢抓傷我，回去就剝了他的皮！”
“它只是被糖葫蘆嚇壞了！它還這麼小，你這樣對待他太過分了。”聽了他的話，春果怒不可遏地反駁！
“累？畜生知道什麼累？你，不看錶演就走開！別擋着我的生意！”耍猴人生氣地沖春果擺了擺手，用力拽了一把繩子，將小猴子拖到自己的旁邊，然後抬起腿便朝小猴子踹了一腳，小猴子再次發出一聲慘叫。
圍觀的人群紛紛交換着同情的眼神，可是看見那個囂張跋扈的耍猴人卻個個敢怒不敢言。
春果激動地想要衝上前，可是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收起了剛才自己的怒氣，沖耍猴人露出一個不以為然的輕笑。
“真是失望呢，本來聽說景鳴夜市的耍猴人本領高超，可是今天看了實在是上不了檯面。調教動物的本事還比不上我這個高中生呢！”
“你？”春果的話讓耍猴人的注意力離開了小猴子，挑起一邊眉毛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嘲諷地冷哼了一聲，“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你懂什麼耍猴啊！老子可是專業的！”
“那你要不要試試看？反正小猴子賺到的錢都歸你！”春果學着蒼空凜的樣子，揚起一邊嘴角挑釁地笑望着耍猴人。
“試試就試試！老子就不信會輸給你這個毛丫頭！”耍猴人說著稍稍往旁邊退了退，給春果讓出了一個位置。
因為春果的介入，人們又漸漸地圍聚起來了，紛紛期待地議論着，想知道正輕輕抱起小猴子的那個女孩要給他們帶來什麼樣的表演。
耍猴人環着手臂，不以為然地站在一旁等着看春果的好戲。
春果捏緊拳頭，走到了小猴子旁邊，彎下腰溫柔地撫摸了一下小猴子的頭，將手中的梔子花放到一旁，有些緊張地咽下一口口水，然後讓小猴子爬到她的懷裏，輕輕解開它脖子上的繩子。
“哎哎！你幹什麼？！表演就表演，解繩子幹什麼？！它跑了怎麼辦？！”耍猴人見情況有些不對，瞪大眼睛質問春果。
“呵呵，不解開繩子我怎麼讓它表演呢？”春果轉過頭沖耍猴人笑了笑，“還是說你沒信心，怕在我這個毛丫頭面前砸了招牌？”
“我、我會怕你？！”耍猴人底氣明顯不足，斜着眼睛盯着春果懷裏的小猴子，“臭丫頭，你究竟要讓它表演什麼？有絕活就亮出來，別故弄玄虛！”
“呵呵，我的表演就是……”春果說著，輕輕地把小猴子在地上放下了，然後突然抬起手在小猴子的屁股上輕拍了一下，“小猴子溜之大吉！快跑！”
得到自由的小猴子吱吱地開心叫着，在驚慌的人群中左穿右閃，很快便逃竄得無影無蹤了！
“你幹什麼？”
“呵呵，我在表演啊！不過我的表演已經結束了，接下來就請你一個人好好演獨角戲吧！”春果笑着沖耍猴人行了個軍禮！
然而正當春果轉身想要趁機逃跑時，因為小猴子在夜市裡引起一陣騷亂，讓人群變得混亂起來！
“你這個毛丫頭！看你往哪裏跑！”耍猴人怒吼着，臉色發紫地揮着拳頭朝春果衝過來了！
春果一愣，顧不得太多，像跳進水裏的魚一樣，一頭扎進了洶湧的人堆里！
“站住！不準跑！！可惡！！臭丫頭！！你給我站住！！”
耍猴人怒氣衝天的大喊聲仍在春果身後的不遠處迴響着，春果沒有理睬太多，只是不停地用力撥開人群往前走，可是人群卻像是洶湧的海浪一般不停地推擠着春果，讓她無法前進！
糟糕！耍猴人就要追上我了！
眼看耍猴人和自己只隔着不到半米的距離，春果愣了愣，咬緊牙便用力往前沖！然而突然，她的腳被旁邊的路人用力絆了一下，身體猛地失去了平衡，往下摔倒下去！
糟糕！如果在這裏摔倒我一定會受傷吧！
一瞬間，春果的腦海里閃過一條危險的警報！然而此時已經太晚，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了！
然而正當她閉上雙眼，以為自己將像網絡上時常出現的新聞里寫的那樣“在夜市發生踩踏事件，遊人身負重傷”的時候，一股仿若微風一般的力量將她輕輕地包裹了起來，隱隱約約的，她似乎聞到了一陣濃郁的梔子花香，在她的身邊焦躁地浮動着！
誰……是誰？是蒼空凜嗎？
春果想要探知香氣傳來的方向，可是大腦像被拔掉電源插頭的電視機一般沒有了信號，混亂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最終沉入了一片黑暗裏……“櫻桃妹妹……櫻桃妹妹！我會保護你的！這是男子漢的承諾！”
“凜……凜……”
“春果！春果！”
一陣急促的呼喚聲就像從遙遠的夜空吹來的清風一般，在春果的耳邊漸漸變得清晰。
春果眨動了兩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目光慢慢聚焦，十年前蒼空凜燦爛的笑臉和眼前焦急的面容慢慢重疊起來，她的思緒也一點點變得清晰。
“凜……”
“對，是我，櫻桃妹妹，你感覺好些了嗎？剛才你在人群里差點受傷。”看見春果清醒過來，蒼空凜擔憂的目光稍稍放鬆了一些，輕聲地問。
“差點受傷……”春果喃喃地重複着蒼空凜的話，剛才自己在人群中摔倒時，那一瞬間感覺到的那個溫柔的力道，還有一陣淡淡的梔子花香重新浮現在她的腦海，她的目光微微顫動地望着蒼空凜，“凜，剛才是你救了我嗎？”
蒼空凜愣了愣，似乎有些驚訝地望着春果，他的眼神中閃過一道和春果一樣的困惑。
“啊……不，”他輕輕搖搖頭，“我看見你的時候，你已經躺在路邊一個安全的地方了，當時你的身邊並沒有別人……不過，櫻桃妹妹，你還真是很喜歡梔子花呢，即使是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你居然還緊緊地握着那束花。”
梔子花？奇怪，剛才我救小猴子的時候不是放在地上了嗎？而且我記得我逃跑的時候忘記拿梔子花了，怎麼會……春果困惑地轉頭看着旁邊那束仍被自己緊緊握在手心裏的梔子花，心裏的疑惑彷彿越吹越大的肥皂泡一般，幾乎快要佔據她的整個胸腔。而當她朝蒼空凜轉過頭，卻驚訝地發覺，在蒼空凜的身上，並沒有她所熟悉的梔子花的香氣！
剛才難道是錯覺？……“櫻桃妹妹？你還好嗎？”見春果呆愣在那裏出神，蒼空凜有些擔心地問着。
春果一怔，趕緊收起了自己混亂的思緒，支撐着身體慢慢坐起來，打量着周圍困惑地問：
“凜……這裏是哪裏？”
“是夜市後面的人工河邊，我們在河堤旁的草地上。”見春果漸漸恢復了精神，蒼空凜稍稍鬆了一口氣。
春果揉着仍然有些昏沉沉的頭，環顧了一下四周。
因為這裏是夜市盡頭，小攤販大多不會來到這裏，四周顯得有點安靜。一輪圓月將夜空映照得溫柔而又深邃，星星就像是潑灑在黑板上的幾粒粉筆灰一般，隱隱約約閃爍着，讓人一不小心便忽視了它們的存在。
蒼空凜在春果身邊坐下來，雙手支撐在身後，抬起頭望着夜空中的明月，佯裝漫不經心地喃喃自語。
“對了櫻桃妹妹，我剛才聽夜市的路人說了呢，有個小丫頭挑戰耍猴人，結果放走了那隻小猴子，引起了夜市大騷亂。不用想，那個毛毛躁躁、做事不計較後果的小丫頭，就是櫻桃妹妹你吧？”
“謝謝你的誇獎！不過剛才我只是做了想做的事情而已……”聽出了蒼空凜話語中的責備和揶揄，春果撅起嘴巴，不服氣地瞟了蒼空凜一眼。
“不過櫻桃妹妹，你想過嗎？萬一那隻小猴子再被那個耍猴人抓回去，大概又會遭到一頓更悲慘的毒打呢。”
“又被抓回去？應該不會……”
聽見蒼空凜說的話，春果側過臉本想反駁，轉過頭髮現蒼空凜那雙如黑水晶般美麗的眼睛此刻正映着夜空中幽幽的月光，如夢幻般銀色的光點在他的眼眶裏有些憂鬱地蕩漾，讓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就算耍猴人不抓它，那隻小猴子，應該很快就會回到那個耍猴人身邊吧，畢竟除了耍猴人那裏，它現在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安身呢……”蒼空凜接着自己剛才的話輕輕地說著，“櫻桃妹妹，人類對大自然的改造是一個必然的規律和趨勢，就算你喜歡大自然但也不應該太偏執，逆規律而行是會讓自己受傷的。”
“規律？我不明白什麼叫規律！人類欺負那隻受傷的小猴子也是規律嗎？把茂山砍伐得寸草不生是規律嗎？將最後的那一小片螢火森林趕盡殺絕是規律嗎？！如果這些就是規律，我寧可受傷也要逆規律而行！”春果憤怒地捧着梔子花，從草地上站了起來，轉頭看着蒼空凜大聲地說著，“人類就算要改造大自然，也應該給大自然應有的尊重，而不是一味的侵略！否則這樣的行為和強取豪奪的土匪又有什麼區別？！”
“因為這樣，所以這麼多年來，你才會一直努力保護螢火森林？”
“沒錯！”說到這裏，春果的火氣就像又被增添了幾根木柴似的越燒越旺了，“這些年，我親眼看着茂山和螢火森林一點點地消失……茂山和螢火森林對於人類的掠奪從來都沒有反抗過，可是我們的貪慾卻像是沒有盡頭一樣，剝奪掉了茂山和螢火森林的一切！而且……而且螢火森林裏，還有我們的約定，不是嗎？”
“呵呵，你是在怪我嗎？怪我這麼久都沒有出現？”看着春果眼中跳動的怒火，蒼空凜在草地上斜倚着身體，露出一個窺探般似笑非笑的神情。
說不怪是假的吧……春果在心裏喃喃地抱怨。
“不過我並不完全是因為你才會保護螢火森林的。你沒有出現的這段時間，是螢火森林和大樟樹小諾一直鼓勵我安慰我……所以就算你現在出現了，我還是想為它們做些什麼，作為對它們這些年一直默默陪伴和安慰我的報答……”
說完，春果握緊了手中的那束梔子花朝小河邊走去，蒼空凜從草地上坐起來，看着春果的背影調侃地笑着。
“櫻桃妹妹，該不會是因為太過悲傷所以要跳河殉情吧？”
“我才不想跳河呢！我想給梔子花舉行葬禮！”春果回過頭氣鼓鼓地瞪了蒼空凜一眼，明亮的月光在她的眼中塗抹上如玉的純白，使她的眼睛顯得純凈又美麗，“它們好不容易才開出這麼美麗的花，如果被當成垃圾扔掉實在是太可憐了。每一個生命都是珍貴的，這條人工小河的河水還算清澈，不如讓它們沉沒到水裏……我想它們應該會喜歡的。”
“看不出來櫻桃妹妹居然會像林黛玉一樣多愁善感呢！”聽見春果的話，蒼空凜輕聲笑了起來。
春果的臉頰漲得通紅，又羞又惱地瞪了一眼蒼空凜。接着她憤怒地轉過身，鄭重地將拿着梔子花的手伸到了小河的正上方，剛想要鬆開抓住梔子花的手指，蒼空凜卻從她的身後如風般靠近，清潤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
“等等，櫻桃妹妹，花的葬禮可不是這樣舉行的。”
春果愣了愣，轉頭驚訝地望着蒼空凜。
蒼空凜輕輕地沖春果做了一個“鬆開手指”的示意，然後從她的手中拿過那幾隻梔子花，將花瓣一片片撕下，輕輕放在春果的手心裏：
“你說的對呢，就算我們要改造大自然，也應該給它們最起碼的尊重。我會和你一起保護螢火森林的。為了表示誠意，就請你讓我來幫助你為這束梔子花舉行葬禮吧。”
說完，蒼空凜深深地看了春果一眼，轉身走到草堤旁邊的一棵柳樹旁蹲下，然後用一根樹枝輕輕地挖出一個細長的土坑，再把那些梔子花枝小心翼翼地埋進了柳樹旁的泥土裏：
“這才是屬於植物的真正歸屬。把植物送回土裏，它們就會生生不息。”
“那……這些花瓣怎麼辦？”看見被埋藏起來的梔子花花莖，春果一時間有些傷感，輕聲地問。
蒼空凜轉過頭望着春果，溫柔地笑着：
“花瓣是花朵一生最美麗的記憶，如果它已經死去，就讓這些記憶也隨風而逝吧……”
隨風而逝……聽見蒼空凜的話，春果的心裏隱隱地有些刺痛。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片片潔白的梔子花瓣，神情莊嚴地走到了小河邊，當一陣風吹過時，春果高高舉起了手臂，將手中的梔子花瓣拋灑了出去！
一片片花瓣彷彿梔子花的眼淚般，在溫柔的月光中飄飄洒洒，隨風而去……春果望着漸漸消失不見的梔子花瓣，心情有些複雜地輕嘆了一口氣。
“還好，我那段最美麗的記憶沒有隨風而逝呢……”
聽見春果的話，蒼空凜微微怔了怔。
他輕吸一口氣，凝視着月光下春果那靜靜沉思的美麗側臉，耳邊一個讓人無法捉摸的嘆息聲，隨着清風幽幽飄向夜空。
“是啊……不過總有一天，一切都會隨風消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