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小時候,我家曾經養過一隻又小又丑的狗,在院子裏解開鏈子就會四處淘氣撒野。沒辦法只好經常把它關在小籠子裏。但它總是不分晝夜地扯直了嗓子號叫,實在受不了它的叫聲時,家裏人就會出去在它的小腦袋上搗上一拳,每當這時候,它就像示威一樣,喉嚨里“噢噢”地叫得更大聲了。到處跑的時候,它會“汪汪汪”。被抓到的時候,它也會“汪汪汪”。累倒在地的時候,它還是“汪汪汪”。記得有那麼一天,是一個暴雨傾盆的夏夜,我去院子裏收衣服,突然對它吵鬧的叫聲備感火大,就走過去粗暴地掀起了籠子蓋。不知為什麼,居然感覺那時它搖動着尾巴看向我的樣子跟我很像。於是,我拋開了要狠狠揍它一頓的念頭,伸手在它的頭頂上來回地愛撫了幾下。那天一整晚,這小丑東西都很安靜。我只不過是摸了摸它的頭啊……所以,在隨後的幾天裏,每天早上去摸摸它的頭便成了我的必修課。啊,要是問我為什麼只是在那幾天裏這麼做,並不是因為我對這個習慣產生了厭倦,也不是它又開始不停地亂叫,而是因為沒幾天它就死掉了。那天我出去見朋友,玩兒得很晚才回來,想起早上好像還沒摸過它的頭,於是急忙走到籠子那兒,誰知打開蓋子一看,卻發現它竟圓睜雙眼倒在裏面,死掉了。小小的頭還伸向天空,好像一直等着我來摸它……記得那是我有生以來哭得最傷心的一次。把它小小的屍體裝入袋子帶到山上,記憶中我再沒有那麼痛哭過了。讓我失聲痛哭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想來想去都後悔以前老打它,而沒有從一開始就陪它玩兒;另一個是給它立碑時,卻發現原來它連個名字都沒有。仔細想想,我從來沒給這小狗起過名字。我們這些主人哪,只是在它叫的時候揍它一頓,每次隨便給些吃的喂喂,對它完全不關心。它病了好幾天,都是自己強忍着扛了過去,我們這些人啊,真是太殘忍了……一個男人慢慢地訴說著,他周圍有好幾個老師都一言不發,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就在誰都不想貿然打破這種沉默的時候,其中一位看來最年輕的男老師突然結結巴巴地開口了:“校……校長,您到底想說什麼呢?”其他老師全都屏氣凝神,帶着很好奇答案的神情齊刷刷地望向校長的嘴巴。好一會兒,校長似乎在回想着什麼,將孤獨的目光投向窗外,然後他的眼裏閃動着一絲調皮,面帶微笑地開口了:“現在各位趕快回到教室去,看看關在籠子裏喊叫的那些孩子吧。”老師們都被這出乎意料的話弄得困惑不解,開始交頭接耳起來。校長深吸一口氣,好像在催促老師們還不快去一樣,用響徹教務室外整個走廊的高音大吼道:“要大聲地喊出那些孩子的名字!!!用世界上最洪亮的聲音來喊!!!用世界上最大的熱情來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