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時光彼端的分岔路
——該死!不是示意你到我這邊來嗎?沒看見嗎?慕愛妮,你不要裝睡!我不允許!從今以後你只准跟着我、朝我的方向靠近,我會保護你的,知道嗎?——
根本根本找不到你的方向,因為路沒有了——
什麼?——
路沒有了五年前,路就沒有了
1
第二天,米婭電視大廈。
新一屆的青年點心大賽將在米婭電視大廈里進行比賽直播,這次請來了演藝界的明星、資金贊助者、世界頂級點心師做評委來提交比賽的名氣和觀眾的關注度。
在比賽中,世界頂級點心師Chelsea將會觀察每一位參賽者,也許你才剛剛開始就會被他示意淘汰,所以比賽者必須注意到每一個細節,譬如:衣帽是否整潔、食材是否準備恰當、在比賽過程中是否操作有序
因為感冒還沒有好,我暈眩的腦袋裏似乎有隻鎚子在一下一下敲打着,疼痛欲裂。但我還是強撐起精神,跟隨着參賽者隊伍走進賽場,雖然五個攝像機讓我有些緊張,但是我盡量讓自己忘記是在比賽。抬眼間,一下子看到了評委席上熟悉的兩個人,珍妮和崔希澈。
珍妮的臉色似乎好了很多,整個人的造型和以往都不同,變得有些文靜。她看到我時,眼底突然閃過一抹冷光。我有些驚怔,是我的錯覺嗎?
而崔希澈冷酷的把臉撇向一邊,似乎根本沒有看到我。前天那件事之後,我就一直沒有看見他。
切,我幹嗎想這麼多?
比賽開始,我收斂心神,開始專註地準備我的參賽作品。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有的時候我會留意到Chelsea徘徊在我身邊,用非常挑剔的眼光看着我的動作。我試圖讓自己冷靜一些,但比賽中一直有選手被判淘汰出局,讓整個現場的氣氛緊張異常。
最終,我將自己完成的點心分成幾小份,端到每一位評委面前。
珍妮完全沒有理睬我關心的眼神,她表現得那麼陌生,彷彿不認識我!
“珍妮”
我想和她說話,想問她身體是不是都好了,是不是可以出來工作了,還有為什麼這麼冷淡地看着我。可是喉嚨堵得厲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現在在比賽,慕愛妮。也許珍妮只是不想影響你比賽,所以不要胡思亂想了。
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走回參賽者的座位上。
截至到目前,比賽僅剩下15位參賽者。
“下面是33號選手慕愛妮的作品,呵呵,33這個數字是我的幸運數字哦,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你的幸運數字呢?讓我們拭目以待,現在請在座的評委品嘗一下。她的第一道作品叫做水晶妙櫻,是粉色櫻花形狀的糕點,嗯,即使離評委盤中的糕點有一定的距離,但是我依然聞到了屬於櫻花的獨有的香甜純美的氣味,真想吃一塊啊,呵呵。”主持人說得口吐橫飛,似乎對糕點的印象很好。但是我心裏總有一種莫名的不安的感覺。
我不由自主地朝珍妮看過去,她只吃了一小口,動作在咀嚼的時候突然停頓了下,然後皺了皺眉頭。我心裏的不安隨着她的表情上升到了極點,不好吃嗎?
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才對。
嚴肅的Chelsea微微點了點頭,而崔希澈那傢伙還是一副冷酷的樣子,根本看不出來他是不是喜歡吃。
主持人走到評委席前,面對着鏡頭說:“看來情況不妙哦,但是聞起來這麼香,看起來這麼誘人的糕點會很難吃嗎?讓我難以置信,所以我決定親自嘗一塊。Chelsea,你好,從你這裏拿一塊你不會介意吧?呵呵。”
“No。”Chelsea聳聳肩表示不會。
主持人笑着嘗了一口水晶妙櫻,然後瞪大眼睛嘆道:“這個啊,幾乎找不出詞語來形容呢!糕點的口感清甜爽滑,現在雖然已經冷卻,櫻花香也已經漸漸淡去,然而吃進口裏還是有一種東京富士山下的櫻花味道。呼呼吃完后,就像喝了一杯上好的茉莉花茶,唇齒留香!但為什麼各位評委的表情這麼嚴肅呢?”
“女士優先,就由我們心中永遠的‘天影公主’珍妮先來點評好嗎?”主持人走到珍妮面前,“你好珍妮小姐,看到你身體很好我非常高興,因為我也是你的粉絲哦。”
“你好,我很高興擔任本屆點心大賽的評委。”珍妮對着鏡頭甜美的微笑。
“那麼讓我們迅速進入正題好嗎?請問你覺得這道水晶妙櫻好吃嗎?”主持人問。
“其實呵呵,我不是很喜歡吃甜食。另外從客觀的角度來說,我覺得這道點心不夠特別,像這樣的點心在高級餐廳里可以點一桌隨便吃,而我覺得點心大賽的勝利者一定要做出能夠與眾不同的點心才行。”
聽到珍妮這麼說,坐在參賽選手席中的我心涼了一截。
果然,珍妮還在怪我。
想起前幾天的報紙我突然心驚,就算甘澤塵那天沒有讓她看到,可是她還是有很多機會可以看到報紙上的照片,然後找到藏在角落的我。
她會怎麼想?
不管怎麼想,結局一定是更加地恨我。
主持人這是已經把話筒對準了世界級點心大師Chelsea:“那麼Chelsea是否贊成珍妮的觀點呢?”
“嗯,我贊成珍妮的說法。不過,我還想補充的是這道點心無疑是一道非常出眾的作品,只是欠缺一點創意。嗯,不錯不錯。”Chelsea的態度半是肯定半是否定,隨後他突然發問,“我看過慕愛妮你的資料,你是只有高中學歷嗎?”
局勢突然停止發展,在場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而崔希澈如深潭般的眼睛裏終於流露出了一絲訝異的情緒。
“想不到她只有高中學歷,看起來真不像”
“果然像不出什麼有創意的東西,原因就是在這裏。”
觀眾席上開始有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並且投來不信任的目光。
我目光冷冽地環視議論紛紛的眾人,女王般的氣勢輻射出來,但聲音還是淡淡的。
“是的,我是只有高中學歷,但目前在攻讀大學課程。”
Chelsea皺皺眉:“那麼,你有時會覺得這樣低水準,會限制到你嗎?”
他說什麼?低水準?
我漠然地撇開眼,面對鏡頭:“點心大賽不就是點心大賽嗎?一直以來,我認為在點心大賽上只要做出最好吃的點心就能得到大家的承認,沒有想到還要靠學歷。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我現在退出也沒有關係。”
我的話音剛落,觀眾席上竊竊私語的觀眾頓時閉上了嘴,而更有些人還將指責的目光投向了Chelsea。
“咳咳咳”有些尷尬地低咳。
我毫不留戀地摘下頭上的白色高帽。
看來,我來到這裏參加這個比賽根本就是一個非常幼稚的決定。我只要做自己喜歡吃的點心,做越來越好吃的點心就夠了,根本不用到這裏來請求得到這些戴有色眼鏡的人承認。
2
“等等!”我正要離開,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住我。
在眾人吃驚的同時,崔希澈從評委席中站了起來,他以絕對王者的氣勢冷冷地對大賽主辦者說:“如果我知道這是一場這樣的比賽,那麼我根本不會來到這裏,更不會贊助這個節目。”
現場因為這個突髮狀況一下子熱鬧起來,直播被迫中斷,轉為插播廣告。
節目的工作人員立刻上台試圖平息崔希澈的怒氣。
嘈雜的節目現場,工作人員着急地來回穿梭,我卻輕易地捕捉到了崔希澈的目光。
那道目光越過我們之間相隔的一切障礙,像網一樣漸漸收攏,束縛住了我,像施了魔法一般讓我無法動彈。
他是在做什麼?是在幫助我嗎?
不!我根本不需要!
就在這時,主持人來到我面前,抱歉地說:“對不起,33號選手,剛剛的話題有些過分,我代替Chelsea向你道歉。現在比賽能繼續嗎?請你一定要幫忙繼續。”
我沉默着,雖然他們做出了讓步,但是這些讓步是因為崔希澈的干涉,那麼我是不會接受的。
我搖搖頭:“這裏已經讓我失去了繼續下去的動力。”
做出做好的點心,超越自己,然後得到世界級點心大師的承認——這一切曾經是我參加這屆點心大賽的動力。但是現在……因為崔希澈的干涉,一切都顯得有些蒼白無力。我不會再接受他的幫助!
將身上的參賽證交給主持人,我抬眼卻再次和崔希澈的眼神相遇。
他嘴唇微勾,一副勝利者的微笑表情。
迷一樣的湛藍眼瞳輕視地看着我,他用嘴型無聲說著:“膽小鬼!”
膽小鬼?
他竟然說我是膽小鬼?
冷靜冷靜!
他只是在挑釁你而已。慕愛妮!我努力抑制着自己漸漸躁動的情緒。
“真的不繼續了嗎?雖然說你的作品很差勁,但是我很喜歡吃……”主持人拉住我,堅決不讓我走。
很差勁?這個靈我非常不爽的詞語成功地讓我放棄了試圖冷靜的想法。
“住口!我會繼續比賽!”我截斷主持人的話丟下這句,不理會他愣愣的目光,拿回參賽證大步向參賽席走去。
五——
四——
三——
二——
一——
“各位觀眾好,現在大家所關心的第一輪比賽的分數出來了……”廣告倒計時后,主持人活躍的聲音把現場帶入了直播的狀態。
珍妮給我的水晶妙櫻打了最低分,她的不肯定令我比輸了這場比賽還要難受。
珍妮,你真的不喜歡吃這道糕點嗎?
媽媽離開的前一天,你還纏着她問:有沒有一道糕點是櫻花口味的?不知道這段回憶是否還存在於你的記憶里。
而媽媽走的時候一定還惦記着這件事情,所以我做了這道水晶妙櫻。眼裏突然湧起一股溫熱的液體,我轉開臉,努力讓自己不去看珍妮淡漠的眼神。
比賽繼續進行,我從自己準備的食材中拿出一朵藍色的小花。二十分鐘后,我將完成的點心端到評委面前。
看上去依舊是一道普普通通的花式糕點,但是空氣中已經涌動着一種很奇特的香味。
“姐,我是不是很傻?”走到珍妮面前時,她突然對我說。
“嗯?”我有些不明白。
“澈學長以前和你交往過吧?可憐我現在才看出來,你一定在心裏笑我‘真是瘋大傻瓜啊,哈哈’是不是?”
“不,我們並沒有……”我想解釋,但珍妮立馬打斷了我的話:“不管有沒有,我……都不會祝福你的,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擁有。這就是對你的懲罰!”
“珍妮,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
“不是?我看到報紙了,呵呵,什麼櫻花園約會,虧我當時還很感激你,誰知道那根本就是你為了嘲笑我設下的陷阱。姐,剛剛……”‘她端起食物享受地聞了聞,然後調皮地對我笑,“你做的水晶妙櫻很好吃。”
很好吃,但是還是把那道糕點說的一無是處,給了最低的分數。
珍妮,這就是你懲罰手段的第一步嗎?
我黯然轉身,盡量不讓沮喪的情緒顯現在臉上。而身上,珍妮冷笑中帶着一點點失落的聲音追了過來。
“櫻花口味,呵呵,讓我想起了那次‘美好’的約會了呢!”
“這是什麼香味呢?”主持人嗅了嗅餐盤中的糕點,“是從慕愛妮做的這道糕點裏散發出來的,呵呵。剛才的糕點師純美的櫻花香,這道……聞起來竟然能讓我想起記憶里最美好最難忘的事情。Chelsea,你會認為這道糕點依舊沒有特點嗎?”
Chelsea嘗了一口,然後帶着一臉疑惑的神情問:“剛剛我注意到你拿出一朵藍色的花,這種香味是它散發出來的嗎?像是……”
“迷迭香”我回答。
“迷迭香?是的,糅合了糕點的甜味,散發著一種美好得讓人迷失的氣味。”Chelsea點點頭,又說,“作為一道好的點心,點心師要給它最動人的神髓,我想問一下你的這道點心的神髓是什麼?”
動人的神髓?
在我思索的時候,主持人開口道:“Chelsea大師的意思是什麼呢?神髓?啊……是不是就是說一朵花要成為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花,一顆星星要成為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星星,一道點心要成為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點心!”
聽到主持人的話,我突然想通了一切。是的,每一個點心師都在做着獨一無二的點心。
我綻放笑容,感覺周圍的人因為我的笑而安靜下來。“這道點心叫‘親親愛愛’,我只想做出讓所有人都覺得好吃的點心。什麼神髓,呵呵……”我略帶嘲弄地看向Chelsea,“很抱歉,我根本不知道,曾經有人跟過一個故事,旅行者去沙漠中尋找妻子,他帶去的牛奶竟然在他們絕望的時候變成了讓他們繼續存活下去的美味奶酪。所以,我認為最好吃的點心師帶着感情的點心。我在食材上加上迷迭香,是因為這種香味可以幫助回憶。親愛的,請你牢記也許這就是你說的動人神髓,獨一無二的點心。”
Chelsea在評委席中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憤怒地說道:“你根本就是個什麼都不懂得白痴!好吃就行了嗎?那這樣的點心師多得是!呵呵,果然高級的點心不是你這種正規大學都沒有進去的白痴能做出來的。”
我鄙視地笑了笑:“當然,如果我做出的東西能堵住你的嘴的話,我很贊成你的話。”
在場的觀眾跟着哄然大笑,其中一個人還把手中的飲料瓶砸向Chelsea:“有什麼好囂張的?”
Chelsea氣憤地在打分牌上畫了一個大大的零,嘴裏大叫着“Out!Out!”
主持人上前勸解,卻被Chelsea推開。
結果兩人在糾纏的時候,不知是誰絆到了地上的電線。在攝像機冒煙宣佈罷工前,導演喊着:“切入廣告,廣告,快!快啊!”
現場陷入一片混亂,舞台邊突然燃起了冷焰火,大片大色煙霧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
我被忙亂的工作人員不小心撞了一下,頭又開始劇烈眩暈起來,並且比之前更加厲害。
我定了定神,努力讓身體站穩,然後擔憂地看向對面的評委席。現場這麼亂,珍妮的身體剛恢復,她會不會有事?
可是我還沒看到珍妮,就看到穩坐在評委席上的崔希澈擰着眉,像招呼寵物似的朝我抬了抬手,示意我到他那邊去。
無語!我裝作沒有看見他,視線繼續移動。
但願珍妮不要有事!
煙霧越來越濃烈,我終於看到了安靜地坐在評委席一角的珍妮,然後——
笑了!
她竟然對着我笑了!
笑容模糊而蒼白,興奮而詭異!
我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不安感覺,太陽穴開始突突地跳。
那麼猛烈,一下一下,似乎要把所有的思緒震碎。
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我偏頭,只見一個黑影朝我迅猛地逼了過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是攝像機!
時間短得讓人無法做出任何動作,搖臂攝像機雜在我身上。
在那一瞬間,我聽到了一聲足以貫穿耳膜的着急的怒吼。
“白痴,快閃開!”
是崔希澈?
哼,他以為誰會願意被這樣的東西砸中。
我要能閃開,早就閃了。
手臂傳來劇烈的疼痛,我微轉頭,再次看見了評委席中珍妮的微笑。
笑容痛苦中夾雜着興奮,似乎怎麼也無法停下來。
傻瓜……
為什麼她還是沒有明白傷害別人其實也是在傷害自己?
於是這種痛感反而超越了手臂上傳來的灼熱難忍的感覺,將我推入了哀傷的境地。
眼睛失望地閉緊。
恍惚間,一種溫柔的呼吸靠近我的臉龐,彷彿蝴蝶朝我飛近,有着小心翼翼的憐惜。
“該死!不是示意你到我這邊來嗎?沒看見嗎?慕愛妮,你不要裝睡!我不允許!從今以後……你只准跟着我、朝我的方向靠近,我會保護你的,知道嗎?”我感到自己被誰輕柔地抱在懷裏,然後這種霸道惱人的聲音就一直纏着我。
憑什麼命令我?
就因為你是崔希澈嗎?或者因為……我喜歡過你嗎?
可是他的懷抱那麼溫暖,讓我不禁輕輕嘆了口氣:“根本……根本找不到你的方向,因為……路沒有了。”
“什麼?”崔希澈抱着我說,輕聲問。
“路沒有了……”說完,我的眼角溢出了一滴眼淚,為了避免他看到,我將臉在他的懷抱里埋得很深,“五年前,路就沒有了……”
是你親手做的,崔希澈。
為什麼你會有那麼大的勇氣放棄,卻沒有同樣的決心找回。
即使時間變得遲鈍,感覺不到那些有傷口的過去,可是終究還是遲了……
晚了……
崔希澈彎身抱起慕愛妮,慢慢的擔憂全部被他冰封在內心深處。
白痴,為什麼要逞強?為什麼還是不能放棄一切朝他走過來?
責怪着懷裏的人,他的心裏反而更難過。
“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她?”他對跟在身後的人責問道。
“我只負責您的安全。”模糊的人影在白霧中有着不同尋常的堅持。
“該死!如果她有事,你會陪葬!”崔希澈憤怒地丟下這句話。
千萬不要有事,知道嗎?慕愛妮。
沒有我的允許,不許睡着,不許離開我,不許走向另外的方向,不許你的心……不喜歡我……
別墅內。
在崔希澈冷至極的目光下,醫生戰戰兢兢地幫床上的愛妮包紮完了手臂,當終於可以離開的時候,他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手臂只是輕微的撞傷,她之所以暈倒是一直在發燒的緣故。”
“怎麼會發燒?”崔希澈擰緊眉。
“看她的情況,是已經發燒幾天了,還好她自己吃了一些退燒藥,但因為身體虛弱,所以剛剛才回暈倒。”醫生耐心地解釋道。
“可以了,你走吧。”崔希澈覺得醫生很礙眼,擺擺手讓他離開。
終於,房間只剩下她和他了。
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就只有他和她在一起,呼吸同一片空氣里的氧氣。
慕愛妮靜靜地躺在床上,肌膚蒼白而剔透,薄薄的唇倔強不安地抿着。崔希澈就這樣看着,心中突然又有了一種寧靜
他拿出電話,撥通了艾達的號碼。
“查一下慕愛妮為什麼沒有上大學,以及……慕愛妮的父親慕志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為什麼每次愛妮克制自己感情的時候都會提起她的父親,然後眼神里就充滿了無盡的恨意?
路沒了?
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管怎樣,他都要重新把路延伸到她面前!
“還有一件事,艾達。我不希望Chelsea再出現在點心界。”崔希澈壓低聲音交代完畢后,立刻掛掉了電話,但旋即想到了什麼,於是再次撥通了艾達的號碼,“你知道生病的人吃什麼比較好嗎?比如感冒發燒的人……對了,最好是一種可以潤喉的甜品。”
“啊……我想想……做冰糖雪梨吧。”艾達的語氣中帶着明顯的訝異。
“怎麼做?”崔希澈繼續問,“這樣吧,你立刻將做法傳真過來。”
說完,崔希澈再次掛掉了電話,三分鐘后,傳真機傳來“滴滴”的聲音。
雅緻的辦公室,艾達正擔心着是不是崔希澈生病了,沒有一分鐘手中的電話再次響了。
“喂,需要燉多久?”
兩分鐘后……
“喂,你確定方法是正確的嗎?”
十分鐘后……
“該死!這麼大個的梨子能燉熟嗎?”
……
艾達望着手機,不禁苦笑。能和一盅冰糖雪梨殊死作戰這麼久,生病的應該不是他。不過吃到他盅冰糖雪梨的人不知道應該說是不幸還是幸運。
艾達乾脆關掉電腦,安靜地等着電話再次響起。
這一天……這一天……
是崔希澈打電話給艾達最多的一天,也是他和平時最不一樣的一天,可惜慕愛妮看不到……
外面下雨了嗎?
我似乎聽見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努力睜開眼睛,頭卻睏乏地厲害,眼皮就像被深藍的海水泡過一般,帶着淡淡的鹹味。
輕易就能聞到傷心的味道。
腦袋裏模糊地閃現出一幅幅畫面,天空中飄着蒲公英的拉圖,米婭火車站裏令人心碎的身影,還有悠揚的鋼琴聲、報紙上商業大廈十八樓心理研究社爆炸的消息……
連在睡夢中都心痛地難以忍耐,任憑眼淚嘩啦啦溢出眼眶。
最後的畫面是在一團煙霧中,一張模糊地笑臉搖晃着,笑容詭異而興奮。
珍妮!
我驚恐地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眼睛卻半天找不到焦距。
“怎麼了?”一道擔憂的聲音傳來,隨即我的手被人緊緊握住。
我剛想用手臂將身體撐起來,忽然感到從上臂傳來一陣灼熱的疼痛感。
點心大賽的最後一幕閃現在我的腦海,而這裏……
我正在疑惑周圍無比熟悉的時候,視線正好對上了一雙如深潭般湛藍的眼睛。
“崔……”一見到他,我的心就有些慌亂。
“不要亂動。’崔希澈扶着我坐了起來。
我和他靠的很近,除了藥水的味道,他身上如謎的香味侵蝕着我周圍每一處空氣。
越是抗拒,就越是難以呼吸,肺部越是難受的厲害。
“走開!”我冷冷道。
他動作一滯。然後恢復平時譏誚的樣子:“你以為誰願意管你嗎?因為你暈倒在節目現場礙眼得很,所以我才逼不得已把你撿了回來。還有,你整理好衣服是要離開嗎?既然想要離開,那就馬上好起來,讓自己有力氣離開這裏。”
“是的,我是要離開。我要徹底地離開你!”我想剋制自己的情緒,樂事一看到他似笑非笑的嘴角就忍不住要和他針鋒相對。
“很好,現在桌上有一碗能讓你恢復力氣的食物,隨便你吃不吃。”他無所謂地聳聳肩。
“拿過來!”我抬起下巴。
“好吧。”他像是很不情願地端來了一碗甜品。
冰糖雪梨?我頭大地看着碗中比拳頭還大的雪梨,這是哪個白痴做的?
“吃這個?”我抬起頭不敢置信地文,“是誰做的?”
他不耐煩地挑挑眉:“你不會怕吃一碗冰糖雪梨吧?”
“怎麼可能?”我一咬牙,把一碗糖水咕嚕咕嚕倒進了嘴裏,“喝完了。”
“喂!”
“啊!”
崔希澈那傢伙突然毫無預兆地朝我逼近,冷酷的唇在我眼裏驟然放大,有一種令人窒息的誘惑感。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慌亂,嘴唇又似笑非笑地夠了起來。我捏緊絲滑的被子,不甘示弱地朝他更逼進了些,冷冷地瞪着他。
對視。
一秒、兩秒、三秒……十幾秒……
我們誰也沒有退讓。
但是周圍的空氣卻慢慢升溫,形成一種曖昧的氣場。
他抬起手,朝我伸過來。
因為這一點動作,我驚慌地和他分開。但是他的手指更快地彈在我的額頭上,輕鬆地淡笑:“你是貓嗎?眼睛瞪那麼大。”
“貓?”我捂着額頭,低吼着,“你當我是寵物嗎?”
“如果你真是,那就好了。”他的笑聲悶悶的,似乎憋了很久。
很少看到他這樣笑,那綻放的笑容純情得令人心動不已,眉眼之間的寒意彷彿融化了一般,如海面上出現了美輪美奐的海市蜃樓,好看得讓人一邊懷疑他的真假一邊沒有絲毫猶豫地追過去。
就像一個美夢,讓人沉醉着不願意從中醒來。
我迷惑着,直到他的聲音再次闖進耳底:“如果你是,就可以一直待在我身邊。”
轟……
腦中響起了特級警報聲,心跳如雷。
“夠了。”我低聲喝止。
不要看我、不要和我說話、不要朝我靠近……
我有對媽媽的承諾、我有珍妮、我有千葉、我還有開點心店的夢想……但是不會有崔希澈!
他突然站起來,走向窗邊。
這時我才注意到現在已經是深夜了,有零星的雨滴從窗外飛進來,閃爍着星星般的光芒。
“下雨了,可惜看不見星星。”他好像放棄了一般轉變了話題,高大的背影在夜色的籠罩下俊美挺拔,依舊有一種逼人的威懾力。
“我累了!”我不理他,繼續躺回床上。
點心大賽後來怎麼樣了?我是不是已經被踢出比賽?珍妮安全到家了嗎……這些問題在腦子裏繞來繞去,但我不想詢問他。
“怎麼辦?我在NASA(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給你買了一顆星星,以你的名字命名,如果你看到就好了,那是一個很美的藍色星球。”崔希澈對着空氣自顧自地說著。
我把頭埋進被子裏,用手捂住耳朵大喊說:“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不想聽,我不會原諒你!你害死了我爸爸,怎麼可能輕易原諒?不會!我會恨你然後離開你,遠遠地離開!永遠地離開!”
話音落下,整個房間出奇的安靜。
安靜得令人覺得空洞。
突然我捂住耳朵的手被人扳開,然後觸碰到一個冰涼的物體。
在緊張的氣氛中,我聽見崔希澈執着的聲音:“我不知道你爸爸發生了什麼事!但我知道我令你很痛苦,令我喜歡的你很痛苦。可是如果要我在‘令你痛苦’和‘放棄你’二者之間做出選擇……”
他停頓了一下,我屏住呼吸,彷彿在等待聖諭宣言一般。
“我選擇前者,永遠不會放棄你!”
我咬着唇握緊拳,手中那冰涼的物體刺着手心,疼痛到麻木。
崔希澈離開了房間,在門關上的那刻,我盡全力控制着不斷顫抖的身體,不讓自己崩潰,不讓自己流淚。
手緩緩地挪到眼前,打開。
一條小巧的星星項鏈閃耀着燦爛的光芒,也許是感應到我的存在,它慢慢地在我冰涼的手心裏發熱,溫暖着我。
媽媽送我的項鏈……
丟失的星星項鏈又回來了……
五年了,他一直沒有忘記這條項鏈對我的重要性嗎?
是不是真的像他說的一樣,他一直沒有忘記過我?
可是,為什麼他在離開的時候還要做那件事情?
那件讓我永遠無法原諒他的事情?
……
眼淚突然無預警地突破防線,嘩啦嘩啦下落……
無法抑止……
“哼!”崔希澈面容冷峻地坐在客廳里,壓抑的無奈和怒氣在這一刻爆發。
隱忍的痛苦在心裏翻江倒海,似乎要把他淹沒。
他彎下腰,痛苦地捂住心臟,臉色蒼白如紙。
燈光下,那張臉依然如雕刻一般,英俊無比。
藍色的眼瞳里似乎有團火焰燃燒了起來,潛藏着王者般不屈的意志。
砰——
他隨手拿起酒柜上的珍藏紅酒朝地上狠狠砸了下去,頓時紅酒瓶在地上四分五裂,誘人的紅酒汁開始蜿蜒蔓延,散發著令人心動的香味。
砰砰砰——
崔希澈抿緊唇接着砸爛了所有珍藏的紅酒,心裏有一道聲音吼着:
痛痛痛——
怎麼做才能不讓自己這麼痛……
怎麼做?
飛濺的碎片割傷了他的臉頰,但他似乎感覺不到任何疼痛,最後一瓶紅酒的碎片被他捏在手心,血液混着妖嬈的紅酒滴落……
噠。
噠。
噠……
滿地的紅酒,在燈光的瀲灧着,彷彿到了地獄的三途河河邊祈禱贖罪,兩岸卻只有開得醉生夢死的彼岸花。
如果讓她痛苦,他會比她更痛苦。
但是他所有的痛苦都不會讓她看見……
“澈!天哪,你在做什麼?”艾達進來的一刻,被這一幕驚呆了。
滿室的紅酒,澈站在碎片中間,渾身散發著讓人心痛的氣息。
他……在傷害自己?
艾達擔心地朝崔希澈奔去,抬起他握住玻璃碎片的手,心急地說道:“快鬆開,鬆開啊。”
新鮮的血液似乎找到了出口,瘋狂地涌了出來。
崔希澈依舊筆直地站在那裏,蒼白的臉上覆上了深沉的寒意。
“不要用力了,要去醫院嗎?你怎麼了?澈。不行,得趕緊止血,你等等,我去拿醫藥箱。”艾達焦急地叮囑。
艾達思緒一團亂地在客廳里翻找着,終於發現了醫藥箱,於是她慌忙報上又跑回崔希澈身邊。
“鬆手鬆手啊……”艾達扳着崔希澈的手指,可是又不敢太用力。突然崔希澈不耐煩地甩了一下手臂,碎片雖然從他手掌中飛出來,可艾達卻沒有防備地摔倒在地。
“啊!”
接觸地面的手指被尖銳的碎片狠狠地刺入,艾達皺皺眉,毫不猶豫地把碎片拔了出來,血頓時噴涌而出。她抬眼,崔希澈頹然地靠在牆角,從始至終,他眼裏彷彿根本沒有她的存在一般。
此時,心裏蔓延的一種痛,比她手上的痛更甚。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崔希澈突然握拳朝牆壁上猛烈地捶打上去。
“澈!住手!”艾達站起來,拉住了他的手臂。
究竟發生了什麼?
澈會這樣傷害自己?
此時的崔希澈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氣勢,像個無助的小孩一般轉過頭,深藍的眼底如月光下的大海般溫柔,斜斜的劉海怎麼都無法遮住那令人揪心的眼神。
“為什麼?你知道嗎?知道的話告訴我好嗎?”崔希澈似乎在看她,但是似乎又是在透過她看着另外一個人。說完,他緩緩向她靠近,頭輕輕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告訴我,好嗎?五年前她喜歡我,可是沒有接受我;五年後她還是喜歡着我吧?對,我感覺得到。可是為什麼到了現在,她還是要逃開我呢?”
艾達輕輕嘆了口氣,手臂慢慢向上,輕輕地環住崔希澈的背:“時間會讓她知道你對她的感情的,不要傷害自己。你還要守護她,帶給她幸福的,不是嗎?”
紅酒芬芳中,崔希澈聽着溫柔的說話聲,感受到依靠的肩上傳來的溫暖。
愛妮,慕愛妮……
我好想怎麼也無法放你走。
你的上輩子是我身上的一根肋骨嗎?或者根本就是我遺失的心臟,不然為什麼那裏彷彿空了一般,只有見到你,才感覺到完整?
卧室。
艾達單膝跪在床邊,細心地為崔希澈的手掌綁好繃帶。
血滲透紗布,觸目驚心,但幸好還是慢慢止住了。
“五年前,慕愛妮最後一次考試雖然是全校第一名,但是獎學金卻被校方無故取消。接着……她爸爸去世了……繼母接着就離開了她和妹妹慕珍妮。”
“獎學金被取消?”崔希澈皺眉,神色已經漸漸恢復平時的冷酷。
“還有,傳聞她爸爸因研究室儀器爆炸去世並非意外……”艾達從包里拿出一份報紙,頭版上醒目的標題寫着:
服裝設計大師被指“殺人兇手”!
標題下面的畫面實在葬禮現場,慕愛妮穿着黑色的喪服,鳳凰一般冷傲的眼神散發著仇恨的光芒。那眼神就像一把利刃直插向……
他的媽媽——白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