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再次相遇的循環期
——夠了!崔希澈,我和你之間什麼都不是——
原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原來你還記得,不是說要忘記的嗎?忘記我的一切——
呵。我當然記得。因為這對於我來說,是一個無法醒來的噩夢。
Queen甜品小屋。
我翻着雜誌等待着放進烤箱裏的曲奇餅,鼻翼間滿是溫暖酥香的氣味。一杯水被放在我面前,因為玻璃水杯是橙色,所以水看起來都顯得格外溫暖。
“又要給你妹妹送點心去嗎?”司森在我面前坐了下來。瞄了一眼我準備好的精緻的點心盒。
“嗯。”我繼續翻動着雜誌。
“為什麼你妹妹經常要你送點心過去?怎麼從來沒有看到過她來這裏?”
“因為她不方便露面……”
司森並不知道明星珍妮是我的妹妹,加上我和她……
翻動雜誌的手停頓了下來。
“不方便?有什麼不方便的,又不是明星。”司森說到這裏眼神閃爍了一下,猶豫地說,“昨天……昨天接你回家的人是……朋友嗎?”
這麼帥氣的少年定定地看着我,眼睛彷彿是波光瀲灧的湖泊。隨後他有些尷尬地笑:“隨便問問,沒有別的意思。”
這時,菀莉香在他身後出現,涼涼地說了一句:“你笑的很猥瑣,知道嗎?”
“菀莉香!”司森頓時“石化”,隨即他憤怒地低吼。
“某些人真是不見黃河不死心,進了棺材方後悔。”
“這個老女人,臭女人,死女人,陰魂不散嗎……”司森握着那隻藍色水杯,骨節都凸顯了出來,我真懷疑被子會不會被他捏碎。
菀莉香絲毫不在乎,輕輕飄去了二樓。之後,司森一直陷入沉默。
空氣中壓抑着一種一觸即發的緊張。
叮——
烤箱預定的時間到了。
我走過去,在幾步遠的地方回頭:“司森?”
“嗯?”他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來。
“你是我的朋友吧?”
“啊,朋友……”他期待的眼睛立刻溢滿了失落,“哦,朋友。哈哈,是朋友。”
那麼明亮的笑容還是蒙上了淡淡的陰影。他走到我面前,突然伸出雙手摟住了我,力量大得令我無法掙扎,彷彿要窒息了一般。
“原來是這種感覺?”他緩緩地鬆開了我。
“什麼?”
“作為朋友擁抱的感覺,好溫暖。讓我們在擁抱一下吧?”
我一掌甩了過去,鄙視地瞥了他一眼:“你當我白痴嗎?想佔便宜找別人去,不過不要讓莉香姐看見。”
“關她什麼事啊,我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司森趕緊着急地解釋。
“是啊,我倒了八輩子霉才認識你這個白痴。”菀莉香急急地走下來,冷眼看了司森一眼,隨即正色吩咐道:“剛剛接了一單生意,一個重要的生日Party需要大約一百人的點心,現在司森負責蛋糕部分,慕愛妮負責西式點心部分……”
我低頭看了看時間,就快到和珍妮約定送點心去的時間了,怎麼辦?
手機在褲袋裏震動起來,我走到一旁接通電話。
“喂,姐,做完點心就快過來。”
“珍妮。我可能……”
“千萬千萬不能遲到,今天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
“可是……”
嘟嘟嘟……
電話那邊傳來忙音,珍妮很快就掛斷了電話,讓我沒有開口拒絕的機會。
“慕愛妮!在那邊發什麼愣?!想把生意搞砸嗎?”菀莉香叉着腰瞪着我。
“抱歉!”我低頭,趕緊和司森商量要準備的點心。
時間一點點過去。
司森工作時的樣子專註而認真,偶爾抬眼看到我的時候,綻放開淺淺的笑容。
帥氣的面容籠罩在陽光下,暈着淡淡的光暈。
那一刻光芒大盛,眩暈了我的眼睛。
“愛妮,三年一屆的點心大賽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已經幫你報名了。”
“點心大賽?”
“嗯,先不管有沒有那個實力,或者也許會是慘敗的結果,但這是一次很好的學習機會。”
“……”
“好好考慮考慮。對了,你不是要給你妹妹送點心嗎?反正你也做得差不多了,快點去吧,趁着菀莉香現在不在,呵呵……”司森把精緻的點心盒遞給我。
烤箱裏飄散出雞蛋與麵粉交融的甜美香味,桌上新鮮的草莓鮮艷欲滴,點唱機里的抒情歌聲在空中盡情搖曳。
司森閃爍着微光的眼睛在暖暖的冬日陽光下,呈現出一種溫暖的琥珀色。
光線魅惑地交錯,仿若天使手指間那一根根豎琴的金色的弦。他的面容忽隱忽現。
漸漸地,他走向我。
他停在我面前,伸出修長的手指,面容緩緩低下。
一點一點。
一點一點。
距離不斷縮進。
恍惚間,鼻腔里滿是奶油純美的香味。
就在他的指尖幾乎觸到我的臉頰的時候,如閃電般的,我搭住他的手,迅速回身。
一個超完美的過肩摔!
砰!
“啊!慕愛妮,你謀殺啊。”司森躺在地上可憐地哀叫。
“誰叫你湊那麼近!”我拿起點心盒,準備趕往珍妮那裏。
“我只是想弄掉你鼻子上的麵粉而已。”
“……”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果然有細膩的白色麵粉灰,於是因為愧疚,聲音弱了下來,“不好意思。”
我急急忙忙趕往珍妮所在的天影娛樂公司。走到公司樓下的時候,看到一些探頭探腦的奇怪的人。公司的警衛似乎也全部出動了,把一些陌生人攔在了門外。
奇怪,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親愛的!"
一道興奮激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這輩子除了五年前認識的無厘頭男生叫我"親愛的",還沒有人這麼找死地叫過我。經過短暫幾秒的判斷,我認為這是錯覺或者是有人叫錯人了,於是繼續往前走。
"親愛的,沒想到命運還是把我拉到了你的身邊,可是,你會不會已經忘記了我?"
暈,如果開始以為是錯覺,那麼在聽到這麼肉麻的話之後,我敢肯定身後的人一定是在和我打招呼,而且那個找死的人就是……
"甘、澤、塵!"我咬牙切齒地回頭,意料之中地接受了一堆陌生人曖昧的目光。
"親愛的,慕愛妮。你變漂亮了,你簡直是我心中的女神。"
一張記憶里熟悉的臉,活潑翹起的嘴唇,還有陽光帥氣的面容。
星星般閃爍的眼瞳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快樂與單純。
"抱一下!"他伸出雙臂,給了我一個熱情洋溢的法式擁抱。然後鬆開手,爆出一句,"再親一下,來。"
砰砰砰!
我連續給了他三個暴栗,冷冷地說:"你是小狗嗎?"
"怎麼會?我可是風度翩翩迷倒千萬少女的超超超級大帥哥甘澤塵!就算是小狗,你也不能這麼簡單的介紹啊,應該說是風度翩翩迷倒千萬少女的超超超級大帥狗狗……汗!為什麼我有一種很冷的感覺。"他總算在"狗狗"後面打住,沒有繼續白痴下去。
"沒關係,單細胞動物經常有這種感覺。"我腦門上出現三條黑線。
"哦。"他放下心,認真地想了想,又問道,"單細胞?"
終於有陌生人看不下去,輕輕飄過時飛來一句:"白痴的意思。"
甘澤塵於是把幽怨的目光拋向我:"愛妮,這麼久不見,難道你沒有和我一樣很激動很興奮嗎?"
汗,本來是有些激動和興奮的,可現在完全被他脫線的說話方式給抹殺掉了。
"我現在有急事,你等等。"
珍妮又打電話來催了,我趕緊走進天影公司大門,誰知道警衛竟然伸手阻攔,而在我想解釋的時候,警衛又退了下去。我疑惑地回頭,是甘澤塵跟了過來。
為什麼不阻攔他?
顧不上想那麼多,我快步進了電梯。
"等等等等!"甘澤塵從即將關閉的電梯門夾縫中擠了進來。
"你可以在下面等我。"我斜睨了他一眼。這麼多年不見,他還是熱情無比的黏人性格。
"沒事沒事,你漠視我就好,或者把我當帥氣的電梯先生。"
嘎嘎嘎……
一排烏鴉飛過。
電梯先生?這麼聒噪加自戀的電梯先生很難漠視吧?
走出電梯,我遠遠地就看見了珍妮。
她小跑過來拿走點心,瞟也不瞟我身邊拚命向她揮手的甘澤塵。
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凝重,但是眉宇間卻透着歡喜的神色。
一雙黑珍珠似的眼睛格外地明亮。
然後,她招呼也不打,轉身就進了貴賓室。
周圍的人紛紛好奇地望向貴賓室,一副曖昧的看好戲的樣子。珍妮把門關上后,他們都恢復一臉無趣的表情。
"那個就是珍妮家的傭人吧?經常看到她來,不過樣子又不是很像。"
"哎呀,你現在還有時間關心這個,天影就快被收購了,我們就要丟飯碗了。"
"怕什麼,你們無論多慘都沒有'天影公主'珍妮慘。你看,她都要用色誘這一招解決收購的事情了,你急什麼?有什麼好急的?"
"不過剛進去的老闆好帥啊!要我去,也可以啊!"
"死花痴,拿鏡子去照照自己吧。"
……
原來前幾天新聞里說的是真的,天影真的要面臨收購了!但是色誘?
剛剛珍妮進去是要色誘那個收購者嗎?
想到這裏,心裏一股怒氣涌了上來。顧不上什麼,我轉動門把,打開門走了進去。
"不是吩咐任何人都不許進來的嗎?"珍妮沒有回頭,厲聲責備道。
貴賓室內窗戶緊閉,也許是怕記者偷拍。
空氣里緩緩流淌的是優柔的音樂。
珍妮的手搭在一個人的肩膀上,姿態有些曖昧。
半晌,她沒有聽到關門聲,憤怒地回頭,卻意外地看到了我。瞬間,一種複雜的神色從她眼中一閃而逝。
"不許碰她!"我憤怒地發出警告。
那一刻,我看到了珍妮身後那張高貴至極的臉。
呼呼……
不知從哪裏吹來了風,讓我的心頓時失去了溫度,冰冷冰冷。
恍惚間,空中彷彿響起了奇妙而空靈的音樂,彷彿天使手中彈奏的豎琴。金色的絲弦閃耀着夢幻的奢華,在天使的指尖發出召喚。
那聲音彷彿來自無數黑夜的夢裏,櫻花花瓣漫天飛舞,一瓣一瓣在空中兜兜轉轉,始終不落。
那樣的繁華,那樣的美麗,卻讓人感到一種撕心裂肺的殘忍。
不斷蔓延,蔓延到真實的境地。
片片花瓣割裂出無數細小而無法癒合的傷口……
一道聲音彷彿來自開滿妖艷鮮紅的曼珠沙華的三途河邊。
冰冷,窒息的魅惑。
"和五年前真是一模一樣啊。"
3
在豎琴緩慢優柔的琴音中,命定的齒輪開始旋轉,曼珠沙華開到荼靡……
……
我堅持的,都值得堅持嗎?
我所相信的,就是真的嗎?
如果我敢追求,我就敢擁有嗎?
而如果都算了,不要呢?
或許吧,或許我永遠都不要遇見他。
或許吧,或許我太天真了吧?
屬於我的昨天之前的結局。
我決定我的決定。
屬於我的明天之後的憧憬。
我迷信我的迷信。
屬於我們點點滴滴的傷心。
我們要各自忘記。
……
幽怨的歌聲里綻放着大片大片妖艷的鮮紅,無數遙遠的過去排山倒海般湧來,如洶湧的潮水淹沒了整個世界,然後化作憂鬱的深藍。
無數的蝴蝶在海面上翩翩起舞,沒有停歇,直到最後一絲力氣耗盡后紛紛悄無聲息地隕落,像灰暗天空下出現的一條條絢麗無比的霓虹。
令人驚嘆的美。
美到憂傷……
"和五年前真是一模一樣啊。"
珍妮身後的那個人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他漫不經心地笑着,那雙淡藍如冰晶石般的眼睛卻是那麼的冷,讓周圍空氣的溫度降到了零下。
面容俊美高貴。
如太陽神般耀眼,氣質卻如冰雪一樣清冷高貴。
眨眼就能讓人卑微到塵埃里去。
這張臉,我用了五年的時間去遺忘,可是當他再次出現在我眼前,刻意去忽略的記憶還是迅速地鮮明地顯現在了腦海中,不僅沒有冷淡下去反而更加地灼熱。
崔希澈!
站在我面前的人是崔希澈!
我的眼神由憤怒轉為冰冷,一種恨意從心裏的某個角落慢慢滋生,無法抑制。
周圍的一切光速虛化,時間彷彿回到了五年前他闖進爸爸工作室的那一刻。
"如果你敢,我會殺了你——"
"殺了你……"
"殺了你……"
……
多麼可笑的事情,五年後的現在他出現在我面前,我同樣想說出這句話。
"你幹嗎闖進來,出去!"珍妮指着門,對我呵斥。
"珍妮,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千萬不要拜託他!以後不要再見他!"我氣勢凜然,心裏有一種聲音不停呼喊。
不要再和這個人靠近一步……
不要……
不要!
崔希澈嘲諷地揚起唇角,修長的手指輕觸珍妮的臉頰。珍妮驚訝而痴迷地看着他,牛奶般光滑的臉頰飄起了櫻花般的粉紅色。
崔希澈眼神銳利地盯着我,卻用低沉魅惑的聲音對珍妮說:
"是嗎?你不願意看到我嗎?"
該死!那傢伙絕對是故意的。
胸中有一團火在熊熊地燃燒着,就快要毀滅我僅存的理智。
"不會,學長,她才沒有權利管我!"
"不要叫我學長,叫我Edward。"崔希澈挑眉,眼睛裏閃過一道無情的冷光。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不,我應該問他怎麼會出現在米婭?
五年前他不是消失了嗎?
"快看,是明星珍妮,她在這裏!還有一個人,難道是……"就在我想上前拉走珍妮的時候,外面有人驚訝地叫喊。
隨即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糟糕,是記者!"
珍妮驚呼,急忙上前想關上門,但是記者仍然涌了進來,不停閃爍的閃光燈讓崔希澈不悅地皺眉,眼睛裏閃爍的寒光竟讓記者一時不敢上前。
門外立刻出現了三個保鏢衝到崔希澈旁邊,以保護的姿態阻攔着記者。
珍妮卻陷入了記者的包圍中,進退不得。
"珍妮小姐,請問旁邊這位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收購者,剛剛你們'密談'兩個小時之久,有沒有發展出新的感情呢?"
"珍妮,請問你有什麼打算,親手結束天影,然後跳槽嗎?"
"請回答下天影公司持有股份最高者……"
"這裏這裏,剛剛密談有什麼結果……"
蜂擁而至的話題似乎把珍妮嚇到了,她用手擋着臉,臉色在閃光燈下顯得格外蒼白。我想越過記者的重重包圍衝過去,可是嘗試了好幾次都無法到達珍妮身邊。
在這樣的混亂中,我仍然感覺到一道冰冷卻灼熱的視線緊緊地定在我身上。
那樣緊迫,令人無法呼吸。
我強裝淡定地不去回望一眼,同時在內心提醒自己不要和這個人有任何交集。
啪!啪!啪!
雙掌拍擊聲,不大不小,正好把現場所有的喧鬧都壓了下來。
所有的閃光燈都轉向了淡定拍掌的崔希澈。他的氣場震攝住了所有人,他如王者一般俯視着周圍的人。
終於,珍妮的助理擠到了她面前,護着她走了出來。
"不錯,我將收購天影娛樂公司,以後會用於……"他停頓下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就連準備出去的珍妮都停下了腳步。
我冷淡地走到門邊,準備離開。這時,他卻重新開口,聲音中似乎帶着一絲怒氣:"用於其他產業。"
"啊!"
"天影將面臨解散!"
"天啊!"
記者們發出不敢置信的抽氣聲。畢竟天影是國內最大的娛樂公司,沒想到現在說解散就解散。那些記者馬上回過頭,尋找珍妮的身影。
"作為'天影公主'的你,將怎麼面對呢?"
"珍妮,請回答我們的問題?"
"珍妮,天影面臨解散的話,你會將股份賣給一直邀請你加盟的'巨星'娛樂公司嗎?"
……
他是故意的!
絕對是!
我生氣地看着崔希澈,他攤攤手,一副無辜的表情。可是千萬不要被騙,他剛剛分明是故意爆出那句話,讓珍妮陷入了危難之中,自己則是作壁上觀看好戲。
珍妮被記者質問着,一雙清澈的眼睛閃現出晶瑩的水花。
絕對不能認輸!絕對不能向他認輸!
我走向記者包圍圈的外層,伸手奪下一名記者的相機。
"全部給我住口!"
除了被我搶走了相機的記者外,其他人依然毫無所覺。
"你是什麼人,幹嗎搶我相機……"他的話還沒說完。
蹦嚓——
相機被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破碎的聲音讓前面的記者愣了愣。
"啊!我的相機,我怎麼向社長大人交代啊!"那名記者哀號着蹲下。
在記者們因為疑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而暫時安靜的一剎那,我又對着相機補了一腳。
現場頓時變得異常安靜。
"都給我住口!"我女王一般憤怒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僅是記者,連崔希澈那傢伙都將目光聚集到了我的身上。
我掌握一切地揚起唇,笑容冷冽:
"天影絕對不會解散!"
環視一周,我將目光移到崔希澈身上,宣戰一般微微抬起下巴。
崔希澈湛藍的眼睛風暴席捲,複雜難明。他輕抬手,保鏢立刻簇擁着他離開這裏。只是一個華麗的背影,仍然讓所有人震攝地無法開口。
"他是Edward,Edward!"一個記者猛然醒悟地叫出了這個名字。
"天啊,Edward,法國新崛起的王者少年Edward,全球青年富豪榜排行第一的Edward!"
"從來不出席公眾場合,高貴而神秘,在網絡上只能搜索到一張背影照片,沒想到收購天影的就是Edward?!"
……
驚訝和猜測的聲音紛紛響起,如夢初醒的記者們紛紛湧向門外,追逐着崔希澈的身影。他的出現比天影公司即將倒閉的消息更有爆炸性,足夠成為明天各大新聞報紙的頭條。
呼……
我鬆了一口氣,記者總算離開了。但是珍妮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空洞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他是喜歡我的吧?不然為什麼幫我解圍?但是喜歡我為什麼要把天影解散呢?崔希澈,他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再次看見他,我的心好像繼續淪陷了。"她一直在喃喃自語,眼睛裏一下子光芒閃爍,一下子黯然神傷。
我把手貼在她的臉頰上,溫柔地觸摸:"不要愛上他,珍妮。他不值得你去喜歡。"
"不,從來沒有人給我這種無法掌握的感覺,他像風捉摸不定,像冰冷漠無情,像火可以焚燒一切。而我就是一隻飛蛾,根本無法抗拒。你不懂你根本不懂!"珍妮甩開我的手,激動地說。
"我只是不想你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
珍妮眼神堅定地看了我一眼,帶着助手離開了。
一種沉重的無力感緊緊地攥住了我,命運何其可笑,幾經輪轉又回到了當初,重新陷入了無法擺脫的結中結。
4
"親愛的……"
回去時,聽到身後這道聲音,我才記起了甘澤塵還在。
電梯口有人攔住了我,戴着墨鏡的人向我鞠躬,舉手示意我進入另一輛電梯。
"剛剛你好有魄力哦,一腳踩碎了煩人記者的相機……"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戴墨鏡的人攔在了我身後。
"幹嗎?"甘澤塵不解地問。
那個人悄悄地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隨即他為難地看着我:"親愛的,我不能送你回家了。這上面有我的電話,記得聯繫哦。"
我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名片,有些不解地走到電梯口。電梯裏早就有了一個人,而我在五年後再一次看見了崔希澈。
他靜靜地站在電梯裏翻弄着一本雜誌,燈光微弱地籠罩在他的頭髮上,他依然俊美地讓人難以呼吸。
愈發稜角分明的臉,高大俊秀的身材。
比五年前更加冰冷而有氣勢。
我走了進去,保鏢主動留在了電梯門外。
他沒有抬頭,還是一頁一頁翻動着雜誌。周圍的氣場很沉,透露着一絲緊繃不安的味道。此時的崔希澈就像一位蓄勢待發的獵人,在等待覬覦已久的獵物自投羅網。
電梯門在我身後緩緩關上,我淡淡地看着他,彷彿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較量。
終於,他抬起頭,用深幽湛藍的眼睛細細凝望着我,複雜難懂的眼神彷彿穿越了五年的時光落在我的身上。
時空迅速逆轉,一切似乎回到了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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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敢,我會殺了你——"
那麼冷那麼憤怒的聲音讓空氣都凍結了一層寒冰。
慕志傑愣住了,琥珀色的眼睛訝異地看着那個撞門而入的少年。原本他就不是很想為愛妮進行記憶催眠,畢竟治好傷口的最好辦法並不是去遺忘它。
"爸爸,你先出去一下。"愛妮站起來,安撫地對他笑。
當門關上的一刻,最後一點笑意在愛妮的眼神里分崩離析。
"殺了我?我發現你真的很幼稚。"
崔希澈的胸膛急劇起伏着,眼瞳抽緊,他一步步朝愛妮緊逼:"什麼?幼稚?你以為我開玩笑的嗎?"
"難道不是嗎?我根本就不想認識你,你阻止了這一次,阻止不了下一次……"愛妮刻意忽略內心的恐懼。
現在的崔希澈面色緊繃,一雙眼睛彷彿要殺人一般露出極為恐怖的神色。
俊美的面容美到邪魅。
聽到愛妮的話,他忍不住伸出氣得顫抖的手,禁錮在她的脖子上。
"你以為我開玩笑的?哈哈……"
他笑了,笑得狷狂,不顧一切。
"你想幹什麼?"直到這個時候,愛妮才發現他是認真的。
"我只想向你證實我並不擅長開玩笑。"崔希澈揚揚眉,手指在她的脖子上漸漸縮緊。
他感覺到了她脖子上的強烈脈動。
一下一下。
一下一下。
她的眼瞳里明明有一種驚恐,可是依然倔強地不低頭,反而有一種奇異的笑容在她的唇邊慢慢溢開。她耳垂上的鳳凰水鑽,耀眼到刺目。
她笑什麼?笑什麼?
愛妮慢慢難以呼吸,臉色變得蒼白如雪。
原來窒息就是這種感覺,但是為什麼感覺不到痛意,只是難過。
漸漸地,她笑了。如果這是他希望的,那麼就讓她這樣死去吧。
眼角不知不覺流出一滴眼淚,可笑,根本不想哭,為什麼還有淚水滲透出來。
慢慢地,大腦因為缺氧,開始一片空白。
她這樣離去,是不是真的可以結束這一切?
崔希澈凝視着她的笑容,心就像被車輪碾成了碎片,絕望……
悲傷的絕望……
絕望到想要立刻死去。
她,是寧願死也要忘記他嗎?寧願死也不願意喜歡他嗎?那麼她說的不喜歡他是真心的嗎?那麼,從頭到尾就是他一個人像傻瓜一樣糾纏着她,根本和白痴沒有分別。
手不停地用力,那麼纖細的脖子在自己的手中是那麼脆弱,彷彿只要自己再用力一點。
咔嚓——
脖子就會發出這樣清脆動聽的聲音。
心中萌發出一種嗜血的殘忍,他看着手中的她生命力越來越低,越來越輕,彷彿靈魂馬上就會脫離軀體,飛到雲上的某個角落。
突然,從她的眼角溢出一滴淚。
淚水晶瑩剔透,散發著悲傷的氣味。
緩緩地緩緩地沿着她的臉頰滑下,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叮咚——
都能聽到摔落的聲音。
淚水冰冷卻灼熱,彷彿有一團火焰從濕潤的肌膚開始燃燒起來。
視線里,慕愛妮蒼白的臉觸目驚心,一種愛憐悄然猛漲,頓時就讓他的手失去了所有力氣,鬆開了快讓她死去的禁錮。
看着她撫着脖頸大口大口地呼吸,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得到了重生,他的一顆心才驚惶落地。
原來,即使她不承認這段感情,要遺忘這段感覺,或者要背叛這段感情……
他都捨不得讓她死去。
即使讓他憎恨着,她都要活着,在他眼前好好地活着。
多麼可悲、多麼可笑、多麼令人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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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緩緩打開,我移開和他糾纏的視線,冷漠地向前。
可是……
一隻修長的手按在了關的按鈕上,電梯門再次關上。
"再次見面,你沒有一句話要說嗎?就算我們曾經不是戀人,也是朋友,不是嗎?慕、愛、妮。"他念着我名字的音節從薄薄的唇齒間繾綣溢出,有一種道不盡的旖旎。
"夠了!崔希澈,我和你之間什麼都不是。"我有些焦躁地按着電梯開的按鈕,故意裝作很冷淡。
"原來你還記得。"
"……"
"我的名字,原來你還記得,不是說要忘記的嗎?忘記我的一切。"他帶着淡淡笑容,似乎在諷刺我的可笑。
我的手緊緊地握住,指甲嵌入肉中,怎麼努力都無法抑制住內心湧出的恨意。
電梯門再一次打開,冰冷的風灌了進來。
我踩着高跟鞋,修長的身影映在泛着冷光的地面上。
風裏還回蕩着我不屑的聲音——
"呵。我當然記得。因為這對於我來說,是一個無法醒來的噩夢。"
5
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在路上,突然就陷入了一種茫然的狀態,就像記憶里的蒲公英一樣。
飄蕩,在風裏漫無目的地飄蕩。
彷徨無依。
記得以前曾看過的一部影片,裏面提到一種沒有腳的飛鳥。它只能一直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裏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為什麼我覺得我已經變成了這種鳥,承載着刻意遺忘的憂傷不敢下地,害怕跌入無止境的黑暗。
眼淚莫名其妙地流了下來,模糊了視線。高樓建築在視線里幻化成白霧中潛伏的暗影,虎視眈眈地盯着我。
在濡濕睫毛的小小水珠下,不算耀眼的陽光被折射得絢麗多彩。忽然,空中飄起了白白的輕盈的物體,
那是什麼?
雪嗎?下雪了嗎?
我伸出手,手指像花一樣綻放在空氣里。白色的物體飄啊飄啊終於落在了我的掌心,棲息在我為它伸展開的一小塊肌膚上。
"喜歡嗎?愛妮。"
耳邊響起了千葉的聲音,一抬頭就看見了正一步步向我走近的千葉。
漫天飄逸的雪中響起了浪漫的歌曲,千葉一步一步邁着自信優雅的步伐,臉上掛着一如既往的溫柔微笑。
"好不容易找到拍電視用的這台制雪器。你不是說冬天了為什麼不下雪嗎?現在,你就可以每天看一場雪景了。"
心忍不住輕顫了一下,雖然我知道這飄飛的雪不能融化成水,但是在你需要的時候,它就可以為你綻放所有的美麗。
千葉在我面前站定,目光比陽光還灼熱。
"愛妮,有一句話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問你……"他停頓了一下,眼神中延綿出一種醉人的溫柔,"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嫁給我?"
……
時間因為這句話凝滯了,他期盼的眼神彷彿一朵嬌艷盛開的花,越開越大。
越大越美。
美麗得讓人想掉淚。
太過令人心動的眼神,讓我無法拒絕他提出的任何請求。
"哇,那個帥哥好像朴千葉,對吧?"經過的路人為製造的雪景驚嘆時,注意到了千葉。
"不錯不錯,好像!你猜會不會是他?果然帥得像明星一樣。"
"旁邊那個女人是誰,倒!太浪漫了,雪景哦!我男朋友要有這麼浪漫我馬上就嫁給他!"
……
隱隱約約傳來的議論聲讓千葉不悅地皺起眉。
我伸出手,輕輕地向上,在他驚訝的目光中輕撫他的眉間。
"千葉,不可以。"
希望瞬間在千葉的眼裏咔嚓咔嚓地碎掉了,他激動地握着我的肩問:"為什麼?為什麼不可以?我對你的真心你還是看不到嗎?"
"不是這樣的,千葉。"
這麼多年默默無聲的守護,我當然明白他的心意。也因為被那份心意感動,我才會變得更加小心翼翼。
"那是什麼?"千葉因為生氣,聲音大了起來。
"我只是希望再等一等,等到我足夠相信自己對你的感情不是依賴,而是的的確確喜歡着你。如果我這樣答應你,心卻在搖擺不定,是對你的殘忍與不公平。千葉,你是我要珍惜的人,所以我不希望自己傷害到你。"
"……"
"千葉,等等好嗎?"我低聲說。
"沒關係的,愛妮。"
"嗯?"
"讓我受傷沒有關係,你搖擺不定沒有關係,你摸不清楚那是依賴還是喜歡也沒有關係,都沒有關係!因為我喜歡你!但是如果你需要時間,我會一直守護在你身邊。"千葉激動地說著,眼睛裏閃過一絲不安。接着他緊緊擁抱住了我。
那種令人窒息的力度似乎在表明他正害怕着什麼,所以他用盡了全身力氣來挽留。
讓我受傷沒有關係,你搖擺不定沒有關係,你摸不清楚那是依賴還是喜歡也沒有關係,都沒有關係!因為我喜歡你……
讓我受傷沒有關係,你搖擺不定沒有關係,你摸不清楚那是依賴還是喜歡也沒有關係,都沒有關係!因為我喜歡你……
……
他的告白在我耳邊一遍一遍地回放,就像一曲令人幸福的旋律。
"千葉,謝謝你。而我如此想珍視你的心,你看到了嗎?明白了嗎?"我的聲音第一次變得不像平時的自己,帶着小女生的溫柔。
是的,因為無比地珍視千葉,才會猶豫;因為不想讓這段感情受到一點點委屈,才會猶豫;更因為不想讓千葉有一點點懷疑和遺憾,所以才需要時間。
千葉,對你,我很珍惜。
"我知道的……"千葉的身體震了震,然後逐漸平靜。
周圍免費觀看的人越來越多。
千葉仍舊擁抱着我:"愛妮,你的身體好溫暖,我們就這樣一直擁抱着,好不好?"
"放開啦。"我的臉頰有些微微發窘。
"不要!"
"朴千葉!"我低吼着。
"哇,真的是朴千葉吔,快拿手機錄下來。"
"喂,那個女人為什麼那麼凶啊!長得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我知道了,一定是她賴在千葉身邊的吧。"
"是啊,你看,她還瞪我們呢!"
……
聽到圍觀的人說的話,我突然有些氣悶,提腳往千葉的腿踢去。
"啊!"千葉發出哀號的聲音,鬆開了我,抱着腿蹲了下去。
"什麼,我賴着你?哈哈,我還很兇。"我扯了扯唇角,眼神恐怖地掃視那幫七嘴八舌的人。
千葉忍住即將流出的眼淚,站起來,佯裝笑得一臉溫柔:"沒有,我們愛妮很溫柔的,都是我賴着你。剛剛……剛剛我的腿是被隱形人不小心撞到的,一點也不痛,不痛。"
"哼!"頭驕傲的一偏,看到一群人目瞪口呆羨慕的眼神,我揚起勝利的微笑,向前走的時候還飄出一句話,"你以後想吃點心我不會做了。"
"愛妮,不會吧,你不會為了他們的話而生我的氣吧。"千葉無奈地跟上來,"好久沒有吃你做的點心,我真的好想念啊!"
"算一算,已經有7天零5小時沒有吃到愛妮做的點心了……"
"除了見不到愛妮之外,吃不到愛妮做的點心就是我人生中的第二大煎熬了……"
"愛妮,愛妮……"
不理會他的碎碎念,我繼續在他前面不緊不慢地走。
"如果以後吃不到愛妮做的點心,我就把愛妮的名字念上一千遍一萬遍!"
"切……"我回頭扔給他一個白眼。
果然他開始大聲念我的名字——
"愛妮,愛妮,愛妮……愛你!"卻在最後一聲悄悄變了音。
"……"
"愛妮,愛妮,愛妮……愛你!"
……
夜幕漸漸降臨,千葉的身影還追在我的身後。
"你究竟要去哪裏啊,愛妮?這條不是回家的路啊。"
"當然不是回家,我要去一個地方,要不要跟來隨你。"我隨口答道,同時加快了腳步。
剛剛在"飄雪"的街頭被千葉一鬧,我忽然決定去一個地方。算一算,走到那裏時間剛好,加上今天不冷,散步非常適宜。
"去,當然去。愛妮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千葉小跑着追上我。
兩小時后,我們出現在Queen甜品小屋門前。
"愛妮,這麼遠的你就是要來這裏嗎?總不會現在還要工作吧!你們老闆簡直是太刻薄了!"千葉憤憤不平地替我爭辯。
"千葉,雖然我的老闆現在不在,但是你的這些話要是讓她知道,下場會非常慘烈哦。"我邊說著邊從包里掏出鑰匙,打開店門。
一般八點的時候,甜品屋就差不多結束一天的營業了。苑莉香是一個不缺錢花的人,開這個店一是喜歡,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某個人吧。
打開店裏所有的燈,我對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千葉淡淡地笑着說:"有人不是抱怨有7天零5小時沒有吃到我做的點心了嗎?甚至還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大肆聲討我。我總得做出點回應才行。"
"啊!這麼說,愛妮你……"千葉終於明白了我來這裏的用意,眼睛裏的花朵一瞬間綻放開來,臉上也掛上了欣喜的笑容。
"那麼,介意給我彈奏一首曲子嗎?"
在店內很顯眼的地方擺放着一架純黑閃耀着高貴色澤的鋼琴。有時候來點心店的客人,會有彈奏一曲的閑趣。而苑莉香買東西從來只買最好,於是就有了這架鋼琴的存在。
"當然,我的女王。"千葉握住我的手,紳士一般在我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因為那羽毛般甜蜜輕盈的觸覺,周圍像中了魔咒一般變得明亮無比。
無數的薔薇開得漫天漫地,有一些藤蔓依附着鋼琴腳架不斷向上。
纏繞成美妙動人的畫面。
當音樂聲響起,我走進廚房,開始忙碌起來。
美妙的琴音。烤箱裏散發的香味。
讓呼吸進去的氣息都是暖暖的。
在纏綿悱惻中,琴音終止。
腰腹間忽然一緊,我的手指也隨之一滯。
"千葉。"我嘆息着輕喚。
他用雙臂圈着我的腰,靠在我身上。
燈光下,我和他粘合的影子搖搖晃晃。
"愛妮,你總是嘴硬心軟。"半響,他鬆開手看了看我手中做出來的無尾熊餅乾。
一排整齊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餅乾上,用黑色巧克力寫着歪歪的字,連成一個完整的句子:
拒絕你,讓你生氣,沒關係。讓你失落,也沒有關係。讓你遠離,也沒有關係。只要我在你身邊就可以了。
看着他專註的眼神,我的臉頰無端有些發熱。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我尷尬地脫下圍裙,想裝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地回家。
"愛妮。"千葉突然拉住了我,眼裏翻湧着一種潮濕溫暖的情感。
"那個……"不知要說什麼,我看着他有一絲慌張。
但他什麼也沒有問,就那樣擁住了我,那麼緊那麼溫柔地擁着我。
環在我背上的手指不可察覺地顫抖着,興奮而激動。
燈光下,他和我粘和的影子親密得牢不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