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撒旦的表白
一頭烏黑的碎發,黃色的尊貴流蘇從他筆挺的肩膀上流瀉下來,胸前還帶着無數的徽章,不要說人了,連他身上的扣子都閃爍這黃金般的光芒。
戴着白手套優雅地站在那裏,腰間扣着一把寶劍。
童話中的王子,藏在黑髮下那張完美的臉,無論怎麼看都像撒旦。
清晨的玫瑰還帶着露水,一不小心手指被刺了一下。
“王后,你知道外面在幹什麼嗎?”侍女A在我耳邊說。
我當然知道,外面在開大會嘛!
一個人被列了二十多條罪狀,廣場上跪倒了一片。
這麼一看,這個人罪過不小,欸,不知道尊貴的陛下要怎麼處理她。
皇帝陛下慵懶地坐在幕後,不知道在幹什麼。
邊界上又出了問題,解決兩個國家之間的糾紛,緩解關係最好的辦法就是聯姻,於是眾臣子紛紛上奏。
皇帝不準,很多人猜測,原因是皇后善妒。
於是流言漸漸擴大,把皇后以前做過的事都挖了出來。
最重要的就是,皇后好像是應該被關起來的女巫,而那個背負綁架公主罪名的女巫,卻是被皇后調包了的公主。
總結一下,現在的皇后才是真正的女巫,被關了多年的女巫是貨真價實的公主。
早上一醒過來,就聽有人說:“欸,怪不得連插花這麼最基本的貴族技能都沒有。”
沒有嗎?
所以尊貴的王后,從早上就開始插花,花沒插成,手指被戳了無數的血洞。
陛下要想掩蓋王后的罪行,就要答應聯姻。
很多人說,獨寵向來不是保護最愛人的方法,不然就會變成眾矢之的,喏,王后就是最好的例子。
陛下該覺醒了。
因為這個,整個王宮都開始騷動,一個個侍女打扮得像一朵朵花。
唉,宮廷。
手指上一顆圓潤的血珠,我張開嘴吸了進去。
春天已經來了。
早上進了教室,第一眼就去看課桌,裏面規矩地擺着一個便當盒,再這樣下去,我們家裏的便當盒都要堆積成山了。
如果小賣店能回收飯盒就好了。
“夏妙織,”班主任狠狠地一抽講台,“你有沒有在聽課?”
呃,我都習慣不聽課,早就神遊太虛去了。
“把黑板上的題解出來,不然就出去站着。”班主任邊說邊往門口看,我知道她是想看綠豆會不會又躥出來教我。
擺明了,她今天是想修理我。
解題,別開玩笑了,我什麼時候懂過黑板上的字符,我站起來,慢吞吞從講台前往外走,我可憐的腿,今天又要挨罰。
路過大家的座位,路過講台,出了門。
“夏妙織,把門關上。”班主任又發飆。
我再次走回教室,享受無數視線赤裸裸的掃描,一點點關門,班主任猙獰的面孔一點點被掩蓋。
在門完全合上的瞬間,一隻修長的手撐了上來。
我懷疑我是夢遊了。
我怎麼看見路劍峰站在我身後,用手撐着快關緊的門。
“為什麼不去試試?”路劍峰看着我,“那題你應該能解出來。”
我徹底愣了,夢,絕對是夢。
既然是夢,所以比較容易被支配,我就是抵抗不了他那雙眼睛,閃閃發光的眼睛。
我傻兮兮地又走回講台,所有人都在看我,班主任像一頭髮了瘋的母獅子。
“夏妙織,你要幹什麼?”
我沒說話,拿起她手裏的粉筆頭,奮力抽出來,面對黑板。
那道題,前天小屁孩有講過第一問,昨天路劍峰講過第二問。
我捏着粉筆,手裏澀澀的,在黑板上寫起來,簌簌而落的粉筆沫,飛舞着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一定是回到了育英中學,不然我怎麼會這麼洒脫地答題,怎麼會終於從我蝸牛的殼裏鑽出來。
小屁孩說,每個人的智商都差不多,我要有信心。
路劍峰說,為什麼不去試試。
雖然手有點激動地顫抖,但是腦子裏思路清晰無比。
一直到寫完最後一個數字,教室里沒有任何聲音。
班主任的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鴨蛋。
再回頭。
我朝門口望過去,空空如也,沒有人。
果然,只是夢嗎?所以才無跡可尋。我總是會幻想,關鍵時刻有一個人站出來,能改變全局,能解救我出某個困境,但是現在我應該已經習慣了去掉入一個又一個的困境,一個人慢慢往外爬。
會有那麼一個人嗎?不,那是童話里的。
閔慧也在看門口,一臉古怪,看看我想說什麼,眼光變幻無數次,終於低下頭。
我這是怎麼了?一定是夢沒醒。
我在做夢,為什麼班主任在揉眼睛,刺耳的下課鈴聲響,班主任自己拿起講義,像一個機械人一樣,走了出去。
我走回我的坐位,教室里開始竊竊私語。
我轉過頭:“閔慧,我不是在做夢吧!”
閔慧沒有說話。
“閔慧,你怎麼了?”我認真地問。
“妙織,你喜不喜歡路劍峰?”閔慧忽然很嚴肅的表情,讓我的心涼了半截。
“妙織,你別忘了跟我說過什麼。”
我說過,我不喜歡路劍峰。
閔慧緊緊看着我:“我們是朋友是吧!”
當然了,我從來也沒有質疑過。
閔慧微微張開口,我等着她說話,她卻忽然什麼都沒說。
我緊張地拉着她的手腕,我應該說我不喜歡路劍峰,可是我怎麼也說不出口,我今天怎麼了。
閔慧看了我幾分鐘,我知道她在等我說話,可是我只能裝傻。
“好了,快去排練吧!”閔慧拍拍我的肩膀,動作很生硬。
我像木頭人一樣隨便吃了飯,直奔排練場,心裏很不舒服,尤其是閔慧最後看我的眼神。
到了排練場,馬上感覺到氣氛不對。
每個人都跟看菜板上的肉一樣,看着我。
“夏妙織,你可來了。”導演從來沒有對我這麼熱絡過。
環視四周,所有人都樂到不行。
“今天崔至聖學長不會來哦!馬上他們就要比賽了……”公主不知道什麼時候買了把貴婦扇,真有錢。
綠豆不在,所以就能開始無拘無束地修理我了。
“夏妙織啊,明天有一個動員會,主要是針對我們這次的話劇,所以準備讓你出一個節目。”導演也夠辛苦的,憋笑,憋得臉發青,“其實也就是念念劇情。”
“是啊,夏妙織,如果你不去……”公主剛想蹺蘭花指。
一個純情的公主,竟然還會這種妖魅的動作,都把台上台下的男生看傻了,並且居然還讚美她,“公主太純潔了。”
我想嘔。
我說:“我不去能怎麼樣?大不了不演了。”
公主顯然沒想到我也會破罐子破摔。
眾人互相看看,導演剛鼓足了氣,想說話。
我等得就是這個時候,“不過我會去。”
一口氣硬生生被頂回去是什麼感覺,比吃風還難受,胸口就像被卡了雞蛋,導演使勁地敲打。
“想讓我去行,每個人給我500塊,”反正是有錢人的樂趣,“節目結束以後再給我500塊。”我何樂不為。
有了錢可以給小律和孤兒院的其他孩子買學習用具,反正都是玩,我就大方一點。“怎麼樣?”
“這個人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普通生,平民嘛,要錢是很正常的啊。”
“來聖倫的目的就是錢。”
“好,”公主發言了,從椅子上站起來,展示她的雙S曲線,“明天你一定要來。”
我當然會來,這麼好的賺錢機會我幹什麼不來,再說不就是在舞台上做宣傳嘛,我就照着劇本,從頭到尾念一遍,他們一定會認為我站在台上任下面人議論會很沒面子吧,那他們就大錯特錯了。
“讓大家看看,公主和女巫就是不一樣。”公主使勁盯着我。
不如說是想讓路劍峰看看什麼才叫美吧!
沒有丑的襯托哪裏有美,我的作用就是做好綠葉。
公主想從台上下來,導演趕緊上去托住她的手。
穿着細高的高跟鞋,沖我走過來,然後把一摞稿子扔我懷裏,“劇本,一定要好好念。”
“我會盡職盡責的。”
“別對不起你騙到的錢。”
“那是當然。”
從我身邊路過,一陣刺鼻的香水味。
“呦,路劍峰,你來了!我怎麼沒看見。”公主驚訝地喊。
沒看見就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原來公主早就計算好了。
“今天不排練嗎?”路劍峰忽然說,聽不出什麼情緒。
“不……不是……”
路劍峰站了會兒,走到我身邊,“到哪都會引起暴亂。”
他居然說我到哪都會引起暴亂。
我心裏忽然一痛,果然有錢人都一樣,我這個普通生該被所有人排擠在外,我還指望路劍峰替我說句話,那太可笑了。
我攥進拳頭,從他身邊走過去。
“明天的場面一定要盛大一些。”路劍峰又加了句話,聲音還是那麼的好聽。
那又怎麼樣?即便是多增加一個人欺負我,我也不會怕。
所有人都在迎合路劍峰的話。
直到他轉身離開這裏,這裏的氣氛更加肆虐。
公主沖我拚命眨眼睛:“夏妙織,你死定了。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你那麼丑的女人,還勾引路劍峰。”
“這世界上,灰姑娘的故事是不存在的,我們演話劇都是公主和王子,你就死心了吧!”
“聽說你被父母遺棄過是不是?”
公主還繼續接著說。
這件事為什麼會有人知道,在孤兒院長大的事,我只講給閔慧說過。
“校內的網站都已經公佈了,你不想去看看么?我的手機也是剛剛才收到這條消息哦。”
閔慧她做了這種事?
不,不會是閔慧。
我幾乎狂奔出去,走廊里所有的人都在看我,貴族生還在看手機,他們盯着我捏起來的右手,裏面有一道長長的疤痕,斷掌。
跑進教室,閔慧坐在座位上看書。
我的心忽然塌實下來。
只要不是閔慧,別人知道這些又有什麼關係,鄙視我又怎麼樣,我不在乎……
我說:“閔慧,你……在這,很好……天熱,要不要吃冰棍,我去買。”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閔慧笑笑,還是和平時一樣。“這麼早就回來了?不用排練了嗎?”
我拉起閔慧就跑,“去吃冰棍。”心裏煩躁極了。
還好,閔慧的手握在手裏還是暖洋洋的。
我和閔慧拿着冰棍坐在花壇上。
“妙織,我都聽說了!學校的網站上……你不會懷疑我吧!”
“當然不會。”面對閔慧真摯的笑容,我居然還有那麼一瞬間想到是閔慧做的。
“那些有錢人,想知道什麼不容易啊,我小時候流過幾次鼻涕,估計都會調查得清清楚楚。”
閔慧拉起我的手,“妙織,謝謝你相信我。”
今天真是轟轟烈烈的一天,我和閔慧回到教室的時候,收到公主送來的“出場費”,下學的時候,又收到綠豆親手送來的“愛心請假條。”
原來網球社要出去特訓三天啊。
“其實也不是特訓,是我怕他們私下練球,比賽的時候會體力不佳。小女巫我比賽的時候你一定會來吧!我已經幫你報名後援隊了哦!”綠豆的眼睛是不用電源的燈泡。
“後援隊?”
“是啊,有了小女巫,我誰都不怕了。”
其實後援隊就是勤雜工吧■,看着綠豆我總不忍心拒絕,已經好幾次了,我總有一種虧欠了他的感覺,莫非就是一袋麵包圈,就讓我後悔這麼多年?
“我會去的,”我點點頭,怎麼也是朋友嘛,綠豆平時又那麼罩我。
看得出綠豆很感動,臨走前認真地看着我:“小女巫,我什麼時候都會在你身邊。”
這一句話,立即提升了綠豆的知名度,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光是綠豆走後,他的粉絲們看我的眼神,我就能感覺到。
蘊琪姐做的西點一會兒時間又賣光了,我鎖上店門,又去那條小吃街給小屁孩買了魚丸。
回到家,進門的瞬間,看見小屁孩抱着靠墊,笑眯眯地在沙發上翻滾,頓時像被雷擊了一樣。
今天一天,真像活在了夢中。
我揉眼的功夫,小屁孩正坐在沙發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除了靠墊上被揉出的褶皺。
我說:“你剛才……”指指靠墊,這孩子不會是沒打蟲,肚子疼吧!
小屁孩說:“剛才怎麼了?”語調生硬。
我實在想不出什麼時候招惹過他。放下書包就靠過去。
小屁孩合上手裏的筆記。
奇怪,有什麼東西神神秘秘地不讓看。
我說:“你在幹什麼?”一眼眼瞟過去。
小屁孩淡淡看了我一眼:“在看書。”
我揚揚手裏的飯盒,“魚丸給你吃,讓我看下你在寫什麼。”今天我是怎麼了,特別的好奇,路劍峰對我態度180度大轉彎,本來就刺激到了我,小屁孩也神秘兮兮的。
小屁孩看看我手裏的飯盒,站起來,“我不吃了。”往樓上走去。
這還是小屁孩第一次回自己房間看書,即便是我們超級不對盤的時候也沒發生過這樣的事。
他一走,我忽然覺得整個房間空蕩蕩的。
坐下來邊吃魚丸邊看書,一會兒時間就覺得沒意思,怎麼也看不進去。
於是把給小屁孩的那份魚丸端了上去。
推開門,小屁孩正趴在寫字枱上寫東西,身高不夠,只能跪在凳子上,就像一個規矩的小學生。
我說:“我來給你送飯。”直接撲過去,動作不夠快,沒有看見他在寫什麼。
小屁孩板起臉:“放這吧!”
我依依不捨地在他的注視下放好東西,退出來。
■,我就不信,我看不見你在寫什麼。
接二連三,我不停地送東西,牛奶啊,果汁,不論我怎麼突然襲擊,小屁孩總能趕在我前面合上筆記本,這樣下來一晚上一無所獲。
小屁孩被我騷擾得臉漸漸變黑,“你真想看我寫了什麼?”
我拚命地點頭。
“明天就知道了。”站起來,一臉壞笑,把我逼到門口,關上門。
我聽見清脆地鎖簧聲音,這回徹底沒戲了。
我在門外使勁敲門:“今天要是不給我看,我就不做明天的便當。”按照約定,我今天要準備兩份便當的。
“嗯!那就別做了,估計明天你也沒時間吃便當。”門後面傳來小屁孩一本正經的聲音。
我跟他說過我明天要表演拉票的事么?
在門口又磨了半個小時,我終於宣告放棄。
下樓自己看書,實在看不下去,加上明天還有可惡的表演,還有路劍峰一臉魔鬼的笑。以前太子總算是對我不錯,忽然間怎麼換了一副嘴臉,我真的很不適應。
不行,為了明天的表演,我要早點睡,積攢體力。
索性放下書,直接閉上眼睛。
迷迷糊糊又做夢了。
穿着紅艷似血的斗篷,
耀眼的黃金甲。
威武的白馬上除了坐着眯着眼睛的王者,還有那個被關了兩年的女巫。
女巫縮在他的懷裏,哆嗦得就像風中的一片樹葉。
我從鋪着紅地毯的台階上下來。
陛下聽取了臣子的進言,把關了幾年的女巫從城堡里接了出來。
我的謊言終於到了被揭穿的時候。
有時候我不明白,這個優秀得像撒旦一樣的陛下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別人都緊張兮兮,唯有我在哀嘆沒有不足的睡眠。
陛下細長的眼睛微微一笑,所有人卑微地低下頭,我偏偏要與他對視。
“偉大的皇后,我忽然想起來,我小時候遇見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公主呢!”陛下撫摸着抽噎女巫的長發。
“是嘛?”我不以為然,轉身就要走,因為想起來我還約了人一起染指甲。
“偉大的皇后,請您解釋一下,謝謝!”
解釋啥?青梅竹馬,長得像公主就該在一起?即使她就是公主……
我轉身,長長的裙擺在陽光下美麗非常,“所以呢?陛下是要證明自己有雛鳥情節!對第一位結識的女性有着深刻的記憶?那麼陛下您一出生見到的女性可不是她呢!”
不顧身後的人已經眯起了眼睛。
“哦!去把陛下的奶媽接過來,就說陛下想她了。”
第二天醒過來,我悄悄地溜進小屁孩的房間。
收拾得真是整齊,習慣比我還好。
我到處翻找,就是找不到他昨天寫的那個筆記本,難道他還帶着去上學?
走到校門口,無數人在門口等待着我,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怕我臨陣脫逃。
班主任今天又是值班老師,對我的着裝上下打量了一番:“夏妙織,聽說你要代表普通生在話劇動員會上拉票,不要弄砸了啊。”
弄砸什麼?不就是馬戲團的小丑表演嗎?
據說已經給我準備好了龐大的女巫服裝,黑色的衣服從頭到腳,新世紀的小丑。
話說還準備了城堡道具,美麗的公主坐在窗旁,拿着扇子,是準備遮蓋她笑得猖狂時的那口大牙。
說什麼普通生和貴族生的聯誼會,話劇的動員會。向來視教學質量為神的聖倫高中,居然停課一下午。
所有人都是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
“普通生被貴族生拎到台上教訓,首例啊。”
“真是不知輕重,給普通生丟臉。”
不停地進行人身攻擊,這些人就不會壓低點聲音嗎?既然是背後說閑話,還搞得跟演講比賽一樣。
都怪那個路劍峰。
我瞎了眼居然喜歡上那種人。
有錢人果然都穿一條褲子。
一想到路劍峰說的那些話,我的心就像抽風一樣的疼。
剛上一節課,趁着我上廁所的功夫,一群女生已經把我圍得密不透風。
“也不照鏡子看看,長得像鬼一樣!”
“勾引完崔至聖學長,又勾引路劍峰。”
“崔至聖學長居然天天給她送便當。”
“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居然混上話劇表演。”
“是啊,下午有她大大露臉的機會,我們不留點印記上去,算對不起她。”
“喂!你們罵夠了沒?”我可不是假裝淑女的公主,沒有什麼儀態可言,想隨隨便便就欺負我,是不可能的。本來想示弱一下就好了,沒想到這些人還罵個沒完了。“羨慕啊?有能耐你們去追他啊!在我面前耍什麼威風。”
“怎麼樣,如果王子愛上了女巫,公主就該去自殺。看不慣啊,看不慣就去死。”
女生們突然間都愣住了,過了一會她們才緩過神來,“嘖嘖!我看你找死。”
“揍她!”
幾個女生狼一樣地沖了上來,跟我扭打在一起。我一腳把最前面的踹飛了,可惜穿的是裙子,束縛了手腳,不然幾個劈腿就能把她們收拾乾淨。
一個,兩個,三個,被踢飛的女生哭成了一片。
人越來越多了,為了不暴光我不能用腿了,只能將最後幾個過肩摔在地上。這些人不知道平時都吃什麼,還真沉。
要不是我從小就在孤兒院練就了鋼筋鐵骨,還真不好對付。
抬頭間,忽然看見拐角處有一個人影,完美的站姿,忽然滿意地笑笑,轉身離開。那模樣是什麼意思啊?還頗為嘉許的眼神!
路劍峰,他來普通班地盤來幹什麼?
反正不會是來救我,肯定是看熱鬧來了。
鄙視這種人,虛偽狡猾的惡男。
“夏妙織!”我身後一聲暴喝,完蛋了,這回又被抓到把柄了。
“夏妙織,跟我去教導處。”老巫婆拎起我的領子,用兩隻帶着眼屎的眼睛拚命地來回掃射我。
“沒見過這麼玩劣的學生,逃課走私,現在居然還打起架來了。”老巫婆喋喋不休地告狀。
教導主任沐浴在一片口水中。我百無聊賴地盯着面前的幾棵植物,教導主任也盯着這兩棵植物,我們分別陷入了沉思當中。
我說,我是被強迫的自衛反應,這些人會不會相信?
尤其是班主任看垃圾一樣看我的眼神。
如果我解釋,只能多一項罪名——“撒謊”。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我和地中海教導主任,都在裝死,誰也不比誰呼吸聲大半分。
很長一段時間萬物歸於靜謐。
老巫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去了。
屋子裏就剩下看盆栽的我和頭頂着地中海的教導主任。
“主任!我……”
“期中考試考進前50名吧!要不只能全校通報了。”
“這麼嚴?”
“一切以成績為準繩。”
“如果她們欺負我,我就不能還手嗎?”
“一切以成績為準繩。”—_—
“■……”
這明明是勸我自退,我又沒做錯什麼,憑什麼接受這麼大的處罰。
我想開口,地中海主任已經閉上了眼睛,準備不聞不問。
我只能識相地轉身走出去。
剛出教導處,就看見門口又蹲了兩個人。
現在都流行蹲着了么?
看見我,兩個人速度站起來,一左一右傍住了我兩條胳膊。
一副死刑犯要去法場的樣子。
我掙扎,無奈男女力量落差太大。
一路上拖拖拽拽,果然是到了禮堂後台。
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漂亮的白色禮服,上面點綴着漂亮的碎石,和五顏六色的亮片,長長的裙擺展在地上。
貼身的設計,正好能襯托出完美的細腰,不愧是公主的禮服,任誰穿上都會成為矚目的美人。
“怎麼樣?是特意設計的最新款禮服。”公主晾着手上未乾的指甲油。
紅得似血。
真有欣賞水平,紅色的指甲配白色的衣服。
如果是我,就穿一身鮮艷的紅。
我把臉歪在一邊,不屑地冷笑一聲。
公主咬着牙,“去把我們主角的衣服拿過來!”一揮手,眾男奴立即去拿我的衣服。
又黑又土的長袍,上面還有一股發霉味。
猥瑣的小人才會穿。
“很適合你吧!”公主的儀容都快笑抽筋了。
好在很多人看着她,她還是很收斂。
“我就穿我這身衣服!”
“那怎麼行吶!沒有華麗的禮服沒法上台。”
虧她說的出口,華麗的禮服。
我往台上一站就是公主旁邊的垃圾桶。
兩個男生走過來,抓起衣服就往我身上套,酸臭的味道讓我眼淚直流,塵土往氣管里擁擠進去。尤其是這套衣服,還濕答答的。
我懷疑裏面會不會有爬蟲。
穿上以後,渾身都發癢,斗篷后居然還有帽子,我還沒抗議,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腳的帽子就扣在了我的頭上,破布黏在臉上,噁心死了。
我連呼吸都不肯,刺鼻的味道,寧願憋死。
公主塞給我一疊稿子,“照着念,不用我再重申一遍了吧!”
呸,還要開口說話。
誰叫我已經答應了,“我會念的,時間快到了,請公主更衣吧!”
掙脫旁邊的兩個人,可能是掙紮起來,身上臭味四溢,兩個人居然鬆開手。
我冷笑一聲,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來。
公主拖拖拉拉地去穿衣服,還留下很多人看着我。
那衣服死皮一樣貼在我身上,難受得不得了。我真怕忍不住下一秒就脫下來。
外面哄鬧聲漸大,估計是很多人都已經進場了。
公主總算換好衣服了,站在那裏,就像女王,別人目瞪口呆地崇拜她,她嬌羞地就像小媳婦。
“行了,上場吧!”長長的指甲的千年女妖,百花貢月一樣地走了。
我站在固定的位置,直到帷幕拉開,台下立即傳來鬨笑的聲音。
拿起話筒,味道嗆得我張不開嘴。
“快點啊,”所有人都在喊。
“這場話劇講的是女巫羨慕公主的美貌,把她關在自己的城堡里。”
燈光立即打向城堡。
公主向大家招手。
人群中都是對珍寶的驚嘆聲。
說實在的,穿着公主裝還真漂亮。
“有一天,一個王子打敗了女巫所有的傀儡,來到城堡面前。”
我話剛說完,台下一陣震撼地叫喊聲。
我的耳膜都快破了,不經意地往旁邊望去。
一頭烏黑的碎發,黃色的尊貴流蘇從他筆挺的肩膀上流瀉下來,胸前還帶着無數的徽章,不要說人了,連他身上的扣子都閃爍這黃金般的光芒。
戴着白手套優雅地站在那裏,腰間扣着一把寶劍。
童話中的王子,藏在黑髮下那張完美的臉,無論怎麼看都像撒旦。
呃,我怎麼有這種想法。
沒聽說路劍峰要來啊。
現在公主到了,王子到了,邪惡的女巫到了。
這就是一次預演嘛!什麼動員會?虧得以前排練的時候還把場面弄得那麼浪漫,還不如直接讓我模仿垃圾,繞那麼大一圈幹什麼。
王子走過來,轉身看着女巫……
呃,不對啊,他應該看着公主,沖公主走過去。
呃,他向我走過來幹什麼?我拚命地眨眼睛,口型,“那邊!”
不會是來整我的吧!我弄不懂突然之間路劍峰怎麼會對我態度這麼惡劣。“女巫就是跟公主不一樣!”嫣紅的嘴唇,吐出這麼句話。
看這張惡毒的嘴,平時不是挺優雅的嗎?
“哈哈哈!下去吧!”
所有人都挺給他面子,這個惡少。
路劍峰走到我身邊,然後轉過身,對公主說:“公主今天很漂亮。”
城堡里的公主職業性地擺起嬌羞的笑容:“謝謝殿下。”
說得真噁心,比我穿的衣服還臭。
“不知道是否能請公主跳支舞,”路劍峰紳士地笑笑。
請她跳舞,站我身邊幹什麼。我往後退一步,路劍峰沒有動。
沒錯,有錢人和窮人應該有這麼條界限,誰也不要跨越。
公主聽了王子的邀請,笑得劇情都顧不得了,提起裙子就往下跑,幾乎飛奔一樣地跑過來,臉上的粉都簌簌往下掉。
真不懂現在的人類都是什麼審美觀點。
公主跑過來,還用小手壓着胸膛,要是沒有尖尖的指甲說不定會有那麼一點可愛的意思。可是就我一個人看見她做作的表演嗎?沒有人注意到她的“鷹爪”?
王子整理一下他的白手套,伸出一隻手。
公主偏偏害羞地側過臉,小心翼翼地把手遞過去。
剛才跑得跟母豬一樣,現在還變成大姑娘了。
演得可真假,跟這樣的人同台,真丟臉。
我扭過臉去,不想看這對“金童玉女”。
優美的華爾茲響起來,想起當時排練女巫代替公主出場和王子約會的時候,路劍峰第一次帶我跳舞,也就是那時候,讓我開始喜歡這個惡男。
現在想起來,他那完全是陷阱,是演技。
台下開始有抽氣的聲音,高跟鞋“噹噹當”,極其不規律地敲打地面。
我抬眼看去,公主就像只螞蚱,跟不上路劍峰的腳步。
路劍峰什麼時候腳下走得這麼快,動作比那一次利索很多,而且玩的都是高難度的花樣,他低下頭,笑着在公主耳邊說了一句話。
公主本來紅暈的臉忽然變得慘白。
說了什麼?人類的好奇心啊!我往前湊湊,路劍峰直起身板,看我一眼,徐徐一笑,一揮手,音樂停了。
公主的黑眼球快掉下來,怒瞪的模樣尤其可怕,她的眼神瞄向我。
我聳聳肩,很無辜,關我屁事。
音樂不是我開的,跳舞也不是我安排的,我有啥罪過,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是要整我嗎?怎麼感覺怪怪的。
“小女巫……”高分貝的一聲吶喊。
是綠豆的聲音,話筒那邊還有沉重的呼吸聲。
可憐的綠豆,英勇的綠豆,每次都在我需要他的時候出現,一定是聽說以後,用最快地速度跑過來。
“普通生和貴族生不是要聯誼嗎?大家看看現在夏妙織穿的衣服,這分明是有人要惡整她。”綠豆站在台下,手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支麥,汗沿着他的額頭往下流,看他焦急的樣子,要不是全校師生都在,他就要上來搶人了。
導演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出來:“崔至聖請你注意一下,現在整個學校都在看這場表演!把他的麥關了。”
“等等……”音響師真是一個勢力派,綠豆手上的麥克馬上沒有了聲音。
“有什麼事也等表演結束以後再說。”
雖然綠豆的成績是全校第一,家世很好,許多老師也喜歡他,但是畢竟當著所有同學的面,不能太放縱他。
“等表演以後在說。”督促這場表演的老師也這麼說。
場上又靜下來,綠豆使勁地掙扎,在向老師辯解,但是等背景音樂響起來,完全蓋住了他的聲音。
其實沒有必要這麼做,這樣的事我早就習慣了。
公主瞪我,大不了我也瞪過去。
路劍峰鬆開公主的手,向我走過來,他的左手在捏右手的中指指尖,把他一塵不染的白手套脫下來。
然後伸出手,去摘我頭上的帽子。
這傢伙是不是有病?剛才和公主跳舞還戴着手套,弄我這麼髒的衣服,居然還把手套摘了。
帽子一拿下來,我立即深深喘兩口氣,發霉的味道快把我憋死了。
“其實這場話劇,並不是個童話。”他的衣領上別著枚精巧的麥克風,“有時候,美麗的並不是外表,不是身份,而是人心。
“繁華,虛偽,往往都會很容易迷惑人心,如果學會把這些統統拋開,一切都顯而易見。”路劍峰淡淡地笑,彎起的嘴角,有着邪惡的吸引力,我說他完美的像撒旦一點都不錯,如果在戰爭年代,這傢伙會成為超級戰犯,呃,會蠱惑人心的那種。
把我身上的黑袍子拿下來,我有一種終於解脫塑料布包裹的感覺,整個人都異常清新。
“你說是不是,女巫?”路劍峰伸出手,“這出話劇的主角不是公主而是一個誠實的女巫。”
這傢伙什麼時候偽造了這個故事。
“王子看清楚公主的虛偽,最終選擇了平凡的女巫,因為他看中的是那顆質樸的心。”
騙子,人家說,王子如果愛上一個普通的女人,他的身價會增長數倍。路劍峰就是這個目的,想要做上聖倫的第一把交椅。不過,現在他好像本來就是坐在第一把交椅上。
綠豆站在台下,驚喜地看着我。
這算是什麼?我脫離了困境?王子救了女巫,這種橋段可真新鮮。
有人拍起手,是場上的老師,“這樣的創意不錯,很有看頭。”對着傻到石化的導演嘉許一笑。
“不過還沒有完整的策劃,”導演被公主踹了一腳,跌跌撞撞到了老師面前,“我還是覺得要改回原著比較妥當。”
看來導演是被公主迷瘋了,居然敢質疑路劍峰的決定。
“有完整的策劃,導演忘記了!老師不要介意。”路劍峰笑得挺和煦。
老師點點頭,“今天早上我已經看了,不錯的話劇策劃,就照這麼演吧。”
公主像受了超級打擊,重重一晃,差點栽倒。怎麼會這樣,忽然間來了一個大逆轉,從頭到尾不知道是誰整了誰。
經過了這件事,以後不會再有人希望做灰姑娘,而是幻想成為女巫。
華爾茲再次響起,我傻乎乎地跟着路劍峰在舞台中心再次跳起舞,他的舞步那麼溫柔,遷就笨手笨腳的我。
老天跟我開了一個玩笑?還是這傢伙又在跟我玩假面遊戲?
“今天上午還以為別人會給你找麻煩,我忘記了女巫什麼時候都不會吃虧。”
如果這傢伙能不自以為是,我還會幻想一下,他在那裏其實是想保護我,關鍵時刻幫我一小把。
聽他這麼一說,那時候他只不過是在看戲。
我詛咒他晚上會吃多了不消化。
路劍峰沖我挑眉:“這習慣要改改!”
我仰頭,不明所以。
“詛咒人的習慣,萬一哪天又實現了。”
■,這傢伙是惡魔變的嗎?怎麼我想什麼他都知道。
音樂停了,居然那麼快就結束了。
呃,我是不是在期待和他相處?“要好好考試。”路劍峰抬起手,忽然颳了一下我的鼻子。
閃電在我眼前炸開。
啊啊啊,我出現了臆想症。
“全國網球聯賽你會去嗎?”路劍峰忽然說。
我點點頭。
“我知道了。”他笑笑轉身離開。
知道什麼?我去你也去?又不是在談戀愛,還要定兩個人統一行程。
散場了,綠豆第一個衝上來,翻來覆去地看我,好像在幫我找蟲。
我說:“那個,有沒有潮蟲或者小強啊。你好好看看,那衣服噁心死了。”
綠豆那一個自責,“你沒事就好。”眼淚都要掉下來。
我說:“沒那麼誇張,啥事都沒有啊。”
綠豆皺皺眉:“我明明聽他們說要往你衣服裏面放蟲子……”
蟲子,沒有啊,除了比較臭,該不會是有好心人把蟲子幫我挑出去了吧!
綠豆看了會兒我,想說什麼,張口又沒說出口,“小女巫,我送你回家吧!這樣比較安全。”
我說:“不用了,我自己到車站,今天估計大家都累了,沒有什麼閑心再……”
綠豆很失望,臉色也不大好,“小女巫,你是不是討厭我?”
“怎麼可能。”綠豆對我這麼好,說真的我也挺感動的,無論我有什麼事他都會第一個出現,雖然講題沒有路劍峰清晰,還有……想到路劍峰幹什麼……“兩天以後就聯賽了,我會去的,真的!你好好回家休息,我去給你加油。”
綠豆的眼睛終於重新放光:“小女巫你要說話算話。”
我鄭重地點點頭。
綠豆護送我回到班級拿出書包,又到站台一直等到公交車來,才跟我揮手道別。
回到家,我直奔浴室,身上都是臭味,還吸引幾隻蒼蠅轉來轉去。那件破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在垃圾堆里泡過。
傳說中路劍峰有潔癖,居然會脫了手套碰我的衣服。第一次排練的時候也是這樣,脫掉了手套,和我……
是不是代表我在他心目中是不一樣的,還是因為有錢人的無聊遊戲,只覺得天鵝堆里出現一隻野鴨子很好玩。一定是這樣,路劍峰他那麼有錢,那麼高貴,成績那麼好,閑暇之餘拿我逗樂子。
磨磨蹭蹭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小屁孩已經回來了。
臉衝著浴室,環抱胸,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好像是做了英雄要受人禮拜。我擦擦頭髮,“怎麼了?是不是做什麼好人好事了?”
“好人好事?”小屁孩笑一聲,伸出手來摸索下巴,“就算是吧!”
看那樣,還以為自己是天使呢!
話說,如果有人結婚要童男童女扮相,把小屁孩拿去騙錢也是不錯的選擇。
正想着,小屁孩的臉忽然放大,黑寶石一樣的眼睛,流光閃動,“你在想什麼?”
“呃……”我後退一步,“沒想什麼!”
忽然想起來,小屁孩今天承諾我要給我看他昨天寫的東西,“昨天那個筆記本呢?拿給我看!”
“筆記本?”小屁孩忽然笑一聲,“裏面的內容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我知道?我什麼時候知道了?小孩兒的話果然不能相信。“騙子。”只能送他兩個字。
“我不會騙你。”小屁孩看起來很認真。
我寧願相信現實,“沒騙我就把筆記本給我看。”雪白的手掌伸到他面前。
“這是什麼?”小屁孩認真地看着我的手心。
斷掌,被人看見了,我連忙縮手,卻被小屁孩一把抓住。
現在的人果然都很在意這個東西,一個屁大點的孩子,居然也會……
“哪來這麼長的疤?什麼時候弄的?”
“不是疤,從小就有的。”我笑一聲,“斷掌,遇誰克誰,怕了吧!”
小屁孩皺皺眉頭。
果然是怕了,我是不會給別人帶來好運氣的。
“看到這個,我心裏就會不舒服,不知道為什麼,心很疼。”小屁孩的眼睛黑得嚇人,“不會是前世留下的某種記號吧!”
小屁孩說這種話,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他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本畫冊。
唉,我看着好眼熟,好像是……
小屁孩把畫冊打開,裏面是滑稽而粗糙的鉛筆畫,一個帶着王冠的男子和一個帶着后冠的女子站在一起,女子手裏拿着一根拐杖樣東西。
一般來說人家不都是畫王子和公主嗎?這畫上的公主還拿了根拐杖,好像是邪惡的女巫。這樣的畫風還能出自誰之手!我很懷疑在我失憶前,哦,就是八歲前,腦袋裏到底都裝了什麼。
聽嬤嬤們說,是我很小的時候畫的鉛筆畫,那時候她們還以為孤兒院會出現一位偉大的畫家,後來我出了車禍什麼都不記得了,以前畫鉛筆畫的天分也不見了。
細看一下,那時候畫得畫確實不賴,跟現在的漫畫有一拼。
小屁孩又翻開一頁,后冠的女子忽然變大了很多,藐視着變小的男子。這張畫落款處還畫著一隻骷髏。
“這是不是一個詛咒?”小屁孩用手點着,“你是不是詛咒過誰?”
我詛咒過誰?我怎麼不記得了?
“你是不是詛咒過誰會變小?”小屁孩又追問。
“沒有!”
“真的沒有嗎?”小屁孩一點點接近,“說實話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
敢威脅我,我伸出手捏上他的臉,“我說沒有就沒有!”
“你信不信前世欠債今世還?”小屁孩又說,“說不定是我前世欠了你不少。”
“是嗎?”我哈哈大笑,“那你就慢慢還吧!”
小屁孩徐徐一笑:“現在,我很樂意。”
這個表情,讓我目瞪口呆,小屁孩他不會對我,我說:“你不會有戀姐情結吧!可別找我,咱倆不適合,我比較喜歡同齡的,嗯,跟我差兩三歲還差不多。”
“是嘛!兩三歲,”小屁孩抿嘴一笑,“那很好。還有沒有其他的要求?”
其他要求,“要長得很帥。”不是奶娃娃。
小屁孩點點頭,“還有呢?”那表情可真臭屁。
“一定要是潛力股。現在條件可以不好,但是起碼要有發展,至少能養得起我嘛。”
小屁孩又用那種眼光來回掃射我,好像再說,養你,很難嗎?“還有沒有?”
我扳着手指,“好像沒有了。”不過這樣的條件居然都沒有讓小屁孩驚訝。
我奇怪地問:“你怎麼不問我,是不是在做夢?”
“我為什麼要問?”
“像我這種條件,居然想找這樣的是不是在妄想?”
“不,我覺得你應該找一個更好的。”小屁孩的表情真的不像是在損我,或者開玩笑。
“別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那半斤八兩。”
小屁孩笑笑,打開冰箱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我說的是實話。”
這傢伙也太會安慰人了,找個更好的,我的眼前忽然浮現路劍峰的影子。我還真是沒有自知之明。
小屁孩抿奶的樣子,其實很帥的,當然要等他長大以後。
真自私,都不知道給我也倒一杯,我走過去搶他手裏的牛奶。
“你喝熱的,進來的時候我給你熱了一杯。”他閃開我,說道。
我左看右看終於在桌子上找到一杯牛奶,伸手一摸,還是溫熱的,拿起來灌了幾口。
小屁孩眼睛泛起濃濃的笑意。
看不下去了,這小子肯定有戀姐情結,看我的眼光都是赤裸裸的……呃……那是喜歡吧。
“我要去做飯,還有明天的便當。”忽然覺得有點緊張。
“好!”小屁孩終於離開我的視線,去拿他的寶貝書。
我進了廚房,心裏居然還是靜不下來,小屁孩的眼光,他的目光跟路劍峰好像啊。
如果路劍峰拿這種目光看我……不,他一定不會……我到底在想什麼。
終於吃了飯,放好便當。
“我教你功課吧!”小屁孩拿起我的習題集,“估計過兩天你沒有太多時間複習,這幾天要加快進度。”
對哦,過兩天要參加什麼後援隊,到時候每天肯定筋疲力盡,哪還有精力天天看書啊。小屁孩真是善解人意啊,我又去揉他的頭髮。
“好了,從這開始講吧!”
唉,我都忘了上次學到哪了,他會記得這麼清楚。
“上次講過……”
……
說實在的,有這麼個人在身邊真好。
“走神了!”小屁孩笑着看我。
“呃!”我吐吐舌頭,趕緊看過去。
“堅持一下,講完這章就結束了。”
我提起精神接着聽,小屁孩的嗓音真好聽,百聽不膩啊。如果他去到我們班做講師,估計就不會有很多人上課想要睡覺。
“好了,今天到這吧!”
我怎麼越聽越興奮:“今天再講點吧!”
小屁孩看了看我,“那好。”起身去包里拿東西。
掏出一截漂亮的薰香,點燃,插在香爐上,“我們接着講!”
“真香啊。”這種味道從來沒有聞過。
“喜歡嗎?”小屁孩的聲音溫柔極了,有蠱惑我的意味。
“嗯……”聞了這種味道,我所有緊張的神經都鬆弛下來,好像又困了,不過真的好舒服!
“是什麼?”我嘟囔着。
“百合和合歡花這兩種花有安神的作用,特別是對腦部受過傷的人。”
欸,小屁孩怎麼知道我受過傷。
難道是我哪天說漏嘴?
“開始講了……”
“好!”
我開始有點想睡,頭半靠在沙發上。
這樣躺着好不舒服,我開始扭動脖子。突然間腦袋底下多了個軟軟的東西,我滿足地笑了笑。
“你要這樣睡嗎?”
“嗯!”我閉上眼睛,在軟綿綿的東西上蹭了蹭,吸吸鼻子準備睡覺。
好寧靜的早晨,而且睡到自來醒。今天好像是周末,醒來的我,又眨眨眼睛,翻個身準備再次睡去。
突然之間,我好像覺得有些不對勁,說不上來的感覺,因為實在是太舒服了。脖子沒有因為睡久而僵硬,異常怕冷的我也沒有渾身凍冰的感覺,懷裏就像抱了個大暖爐,鼻翼里都是青草的香味。
青草的香味?
等等!我猛地睡意全消,睜大了眼睛四處搜索,終於在我頭上方,我看見了路劍峰光滑的下巴,他的臉上正蕩漾着笑容,笑得燦爛,笑得奪目,像潮水一般,讓人溺斃了的沉淪,他調皮的眼睛眨了眨透過濃密而散亂的劉海,放肆地落在我身上。
突然間我感覺到渾身發軟,觸電的感覺再次侵襲了我的全身,他頭慢慢地向我靠近,氣息溫柔地吹在我的臉上,眼睛裏凈是危險的氣息,我的心跳不停地加快,呼吸變得紊亂而急促,就快了,他紅得滴血的嘴唇已經離我不到十公分。
一切重新歸於黑暗。
我好像是被誰抱起來,然後走了很長的路,放到了柔軟的床上。
我又睡過去了嗎?都怪小屁孩點的什麼薰香,我怎麼會夢見路劍峰。
一定是我又在胡思亂想。
腦子忽然間閃出一段塵封的記憶。
孤兒院的嬤嬤們經常跟我講一個故事。
說是有個丫頭,有一天走失了,在公園裏碰見了比她小兩歲的男孩,輕薄了人家,被嬤嬤們教訓了一頓,但是從此以後那丫頭沒有受到教訓,反而變本加厲追求那個男孩,大家給她起了一個外號,叫膠皮糖。
每次我跟韓名惠講起這個笑話,我們都會笑得人仰馬翻。
現在我想起來了,那個丫頭,就是我。
我記得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四處找人,我找的是誰,我怎麼也想不起來,後來在一個公園門口,我終於找到了那個人,然後我就撲了上去。
後來我被人送回了孤兒院,有一個大我幾歲的姐姐說我玷污了她弟弟,天啊,那傢伙比我還小兩歲,姐姐說,那天我在公園門口撲過去親了她弟弟。
我為什麼見到他那麼喜悅,不由分說就上去輕薄人家,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小時候,除了搶過綠豆的麵包圈,還做過這種事?
我輕薄的那個小孩,我記得長得很漂亮,就像,唉,就像誰一樣。
再次睜開眼睛。
那個孩子怎麼忽然間就長大了,穿着白色的襯衣,修長的手指在筆記本上忙碌,不知道從哪熱了牛奶,端到桌子上,還做了一個三明治,有模有樣的。
然後他靠過來,幫我蓋好被子,調好桌子上的鬧錶,然後穿上校服走了出去。
我掙扎着想看清楚……
我居然看見了……
這怎麼可能!我再次看見了路劍峰。
今天的夢做的真長,一場連着一場,夢見那個傢伙一次又一次。
難道是我神經失常了,那怎麼會,經歷過那麼嚴重的車禍我都沒死掉。
媽媽常說,接觸到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聽說那個時候,有一個人被我害得很慘,於是我才被勒令轉到別的孤兒院去。
嬤嬤們找到了爸媽,希望他們能認了我。
就是這樣,因為被我害慘了的那個人,我重新回到了我的家。
那個被我害慘的人是誰?可惜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熟悉的鬧鐘聲響,我終於完全清醒過來,揉揉眼睛,我記得昨天晚上是在沙發上睡著了,我怎麼會忽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難不成是小屁孩把我扶過來?他有那麼大的力氣嗎?
我想起來了,是到了早上的時候,我被人抱上來,難道是早晨有人來過了?
我坐起來,在桌子上發現了一杯牛奶和一個三明治。
我使勁捏了自己臉一下,真疼。
迷迷糊糊看見了路劍鋒,真的是他來過?
穿上鞋,跑遍了整個家,沒有找到別人來過的痕迹,看來我真的是在做夢了。
本來就是無稽之談,那個優雅的傢伙,他會這麼照顧我?
桌子上放着熱好的便當,小屁孩已經拿走了一個,剩下的那個是我的,摸着溫溫的便當,心裏暖洋洋的。
咬着三明治到了校門口,那裏還聚集很多人在看路劍鋒,這幫人就沒有喪失熱情那一天嗎?
路劍鋒,為什麼要到我們這邊來,讓這幫丫頭跟炸了窩一樣。
他站在校門口,插着兜,看見我,只是很平常地看了我一眼。
■什麼嘛,這傢伙明明對我這麼冷淡,我居然做那樣的夢。
路劍鋒這傢伙,在看見我一分鐘后,轉身,離開了校門口,奔向貴族生入口去了。
他跟我有仇?這個自大狂。
三明治可真好吃,還是小屁孩好。
嘴巴里塞得鼓鼓的,路劍峰偏偏這時候忽然轉頭又看了我一眼,半天沒挪開眼睛。
一定是厭惡到了極點。天啊,我差點噎着。誰叫你這個時候回頭,既然都這樣了,我總不能含着,於是我大方地大嚼特嚼。
路劍峰看着看着,嘴角忽然抽了一下。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表情的時候,他轉過頭……
……
眾星捧月,他終於走了。
我撒開腿跑回到班上,我先看桌洞,還好今天綠豆沒有給我送便當,不然我要吃下兩份。
閔慧沖我招招手:“妙織,你今天怎麼自己帶便當呢?”
我還沒說話,就感覺手上一輕,誰拿走了我的便當。
“小女巫終於要跟我交換便當了,我等了好久啊!”綠豆每次都來得那麼詭異,話說不是他在休息中嗎?怎麼還會來學校給我送便當。
“我忽然發現看不見你日子過得特別慢,所以就來了。”
其實是怕我再受修理吧!
“多虧我來了,不然就吃不到你的便當。”
是啊,我以為今天能吃和小屁孩一樣的便當呢。
“是小女巫親手做的嗎?”
我連忙點頭,紫菜包飯還有點泡菜,很簡單。沒有綠豆每天送給我的華麗。
按理說這樣也不錯,是愛吃自己做的飯啊,而且綠豆比我手藝好,做的品種又很多,我應該很高興的交換才對啊,可我眼前老是重複小屁孩說“明天開始帶便當吧”這一幕。
小屁孩應該很期待我的便當吧!
不過,他的那一份他已經帶走了,我的這一份和別人交換了也不會怎麼樣。
那個,不就是一個便當嗎?我為什麼要考慮這麼長時間。
我一猶豫,便當已經完全被綠豆拿走了,甚至他還打開來,捏起紫菜包飯吃了一個。
我想再換也絕對換不回來了。
反正小屁孩又看不見,他不會知道我跟綠豆換了便當。
“小女巫謝謝你!”綠豆揚揚手裏的便當,歡歡喜喜走了出去。
閔慧看着我,眼光複雜。她說:“妙織,你接受崔至聖學長了嗎?”
我不經思考地開口:“我跟他之間只是普通朋友的關係。”
“那你跟路劍峰呢?”
我跟路劍峰……我怎麼就說不出口。
終於上課鈴響了,算是救了我一命。我坐在座位上,總覺得閔慧在背後看着我。
這麼一個小小的問題竟然就這樣把我難住了,我跟路劍峰,我們根本是不可能的,為什麼我都不能理直氣壯地說出口,倒是跟經常見面的綠豆,我能很清楚地擺好關係。
那天路劍峰為什麼會救我?
我竟然從來沒有考慮過。
好像是理所當然,我已經習慣了的樣子。
下課了,班主任公佈了考試時間,就在全國高校網球賽之後。
中午我吃了飯直接奔排練大廳,綠豆早到一步笑眯眯地坐在前面的看台上。
很多演員都沒有來,例如公主。
我知道因為上次的動員會我徹底把她得罪了。
導演急得團團轉,拿起手機勸慰公主要來排練,過程一直進行得很困難,直到他捂住半邊嘴,悄悄地說,“今天路劍峰也來。”
這幾個字,終於解決了全部的問題。
過了沒多長時間,排練室又開始熱鬧起來。
一堆女生從外面走進來,接着在她們中央,我發現了路劍峰。
有人說:“路劍峰今天中午帶便當了。”
聲音略大了一些,立即驚恐地捂住嘴巴,看着路劍峰。
路劍峰沒有生氣,只是微微一笑。
於是半天靜謐以後,又有人說:“不知道是誰送的。”
“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路劍峰今天心情好像格外的好,蠻喜歡聽到別人傳他這個八卦,真是變態的傢伙。
公主從外面走進來,聽到這個消息,臉氣得煞白,惡狠狠地看着我。
我很無辜地對上她的眼睛,送便當的不是我,我為什麼要不好意思。
綠豆從椅子上站起來,笑眯眯地攬着我的肩膀。
路劍峰眯起眼睛,顯得格外帥氣。
哎呦,這傢伙真會勾引人。沒事眯什麼眼睛。
綠豆說:“小女巫今天有跟我交換便當哦!”
路劍峰笑着看了我一眼。
我忽然覺得冷颼颼的。
路劍峰走過來:“今天吃的什麼?”
奇怪,為什麼問我!
我脫口就出:“很多,”一股腦把綠豆便當里的東西說了出來。
路劍峰笑笑:“好吃嗎?”
我點點頭。
周圍所有人都看傻了,路劍峰為什麼直奔我走過來,我為什麼要回答他的話。
這事件的轉折也太快了吧!
路劍峰問完話,轉身,走了出去。
導演結結巴巴:“路劍峰你不排練了嗎?”
路劍峰頭也沒回:“忽然覺得不舒服。”
看他那樣子,笑嘻嘻根本不像不舒服,又在擺大少爺架子。
我剛這麼想完,路劍峰忽然停下了,回過頭,看着我:“現在有空嗎?”
為什麼他這麼問?是在問我?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有空的話,跟我出去一下。”
看他樣子不像是要報復之類的,笑眯眯地看着我。
呃,我不由自主往前走。
剛走了幾步,手腕就被扯住,綠豆緊張地看着我:“小女巫……你……”
我頓時進退不能,愣在那裏,綠豆看着我,眼睛閃啊閃,有一種悲傷的意味,想想這段時間綠豆對我那麼好,我忽然覺得愧疚。
磨蹭了半天我就站在兩個人的中間。
周圍開始議論:
“夏妙織,崔至聖學長……路劍峰,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夏妙織有了崔至聖學長又去勾引路劍峰。”
“看她怎麼辦!”
是啊,我該怎麼辦?路劍峰也沒說要我過去幹什麼,綠豆又這麼緊張。
呃,本來我覺得不是很麻煩的事……
路劍峰向我這邊走了過來。
不是該我選擇嗎?他怎麼走過來了。
綠豆也愣了,手上鬆了松。
路劍峰筆挺地站在我身前,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滑進我的長發,他的拇指正好撫摸着我的下巴,微微一用力,嫣紅的嘴唇壓了上來。
這是幹什麼!我的心拚命地跳。
第一次是他在不清醒的時候,那這一次算什麼,大庭廣眾之下。
“我們在一起吧!”開口就是這樣的話,“我喜歡你,夏妙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