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記得第一個想起我
vol。01
教室里安靜得出奇，似乎只能聽到同學們奮筆疾書的聲音。
窗外偶爾有飛過的鳥兒輕叫幾聲，大家誰都沒有在意。
旁邊空了幾天的位子終於迎來了主人，七海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靜靜地坐在那裏。偶爾他會托着下巴看向窗外，就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樣，看得專註而認真。
其實我知道，他只是在思考一些東西。但是如果很久都無法找到答案的話，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放棄。我想其實我們都是喜歡逃避問題的人吧……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背後的錫辰依舊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我不確定他是否睡著了，因為少了輕微的鼾聲，他睡得像個嬰兒般安靜。因為太靜了，反而讓我覺得他是清醒的。
間或的騷動是鄭亦南帶來的，他始終不願意安分守己地待上一分鐘，去樓道里站崗也已經成家常便飯了。
偶爾回頭會碰觸到季培霖若有所思的目光，他深邃的眼睛能輕易探視對方的心靈，所以我害怕與他的視線交錯。
這樣的教室像波瀾不驚的海面，只是沒有人知道在它的下面到底潛藏着多少漩渦和暗涌。什麼時候會爆發……誰又會被牽扯其中……
下課鈴聲打亂了我的思緒。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叫聲：“雪依，出來一下好嗎？”抬頭望去，居然是程橙。
我站起來的時候背後響起鄭亦南搗亂的聲音：“恐龍錫辰，不要睡啦！快講是怎麼回事！你和蘇蕾是真的嗎？拜託嘛……很悶耶！爆點內幕消息給我好不好？”
“滾開！不要煩我！”是錫辰暴躁的聲音。他睡覺的時候很討厭被人吵……
程橙拉住我的手，一臉關心的樣子詢問道：“雪依，你沒事吧？我聽大家都在議論你和林錫辰的事情，好像還和嚴七海有關，你們到底怎麼啦？還有公告欄里的那些照片……”
我微笑着打斷她：“沒事的。你也看到了，我現在很好啊。”
程橙心疼地說：“哪裏好？你顯得憔悴了很多。我知道你是真心把我當成朋友的，可我也很清楚，有些事情就連朋友也幫不上忙。所以雪依，我不問。可是你也不要什麼事都一個人默默承受着，那樣你會很累很累的。如果你要找人幫忙，記得第一個想到我，好嗎？”
“好。”
我上前抱住程橙。這個時候來自朋友的安慰讓我稍稍覺得好過一些。就算這不是錫辰的肩膀，也不是七海的肩膀，只要可以讓我暫時地依靠就好。因為……我真的有些累了。
回到教室的時候鄭亦南還在喋喋不休，只是他把目標轉向了七海。
“喂！七海，你和笨蛋雪依是怎麼回事？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清楚了，恐龍錫辰、蘇蕾、笨蛋雪依還有你，你們四個人到底搞什麼鬼啊？你們該不會是得罪了什麼人，所以有人故意做那種照片出來吧？拜託！你說句話好不好？不要讓我一個人在這念！”
七海依舊不為所動，靜靜地望向窗外，好像根本沒有聽到鄭亦南的話。對於不想回答的問題他總是裝作沒聽到的樣子，這是七海的處事風格。
季培霖的聲音打破了僵局，他把手裏的書放回到課桌上，手扶着眼鏡說道：“亦南，你最好快點回自己的座位，不然後果會很嚴重。”
“為什麼？”鄭亦南不解地問。
季培霖微笑了一下：“你沒看到錫辰握緊的拳頭嗎？”
我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了趴在桌子上的錫辰。雖然他是趴着的狀態，但他剛剛還攤開的手此刻的確握在了一起。周圍的空氣顯得凝重起來，其他同學像是感覺到了暴風雨前的寧靜一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全都注視着不知死活的鄭亦南。
“不會吧？我只是關心他耶……幹嗎打我？而且你們不想知道事情是怎樣的嗎？我是在替大家問的……”
還在念？天啊！他真的有膽還在念個不停……連我都替這個壞嘴巴的傢伙捏一把汗了。
而旁邊的季培霖像是準備看好戲似的手插着口袋站了起來，嘴角擒着一抹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半秒之後，鄭亦南的頭上真的吃了一記爆栗！天啊，季培霖真的好像一個預言家，總是能輕易地說中某件事情。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突然覺得有一點點害怕，因為季培霖說過，我和錫辰之間的事情並不會因為我的退出而結束，難道真的會被他說中嗎？
“搞什麼？！恐龍錫辰，你怎麼可以真的打我？”鄭亦南抱着頭抗議，“我說了，我是在關心你啊！做兄弟是假的嗎？動不動就出手……哇！真的好痛！”
“吵死了！”錫辰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隨後趴回桌子上。
季培霖走過來摟住鄭亦南的肩膀，微笑着說道：“怎樣？如果一早聽從我的建議不就沒事了。現在還是乖乖坐回去吧，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他想說才怪！”鄭亦南一邊朝自己的座位上走一邊抱怨，“真無聊！最近到底怎麼回事，大家都奇奇怪怪的。”
我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繼續睡覺的錫辰，從早上到現在他一句話都沒有和我說過。雖然我們離得那麼近，可是卻感覺中間隔着好遠好遠，不管怎麼樣伸手都抓不到對方。難道我和他真的就這樣結束了？
除了錫辰之外，好像連七海都顯得格外的安靜。
可是在那一連串的照片事件后我不知道為什麼在學校里不太敢隨便和七海講話。我是刻意和他在大家面前保持距離嗎？還是說我在怕錫辰繼續誤會我們？真是可笑！都到了這個時候我居然還在顧及錫辰的感受，其實我更應該關心的是七海才對吧？
一張小小的字條悄悄出現在我的面前。
心情不好嗎？早上公告欄里的照片我看到了，別想那麼多。
是七海。雖然沒有正面的交談，原來他一直都在注意着我。
我趕緊拿起筆在字條上寫道：
我很好。看你沉默的樣子，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所以不敢同你講話。
如果怕有人誤會的話，在學校里你可以和我保持距離。
七海永遠都是那麼善解人意，原來我在想什麼他全都知道。而且他總是在替我着想，而我卻那麼自私地只想着自己。
謝謝你，七海。
沒什麼。你現在怎麼樣？新的住處在哪兒？
對了，我租住地下室的事情還沒有告訴他。可是如果七海知道的話一定會很擔心吧？我猶豫着該怎樣回答他。
就在這時七海再次遞過字條：
不想說的話就算了。
他還是那麼溫柔體貼，從來不勉強我。
七海，對我有信心一點。我是很堅強的。不過眼下我需要先找份工作，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七海想了想，然後寫道：
放學后我帶你去找。
好的。
窗外有微微的聲響，樟樹的葉子散發出淡淡的味道。
我抬頭望去，心裏突然放鬆了許多。
七海一直在我身邊，真好。
vol。02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我收拾東西，準備跟七海去看看打工的地方。而林錫辰，也終於被鈴聲叫醒。他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然後漫不經心地開始收拾書包。
“錫辰，今天我們要去哪兒玩？”又是蘇蕾，她陰魂不散地殺過來，路過我身邊的時候還重重地推了我一下。幸好七海站在我的身後扶住了我，不然我一定碰到背後的桌角上。
“七海，謝謝你。”我感激地沖他微笑，回過神的時候卻發現錫辰正看向這邊。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倚在七海的懷裏。
站直身體有些心虛地低下頭。是我多心了嗎？為什麼錫辰的樣子看起來怪怪的。難道他……不會的！不會的！他怎麼會吃醋呢？我們已經……
蘇蕾親熱地拉住錫辰的手臂：“快說嘛！今天我們要去哪？”
“不……不會吧？”鄭亦南丟下收拾了一半的書包張大嘴巴湊過來，指着他們兩個人一副驚訝的樣子，“你們倆真的……恐龍錫辰你不是……”
“怎樣？！”蘇蕾惡狠狠地瞪着鄭亦南，“你對我有意見嗎？”
鄭亦南搔着頭滿臉想不通的糟糕神情：“還好啦。”
“那我們走吧！”蘇蕾再次粘回錫辰身邊，怎麼看都像是個勝利者。
周圍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班上的女生全都在交頭接耳。
“看啊！看啊！他們兩個人又要去約會了。”
“不知道明天會不會爆出新的照片？”
“到底是誰拍的那些照片？”
“不知道，不過真的很噁心耶！林錫辰在學校里一副酷酷的樣子，沒想到出了校門竟然就……”
“男生會不會都那樣？”
“拜託！我家七海王子就不會啦！”
“……”
議論聲越來越大，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些崇拜追捧錫辰的女生都換上了另外一種語氣，看來那些照片起了負面效果。
就算有的女生仍舊對錫辰抱有好感，但那種兩隻眼睛冒着小桃心跟在他身後的情景也很久都沒有出現了。她們只是遠遠地躲在暗處，有的嘆氣、有的抹眼淚、有的咬牙切齒。
她們是因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被搶走而傷心，還是因為那些照片上的不堪畫面而失望？
“吵什麼吵？！都給我閉嘴！”蘇蕾終於受不了那些議論聲而大喊了起來，“我和錫辰交往你們有意見是不是？再吵個不停的話小心我不客氣！”
班上的同學一鬨而散。
我還在愣神的時候七海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們也走吧。”
“哦。”我拿起書包準備離開。
“等一下！”
是……是錫辰？！
他徑直朝我和七海走過來，臉上仍舊是陌生的表情。凌厲的目光迅速從我的面前閃過，短暫得像是根本沒有出現過。他要幹什麼？
“嚴七海。”
“有什麼事嗎？”
緊張的氣氛充斥着教室里每個人的細胞，好像有一場無形的戰爭就要馬上拉開帷幕一般。快要散去的人群又再次聚集，一年三班no。1和no。3的對決嗎？可是錫辰為什麼莫名其妙的……
沒有激烈的言語和粗魯的動作，他只是湊到七海的耳邊說了什麼。
“錫辰，你到底要幹嗎？”蘇蕾大喊大叫起來。
“沒什麼，走吧。”
“終於等到你說這句話了！我快餓死了，都是你害的！”蘇蕾跟在他的身後碎碎念着，兩個人很快消失在教室門口。
我疑惑地看向七海，他只是微笑着。我有點糊塗了。
出了學校我終於忍不住問道：“七海，剛剛錫辰對你說了什麼？”
“雪依，這是男子漢之間的對話，不要問了好嗎？”七海的神情格外認真，難得見到這樣的他。我驚呆了。
“很嚴重嗎？”
七海停下腳步，目光在我的臉上輾轉着：“你在擔心我，還是林錫辰？”
“我……”
“算了，不想說的話……”
我打斷他：“七海，不管你和錫辰誰發生了意外我都會很難過很難過，對我來說你們都是很重要的人。雖然我現在已經決定離開錫辰開始新的生活，可是我需要時間來慢慢調整。”
“我明白。”依舊是溫柔的笑容，那暖暖的目光讓我覺得親切而塌實。七海拉起我的手，問道，“走過前面的街道就放開，可以嗎？”
“好。”
這是我們第一次鄭重其事地牽手吧？我緊張到心都在“怦怦”亂跳，手心裏漸漸潮濕了起來。
“果然……”奇怪的是沒走幾步七海就鬆開了我的手，他笑着看我，“果然還是沒有那種感覺，是不是？”雖然在微笑，可仍然無法掩飾他臉上的失落。
“對不起。”我低下頭不知道如何是好。
“傻瓜，你又沒做錯什麼。雪依……”七海的目光飄得很遠，裏面有淡淡的像櫻花一樣炫目的顏色。他白皙的臉上飛滿了紅霞，像青澀的少年第一次站在自己喜歡的女生面前一樣笨拙。
“不管多久……我都可以等。如果我還能得到幸福的話，那一定是你帶給我的。我一直……那麼堅信着。”
“七海……”
我獃獃地望着眼前俊美如王子一般的他，這樣告白的畫面我在電視上看到過很多次，可是……當它真的發生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卻覺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幸福嗎？其實背負着另一個人的幸福是件很沉重的事情啊……
我……可以嗎？
vol。03
“來這兒？”
七海指着門口的招聘廣告說：“我昨天路過的時候看到的，比起之前我打工的那間酒吧，這裏更適合女孩子來工作。”
原來是間類似於kfc一樣的快餐廳啊。和酒吧比起來這裏的環境的確好了很多。
可是不知道經理會不會錄用我們。
“七海，你也要來這裏嗎？”
“是啊，那邊我已經辭職了。不希望我陪你嗎？”
我趕緊擺手：“當然不是啦，我只是……覺得很感謝你。”
“這樣的話讓我聽起來很不習慣，下次千萬不要再說了。”七海的手掌落在我的頭上，輕輕地揉了揉，像是在鼓勵我，“好了，進去吧。不用擔心。”
經理是位三十多歲的女士，看起來很親切。
因為很需要這份工作的緣故，我顯得過分的緊張。而且他們似乎不太願意請打工的學生。
年輕經理的目光一直在七海的臉上打轉，溫和地笑了一下。
幾秒鐘之後她清了清喉嚨說道：“說實話我們店裏不太想雇傭打工的學生，你們還是高中生吧？是不是有什麼特殊原因才讓你們決定半工半讀的？”
“的確有些個人原因……”七海看了我一眼，彷彿在詢問我是否願意把現在的情況說出來。
我心領神會的開口：“其實我的家庭條件不是很好，我需要儘早獨立起來。我會很努力工作的，所以希望您可以錄用我們。”
“沒錯。我們會很認真的工作的，學校和餐廳兩邊都不會受到影響，這並不衝突。”七海笑着說。那麼乾淨的笑容也算是七海的神秘武器吧，只是他自己還沒有察覺而已。我看到經理的臉上劃過一絲欣賞的神情。
經理想了一下，最後決定道：“那麼你們就立刻開始工作吧。歡迎你們的加入！”說完她友好地伸出手。
“謝謝！”
“非常感謝您！”
沒想到這麼順利就通過了，我的心一下子放鬆了下來。
呼！也許是有七海在的緣故吧，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更衣間在外面，我會叫人帶你們過去的。具體要做什麼她也會一併告訴你們。”最後經理微笑着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帶領我和七海熟悉環境的是個女孩子，她笑起來嘴邊有兩個很可愛的酒窩。小虎牙若隱若現，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很多。
“邱經理很親切對不對？”到了更衣間門口女孩神秘地說道，“聽說前不久她剛剛晉陞為世界第一帥哥的母親哦！”說完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世界第一帥哥的母親？”我不明白地問道。
七海好笑地看着我，解釋說：“就是那位經理剛剛做媽媽，寶寶是男孩。”
“bingo！回答正確！和你比起來你這位帥哥同學要聰明多了！哈哈……哈哈哈……”女孩銀鈴般的笑聲響了起來。
也許是她的笑聲還有七海溫和目光的原因，我從剛才開始就緊張的心情完全消失不見了。我已經開始漸漸喜歡上這裏了。
“我叫張夢，大家都叫我夢夢。”
“我叫韓雪依。”
“嚴七海。”七海看了看更衣間，把制服交到我手上，“雪依，你先進去換吧。我就守在門口，不用擔心。”
“好。”
更衣間很小，只夠站兩個人。旁邊有幾個箱子，用來放換下來的衣服。就這樣放在箱子裏沒問題嗎？我不禁有些擔心。不過，反正我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如果有人翻我的口袋一定會大失所望的。
換到一半的時候門外隱約傳來談話的聲音。
“你女朋友嗎？很漂亮啊。”是張夢？
我把耳朵貼在門上聽着，可是卻沒有聽到七海的回答。
“怎麼不說話？我沒有惡意。”
“雪依是我的同學。”
“同學？不太像哦！我看你很關心她。”
“除了同學之外我們也是朋友。”
“朋友……只要不是女朋友就好！因為……”
“咚咚咚”，七海肯定是故意避開話題，他沒有聽完張夢接下來的話，而是直接敲了敲門問道，“雪依，換好了嗎？”
做賊心虛的我趕緊慌亂地回答：“好……好了。我這……這就出來。”
天—張夢該不會是喜歡七海吧？他們才第一次見面而已。我胡思亂想地走出來，見到他們尷尬地笑了笑：“七海，換你了。”
七海走進更衣間之後我倚靠在旁邊的牆上低着頭擺弄衣角。氣氛好像變得很奇怪，張夢一直沒有說話。我小心翼翼地抬頭，發現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怎……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張夢趕緊搖頭：“不是的。只是看你長得很漂亮。”
“我漂亮？哪有！我才羨慕你很可愛呢！”
“七海在班上很受歡迎吧？”
“是……是啊。”到底該不該問呢？考慮再三，我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張夢，你是不是……”
“叫我夢夢就可以了。”
好甜美的微笑啊！這樣可愛的女孩子是不是更適合七海一些呢？
“好啊，那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雪依，你剛剛想問我什麼？”張夢眨巴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問道。
“我……”
就在這時更衣間的門開了，七海換好衣服走出來。他看了一眼我們，隨後若無其事地朝門口走。，邊走邊說：“張夢，我和雪依的工作是什麼？經理說你會教我們。”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夢夢打了一個響指，帶着我們朝前面走去。
vol。04
很快夢夢把工作分配給我們，男生一般都在後面，女生則在前台。七海在工作間負責一些製作食物的基礎操作，而我就在前台負責點餐的工作。
收銀台的機器並不複雜，但因為是第一次工作所以我有些緊張。越是怕找錯錢越是不停地出錯。幸好夢夢在我的旁邊監督着，不然被經理看到的話我一定要挨罵了。
晚飯時間人流不斷，從五點半一直到九點多人才漸漸少了一些。
終於有了個空閑，我捶着已經麻木的雙腿，真想找個地方好好地坐下休息一會。忙起來的時候根本顧不上，現在沒什麼人了肚子發出的“咕嚕”聲格外清晰。
“雪依，你餓了是不是？”七海從操作間裏探出頭來詢問。
“有一點。”
“再忍耐一下，還有半個小時就可以下班了，然後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好嗎？”
“好！”
聽到我的回答七海笑了一下，重新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半個小時嗎？呼！我忍！
夢夢湊到我的跟前，神秘兮兮地問道：“雪依，你喜歡七海嗎？”
“我……我們是好朋友。”
“不用緊張，我只是隨便問問。而且你也沒必要向我保密啊，難道你不希望和我做朋友嗎？”
“我當然希望和你做朋友了。”
“那就對啦！”夢夢眨眨眼睛，“朋友之間是不是應該坦誠相待？”
“我說的都是實話。”
“那……”她似乎還存在什麼疑問，“七海一定喜歡你！”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低下頭有些心虛的樣子，根本不敢看夢夢的眼睛。
“真的嗎？”這個鬼靈精一樣的傢伙似乎沒有那麼好騙，現在我已經十分肯定了，她一定是對七海有意思。唉，長得英俊的人不管到哪都這麼受歡迎。連那個壞嘴巴的鄭亦南女人緣都好得離譜。
“歡迎光臨！點餐請這邊！”
我正在出神的工夫門口又有新客人進來了，夢夢的聲音第一時間提醒了我。可是當我抬頭看過去的時候卻着實愣住了—有句話叫什麼來着，“說曹操曹操就到”，這還真是說到誰誰就到啊！
“笨蛋雪依？！”對面的人張大了嘴巴，露出比我還要意外的神情，“你你你……你怎麼會在這？培霖打我一下，快點打我一下！我一定是做夢了！”
鄭亦南幾下跳到我對面，一臉不可思議，一邊跳腳一邊大叫，手舞足蹈兼之面部表情誇張地豐富，看了讓人頭疼，真想找根拉鏈把他的嘴巴拉上！他旁邊的季培霖一臉無奈又遺憾地看着我，扶了一下眼鏡，根本不打算理會這個瘋瘋癲癲的傢伙。
“鄭亦南，你別鬧了好不好？”看着他的動作，我突然有種“黑雲罩頂”的感覺，於是抱怨道，“我在這裏打工而已，你想吃什麼快點說啊！”
“吃什麼？”鄭亦南抓抓頭，搖頭晃腦地說道，“吃什麼好呢？呵呵，讓我好好想想……”黑漆漆的眼珠轉了轉突然臉上露出壞笑，我的警戒水平直線上升……
“揚州湯包！”
果然……我就知道這傢伙是存心搗亂來了……
“沒有那種東西！”
“那……麻辣龍蝦！”
“也沒有！”
“水晶肘子！”
“沒有……”我的額頭掛滿黑線，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狠狠揍他一頓！
“不是吧？”鄭亦南那個混蛋居然惡人先告狀，“什麼都沒有還開店幹嗎？”
“鄭亦南，你故意的是不是？”我終於忍無可忍了。
“笨蛋雪依，你怎麼能這樣說呢？顧客可是上帝哦！”鄭亦南繼續口沒遮攔地說著，絲毫沒有把我即將抓狂的臉放在心上，反而更加囂張。
真是忍無可忍！
我剛要爆發，一旁的季培霖大概是看出來我忍不下去了，於是解圍道：“我們還是到別家去吃。”
說完他不顧鄭亦南的反抗，堅決把他拉了出去。
也許是聽到了鄭亦南的吵聲，七海也從後面走了出來。
已經快要消失在門口的鄭亦南突然大叫起來：“你你你……你們怎麼會在一起？嚴七海！嚴……”
幸好季培霖毫不猶豫地拉着他走了，這個煩人的傢伙總算從我面前消失了，真是謝天謝地！
不過他這麼一鬧，我的心情倒輕鬆不少。
七海朝門外看了看，若無其事地說：“下班了，雪依，去換衣服吧。”
我點點頭：“好。”
換好衣服我和七海一起同夢夢告別，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出快餐店，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可是沒走幾步就看到對面有兩個熟悉的身影朝這邊走過來。
那是……
“錫辰，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吃飯？從學校出來你就一直閑逛，到現在才肯帶我來吃東西，居然還來這樣不入流的快餐廳。我不管啦！你要請我吃大餐！”蘇蕾嬌滴滴地纏在錫辰的身邊，不管怎麼看兩個人都儼然一副情侶的樣子。
“韓雪依？！”此刻對面的人也看到了我。
錫辰的臉上依舊是平靜的表情，我低着頭，不知說什麼好，剛剛放鬆的心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們？！”蘇蕾故意說道，“我們還真是冤家路窄呢！錫辰，你看到沒有，他們兩個一起來吃東西呢！不會是約會吧？”
“不是的！”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我居然大喊了出來，“我和七海在這家店打工，我們……”
“我們進去吧。”錫辰卻像是沒看到我一樣，對於我剛剛的解釋也表現得漠不關心。
“喂！他們在約會啊錫辰！你沒看到嗎？”蘇蕾還在努力篡改事實。
“閉嘴！”可怕的吼聲。
蘇蕾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好像這一切全都是我造成的。作為罪魁禍首的我根本不敢有什麼反應，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走進店裏。
七海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了我的肩膀上，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把我背上的書包一起拿了過去。
我知道，他在默默地安慰我。這就是七海，從來都不勉強我承認不願承認的事。我在想什麼他是知道的，我始終相信着。
vol。05
夜深了，黑色絲絨一樣的天空中點綴着零零散散的星星，昏黃的街燈照耀着即將睡去的城市。一路上我和七海誰都沒有再開過口，靜靜地任憑背後的影子寂寞地跟着我們。
七海在一家拉麵館前停住了腳步，側過頭對我說道：“進去吃點東西吧。”
“好。”本來“咕嚕”亂叫的肚子因為見到了錫辰而變得一點動靜都沒有了，現在平靜得如同一攤死水，什麼都吃不下了。
七海並沒有徵求我的意見，簡單點了幾樣食物隨後對我說道：“雪依，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不好，但忙了好幾個小時了，為了恢復體力你必須吃些東西。至於林錫辰，以後每天都會在學校里見面，你必須要習慣去面對他。特別……是當他和蘇蕾在一起的時候。”
“我……我知道。”
雖然知道，可是真正做起來卻沒有那麼簡單。所以……
對了，我突然想起上次七海的外婆讓我交信給林家的信，季培霖把信順利交到錫辰手上了嗎？而七海和林家到底有什麼關係呢？
“七海……”
七海抬頭看我：“雪依，你想說什麼？”
“其實……其實前幾天我在錫辰家外面看到了你外婆。”
“我外婆？”七海皺起了眉毛。
我猶豫着該怎麼樣問出口，一時卻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正在我出神的時候七海卻先問道：“我外婆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她只是……”
“只是什麼？”七海認真地望着我。
“只是讓我交一封東西給林家，裏面還有……還有……你的照片。”
“信呢？”七海急急地問道。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焦急的七海，好奇怪，難道他真的和林家有什麼關係？
我小聲回答：“我讓季培霖交給錫辰了，不知道他有沒有……那信很重要嗎？你和林家……”
“我和林家沒有任何關係！”七海的聲音大得出奇。他生氣了？七海生氣的樣子……我驚訝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樣溫柔的雙眸中竟然會有一絲凌厲的東西閃過，讓我覺得害怕。嬰兒眸子般潮濕的藍色……不見了。這是我認識的七海嗎？
“對不起，雪依。我不是在對你發脾氣。”幾秒鐘以後七海恢復了常態。
“沒……沒什麼。”我抓着自己的衣角，看着服務生把點的飯菜端了上來，周圍的氣氛也隨之緩和了一些。
“信你看過了嗎？”
我搖搖頭回答：“沒有。我怎麼敢隨便看別人的信。”
“那……沒事了。吃飯吧。”七海拿起筷子，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吃着面前的食物。本來就沒什麼胃口的我現在更加覺得難以下咽了。
七海身上，到底隱藏着什麼樣的秘密？
二十多分鐘之後七海起身去結賬，回來的時候對我說：“走吧，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實在不想讓七海看到我現在住的那個陰暗狹小的地下室，我不想他擔心我。
“不行，你一個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我必須送你到家。”七海堅持不肯讓步，我只好妥協了。
“那好吧。不過，七海，我現在住的地方不是很好，你看到了別驚訝好嗎？雖然是地下室，但是環境還是可以的，而且租金也很便宜，房東也……”
“雪依，在我面前不用偽裝自己。”七海打斷我的話，鄭重其事地說道，“你和林錫辰在一起的時候很辛苦吧？所以我希望你在我身邊的時候可以輕鬆一些。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不用在意我的感覺，更不用管我會怎麼樣。因為，只要你開心快樂，我就會覺得幸福。”
“七海……”不要一直對我說這樣讓我感動的話，現在的我根本沒有辦法用相同的感情去回報你，在你面前我一直一味地索取着，這樣真的可以嗎？
我沒有讓七海送到門口，他隔着馬路看我順利到達目的地然後才揮手離開。七海的背影顯得疲憊和孤獨，沒有親人的疼愛，只有相依為命的外婆，在他平靜的外表下到底藏着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我走向樓道，突然間有種被窺視的感覺……是我的錯覺嗎？可是我真的覺得剛剛有人在看我。這種被窺視的感覺似曾相識，可是當我回過頭去看的時候，卻發現空蕩蕩的街道上什麼也沒有。難道是我太累了產生的錯覺？顧不上多想什麼，我趕緊走進了樓道。
潮濕的空氣、冰冷的小床、有着難聞氣味的地下室……
這就是我的家……
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