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我的失敗與偉大
好賴混了個榜眼,藉著慶祝的由我打算把江洋和笑笑都約出來。其實我就是特擔心江洋,笑笑曾提過江洋自從跟於茜妮分手后一直消沉委頓着呢。
給江洋打電話邀他吃飯,出乎所料他一口就答應,原本提心弔膽準備好的一肚子說辭皆無用武之地。反倒是笑笑這廝吱吱嗚嗚推說有報告要趕,隨我死纏爛打外加坑蒙拐騙都不肯就範,氣得我一把摔了電話。
看得起他才讓他參加,偷奸耍滑啊他這是,想什麼啊!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他:我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江洋的情況其實比我想像中要好得多,依舊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如果不去注意那遮掩不住泄露其心事、在眼裏飄來盪去的傷痛的話。
越是這樣憂鬱落寞的他越是讓我心疼。
我們兩人都沒說話,放任沉默的空氣一點點地凝固。幸好服務員小姐送來的菜單及時化解了這無言的尷尬。
我把菜單遞給江洋:“要不要喝酒?”
“隨便,我無所謂。”他聲音悶悶的,不復以往的清澈透亮。
我豪氣干雲要了三瓶啤酒,我不會喝酒,實在受不了那味,乖乖地給自己點了果汁。
江洋一個勁灌悶酒,我痛心疾首地看着他眉頭都不皺一下地猛喝。就在我以為江洋的酒量一定很好的時候我發現我錯得離譜,因為他才滅掉第二瓶就衝到廁所去吐了。
許久不見江洋出來,我心急如焚找一男服務員幫我進去男廁所里瞧瞧,等了會那服務員扛着已經不醒人事的江洋晃晃悠悠走出來:“小妹妹,你朋友暈在裏面了。”趕緊上前接過江洋不住地道謝。
使出小時侯和小易爭奪奶瓶的力氣,我顫顫巍巍拖着江洋,才走到門口就已是氣喘如牛,下盤虛浮,只差沒累趴下。江洋雖然看似瘦削,畢竟是男生且又高大,我一人無論如何是挪不動他回學校。
扶江洋倚靠在牆上,掏出手機打給他室友,半天沒人接電話,找笑笑做候補居然也不在,連手機都關了,我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正愁眉不展之際,瞥到不遠的轉角處有家不大不小的招待所,頓時柳暗花明又一村。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我終於找了間標房把江洋安置妥當。他臉色慘白,沉沉地躺在床上,睡得好像孩子一樣。我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觸碰那雙緊閉着的漂亮眼睛和長長的睫毛,指間傳來溫熱感覺提醒着我這一切是真實的,不是在做夢。
真好!
我向神祈禱就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吧,哪怕就這麼一晚都成。江洋不安地翻了個身,嘴裏喃喃自語在叨念着什麼。也許連續劇看多的緣故,我頭一個聯想到就是水,對啊,他肯定是口渴了。
立刻衝下樓在門口小賣部買了一次性杯子和礦泉水,然後又向底樓客戶部要了瓶熱水。回到房裏,我把熱水和礦泉水兌成溫水,端着杯子準備扶江洋起來喂他。
走近的時候江洋又呢喃了句,這次的聲音大得足夠我聽得清清楚楚。
“茜妮!”
我手一顫,杯子滑落,灑了一地都是水,心彷彿也跟着沉淪,再沉淪,可是卻怎麼總也望不到底!
凄涼而絕望的情緒漸漸浮上來。好奇怪,心不覺得痛,只是涼涼的,本該難過地哭,卻傻傻笑了起來。呵呵,原來連心都是會感冒的。
把被子掖掖好,我轉身走出房間,將門虛掩着。打開手機,按下了個從沒撥過的號碼:“喂,於茜妮么,我是VC,江洋喝醉了,現在在……”
我像只迷路的貓似的蜷縮着坐在樓梯口,藉著樓道里微弱的燈光,茫然地盯着遠處的電梯門。
不知過了多久,電梯門開了,於茜妮她終於來了,那麼我也該走了。
江洋,能為你做的我全都做了,這一次終於要放手,再也不留一絲遺憾。
隔天江洋打來電話感謝我,聲音一掃昨日的陰霾,好似山澗里歡快地叮咚作響的泉水。
泉水突然緩了下來:“VC,你是不是……”猶猶豫豫中明顯帶着勉強。
我立刻打斷:“江洋,我們是好朋友么,這沒什麼,你要真想謝我,可得請客才顯得出誠意啊!”江洋,別說,不要說出口。只要你不說,我就可以安慰自己你只是不知道而已,就只是不知道我愛你。
江洋明顯鬆了一口氣:“那好,以後我和茜妮一起請你吃飯。”
剛掛電話又來一個,大家是商量好趕在今天為中國的電信事業做貢獻怎麼的。
“VC,是我啊!”這次換成笑笑。我不理他,需要你的時候野去哪了你。
笑笑繼續興高采烈地自說自話:“VC,聽說你昨天超英勇!喂,你有沒有在聽啊?”
我從鼻子裏哼了聲算是回答。
“VC,別生氣了!都怪我不好,我向您賠不是還不成么,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同我計較犯不着啊!跟你說個好消息吧,江洋和於茜妮和好了,他決定不去新西蘭。”笑笑的聲音極度興奮,激動得好像明天就要結婚,隔着電話我都能感受到他的眉飛色舞。
“哦,那樣最好了。”我懶懶地應聲。
是啊,這樣最好了。
愛上一個人只用了一秒,忘記一個人卻要耗盡一生。江洋,我會慢慢忘記你的,不長,也就一百年。
好不容易挨到五一長假,我本打算同笑笑一起遛去周庄玩,長這麼大都還沒見識過江南水鄉呢。可媽一通電話就把我招回了家,小易這妖孽都要填高考志願了,居然發瘋說不準備考清華,把家裏和學校折騰個天翻地覆。爸和媽急得都快跳樓了,最後只能寄希望於我來扭轉乾坤。
看吧,這地球缺了我它就是不能正常運轉。
我屁顛兒屁顛兒跨着呼嘯的小列車穿山越海地回到家,才剛踏進門,我媽就撲過來和我執手相看淚眼:“你可總算回來了!”咱倆就跟朝韓親友團會面似的,那場景要說多煽情就有多煽情,要說多感人就多感人。
臣惶恐啊!
死都沒想到媽居然是如此地思念我,受寵若驚的我哆嗦着說不出話來,我的親媽媽啊!接下來的一句話立馬又將我打回了原形:“你做姐姐的還不快點進去勸勸小易!”說罷還用嘴弩弩小易緊閉的房門。
我是誰啊,可不就一童養媳,這人活着還有什麼指望?身為當事人,我簡直羞愧得無地自容。啊啊啊!人家不活了。
心有不甘推開小易的房門,小易正斜斜地倚靠在窗檯邊,周身鍍滿太陽的金光閃閃發亮。
他回過頭看見我,一臉掩飾不住驚喜地漾起笑容:“你怎麼回來了?是媽叫你回來的?”
呸,明知顧問,我甩了他一白眼,一屁股躺倒在他床上,側着臉說:“還不都為你那破事,哎,你到底想幹嗎呢?”
小易在我對面坐下,氣定神閑地晃着二郎腿:“我沒事啊?挺好的。”懶懶的動作,懶懶的聲音。
“沒事幹嗎吵吵不考清華了,你是不是覺着這世界忒和平,嫌堵着慌啊?”我沒好氣,他這不添亂么。
小易忽然傾下身挨過來,神秘兮兮地對我眨了眨眼:“你說我也考上海去好不好?”
“不好!”我驚得馬上從床上蹦了起來,敢情這廝在動這賊腦筋,“你絕不能來上海!”我說得斬釘截鐵。
小易的臉一下拉下來,山雨欲來般地陰沉:“為什麼啊?”
不曉得為啥我現在越來越畏懼小易生氣的模樣,小時候不覺着特嚇人,可如今他只要臉一沉,我就立刻感覺電閃雷鳴。
“小易!”跟條狗一樣匍匐過去拽住他胳膊安撫道:“別鬧情緒了!你也知道爸媽盼你考上清華光宗耀祖都快望成倆長頸鹿了,你怎能忍心讓他們失望呢。再說,你要真去上海,即便不是因為我,他們倆老也得怪我帶的壞頭,到時還不把我整劈嘍?”
他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些,毫無表情地斜眼盯着我,見機我繼續大打親情牌:“小易,為了你姐,你也不能這樣啊,難道你真能眼睜睜看着我被活活分屍?”
小易仍舊不吭氣,不得已我只好亮出了最後的殺手鉗:“那你說吧!要怎樣你才答應,隨你要什麼,你姐我賣血也給你買!”
“真的什麼都可以?”他用手撐着頭,媚眼嘀溜溜轉悠,嘴角微抿要笑不笑地露出一邊的酒窩。
哼,你肚皮里有幾根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瞅着他勾人的桃花樣,我一肚子火蹭蹭地向上涌。努力把麵皮往兩邊扯,我滿臉堆着諂媚的賤笑:“這時候你就是要星星要月亮,我也得爬樓梯給你摘啊。”
“你說的,”小易詭異地笑着,繼續吊我的胃口,“那我可要開口了?”
他一臉竊笑,詭計得逞的奸詐模樣,我頓時心裏火得像核反應堆。真想操把刀剁了他,可是苦於不能當場表現出來。
吞了口口水,磨了磨牙:“你說吧!”腦海中浮現的是一張張百元大鈔從荷包飛走的景象,就像電腦里誤按了刪除后出現的那幅畫面。票票上面有我最最敬愛的毛主席,一想到從此不能再守候着您老人家承歡膝下,我心裏的悲傷您可知道?
答案終於來了:“我要……你……”
等啊等了半天,怎麼不說下去了?我狐疑地看着小易:“到底要我買什麼?你倒是說呀?”按這架勢,估計不能是Delete,恐怕直接要把我的荷包給Format了。
“秘密!”他坐到我身邊,圈住我的腰將那顆重死了的賊腦袋靠我肩頭,吐了吐舌頭喃喃地說,“你這麼笨,說了你也不明白,以後再告訴你。”
我左看右望哪笨了,不服氣地推開他想反駁,卻被他一把拉過我的手,變臉似的換上了副小白兔般楚楚可憐的表情:“姐,你反正回來了,就陪人家玩兩天吧,好不好么?”
哦,又來了,我又得毛骨悚然半天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