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聖誕節的水晶鞋(4)
4聖誕節本來不是屬於中國人的節日，但校長是標準的ABC，成天穿着燕尾服在校園裏晃來晃去，喜歡西方文化喜歡得不得了，自然想在這一天上下足功夫。不過這也挺好，因為我們當學生的可以不用去上課。哦耶！上午十點半，我被一段喧鬧的音樂吵醒。Jinglebells,jinglebells,jinglealltheway!
Ohwhatfunitis...可惡，誰把本姑娘的手機鈴聲給換了？我迷迷糊糊地翻身關上手機，用枕頭捂住腦袋，正要繼續睡，忽然覺得耳朵邊上痒痒的。有小蟲子在飛嗎？我揮揮手，可是那種感覺還在。睜眼一看，原來是諾亞坐在我的床邊對着我的劉海吹氣。紅潤的唇撅成小小的一團，看上去有點像果凍。一定好好吃。不知道為什麼，我腦袋裏忽然冒出來這麼個念頭，然後心臟咯噔一跳--危險危險，葉小愛，這是變成色女的徵兆！"小愛，起床了！"諾亞像小狗一樣搖了搖我的胳膊。"嚇？"我回過神，紅着臉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躍起，"你怎麼突然跑到我的卧室來了？"諾亞沒有回答，只是笑眯眯地轉身推開窗戶："下雪了。我要和小愛一起過銀色的聖誕節。""啊？！下雪了？真的？"我顧不上穿拖鞋，屁顛顛地跑到他的身邊，"我很久都沒有看到雪了！"雖然生活在北方城市，但是這邊的氣候受到海洋影響，一年四季氣溫都差不多，百無聊賴……"地面上有沒有積雪？"我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可是諾亞太高，他的身體幾乎擋住了整個窗口，除了寬闊的後背我什麼都看不到。"真討厭，沒事長那麼大的個子做什麼！"我扭了扭腰，狠狠把他撞到一邊，"哦，不對，你的身體是別人設計的……"諾亞怔了怔，接着一個溫和的笑容浮上他的臉頰："要不要下去打雪仗？""可以嗎……"看到樹上、房頂上還有院子的路面上到處都蓋着白白、厚厚、亮亮的雪，我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來。灰色的鋼筋水泥森林穿上白色冬裝，立刻變成了溫馨而充滿誘惑的超級卡哇依的童話世界！"當然了。""那我們現在就出去！"我裹了被子就往大門跑，興奮地叫道，"打雪仗啰！""等等，小愛，多穿點衣服。不然會着涼的！""你很啰唆耶！"諾亞的提醒被我遠遠地甩在後面。記得很小的時候我看過一部很老很老的電影，好像是叫《西城故事》，裏面有一個經典的鏡頭就是女主角和男主角在一望無際的銀白世界裏狂奔，然後她微笑着張開雙臂，身體往後一仰，"咚"地倒在在雪地里。那一刻，愛情就像雪花一樣，以最美麗最純潔的姿態綻放在嘈雜的人世之外。浪漫到了極點……真希望能夠跟喜歡的人經歷相同的事情啊！想到這裏我的口水都差點流出來了。扭過頭剛好看到追過來的諾亞，我竊笑兩聲，低身從地上抓起一團雪，胡亂揉了兩下，狠狠地朝他的頭上擲去。他輕鬆地偏偏腦袋，雪球剛好擦過脖子，一團白色的碎末在牆上迅速炸開。"小愛，你偷襲？"諾亞揚了揚眉毛，立即做雪球開始反攻。"哇呀，饒命！"我慌忙高舉着雙手撒開腿狂奔，"我投降！""呵呵，別逃。"諾亞的腿比我長好多，很快他就追上了我，伸長胳膊把我推倒在雪地上。藍色的天空、金色的太陽、白色的樹枝、灰色的房屋……所有東西都在視線中轉了個遍，包括諾亞那張美麗得讓人昏眩的臉--比一般人都要純凈的眸子好像澄凈的湖面，隱藏着無數細小的旋渦，抓住人的心臟把它狠狠地往裏面拉。砰砰……是心臟在跳。糟了，腦子亂了。再看着那對眼睛，我真的會愛上他的！我慌忙閉上眼睛深呼吸，感覺到從指尖傳來的讓人舒爽的冰涼，才慢慢地冷靜下來。"小愛，起來吧，不然真的會感冒。"諾亞用那種騙小孩吃藥的口氣在我的耳邊輕輕地說道。聲音柔柔的。很久很久沒有人這樣關心過我了，忽然間我想大哭一場。也許在我和諾亞的相處中，不是他依賴我，而是我依賴着他呢。雖然諾亞的表現很像小孩子，卻能給我最溫柔的力量。如果永遠都能這樣就好了……"非洲是不會下雪的吧？"沉默了一會兒，我輕輕地問。聲音溫柔得連自己都差點被嚇到。"嗯？"諾亞吃了一驚。"上次下雪，是六年前。"一動不動地躺着，我睜開眼睛，伸手擋住有些刺目的光線，"我跟爸爸媽媽打了一場很激烈的雪仗。那時候姐姐沒有嫁人，爸爸媽媽正在經營一個小店，雖然收入不多，但是也沒有負債，四個人很幸福。"諾亞默默地把我從雪地上拉了起來，為我拍去身上的雪。我抬起頭透過樹枝之間的縫隙看着天空："可是後來，爸爸最信賴的朋友背叛了他，騙他做擔保，讓我們家背上了巨額負債。所以爸爸媽媽逃到了非洲……"諾亞沒有說話，攬過我的肩膀，輕輕地拍着我的後背。"別難過，小愛。""諾亞，你說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壞的人呢，為了錢不擇手段？他是我爸爸的好朋友，為什麼要欺騙我們？善良的人就活該被騙嗎？"我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手緊緊地掐住他的袖子。諾亞的身體顫了一下："不是這樣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和爸爸媽媽團聚在一起。"我幽幽地嘆氣，"難得的節日，卻想到了這麼不開心的事。""原來小愛的堅強和樂觀都是偽裝？""……也許每個人都喜歡扮成自己想要成為的人吧。""小愛突然說這種話，我真的有些不習慣。"諾亞的神色里有些淡淡的心疼。"是嗎？"我淡淡地笑了，"諾亞不喜歡這樣的我？""不是啦。""哈哈，其實我自己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呢。人還是快樂的好。畢竟快樂是一天，不快樂也是一天啊！"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深呼吸幾口冷冽的清新空氣，向空中揮舞着拳頭，"葉小愛，不要想這些事情了，Smile！""呵呵。""傻笑什麼！"我用胳膊肘碰碰諾亞。"小愛恢復精神了，真好。對了，小愛，如果有人善意地欺騙了你，你會怎樣？"我看到諾亞小心翼翼地盯着我。"誰有那個膽子，本姑娘一定把他大卸八塊，丟到海里喂鯊魚！""我說真的。""嗯？真的要聽真的？""嗯。"他堅定地點點頭。"……其實欺騙就是欺騙，還分什麼善意和惡意呢？"我把被我弄得亂七八糟的被子裹得更緊了些，"講話的人只要把事實說出來就好，聽到的人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不用他操心。所以，不管說謊的人初衷是什麼，說謊本身就是不對的。"諾亞蹙着眉，抿緊了嘴。氣氛似乎變得有些莫名緊張。"對了，諾亞，你是第一次過聖誕節吧？"我大笑兩聲轉移了話題，"你送給我的禮物好貴重，想要什麼樣的回禮？或者說什麼樣的願望？""如果可以的話……原諒我一次……""什麼？""如果我欺騙了你，你可以原諒我一次嗎？"諾亞垂下頭看着自己沾着細碎雪花的鞋子。"呃？難道你有什麼事情瞞着我？"我笑嘻嘻地給他胸口一拳，"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立即把你趕出去。"單純的小孩還想跟我裝神秘？"這樣啊……呵呵。"諾亞摸着腦袋乾笑兩聲。"認真點，想要什麼禮物？事先申明太貴的我買不起哦。""那我可以把這個願望積攢起來嗎？"諾亞拉着我的手踏上石階，"我們進屋，小愛給我做一張願望賒欠卡，好不好？"外面確實有點冷了，接觸到他的手，我的身體才多了一絲暖氣。"那是什麼東西？""就像空白支票一樣，小愛簽上名蓋上手印，然後我需要的時候，就在上面寫下我的願望，讓小愛來實現。""……你不會把我賣了吧？""不會。"他的眼睛亮閃閃的發出純潔的光芒，"我是小愛買的，怎麼可能做這種事？""那好吧。"於是，一張小小的、畫了個笑臉、印有我的指紋和寫有我簽名的紙片就這樣被諾亞放在了衣兜里。"小愛到時候不許耍賴哦。""知道啦，啰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