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邊的麗拉

麗拉是個奇怪的孩子。所有的人都這麼認為。

首先，從長相看，她就非常與眾不同。高高凸起的額頭，突兀的眉骨，深陷的眼窩，高挺的鼻樑。

這個奇怪的孩子之所以能夠和部落里的人一起生活，全靠伊瓦提。伊瓦提是部落里的草藥婆婆，給人按摩治病，採藥驅鬼。

神通的草藥婆婆每天獨自遊走在山野間，用蘆葦編成的大袋子裏，裝滿了可以當作草藥的果實和根莖。

一天，麗拉被草藥婆婆裝進了蘆葦袋子，帶回了部落。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部落的人不高興地圍着長相怪異的嬰兒，議論紛紛。

"和我們不是一個種族。"

"應該把她丟到荒郊野外去。"

部落的人們開始詛咒這個陌生的、相貌奇怪的孩子。伊瓦提抱起嗷嗷大哭的嬰兒，把自己乾癟的乳頭塞入孩子的嘴裏。

"這個孩子雖然不是我們部落的後代，但是要在我們這裏長大。"

"為什麼？"

"因為她和我們一樣，都是生活在水邊的人類……"通靈的婆婆說。

部落的人們默默地回到各自的窩棚。

部落住在大湖邊，平日裏靠從湖裏打魚和在樹林裏摘野果子為生，是一個天性溫順的部族。

麗拉像一個一樣被養大。她學習部落的語言，把魚骨磨成針，還學會了種田。

最重要的是，麗拉是草藥婆婆伊瓦提的女兒。她跟着草藥婆婆學習如何識別、採摘、煎熬草藥。伊瓦提雖然很以這個女兒為榮，同時又不免擔心。

"如果這個孩子是我們的同族，一定會成為無可比擬的優秀草藥醫師……"

"噗……"

長長吐出一口憋了很久的氣，麗拉從水中冒出來。湖水，是唯一讓麗拉感到幸福的地方。

溫暖的流水軟軟地觸動着麗拉的皮膚，略微有些癢；清脆的水聲在耳邊嘩嘩流過；整個身體浸泡在水中，麗拉快活極了。

天邊晚霞降臨的時候，麗拉回到窩棚。溫暖的窩棚里，媽媽伊瓦提等待着她。

"從明天起，你不要去湖邊了。"

"為什麼"？

"和我一起去挖草藥。"

伊瓦提的言語中，隱隱地透着一股威嚴。

"去哪兒采？"

"有鮮花和果實的地方。"

麗拉一陣興奮，鮮花盛開、果實累累，水邊居民一直憧憬嚮往的地方。

"可是，那裏，不是誰都不能去的禁地嗎？"

麗拉深陷的眼睛突然黯淡下來，閃出一絲憂慮。

"是的，那兒是水邊人和火山人分界的地方。"

"火山人？"

"他們生活在會噴火的大岩石山下，力大無比，粗魯蠻橫，會用石斧子和弓箭打獵。"

"他們和我們不是一個種族的吧？"

"嗯，不過也可以算作是一個種族的。"

伊瓦提聞了聞干雞腸草的味道，接著說：

"很久很久以前，水邊人生活在那片花果地上。但是有一天，野蠻的火山人入侵該地，我們就被迫來到水邊生活，因為他們的身體比我們強壯百倍。從我們手中掠走花果地以後，他們又回到了火山岩石下生活。可是，從那時起，我們就再也回不到那片花果地了。因為如果被火山人發現，我們會沒命的……"

"但是，姑娘們不是都會去花果地嗎？"

"說起來有些可悲。為了繁衍下一代，我們需要那個蠻橫粗暴的部族。身體發育成熟的少女都要去花果地。那個部族雖然都是些野蠻粗暴的傢伙，但是卻不會殺死有着滾燙身子的少女們。"

"為什麼？"

"他們也是為了種族的繁衍。他們只有要生孩子的時候，才需要我們。當然，我們也是如此……"

"那麼，以後呢？"

"如果姑娘們生下的孩子全部都歸水邊人，該有多好！但是，其中一半兒的孩子必須是火山人的。我們把孩子留在花果地，回到水邊，火山人把孩子帶走撫養。"

天空中繁星閃爍，麗拉枕着伊瓦提的膝蓋閉上了眼睛。剛剛注視過的一顆星星，在麗拉眼中閃爍着。漸漸地，漸漸地，星星變得模糊。

麗拉做夢了，夢境中她來到了茂盛的花果地。在那裏，麗拉看到了一個長頭髮，身體強壯的火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