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病
拿都如病了,不知道哪兒不舒服,也不知道為什麼不舒服……可是,拿都如真的病得很厲害。
拿都如沒有理由生病。陽光燦爛,山風徐徐。盛開的鮮花,芳香怡人。動物們自由自在地食草閑逛,草原生機勃勃。
可是,拿都如卻病了。
"你哪兒不舒服?"
麗拉是了不起的神醫伊瓦提的女兒。發燒、肚痛、眩暈……麗拉能醫治百病。
"沒有哪兒不舒服。"
雖然這麼說著,可是拿都如的聲音無力,雙眼空洞。
"你肯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拿都如只是乾咽着唾液。
正如麗拉所說。拿都如頭疼、臉燙、胸悶、無力。他坐在岩石的陰涼下,獃獃地望了一天田野里跑來跑去的動物。
望着麗拉清澈的雙眼,拿都如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慘不忍睹。好像是反應遲鈍、光有一副空架子的動物。
"別管我,我想自己待會兒。"
麗拉十分擔心。沒有一絲被抓傷的痕迹,沒有一口被咬過的印記,到底是什麼把生氣勃勃的拿都如變得如此有氣無力?難道拿都如會這樣病怏怏地死去?
麗拉突然感到一陣恐懼。
病,是會傳染的。所以,伊瓦提通常會把得了病的人與部落隔離。這樣做是為了防止病魔轉移到別人的身上。
那麼,應該遠離拿都如嗎?麗拉搖着頭,如果是傳染病,可能早已經被傳染了。
麗拉想和拿都如一起生病,同甘苦,共患難。
拿都如在黑黢黢的岩石下,獨自痛苦着。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患了可怕的重病,無葯可治,無醫可救。
一種相思病。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想到麗拉清澈的雙眼,拿都如的心就會慌得怦怦直跳。麗拉趟過小溪的時候,拿都如抓住她手的瞬間,渾身好像被閃電擊中,全身發麻。背着腿疼的麗拉,她溫柔的喘氣聲讓拿都如激動得心臟好像要蹦出來。
拿都如是獨自打獵的火山種族,一直以來只需要考慮自己的生活,忙於填飽自己的肚子,維持自己的生存。
可是,現在拿都如沒有一刻考慮過自己。讓拿都如念念不忘的人正是麗拉。
現在,麗拉成為拿都如的全部,哪怕她就在自己的身邊,也會擔心失去她;一眼沒看見,就着急地以為從此再也看不到她了。連拿都如自己都擔心如此緊張的自己。
"麗拉……麗拉……"拿都如小聲地呼喚。
每當此時,麗拉或者問"怎麼了",或者不說話,只是輕輕地微笑。拿都如像被那清澈的眼神電過一樣,舌頭一下子變得僵硬。
"沒,沒什麼……這裏的景色真的好美。"
笨嘴笨舌的時候,拿都如的心猶如針扎般地疼。想要說的話,就好像毒蛇的毒液一樣,浸入拿都如的全身。話到嘴邊,張不開口,拿都如的內心深處,隱隱地刺痛着。拿都如想說的就是:
"麗拉!我們就留在這裏吧。不再到處流浪,和我一起生活吧。"
可是,這句話,拿都如不敢輕易說出口。
拿都如以前也是這樣嗎?像個縮手縮腳的膽小鬼。不是,拿都如是比任何人都勇敢的獵人。能空手降服野黃鼠狼,是敢於挑戰長毛象的勇士。
但是,只有一樣!讓拿都如擔心的就是"被拒絕"。如果麗拉不回答,或者笑話自己,或者說"不行",那該怎麼辦?
連想都不願意想。麗拉的拒絕是對自己無能、不足的最好證明。害怕面對這些,拿都如日漸消瘦。
麗拉心急如焚地望着拿都如。但是,麗拉怎麼會知道有一顆心快要窒息了……
"拿都如!吃點吧!特別為你從岩石坡上摘回來的果實。"
麗拉拿着誘人的水果勸他。
"看啊!拿都如!天上的雲彩多漂亮!"
即使麗拉用纖細的手指,指着天空中流動的白雲逗他,拿都如的心依舊烏雲密佈。
拿都如獨自想着,也許,就會這樣死去。
如果真的這樣,如果能夠在麗拉的懷中死去。
"那一定會很幸福的。"
愛情厚,臉皮薄?
如今,"我愛你"三個子很容易說出口。"我愛你"就好像"肚子疼"、"再見"一樣,不過是十分平常的問候。可是同樣的話,當面對愛慕的人,就會變得不同。即使是平常善於言辭的人,也輕易說不出"我愛你"。不是因為沒有愛,而是因為心中有愛,反而說不出口。愛情告白,就好像是不完整的、模糊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裂開的肥皂泡一樣。被對方拒絕的瞬間,薄如蟬翼的肥皂泡馬上就會破裂。戀人之間最害怕的就是均衡的倒塌。愛的告白被拒絕就意味着二人之間的平衡被打破。受挫者會理解為是因為自己的不足而導致對方的拒絕。實際上,戀愛失敗的人們之所以痛苦不堪,與其說是在埋怨對方,因為被拒絕而焦慮,不如說是在深深地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