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徘徊在又酸又甜之間
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一對戀人在接完吻以後，該做些什麼？
讓對方為沒經過自己允許就吻了過來而向自己道歉，接着自己為難地說聲沒關係？還是說，乾脆坦白地讚美對方這是一個很甜蜜的吻？呃……無論是哪一種，好像都很……那麼，還是就這樣，低着頭，一句話也不說好了。
反正我是女生，這個時候害羞的說不出話來也是正常。
我臉紅紅地低下頭，第一次覺得享受女生特有的權益，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喂，笨，笨蛋，我的吻不，不錯吧？”許久之後，森十月看着我，不自然地抬頭說道，“哈，哈哈，你是不是迷上了我的吻了？這下你應該愛上我了吧？”
什麼叫做這下我應該愛上他了？說得好像他只是為了讓我喜歡他，才會吻我一般……
“拜託，森十月，你幹嗎說得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剛才可是你自己主動吻我的。”我抬起頭，用力地瞪着他。
真是的，明明氣氛很好，我也很努力地要成為一個溫柔羞澀的可愛女友，可是瞧瞧這傢伙是怎麼說話的？就算是古代聖人，聽到這話也會氣得從地下爬上來吧？
“沒，沒錯，是我主動吻你的，可那又怎麼樣？我只是看在你不顧一切地來救我的分上，不想欠你人情而已。再說，通過這個吻，你一定愛我愛得不得了了吧？”
“愛你個大豬頭啊，森十月，你這個混蛋！”我氣呼呼地轉身，正想要離開，卻在想起前一刻這傢伙的哭泣時停下。
算了，就當自己是上輩子欠了這傢伙的。
“喂，你給我跟緊點，待會兒走丟的話，我可不會再來找你了。”我沒好氣地擺了那傢伙一眼，確定他跟過來以後，這才以緩慢的速度，開始在迷宮裏穿梭，尋找出路。
也許是因為森十月就在我身後，讓我原本擔憂的心平靜了一下，所以找起出路來也沒有一開始的急躁，不到10分鐘的時間，我們竟然順利地走出了迷宮。
“森十月，你家司機應該就在附近，你打電話讓他來接你吧，我先走了。”心裏對這傢伙那番話還是氣得牙痒痒，所以一走出迷宮，我便沒好氣地對他說。
一說完，也不等這傢伙回話，我便轉身自己離開。
反正，森家的司機應該知道自家少爺的缺點，儘管知道我在他身邊，也不會走遠的，估計不用10分鐘就能趕到，所以就我就算走了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更何況，在這傢伙說了那麼過分的話以後，好要是再留下來，就真的是自取其辱了。
可惡，我音瑟還沒可憐到需要這傢伙來施捨自己的吻，更沒有隨便到只要男生一個吻，就會立刻愛上對方的地步！
森十月，你這個混蛋，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啊！
我氣呼呼地往前走着，沒走多遠，就發現了不對勁——身後緊緊地跟隨着一道熟悉的腳步聲。
森十月……
我回頭，毫不意外地看到這傢伙正緊緊跟在自己的身後。
“你幹嗎不打電話給你家司機，卻一個勁地跟在我身後啊？”我沒好氣地說。
“你知道的，我害怕一個人。”對於這件事，森十月在我面前倒是說得絲毫不覺得丟臉。反正我早就了解得很清楚，所以這傢伙也就說得一臉理所當然。
“你如果打電話給你司機的話，10分鐘不到，他一定會趕到你面前的。”我翻着白眼看天，無奈地說。
“10分鐘也夠我害怕了！你剛剛也看到了，讓我一個人待在這兒，就算只是10分鐘，我都會呼吸困難，也許小命就這樣……”
“不許亂說。”生氣歸生氣，一聽到這傢伙要胡亂詛咒自己，我立馬出聲阻止了他，“好了，大不了我留下來，陪你等到司機過來，這樣總可以了吧？”
唉……話一出口，我都覺得自己真是犯賤。這傢伙明明那麼可惡可恨，為什麼自己就是狠不下心來，丟下他一個人呢？
“不行！”誰知道，這傢伙根本不管我是用什麼樣的心情讓步的，竟然想也沒想便開口拒絕，“我突然想要步行回家。反正這兒離我家也不遠，走路回去應該不到半個小時就可以到家了。”
混蛋……走路回家？言下之意就是，本姑娘得一路護送這傢伙回家了？
“要走路是吧，那你自己回去吧。不好意思，姑娘我趕着回家。”看一眼自己渾身上下的狼狽樣子，衣服上好幾處背樹枝鉤破的小洞，還有凌亂的頭髮、受傷的臉……這樣的自己，如果聰明的話，應該趕快回家，清理一番才是正理，哪裏還有閑工夫送別人回家。
“你不願意送我回家也沒關係，那我跟着你回家好了。反正你家我也不是第一次去，已經很熟悉了，你媽應該也不會介意我再在你家睡一晚的。”森十月說。
該死的，她不介意，我介意啊！
我氣呼呼地瞪着森十月，半晌（shang）之後，終於還是在他無賴的回視中敗下陣來。
算了，好女不跟惡男斗！
姑娘我忍，我忍還不成嗎？
“走吧，我送你回去。”我十分不情願地衝著他吼道。
“太好了。”森十月樂呵呵地跑過來，想要牽起我的手。
“走開，你給我離得遠一點兒。”我揮揮手，趕他如同趕蒼蠅一般。
“我不要。”森十月臉皮厚后地說，“告訴你，我的這隻手，在YS學院裏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做夢都想牽呢！既然現在我決定送給你牽了，你最好乖乖接受。”再次伸手，森十月不容我再次拒絕他，緊緊地握住我的手。
混蛋！強盜！流氓！
掙扎無用，反抗無效，我只能默默地用眼神對着這傢伙叫罵。
兩個人就這樣，一路不停地鬥嘴鬥氣，很快地，就來到了森十月的家門口。
和自己想像中一樣華麗的別墅，雕花的鐵門兩邊的石柱，鑲金的門牌上寫着碩大的兩個字：森宅。
“那麼，再見！”我甩開他的手，轉身決定離開。家門口都給送到了，現在終於沒我的事情了吧？
“等，等一下……”森十月伸手，又抓住了我的手臂。
“啊！”我低呼一聲，只因為那傢伙不小心抓住了樹枝刮傷的地方。
“對不起。”森十月趕緊放手，說道，“你，要不要，進我家去……喝一杯茶啊？”
一句簡單的話都結巴成了三四段。真是的，請人喝口茶都這麼沒誠意。
“不用了，我想趕緊回家。”身上的刮傷隱隱作痛，我現在唯一想的就是回家，舒服地洗一個熱水澡，然後用藥膏塗抹傷口——希望它們不要發炎才好。
“可，可是，你家離這裏很遠。”森十月攔在我面前說。
我忍不住白了那傢伙一眼：“拜託，正因為遠，所以我才要趕緊回家啊。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一定早就坐上回家的公交車了。”
“你……無論如何，你既然都已經到我家門口了，必須得進去一下。”見說服不了我，森十月的語氣開始變得強硬起來。
什麼？必須？這傢伙憑什麼這麼和我說話？不過，呃，等一下……我望了一眼鐵門裏面隱匿在草坪和花園后的別墅，這傢伙堅持要我和他進去，是因為害怕一個人走那條從鐵門通往家門的路吧？
有錢人家就是奢侈，造個房子吧，四周還要留那麼大的地方種花花草草，都進家門了，還得走個好幾分鐘才到房子裏……
我瞄一眼看起來頗（po）有庭院深深味道的森宅，然後再無奈地看向森十月：“拜託，森十月，都到家門口了，你可以直接叫你家用人出來接你啊！為什麼一定要找那麼多借口讓我陪你進去？你難道沒發現我現在有多狼狽？我現在只想趕快回家收拾一下自己。”
我提起被樹枝鉤破，露出一個個小洞的公主裙，希望大少爺能夠視力正常地看到此刻的我，有多麼迫切地想要回家。
“音瑟，你真的是個笨蛋，而且還是很笨的那種！”森十月突然生氣地朝着我大吼起來，“該死的，本少爺才不是為了讓你陪我進去，才想要留下你呢！我……不管了，總之我叫你進去你就給我乖乖進去好了。”
啪，啪……我的額頭冒出一個個憤怒的十字小疙瘩。
很笨的笨蛋是吧？這傢伙，也不想想是誰把我折騰得這麼狼狽的，竟然還敢用這種語氣罵我是笨蛋？
“森十月，你這個混蛋，我……”
“我只是擔心你啊，笨蛋。”我憤怒的話還沒有吼完，那傢伙卻突然態度一個180°轉彎，彆扭地看着我，語氣從狂傲一下子降到可憐兮兮，“你看起來好像傷得很嚴重，我怎麼可能放心你就這樣回家！音瑟……你就不能先到我家，讓用人幫你清理一下傷口，然後由司機送你回去嗎？別讓我擔心你，好不好？”
呃……所有的火氣、憤怒，以及委屈，一瞬間，在這傢伙可憐兮兮的哀求聲中，全部消失了。
我知道這樣子的自己很沒骨氣，可是，可是……誰能拒絕得了此刻的森十月呢？看他用孩子般誠懇的神情看着自己，溫熱的手輕輕地，一下下拉扯着我的衣角，眼裏則是充滿擔憂和希翼的眼神……
這個傢伙，不是不溫暖，只是不懂得如何正確地表現自己的溫暖而已啊！
“笨蛋，你還不快帶路！難不成到了你家，還要我走前面啊？”臉上的溫度好高，我低頭，想用大聲說話來掩飾此刻劇烈的心跳。
“啊？好，好。”笑容回到了森十月的臉上，伸出手，他像呵護易碎的瓷娃娃一般，輕輕地牽起我的手，帶着我朝別墅走去。
“音瑟，如果我不小心碰到你的傷口，你一定要告訴我，不要默默地忍着痛。”一邊走，他還不忘回頭囑咐我。
這傢伙，還真的把我當成易碎的瓷娃娃了嗎？我很想為他誇張的行為白他一眼，但是心裏湧起的甜蜜實在太多，所以這次就只好饒過他了。
“李媽，你快點拿醫藥箱出來……”一進家門，森十月便大聲地叫道。
“十月哥哥，你受傷了嗎？”急匆匆地迎上來，卻不是森家的用人，而是一道嬌俏的身影，她焦急地喚着親昵的稱呼，出現在了我和森十月的面前。
我抬頭看向朝森十月飛跑過來的少女，那一頭烏黑的長發下，是一張靚麗可愛的臉，蕾絲邊的粉色公主裙穿在她的身上，更顯得她整個人看起來可愛而優雅。最關鍵的是，儘管是穿着公主裙，可是當她飛跑過來的時候，完全沒有我的狼狽和尷尬，甚至依舊是優雅而可愛的。
一種微微酸楚的感覺從心底湧上來。輕輕一用力，在我還不明白自己怎麼了之前，我的手已經先一步從森十月的手心掙脫了出來。
“怎麼了？是我弄疼你了嗎？”森十月回頭，緊張地問。
“十月哥哥，她是誰？”沒等我回答，少女便已來到面前，一雙圓圓的眼睛充滿敵意地瞪着我。
唉……我在心裏無聲地嘆氣，好後悔自己一時心軟，跟着這傢伙進來。
“紗夜，她是……”森十月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人打斷了。
“對啊，十月，這渾身狼狽的野丫頭是誰？不要告訴媽媽，她是你的朋友……”一個女人高傲的聲音從客廳的另一邊傳來，緊接着，一個衣着打扮華貴高雅的婦女慢慢地來到了我和森十月的面前。
原來她就是森十月的媽媽。
我想，我現在終於能夠明白為什麼森十月這傢伙會長得這麼傾國傾城了，那傢伙幾乎把她媽媽五官上所有的優點都給繼承了下來。可惜……我微微皺眉，看起來森夫人不是很喜歡我，而我也未必見得對她有多少好感。
“十月，媽媽不是從小教育你，交朋友的時候一定要當心，那些沒有教養、不懂禮儀的丫頭，你一定要離得遠遠的，你都忘了嗎？”森夫人的視線，將我從腳到頭掃視了一遍，如一把冷冷的利刃，害得我從腳到頭一陣冷戰。
好吧，森十月那傢伙凍死人不償命的眼神，很明顯，也是從他家老媽那裏繼承過來的。
“媽，你怎麼可以……”森十月緊張地看我一眼，正想要反駁，卻被一邊的少女搶先一步插話了。
“阿姨，你看，她身上的裙子已經破成這樣了，竟然還敢拿出來穿呢！還有你看她臉上，那紅色一條條的，不會是去哪裏玩，刮花毀容了吧？真是太可怕了，她看起來簡直比乞丐還狼狽。如果是我的話，一定躲在自己家裏沒臉見人了……”叫紗夜的丫頭，精緻的臉上掛着滿滿的輕視，鄙夷地說。
呃……這丫頭，需要說得這麼誇張嗎？而且，我這是今天下午才受傷的，我也很想早點回家收拾自己好不好？
我回頭瞪向一邊的森十月，希望他開口幫自己解釋清楚。
“十月哥哥，不要告訴我，這乞丐丫頭是你的朋友啊！她看上去真的很丟臉呢。”
“對啊，十月，告訴媽媽，這野丫頭不是你的朋友，對吧？”
什麼啊，左一個乞丐丫頭，右一個野丫頭，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當我是死人嗎，竟當著我的面這麼羞辱我！
“森……”我生氣地開口，正想要質問森十月為什麼不為我解釋，他正好也在這時開口了，只不過……
“當然不是！”森十月轉頭，迴避我的視線說道，“他只是一個普通同學而已！”
普通同學……
我睜大眼睛，獃獃地看着森十月。
普通同學……
我獃獃地看着森十月，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語，會出自這個前一刻表現得那麼關心自己的傢伙之口。
是他說了不要讓他擔心，所以自己才會跟着他一起進來的。可是進來之後，沒有他溫暖的關心呵護，而是森家人冷冰冰的嘲諷嗎？
我可以不在意那些嘲諷的，畢竟我從來不是那麼柔弱的女生，但是這卻並不代表我的心不會受傷！
“森十月，你剛剛說什麼？”我抬頭，冷冷地看着他，問道。
“還能有什麼？十月哥哥說了，你是他的普通同學而已。我想一定是十月哥哥同情你一身狼狽，所以請你到家裏來整理一下。喂！乞丐丫頭，你可不要因此胡思亂想，以為十月哥哥對你有意思啊。”紗夜瞪我一眼，警告的意味十分明顯。
“森十月！”我直接將視線從那討厭的丫頭身上跳過，直直地看着森十月。
那丫頭，她以為只有她會鄙視人嗎？錯了，姑娘我也會，而且用的方法絕對比她更高一籌，那就是——直接無視！
“喂，我在和你說話，你聽見沒有啊？”見我沒有理睬她，紗夜伸手用力地推了我一下，叫道。
就算是美女，可是如果沒有氣質的話，也可以丑得讓人覺得恐怖的！我回頭淡淡地白了她一眼，用眼神說道。
“十月哥哥……你快把這乞丐趕出去，她竟然敢欺負我。”紗夜牽起森十月的手，嬌蠻地說道。
我看着森十月，等着他的反應。
“紗夜，你不要這麼任性，他怎麼說也是我的同學，你怎麼可以這麼和她說話！”森十月開口了，聽起來好像是站在我這邊為我說話，可是為什麼我的一顆心，卻因為他的話而更加往深淵裏掉落。
呵呵，同學啊！
“聽見沒有，你只是同學！雖然十月哥哥好心地請你進來，不過你也不瞧瞧你這一身狼狽，有資格進森家的大門嗎？”紗夜一臉趾高氣揚的得意表情。
資格？果然是有錢人家，竟然進個門都還要看什麼資格。
我看着一臉歉疚表情的森十月，再看看一邊鄙夷的紗夜和森夫人，突然覺得自己的處境又是尷尬又是好笑。
音瑟，你真的是個笨蛋呢，竟然讓自己陷入這樣一個難看的局面！想起今天這一整天的狼狽，想起一聽到森十月的哭聲，就完全不顧及自己安全地衝過籬笆跑向他，想起本來堅決要離開的腳步，卻因為那傢伙害羞地說著擔心，所以馬上轉念留了下來……
“我想我也許走錯地方了，對不起！”冷冷地看一眼森十月，我轉身，飛快地朝着森家門外走去。
“音瑟……”森十月的聲音，帶着慌亂從身後傳來。
但是……管他呢！那個傢伙的情緒，從現在開始，再也不關我的事情，因為我們之間，只是普通同學而已。
“音瑟！”我沒想到的是，那個說這只是普通同學的森十月，最後竟然還是追了出來，在門口再次攔住了我。
這情景，和十幾分鐘之前是多麼相像。可惜，如果這是上帝大叔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的話，那麼這一次，我會堅決地對着傢伙說“不”。
“音瑟，別走。你不能這樣子離開，我會擔心。”森十月抓着我的手說。
“謝謝森同學的關心，不過我想我們只是普通同學而已，森同學不需要這樣。”我輕輕地，但是堅定地推開了森十月的手，“再見。”
“音瑟……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我向你道歉，你別這樣好不好？”森十月哀求着。
呵呵，呵呵呵……
我笑了。真奇怪，就連我自己都很驚訝，心裏有着那麼多的憤怒和委屈，可是為什麼看着哀求自己原諒的森十月，唯一的反應竟然是微笑？
“不用了，森同學。我希望你不要再做出一些超過我們關係的親密動作，因為我不是很習慣和一個普通同學有身體接觸。還有，也別再追過來說擔心我，你的擔心我承受不起。”說完，我看也沒看森十月一眼，跑着離開了。
一路壓抑着自己的委屈和氣氛回到家，為了不讓媽媽擔心，我偷偷摸摸地回到房間，洗澡換好衣服后，才出來和她一起吃飯。
雖然因為臉上的傷痕無法掩飾，而免不了被一番追問，但媽媽在責備之後，還是細心地為我找來藥膏，為我在傷口處一一塗好，這才催促我早點去睡覺。
這才是真正的關心和呵護啊！
躺在床上，想起森十月在家人和朋友面前把自己徹底地否認，鑽心的痛再次涌了上來。
那個傢伙，他到底對自己抱着怎樣的心情？喜歡嗎？明明那個時候，清楚地聽到了彼此的心跳聲，讓自己好不容易對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了那麼一點點信心，卻為什麼他又要在下一分鐘，將這份信心打擊得一點兒不剩？
如果真的喜歡，怎麼可能會這麼做呢？所以，是不喜歡吧。
鼻子好酸，下一秒，眼淚便不受控制地從眼眶中滑落，掉在枕頭上，不一會兒就打濕了一大片。
音瑟，你這個大笨蛋，為什麼要哭？為什麼要為了那傢伙而哭呢？不值得的。
伸出手，我用力地擦乾眼角的眼淚。可是不一會兒，它們卻更洶湧地掉了下來，根本擦都擦不幹凈。
腦中不斷地閃過森十月的臉，冰冷的，溫柔的，生氣的，微笑的……每想起那傢伙一次，心就跟着難過一次，然後眼淚，便跟着再洶湧一次。
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耳邊竟然傳來隱隱約約的呼喊聲，很像森十月在叫着我的名字：“音瑟……音瑟……”
可惡，傷心得就連幻覺都產生了嗎？
我用力地搖頭，想要趕走腦中這虛幻的聲音。
“啪！啪！”這一次，終於沒再出現森十月的聲音，卻換成窗戶好像被什麼東西敲打着的響聲。
我起床，朝着窗戶走去。
啪的一聲，一顆小石子，就在我接近窗戶的時候，跟着砸在了防盜窗上。
可惡，難不成全天下的人都覺得本姑娘好欺負，個個趕着過來欺負我嗎？
我氣呼呼地推開窗戶，正打算擺出經典版的“茶壺式”大罵，卻在看到樓下站着的人時，愣住了。
“音瑟……太好了，快點給我開門啊！”昏黃的燈光下，兩道人影站立在我家的樓下，一道搖搖晃晃的，看起來是個陌生的大叔，另一道則是正朝着我不停揮手的森十月。
啪的一聲，我想也沒想地直接關上窗戶，離開窗邊。
這傢伙，三更半夜次出現在我家門口，又是什麼意思啊？
音瑟，堅持住，絕對不要去理睬那個傢伙，等他在樓下叫煩了，自然會自己回去的。我對抗着窗外的一聲聲呼喊，默默地在心裏對自己說。
“音瑟……音瑟……音瑟……”
只是，這窗外的叫聲真的好可惡……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跳出來指着我的鼻子，罵我沒出息，我一定會低頭，乖乖地接受，誰叫自己真的那麼沒出息呢！
抬起頭，瞪一眼此刻正坐在我床邊，笑得一臉白痴樣子的森十月，我都不知道該氣他還是起自己多一點兒。
“別以為我原諒你了！告訴你，我只是因為怕你吵醒鄰居，所以才無可奈何地讓你進來的。你有什麼話就快說，說完立馬給我走人，森同學！”我朝着森十月沒好氣地說。
“那，那個，呵呵，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啊？”森十月看着我，“那”了半天，竟然吐出這麼無聊的一句話。
“我睡了，但是卻被某些不知趣的聲音吵醒了。”我繼續翻白眼看他，“森十月，不要告訴我，你三更半夜過來，只是為了問我是不是睡著了！”
“當，當然不是，我，我只是……”森十月緊張地左看右看，外加深呼吸好幾次，可話到嘴邊，卻總是吐不出來。
這傢伙，他到底想幹嗎？
最後，我被他模稜兩可的反應給折騰煩了，起身打算走人。
可惡，今天的我，可沒心情陪着這傢伙做無聊的事情。
“別趕我走！”一見我起身，森十月趕緊說，“我只是睡不着，所以就過來了。”
呃……
睡不着，所以就過來了？
我該拍手，稱讚一下這理由真夠合情合理嗎，在這三更半夜的時候？
“森十月，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沖你發火的話，最好立馬給我走人。”我壓抑着怒火，對他低吼道。
“我不走，我……”張張嘴，然後臉上現出一陣彆扭的表情之後，這傢伙繼續重複着前一秒的動作，再次將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森十月！”我氣急敗壞地吼着他的名字。
“反正我是不會走的！我好不容易在街上遇到一個喝到爛醉的大叔，架着他一起來到你家，說什麼我也不會就這麼離開的。”就算有其他的話猶猶豫豫說不出口，說到這事的時候，這傢伙倒是一臉無論如何都不能阻止他的堅決。
只不過……
架着喝得爛醉的大叔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想起剛開門的時候，在門口看見的搖搖晃晃的大叔。森十月在臨進門前，還對大叔說了一些什麼話，好像是什麼“行了，大叔，我不再強迫你跟着我了，你現在可以走了”之類的話……
原先我還以為這傢伙和那大叔認識，難道說事實是……
“森十月，你不會是害怕一個人，所以在路上綁架了一個不認識的酒鬼大叔，讓他陪你過來的吧？”我問道，但又覺得不可能，所以先自己搖頭否決了這荒謬的猜測。
“說綁架有點誇張了，不過也差不多。”森十月撓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我出來的時候，不想驚動司機，可路上又靜悄悄的，只有我一個人，我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架着醉倒在路邊的大叔過來了。”
呃……
黑線，一條條排着隊，從我的額頭滑落。
“音瑟……”森十月拉起我的手，露出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你不知道，剛才啊，我一個人走在街上的時候，差點害怕到暈倒過去！”
呃……心裏一顫，我知道，自己又心軟了，一想到這傢伙一個人走在路上的情景，竟然又為他心疼了。
“你活該，又沒人逼你三更半夜一個人跑出來。”我咬牙，強迫自己學他的樣子，用冷冰冰的語氣和他說話。
“可，可是……”森十月看着我，又是半天的猶豫之後，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說，“雖然沒人逼我，可我一想到我惹你生氣了，就怎麼也睡不着。最後，心裏的一個自己逼迫着另一個自己，來到了這裏。”
抬頭偷偷地看了我一眼，森十月用眼神哀求着我的原諒。
“我就算生氣也不關你的事！別忘了，我們只是普通同學而已，森同學！”我沒好氣地說。
終於明白這傢伙三更半夜來到我家，又吞吞吐吐半天說不出口的話是什麼了！他是來道歉的，可是卻因為拉不下面子，所以怎麼也無法說出“對不起”三個字。
面子，面子，面子……又是因為面子對吧？
我熊熊怒火非但沒有因為他的趕來而熄滅，反而燃燒得更加猛烈起來。
森十月，你這個可惡的傢伙！
“音瑟，你明知道在媽媽和紗夜面前，我是迫不得已才那麼說的，我不是真心那麼想的。”
“是嗎？因為不是真心的，所以我就活該因為你的話而受傷，所以我就算受傷了，等你回頭的時候，我就應該原諒你所有的過錯，對吧？可惡，你甚至連聲對不起都不願意說，森十月，我為什麼要原諒你？”
“音瑟……對不起，可是我以為你只是會有那麼一點點難過，不會受傷的。音瑟……你這麼說，是不是表示……”森十月看着我，臉上的表情帶着那麼一點點期望，小心翼翼地說，“你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了？”
“我才沒有。”我飛快地否認，速度快得就連自己都心虛，“森十月，你不要給我轉移話題。我們現在的問題是你傷害了我，而我一點兒也沒打算原諒你，所以你給我馬上離開！”臉上的溫度不受控制地升高——上帝啊，為什麼我在大聲地說出這麼一番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曖昧不已呢！
喜歡森十月……
是這樣嗎？
因為喜歡他，所以才會被他傷害。
一句“只是普通同學”，就可以讓我的眼淚怎麼也停不下來地滑落。
“音瑟，你的臉好紅，好可愛。”好像沒看到我的氣急敗壞，森十月伸手輕輕地摸着我的臉，用如同陶醉般的表情喃喃說道。
這，這傢伙以為他在做什麼？
我一個咬牙，要自己狠心打開了那傢伙的手。
“森同學，請你馬上給我離……”
“不要再用那麼生疏的稱呼叫我了，好嗎？音瑟，每次聽你那麼叫我，我這裏都好難過。”森十月摸着自己的胸口，說，“雖然我告訴自己，這是自己活該，誰叫我也讓你難過了呢！可是音瑟，求你了，就算你打我罵我都好，不要對我這麼冷淡。我……對不起！”
細細碎碎的傷心話語，最後以一句“對不起”結束。
我再一次在心裏鄙視自己，為著他那麼簡單一句話，而開始不停加快的心跳。
音瑟，你完了，你算是徹底完了。
“音瑟……”細細小小，輕微忐忑的叫喚聲從森十月的嘴裏吐出，他看着我，修長的手指在我臉上的傷口處徘徊。
“唉……”我看着森十月臉上滿是心疼的表情，再多的怒火，都隨着他輕柔的動作慢慢飄遠了。
我心裏隱隱約約明白，遇到這傢伙，也許就如同那些愛情小說裏面寫的，是一場劫數。
“音瑟，我知道我現在做得不夠好，不可能讓你真正喜歡我。但儘管如此，你還是有點在意我的，對不對？”森十月輕柔地說，“所以，相信我，我會努力的，我會努力做個你心目中合格的男友。等到那一天，請你一定要喜歡上我，好嗎？”
“森十月你……”我微微張口，為這傢伙一番突如其來的話。
有點在意？如果這傢伙知道，其實我對他，已經是很喜歡很喜歡的心情了，他會是什麼反應呢？
這傢伙一定會得意地看着我，說“看吧，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上本少爺的”之類囂張的話！
那麼，森十月，你呢？
你對我，又是怎樣的心情？
只是因為覺得我是你命定的戀人，所以才想和我在一起嗎？
我心裏湧起一陣悶悶的痛。
如果有一天，真是因為這樣的理由和他在一起，我該覺得開心，還是難過？
畢竟，能夠成為森大少爺命定戀人的人選，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呢！
我看着森十月，嘴角揚起輕輕淡淡的笑容。只不過笑容裏面包含的苦澀，沒人能夠看得見吧……
“音瑟，你笑了，這表示你原諒我，你給我機會努力的，是吧？”森十月興奮地說。
“誰說的，我才沒有這麼容易原諒你呢！走開，我要睡了！”一把將森十月從床邊推開，我鑽進被子裏裝睡。
“可是，我呢？”森十月站在床邊，可憐兮兮地問。
“隨便，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在我家留宿，你拿柜子裏的被子睡下鋪吧。”我不情不願地說。
“太好了。”森十月歡呼一聲，拿出被子在我的床邊鋪好睡覺。
這傢伙，讓他睡地板都這麼開心……哼哼。
我轉個身，故意忽略森十月因為我的話，而雀躍不已的樣子。
同意他留宿，就代表着我原諒了他。
這是我們彼此心裏都清楚的事情，只是這一刻，兩個掛着笑容，各自躲在被窩中傻笑的人，卻都不願意揭破。
“森十月……”在房間再次恢復了安靜之後，對開口對他說道，“學校的遠足活動，我們一起參加吧。”
唉，算了，反正自己對着傢伙，估計會一直沒有辦法拒絕的，既然如此，那麼就放棄反抗吧。
如果這樣，能夠讓兩個人都開心一些的話，那麼，就這麼做吧！
“真的嗎？太好了。”
寂靜的午夜，小小的房間內，森十月愉快得歡呼聲夾着我一聲聲認命的嘆息，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