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奢望

那天之後，我開始尤其極其注意自己的形象，表現為，整個午睡時間我都盯着鏡子裏自己的那張臉。

“倩倩，我丑嗎？”

“你不醜。”

“那我美嗎？”

“我覺得美。”

“不要你覺得，別人覺得呢？”

“我又不是別人，我怎麼覺得。”

“我覺得我眼睛太小了。”

“可是你臉小鼻子小嘴巴小腦袋也小，正好搭配，有雙大眼睛反而太奇怪了。”

“我覺得我鼻子很塌。”

“拜託，你又不是美國人。”

“我的牙齒怎麼這麼黃呢，我都早晚刷牙了。”

“你看看我的牙齒，咱們對比一下……”

“不跟你比！我看電視裏的明星牙齒都怎麼那麼白？”

“你發燒了？我要上電視，我的牙齒肯定也雪白雪白！”

“我跟你說認真的。”我終於急了，從床上翻坐起來！

馮倩倩也急了，跟着我翻坐起來：“本來就是，你看我們寢室我們全校，你再去街上看看，哪個有電視上那麼白那麼整齊的牙齒？！”

顧然就有！

我嘆息：“我發現我的輪廓也不好看，正面勉強湊合，側面的角度怎麼是這樣啊？”

“怎樣了？我怎麼沒發現怎樣，挺好的一張臉啊。”馮倩倩端着我的臉左看右看，“沒有人每個角度都完美，就算電視明星也選漂亮的角度拍。”

可顧然哪個角度都好看！

我再嘆息：“唉，我皮膚不夠白就算了，還長討厭的青春痘。”指着我鼻尖上的青春痘，咬牙切齒，“你看啊，這又長了顆！”

“我們這個年齡的男孩女孩，誰不長。你看到人家滿臉青春痘的，你就會覺得你這一顆多麼微不足道。”

顧然就沒有長！

我絕望嘆息，倒回床上：“算了，我撐死就一普通人。”

馮倩倩跟着我躺下，奇怪地問：“你頂着這張老臉這麼多年，一直沒覺得哪裏不好，怎麼今天這麼嫌棄？”

“我從來都嫌棄，只是以前覺得不那麼重要，現在……”

“現在怎麼重要了？”

“沒什麼。”我把臉埋枕頭裏。

她不放過地拿掉我的枕頭：“不行，你這麼反常，一定有原因。薇薇，你休想瞞我，快快招供！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我怕癢，她知道的，拚命“咯吱”我。我受不了地坐起來：“沒有喜歡啦，就是……我被選進女子籃球隊了。”

“我知道啊。”

“臨時教練是顧然。”

“哦……”她意味深長，“你喜歡他？”

“不是不是，我就想一個男生怎麼比女生還好看？有點自卑。”

“好看有什麼用，又不能當飯吃，做人還是實在一點。”

“你不喜歡長得好看的？”

“當然喜歡啊，不過僅限於欣賞，我不會考慮要長得帥的做男朋友。”

“為什麼？”

“長得帥的太沒安全感了，我知道自己什麼模樣，配不上，所以就別奢望了！而且找個自己那麼喜歡的，多受累啊，每天都要討好他巴結他怕他對自己一個不滿意轉身走人，自己哭得肝腸寸斷——我看小說就是這麼寫的。”她認真地發表感想，“我喜歡看小說，但生活我還是很實際的，我以後要找一個配得上我，或者配不上我但他愛我的人，才不會受累。你說呢？”

“嗯，有道理。”也許潛意識裏我也是這麼想吧，我配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