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願意為我死嗎?
1.凶間
小憐聽到了鋼琴聲,一波波湧來,溫柔如海浪,永不停息。
暮色里,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神秘的面紗。喧鬧的校園變成了寂靜的死城。
小憐再度感受到了“領域”的存在。
就像是慕容影在女生宿舍被董元尋找的那夜,她也感覺到了“領域”的存在。整個世界被切割,只剩下一個人獨自面對。
文墨白說過,文先生需要一隻強大的怨靈。而這怨靈就潛伏在校園裏。
是什麼原因,令怨靈撕開面紗,露出了猙獰的面目,在暗夜裏伸出了魔爪?
她警惕地站在原地,不肯再邁出一步。
“領域”里,時間空間已經開始混亂。走錯一步,也許就邁向了深淵。
文墨白手中的符籙落在了舊琴樓的外牆上,一片光波動開來。
這琴房已經是那怨靈的巢穴,沒有一絲破綻。
暮色沉沉,太陽早已落山,連風也帶着陰氣。
文墨白看到了舊琴樓東南角的一扇窗子沒有關。而琴聲就從那裏傳出。
他知道那是一個陷阱。
那又如何?
文墨白冷冷一笑,走到窗前。
他看到了慕容影。
慕容影脖子以下都泡在水裏,整個琴房連同鋼琴都泡在水裏。
她很冷,臉色蒼白如雪。手指在水下依然機械地彈着鋼琴。
沒有人知道被水淹沒的鋼琴怎麼會發出聲音?
極度的恐懼令慕容影的皮膚呈現出死人一般的灰白色。她身上的那道符籙已經被水浸泡得字跡模糊。
文墨白聽到舊琴樓的正門處傳來爆炸聲。
除了他之外,似乎還有不速之客闖入這怨靈的巢穴。
水面靜(19lou)止了,正門處的波動似乎對怨靈有極大的威脅。
文墨白趁機衝破了窗口處的領域,躍入了琴房裏。
水面開始迅速地下降,文墨白站在鋼琴上,回過頭,愕然發現,本來是窗戶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面牆!
另一邊,蘇弦走進了舊琴樓的入口處,地板上全是水漬,彷彿已經結冰,滑溜溜的。
他面色冷峻,視線落在了入口處的牆壁上。
老舊的牆壁上掛着一面鍾。時鐘的指針卻在逆轉,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彷彿電風扇一般,看不清指針,只能看到烏蒙蒙的一片影子。
整個房子忽明忽暗,漸漸地居然變得乾淨嶄新。宛如時光倒轉了數十年。
琴樓彷彿戲檯子開演,熱鬧繽紛了起來。
雪白的牆壁,帶着木頭清香的地板,以及……來來往往的學生。
一切都是幻影。
然後,蘇弦看到了一個不同於幻影的存在。
那是一個瘦弱的少女,戴着眼鏡,五官平凡,那雙眼睛卻透着妖異。
“這裏根本不關你你的事,你為什麼要攪進來?”少女聲音冷淡,瞳孔彷彿會吸收光線一般幽深。
蘇弦在微笑,眼底卻沒有笑意:“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是你的鋼琴聲把我帶去了桂花林。你又想做什麼呢?”
少女歪了歪脖子,薄唇里吐出冰涼的話語:“我喜歡看到別人因為感情而痛苦。看到文墨白親吻她,你是不是很嫉妒?嫉妒得彷彿有野火在心裏灼燒?”
蘇弦搖頭:“我離開不是因為我誤會,只是因為我不想看到。我相信小憐。”
小憐和文墨白在一起十年,也許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對文墨白的感覺。
文墨白掌控了小憐的人生十年。在蘇家的那夜,蘇弦知道文墨白是真的想娶小憐。
這十年裏,文墨白沒能令小憐心動。
少女的情緒有些扭曲,聲音也不再冷淡:“你為什麼會相信她?你們在學校里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裏。你知道不知道,文墨白是第二次吻她了。而你和小憐,連手也沒有牽過。”
蘇弦眼底是溫柔神色,他唇邊的笑意帶着說不出的動人與洒脫:“我會等到她心甘情願地和我牽手。”
他斂去了笑意,清冷的眼神落在了少女身上:“我該怎麼稱呼你?是二十年前死在琴房裏的李離還是一年前自殺在琴房裏的盧琪,還是今天才死在琴房裏的張悅?”
少女的五官一陣變幻,漸漸變成了張悅的模樣,她吃驚地問:“你怎麼知道?”
蘇弦回答:“我下午去了學校的檔案管理處,這才知道舊琴樓發生過兩起兇案,分別是在二十年和一年前。至於我為什麼知道你是張悅,那是因為我能分辨出不同的氣息。這琴樓建起來的時候就有怨靈藏身其中,它吞噬掉了李離和盧琪的魂魄,越來越強大。而你卻成功地奪得了怨靈的力量,保留了自己的意識。你對情侶的怨念是來自之前的魂魄的碎片嗎?”他的思路那樣清晰,彷彿怨靈的爭鬥和吞噬,他早就熟知,並習以為常。
張悅笑了起來:“不錯。現在我也覺得自己很強大。蘇弦,慕容影是我勢在必得的獵物。任何阻擋我的人都要死!”
天花板上有無數的水滴落下,如同下雨。
蘇弦的手鏈上有黑色的光芒閃了閃,他的唇邊有了一絲傲然的笑意。
雨水在半空中靜(19lou)止。
那波濤一般的鋼琴聲變得破碎,彷彿受潮的唱片在留聲機上發出晦澀斷續的聲響。
所有的水滴都彷彿子彈一般高速地沖向了張悅,將她的身體打成了千瘡百孔的篩子,緊接着,張悅融化一般落在了地板上,消失不見。
蘇弦走向了長廊,推開了一間琴房的門。
門裏空無一人,窗外陽光燦爛。
蘇弦知道,他還在張悅的領域中。
與此同時,小憐的手機接受到一條短訊:“小憐,蘇弦現在在舊琴樓里,你說他會不會死?”
小憐看了看發短訊的人,是張悅……
2.殺破狼
小憐看着短訊,心中思緒萬千。
她該不該相信張悅的話?
她撥了蘇弦的號碼,在短暫的等待后,聽到了蘇弦的聲音。
“你現在是不是在舊琴樓?”小憐問。
“……是,不過,你千萬不要……”蘇弦的話還沒有說完,通話就被終止。
小憐知道,蘇弦是讓自己千萬不要去舊琴樓。在“它”的領域裏,電子信號暢通與否全憑“它”的心意。
小憐垂下眼帘看着手機,眼中有冷芒閃過。這十年,她從文墨白身上學到了很多。如何保全自己,如何找到怨靈的弱點。
她相信,文墨白現在也一定在附近。他一直想找到一隻強大的怨靈,收服它然後送給文先生。
問題是,“它”的獵物到底是誰?
是某個人,還是他們全部?
角落裏的琴房裏,慕容影恢復了意識,她抓着文墨白的衣袖,淚如雨下,“文墨白,我好害怕!”
文墨白的眼底有微微的不耐煩,他不喜歡別人碰他。
推開慕容影濕漉漉的手,文墨白冷聲說:“如果你想死的話,就繼續哭吧。我們現在都困在了那隻怨靈的‘領域’里。”
慕容影惶恐地看着文墨白:“你不是文家人嗎?解決掉怨靈應該沒問題吧?”
文墨白修長的手指輕敲鋼琴琴蓋:“它不是普通的怨靈。這箇舊琴樓所在的位置應該是古代的一個祭壇。大量的祭祀使這裏擁有了很濃烈的陰氣,成為幫助怨靈成長強大的絕佳之地。更有意思的是,它和在這裏慘死的人類魂魄彼此吞噬相融,擁有了靈智。而如今,這怨靈的獵物就是你。因為,你擁有殺破狼的命格。”
慕容影聲音顫抖,牙齒都在打架,“什麼……殺……殺破狼?”
“殺破狼最早見於易經,屬於紫薇斗數。在命理學中,七殺、貪狼、破軍在命宮的三方四正會照時,就是所謂的‘殺、破、狼’格局。”文墨白饒有興緻地打量着慕容影艷麗的眉眼,“你這樣的命格,最養這陰水屬性的怨靈。”
慕容影打了個寒戰。聽文墨白的話,自己活像是這怨靈眼中的唐僧肉。
文墨白向慕容影伸出了左手,清貴如王孫公子:“不過,那怨靈在我眼中也是很不錯的獵物。現在借你的命格之力,我們一起去捉那隻怨靈。”
慕容影被文墨白的眼神迷惑,痴迷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發現自己的身體裏似乎有什麼沿着她的手被文墨白抽走。
文墨白的嘴角帶着邪氣的微笑,身上的靈力不斷攀升。
兩個人手牽着手走出了琴房,站在了長廊的盡頭。
文墨白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虛點,凜冽的殺氣從他的指尖衝出,將整個空間激起一陣漣漪。
凜冽的殺氣將怨靈的領域劃破。
擁有殺破狼命格的人在亂世皆為梟雄——他們天生就命帶煞氣。這也是這些日子以來,怨靈都無法真正傷害慕容影的原因。
“慕容影,你為什麼會被怨靈誘入琴房?”文墨白問。
慕容影咬了咬紅唇,澀聲回答:“因為我看到你和小憐親吻,我心裏很生氣很嫉妒,然後就什麼也記不得了。等再度清醒過來,就已經在琴房裏了。”
文墨白的指尖掠過自己的唇,眼神迷離:“被你看見了。”
慕容影忐忑地開口:“我姐姐說你要娶小憐。是……真的嗎?”
文墨白的眼神有瞬間的柔軟溫暖。“我很想。只是……”
他的眼中有着黯然神傷。只是,小憐已經拒絕了他的表白,清晰明了。
若是在發現自己的心情之前,他可以毫不在乎小憐的感受,任性地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中。可是,當他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了小憐,反而心軟,不忍心不顧她的意願,將她束縛。
想靠近她,想牽着她的手,想親吻她的唇。
可是,她告訴他:對不起,我不喜歡你。
高傲的心在瞬間跌落塵埃。
文墨白的眼神一黯,指尖突然出現一張燃燒的符籙。無數水滴從走廊的頂棚落下,卻被這符籙的光擋住。
文墨白拉着慕容影推開了左手邊琴房的門。“走這邊。”
門被推開,居然又是一條長廊。
舊琴樓已經變成了迷宮。
憑藉殺破狼命格的煞氣,文墨白帶着慕容影不斷地走着,推開不同的門,沿着怨靈的氣息,一步步逼近了它巢穴的中心。
每一隻怨靈都有它的弱點,就是它棲息的器物。
也許是不起眼的一隻花瓶,又或者是黑色的小石頭,甚至是一支筆,一本書。
文墨白要找到怨靈棲息的器物,然後就能用文家的秘術控制住它。
慕容影感覺着文墨白手掌的溫度,心中是淡淡的幸福。
她覺得只要跟着他,害怕和擔憂就全部不見了。
她甚至希望,就這麼一直和文墨白走下去。
慕容影想到了小憐,心中很不舒服。
小憐是一根刺。
慕容影原本並沒有將小憐放在心上。卻沒想到,只不過有些清秀的小憐居然入了文墨白的眼,令文墨白那麼迷戀。
一定要想辦法拆散她和文墨白!慕容影在心裏說。
美麗富有的她深受家人的寵愛,向來要什麼都能得到。她相信,如果沒有小憐,文墨白會愛上她。
鋼琴聲漸漸遙不可聞。
文墨白推開一道門,看到的卻是一個被挖開的土坑。陽光灑落在土坑的牛骨上,帶着森然的美感。
他心中一喜:“這裏一定藏着那隻怨靈棲息的器物。只要找到它,怨靈就只能乖乖聽我的話。要是打碎那東西,它就會重傷。”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門外傳來了小憐的驚叫聲!
文墨白站住,他鬆開了慕容影的手,轉身打開門沖了出去。
他知道,再度推開這門,景象將不再是那個土坑。他依靠着慕容影的命格煞氣找到這裏,在放開她的手后,一切努力都會成空。
只是,他不能遲疑哪怕一秒。
他擔心小憐。
衝出琴房,文墨白看到,原本要掉進走廊里突兀出現的水泥地基里的小憐正被蘇弦擁入懷中!
3.人生
蘇弦小心翼翼地將小憐放在地板上,擔心地問:“你還好嗎?”剛剛看到小憐墜入那水泥石柱林立的大坑,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小憐搖了搖頭,臉色微紅:“我沒事。”擁抱那麼快就結束了,卻令她心跳不已。蘇弦的懷抱令她心安。
她苦笑:“沒想到我進來是為你添亂。剛才要不是我突然出現,你已經重傷那隻怨靈。”這隻怨靈非比尋常,將它的弱點層層疊疊藏在時空的碎片里。在那顆檀香珠的庇護下,小憐順利地層層推進,抽絲剝繭,逐漸走入怨靈領域的中心地帶。
當小憐進入到舊琴房的時候,正好看到蘇弦扼住怨靈的咽喉。而那個怨靈的臉居然是張悅的臉!她的出現令蘇弦分神,怨靈趁機逃脫並將她和蘇弦引入了舊琴樓破碎的時空裏。
蘇弦的能力正在恢復,他的手鏈擁有強大的靈能。即使兇惡如鬼水怨靈也無法傷害他。相反,蘇弦已經擁有了對抗怨靈的力量。他越來越接近十年前的那個蘇弦。
隔着時空的幻影,小憐和蘇弦並沒有發現文墨白的存在。
蘇弦自然地牽住小憐的手:“沒關係。只要你能安全就好。”
在鬼水怨靈的領域裏,森然殺機中,小憐的心無邊安定。
看着眼前的一切,有那麼一瞬間,文墨白想殺死蘇弦。
他右手微揚,符籙自指尖飛出,將那水泥地基的時空擊碎,令小憐和蘇弦驚覺他的存在。“你們跟我來。我們要儘快找到慕容影。”
費心佈局,功虧一簣。
慕容影的魂魄很可能正在被張悅吞噬。
夢幻般的陽光灑落在土坑上,四周是參天大樹,綠意逼人。
土坑旁,驚慌失措的慕容影叫着文墨白,卻得不到任何回應。他聽到了小憐的驚叫聲,就那麼放開自己的手開門跑了出去。等她反應過來,要跟上的時候發現門不見了。
慕容影害怕地看着土坑,擔心怨靈從那裏面衝出來。
她對小憐的怨恨更深。
文墨白居然為了小憐將她的手放開,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裏。
慕容影的視線落在那黑洞洞的牛頭骨的眼窩處。她害怕地僵在原地,在心裏對自己說:這裏有那隻可怕的怨靈棲息的器物。找到那個東西,就不用害怕那隻怨靈了。
她遲疑地靠近大坑。那東西到底在哪裏呢?
她拿了土坑旁被人隨意丟棄的一根長桿,在土坑邊刨了起來。
她費力地搬開牛頭骨,看着牛頭骨下刻着奇怪文字的一堆鵝卵石,欲哭無淚。這些石頭裏藏着文墨白要找到器物嗎?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一雙鞋。這是一雙她很熟悉的鞋子,款式獨特。這是她最近才買的鞋子!
慕容影順着鞋子往上看,赫然發現張悅正穿着她的衣服和鞋子站在她的面前,微笑陰森。她摘掉了眼鏡,一雙鳳眼帶着平日裏不曾察覺的妖媚。
“張悅,你……你怎麼在這裏?”慕容影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張悅輕笑,“慕容影,你真是又笨又蠢。”
慕容影指着張悅,憤怒而驚訝:“是你告訴我小憐和文墨白幽會!是你把我引到琴房來的!你為什麼穿着我最喜歡的衣服和鞋子?”
張悅篤定一笑,眼底有紫色的光閃過:“因為我覺得我穿起來比你好看,而且我想好好找一找慕容影的感覺。”
望着張悅宛如野獸一般的眼睛,慕容影害怕得顫抖了起來:“你想幹什麼?”
張悅的視線彷彿透過慕容影看着很遙遠的地方,“這個世界真的很不公平。你錦衣玉食,一雙鞋子就是我一年的學費。而我,卻要給我的舅舅舅媽和該死的表妹洗衣做飯,老媽子一樣打掃房間。你漂亮有錢,能夠輕易得到男生的愛慕,而我卻永遠是被忽略的那一個。我不想要這樣的人生。”
慕容影咽下了衝到喉嚨處的諷刺的話。她知道眼前的張悅不再是那個討好自己的小跟班,而是可怕的怪物。
張悅近乎迷戀地打量着慕容影的五官,像是在鑒賞一件自己很中意的古玩:“所以,就在我引你來琴房附近后,我就自殺了。死亡並不是結束,而是新生。我不要做張悅,我要做慕容影。”
慕容影心底的恐懼如潮水一般瘋涌:“你……”
張悅近乎幸福地笑了:“你看,我穿你的衣服那麼美麗。我忍受地獄烈火焚燒一般的痛苦,就是為了強大,我順利地吞噬掉了鬼水怨靈的意識,我也可以吞掉你的意識,然後佔據你的身體。”
慕容影害怕地抓緊她刨東西用的長桿。“你不要靠近我!”她才不要被人吃掉!她是慕容家的千金小姐,擁有富足高貴的人生,她才不要讓張悅這樣的賤民佔據她的一切!
與此同時,文墨白不動聲色地牽着小憐的手,對蘇弦說:“小憐由我來照顧。”
他優雅一笑:“你進步很快,你的手鏈似乎能剋制怨靈的怨力,所以,你在前面衝鋒,我負責保護小憐並且找到藏着怨靈棲息的器物的房間。”
蘇弦點頭,左手上有無形的氣流在盤旋。
文墨白握着小憐的手,微笑清澈溫柔:“別害怕,即使這怨靈能成功吞噬慕容影的魂魄,我也能護住你出去。”
小憐抬眼,驚訝地問:“慕容影?那隻怨靈的獵物是慕容影?”
文墨白點頭:“慕容影是殺破狼命格。她應該沒那麼容易被怨靈傷害。”
蘇弦想起了張悅的事情,告訴了文墨白:不知道為什麼,張悅似乎主動自殺,然後居然吞噬了原本存在於這琴房裏的怨靈。她變得很強大,不過,她不是蘇弦的對手。
文墨白眼中有幽光閃過:“她一個普通人,即是自殺,魂魄怎麼可能反過來吞噬怨靈?”
蘇弦皺眉:“張悅對我說,她的獵物是慕容影,凡是阻擋她的人都要死。一個正常的女孩子怎麼可能為了強大,放棄所有的人生成為怨靈?”
文墨白自嘲地笑笑:“沒想到我們都被耍了,有人捷足先登。能令一個普通女生的魂魄吞噬怨靈,很了不起。”幕後神秘人對張悅的掌控力還真是了得,讓一個女孩子心甘情願為他去死,甚至死後也依然那麼忠心耿耿。
他的眼神幽暗:“如果這個人是文家的敵人,擁有了這麼強大的怨靈,應該能造成不小的麻煩。我擔心的是他對小憐下手。”
蘇弦淡淡地回答:“那就把危險直接扼殺掉。”隨着他原本遺忘的能力的重現,他的性格也在不知不覺間冷酷淡然了許多。彷彿這天地之間,除了他關心的存在,其他的都是螻蟻。
文墨白對着蘇弦微笑:“你這句話,很合我的心意。我負責打破時空的界限,找到她,你負責扼殺。”
他放開小憐的手,雙手拇指相對,釋放了陰凰。陰凰是文家世代祭祀的獸魂,每十二個時辰只能釋放一次。
陰凰帶着冷冷的火焰衝破了層層迷宮,出現在了陽光普照的土坑旁。
正是舊琴房修建之初,土地被挖開,露出祭祀的牛骨的時刻。
4.時間凍結
這是一個陳舊的夢。
時間洪流里,一朵上游的浪花。
不過這個夢對慕容影來說還真是一個噩夢。
她拿着隨手撿起的長桿,惡狠狠地瞪着張悅,眼中煞氣翻湧。
擁有殺破狼命格的女孩還真是不能小看。
在陰凰的帶領下,三個人打開了門,踏在了這二十年前的泥土上。
文墨白微微一笑,“我就說她不會那麼容易死掉。”虛榮淺薄的慕容二小姐在生死關頭還真是有一股彪悍的孤勇。慕容影看到文墨白,絕望的眼底有了一絲希望的火花,“文墨白,你還是回來救我了!”
文墨白帶着歉意的微笑,走到慕容影的身邊,對慕容影說:“抱歉,剛才我聽到小憐驚叫,擔心她出事,害你受驚了。”
張悅的注意力全部被蘇弦吸引,她感受到了來自蘇弦手鏈的威脅。那串手鏈隱隱帶着令她毛骨悚然的力量。
蘇弦淡淡地看着張悅,努力壓制住內心突如其來的殘酷躁動。
小憐站在蘇弦的身邊,感覺到了他氣息的變化。一種被壓制,卻依然隱隱泄露出黑色氣息的感覺。
蘇弦的眸子彷彿琉璃,在虛幻的陽光里流光溢彩,令小憐想起了叢林中優雅敏捷的貓科動物。
文墨白饒有興緻地打量着蘇弦。原本以為蘇弦是偶然出現的靈能者,不過現在看來,他不是那麼簡單。那串手鏈帶着一種古老晦澀的氣息,根本不是蘇家這樣底蘊的家族能擁有的。
他不喜歡這種不確定的感覺。小憐對蘇弦很特別,那不是僅僅見過幾次面就能擁有的情感。又或者,那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文墨白的心臟抽搐了一下,微笑卻更加溫柔,握住了慕容影的手:“慕容影,乖乖待在我身邊,這裏依然很危險。”殺破狼的命格果然有趣,此刻的慕容影體內煞氣澎湃。只是,小憐大概永遠不會介意他對別的女孩子溫柔,牽着別的女孩子的手。
怨靈最擅長的就是影響獵物的感官,而鬼水怨靈還能使用帶着怨恨的水的力量。
僅僅是一個呼吸的時間。
渾濁的水流就從土坑中大量地冒了出來,整個土坑彷彿煮沸的水池,動蕩起來。
蘇弦的右手牽着了小憐的左手,聲音平靜:“小心。”
戰鬥的本能在此刻(19lou)這樣強烈,蘇弦的心在告訴他該怎麼做。他的眼睛上有了一層薄薄的不易察覺的微光,泛濫的洪水裏,蘇弦一眼就看到了那團糾結的灰色雲氣。他左手微動,一朵紫黑色的火焰就在他的指尖誕生,然後劃出一條火線,落在了那雲氣上面。
張悅的慘叫聲響起,凄厲可怕,彷彿要劃破每個人的耳膜。
無處不在的渾濁水流就這樣蕩然無存。
陽光灑下,張悅站在土坑裏,狼狽不堪,身體若隱若現。
張悅眼中有了越來越強的紫光,她的聲音寒冷,彷彿帶着凍結在地獄的寒冰的氣息:“我是不會就這麼死掉的。蘇弦,你上了我,我要讓你後悔,所以我第一個要殺死的就是小憐。”蘇弦很在意小憐,在領域裏一直小心翼翼地保護着她。不久前,小憐暈倒也是蘇弦急急忙忙抱着她去的醫務室。張悅明白,蘇弦喜歡小憐。
時間在凍結,連張悅的動作也遲緩了起來。她極其艱難地走向了小憐。她知道,即使對現在無法動彈的蘇弦動手,也無法在他有手鏈保護的情況下殺死他。所以,她要殺掉小憐,讓蘇弦痛徹心肺。
蘇弦、文墨白、小憐發現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連呼出的氣息彷彿也凝固了一般。
文墨白驚訝地望向了張悅。為什麼張悅會使用文家獨有的禁術“時間凍結”?
文墨白知道,若自己的能力足夠,也可以憑藉陰凰使出“時間凍結”。這是文家世代相傳的禁術之一,使用這個禁術后,施術者會變得極其虛弱,但這個禁術能夠絕對禁錮住敵人的身體和靈魂。鬼水怨靈張悅背後的主人到底是什麼人?
他焦急地看着小憐,心漸漸沉了下去。他後悔,沒有在第一時間將小憐送出領域,他後悔沒能在最危險的時刻站在小憐的身邊。
蘇弦的手鏈發出了嘯聲,彷彿要對抗這令時間凍結的力量。
張悅抱住了小憐,惡意地笑着:“你願意為我死嗎?”
徹骨的寒冷籠罩住了小憐,她覺得自己的血管、五臟六腑、魂魄都凍結住了。
蘇弦第一次覺得無助。小憐就在他的身邊,他卻不能保護她。
他僵硬的左手動了動。
小憐的眉毛已經覆蓋上了白霜。
心口的那粒檀香珠帶着溫熱,抵禦着張悅的寒氣。只是,對於無法激發檀香珠真正力量的小憐來說,那點溫熱只是杯水車薪。
小憐的眼珠都無法轉動,連看蘇弦一眼也沒有辦法。
她在心底輕嘆:蘇弦,我還沒來得及告別。
彷彿絲綢被撕裂的聲音響起,蘇弦的整個身體都在燃燒,薄薄的黑紫色火焰將張悅的禁術破除!
張悅被蘇弦冒着火焰的手扼住了咽喉。
她的身上冒出了大量的水霧,然後很快被那火焰徹底灼燒乾凈。
水霧中,文墨白倉皇的聲音響起:“蘇弦,小憐沒有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