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假象
他們牽着手走回到學校的操場,在一根破了燈泡的燈柱下。光影朦朧,彼此都看不大清對方的臉。理繪背靠着燈柱,慢慢蹭到他身上,雙手纏上他的頸項……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親吻,卻是時隔兩年多來的第一次。
理繪抬起頭看他,隱約可見他緊抿的唇,眼瞳在黑暗間一片星亮的深邃。
理繪忍不住逗他:“喂,你幹嘛緊張啊?”
“沒有……”
“你跟你那個林迷影小女友都不接吻的嗎?”
毆亦駿一愣,將臉別開,卻很快被理繪擰了回來。
“歐先生,你跟你女朋友不接吻嗎?”她重複問道。
“不會。”
“撒謊是要受懲罰的哦!”
然後理繪踮腳吻了過去。
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接吻這種事情完全是靠心境和感覺的。跟喜歡的人,就算簡單的眼神交流都會熱血沸騰,跟不喜歡的人,擁抱也會令人噁心。
現在,跟毆亦駿接吻的理繪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感覺有一雙手將她揪起來拋向天空,周圍沉浮着無數甜膩而誘人的糖果,誘惑着飢餓的人吃掉它們,一顆顆全都吃掉。
毆亦駿也一樣。
他們在燈光照不到的黑暗間瘋狂探索,不知道是理繪在吻他,還是毆亦駿在吻她……
像是原野中被點燃的星火,只會越燒越烈。
“我……不行了,讓我呼吸一下。”
理繪撫着胸口,靠着燈柱疲乏地蹲下去,心臟響得好像隨時要轟然碎掉。
耳邊被風送來的是毆亦駿因喘息而模糊不清的聲音:“……我沒撒謊。”
“埃?”
“我和她什麼都沒有。”
理繪抬起頭,看到毆亦駿別開臉的側影,有夜風吹過來,他的身形單薄而修長,竟顯得那麼寂寞。
那一瞬,有一股強烈的衝動讓她想要撲進他懷裏,但被她僅有的理智壓下。
“你們是怎麼在一起的?”她問出困擾已久的疑惑。
“不知道。”
“不知道?”
毆亦駿沉默了一會,緩緩說道:“那天她把頭髮燙成捲髮,夾了枚海星的大髮夾。我從實驗樓出來,看到她和幾個女孩說笑着走在前面。我一時失去了理智,什麼也想不到,衝上去抓住她抱在懷裏。”
理繪的表情就在這一刻僵住。
毆亦駿繼續說:“系裏的人都在,不過半天事情就在全校傳開了。我道歉,她說就算做誰的替代品也沒關係。”
難怪第一次見面,林迷影會說出那種話……
“所以你們就理所當然地在一起了?”理繪緊盯着自己的手,喉頭開始發緊,“因為她偶然的一個造型跟高中時代的我重疊了……你就可以大方接受她?”
毆亦駿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就好像一場夢。‘我們牽手擁抱約會,為小事而爭吵,彷彿和從前一樣沒有變’……唯有心裏清楚,一切不過是自己捏造的假象。”
“……”
“有個假象總比什麼都沒有好。你說呢?”
理繪什麼也說不出來,聲音狠狠地哽在胸口,她一直蹲在燈桿下面,雙手抱着瘦弱的胳膊,眼眶越來越紅。
忽然她放開手伸向毆亦駿,孩子氣地喊:“先生,抱抱。”
毆亦駿走過去,她猛地站起來扎進他懷裏。
“蘇理繪。”耳邊,是他柔柔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溫柔。
“嗯?”
“沒事,叫叫你。”
胸口的心又開始尖銳地刺痛起來,她抱着他,將臉埋在他懷裏更深:“歐先生,你說台灣什麼時候回歸呢?”
“傻瓜,台灣其實從來沒有被分割。”
“那——”
“我們……和好好嗎?”
理繪瞬間在毆亦駿的懷裏僵住。她震驚地揚起頭看着毆亦駿的臉,她最心愛的臉。我們……和好好嗎……
曾今連做夢都不敢奢想的事,現在聽到他親口說出來,卻只能在心裏化為一聲悠長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