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愛情就是一個人把另一個人的心揉碎的過程
笨蛋,人總是要死的,這道理誰都知道,可是你想想啊,你愛的人,突然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再也看不到了,總是很傷心的。
1
她有低血糖的毛病,也就是暈了一下,差點沒把林嘉嚇出毛病來,他送她回公寓,開門看見付雲傾家的沙發有點傻,多晴倒是很坦然,“他不要的垃圾,我撿回來了。”
正在門口換鞋,廚房裏的男人探出頭來,“怎麼下班那麼早啊?”
他圍着深藍色的圍裙,襯衫袖子挽到手肘,微長的發束起一個小辮子,帶着深情款款的笑,多晴沒想到付雲傾會在這裏,她昨天真把他氣着了,她覺得他起碼是天不會離自己,沒想到這麼快,他也是總是令人出乎意料。
“我頭暈,領導送我回來。”多晴拉了拉林嘉的袖子,“驚喜吧?”
林嘉還是沒吱聲。
“低血糖吧,蛋糕馬上開始烤了,你跟林嘉看會兒電視,”他像個主人一樣安排着,“林嘉你隨便坐,別客氣啊。”
多晴從冰箱裏取出雪糕,窩在沙發上看影碟,他們沒有跟林嘉解釋,他也不問,彼此心照不宣,她這兩天折騰的太厲害,吃過雪糕就靠着沙發睡着,她現在越來越壞,無理取鬧,惹人擔心。可是他喜歡這樣的她,所以他回來了,要是他不在旁邊看着,她這麼壞,要怎麼辦。
付雲傾跪在地上幫她脫襪子,把她塞進毯子裏,把溫度調低。
他覺得自己像她的爸爸,從內到外的瑣碎,看着姑娘活潑可愛,愈加沉醉其中。
林嘉一直仔細觀察者他們,腦子裏從“婚外情”到“姦夫淫婦”再到“紅心出牆”,需要是因為他們太坦蕩自然,付雲傾那種少有的真實的溫柔讓他驚訝,付雲傾摩挲着多晴的臉,眼裏竟然也是藏不住的有好笑又好氣的寵溺。
“林嘉,出去喝一杯怎麼樣?”付雲傾說,“不過不能很久,我得回來給她做晚飯。”
付雲傾開車把他帶到二人常去的酒吧。
白天人少,基本上都是出來喝下午茶的女士,他們坐在吧枱,看女調酒師表演花式調酒,林嘉一直在沉默着,直到女調酒師把酒推到他面前,付雲傾說,“喝點酒,放鬆一下,不要想着怎麼教訓我。”
“我哪裏敢教訓你,你嘴巴這麼壞,不教訓我就是謝天謝地了,”林嘉神經一松,嘆口氣,“你跟多晴這算是怎麼回事呢?”
“我想跟她在一起,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他擰眉,“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個樣子能維持多久呢?多晴愛你是沒錯,我比誰都清楚,可是她根本就不相信你,所以跑去結婚,他真是個傻子,現在這樣,難道能比以前的狀況好么?只能更糟糕,以前若是痛苦還是兩個人,現在還連累了第三個。”
“她不相信我,就算是跟她結婚的人是我,她也一樣不相信我,倒不如這樣好了。”
林嘉聽他這種不負責的口氣,差點跳起來,“你什麼時候墮落成這樣了?以前到沒看出來你還會玩弄感情,你們兩個真是一個比一個有種,你以為這樣能持續多久?那個紀多瀾又不是傻子,他找人拆了你的骨頭也就算了,紀多晴怎麼辦?”
這副火冒三丈的摸樣是意料之中的。
“你未免把多晴想得太笨了,也把紀多瀾想得太笨了,我跟那個男人遇見過兩次,以前也聽多晴經常說起,不是個簡單的人,若他真的很愛多晴,才不會讓她在新婚之夜在小公寓裏過,既然那天晚上他沒跟多晴在一起,你說,他跟誰在一起呢?”
他付雲傾也不是那麼笨的人,平時不是沒有懷疑,紀多晴雖然有點沒心沒肺,但是她用婚姻來承諾的男人,一定是真心希望他幸福的,自然不肯做出讓他傷心失望的事情,可是她偏偏對他提出了那種要求,太不像她了。而且又有哪對即將邁入新婚殿堂的新人會這麼冷淡,明明有共同的家,卻各自住在自己的公寓裏,新婚之夜也是如此,他找了私家偵探去調查,拿回來的照片居然是意料之外,兩個人男人出雙入對,眼裏滿是溫暖,他徹底明白是怎麼回事。
紀多晴演的這齣戲太好了,幾乎瞞過了所有的人。
只是她寧願這樣跟他在一起,也不願意跟他說真話,林嘉說過,你們根本不信任彼此,所以在一起只有痛苦,可是信任這個東西,她已經學不會,他只能慢慢等她學會,一年也好,兩年也好。
生命只有短短的幾十年,他卻願意跟他去耗,大不了耗完了這輩子,快進棺材的時候,他告訴她,記住他的樣子,這輩子不過癮,下輩子繼續。
林嘉又蒙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多晴是把他當哥哥,他也把多晴當妹妹,這樣而已。”付雲傾覺得林嘉此刻好比生吞的青蛙的表情很可愛,也越加得意,“要麼你以為,我真會願意做她的情人嗎?我付雲傾還不至於那麼賤吧。”
紀多晴醒來聽見廚房叮叮噹噹,廚藝和畫畫一樣,都需要天賦,付雲傾單身生活許多年,手藝磨練的很不錯,她聞到了玉米香味,忍不住猜測他是不是做了玉米濃湯。
多晴洗了把臉,他已經把吃食擺好了,這樣寬容忍讓的付雲傾讓她恨不得將臉埋到盤子裏,明明是她的不對,他卻沒半分計較,原來林嘉在還好,兩個人相處她只覺得想逃。
紀多晴對這樣的自己充滿了厭惡感。
“不餓嗎?”付雲傾笑着看她,“要我喂?”
沒等多晴說話,他已經含了一口濃湯,直接堵住她的嘴,舌尖柔軟,帶着黏滑的湯汁,她甚至在一瞬間嘗到了久違的甜,在回味已經不見,他歪頭看她,像在看個把主人喜歡的花盆打破的小狗。
“昨天把你丟在路邊是我的不對,下次不會了,你能不能原諒我?”
她哽了半天,“我,我也不想跟你吵架。”
“那我們和好了,”他溫柔的不像話,“多晴,不要考驗我,你氣不走我的,我不會走的,那麼你也要遵守承諾,對我負責,知道嗎?”
被看穿了。
她吶吶了半天,內心莫名氣惱,卻只是低頭喝湯,身體縮在沙發上,皺巴巴的,有點可憐,付雲傾一下子就心疼了,這種受了委屈沒處說理的憋屈樣,真的讓他很心疼,回到家,他開始畫眼睛漆黑溫潤的Q版短髮小姑娘,一副傻傻勇往直前的摸樣,指着他大罵,你怎麼還不走啊,還不走啊,混蛋,你到底什麼時候走啊。
他回答,我再也不走了,你在這裏,你讓我去哪裏啊?
天下之大,已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紀多晴說過,雲傾,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女兒呢都跟你媽媽一樣,起碼我不是,你相信嗎?
他相信的,真的相信的。
可是他已經不信了,愛情果真就是一個人吧另一個人的心揉碎的過程。
2
時間沒有什麼好與不好之分,每天與每天好像沒什麼不同。
距離結婚已經好幾個月,這幾個月多晴與付雲傾竟然這樣相依相偎地走過來了,他沒有任何厭倦的意思,即使她每個周末都在例行公事回家吃飯,有時乾脆就住在家裏,他連眉毛都沒皺過。
然而他對她確實好到骨子裏的,反而是她的脾氣越來越壞,用祝平安的話說,那叫恃寵而驕,她那裏嬌了,她氣得要命,在電話里罵她,她一點都不生氣,在另一邊討饒,每隔幾天就帶着她那個混世魔王的兒子來找她玩,多晴用付雲傾烤好的蛋糕來招待他們。
這個周末是冬至,祝平安加的小混蛋要吃芹菜餃子,而且前提是不要超市冷櫃裏速凍的,彭大會計說是讓他奶奶慣壞了,只是他奶奶在東北,祝平安同學現在能把菜炒熟,已經讓她爹媽哭着給祖宗燒香了,包餃子這種事乾脆賜他一杯鶴酒來得乾脆。
正巧阿姨打電話來,問她要吃什麼陷的餃子,其實她吃什麼都是一樣的,多晴猶豫了一下問,“阿姨,我能不能帶朋友回去吃飯,我朋友的兒子想吃芹菜陷的餃子。”
阿姨竟嘆了口氣,“多晴,你別跟阿姨這麼客氣,想帶就帶,知會一聲就行,我們是一家人,這裏是你的家啊。”
多晴笑了笑設么都沒說。
那裏才不是她的家,家裏要有媽媽有哥哥,那個家裏全都是別人,她有家人,可是已經沒有了家。
冬至那天凌晨下了霜凍,窗戶上凍出了一層冰凌花,付雲傾夜裏趕完畫稿,清晨開車去多晴那裏,他帶了永和豆漿的早餐,當她的鬧鐘,多晴昨夜跟白薯玩網遊玩到凌晨一點,早上懨懨地沒精神,付雲傾滿身的寒氣,她把臉蹭上去,凍得她清醒了些。
“喂,我可不是冰箱。,”
“冰箱哪裏有你冷。”多晴叉腰教訓他,“你就不怕你在路上開車撞到人嗎?這幾天網上整天都能看到過勞死的報道,你也差不多了。”
“我還不想早死,我是來睡覺的,你把被窩暖的熱乎乎的,多舒服。”
“小雲先生現在有種高科技的家電叫做電熱毯。
“不一樣的。”
她不知道哪裏不一樣,他開始解扣子,看着她又慢又煽情,像要做什麼壞事一樣,屋子裏暖氣很足,他脫掉衣服,露出肚子上幾塊訓練有素的小磚頭,多晴盯着小磚頭研究,他鑽進她的被窩裏,慢條斯理地拋着睡意盎然的媚眼,“在看要給錢的。”
她挺胸,“我沒錢。”
他又往被窩裏縮了縮,“那姑娘走好,大爺就不伺候了。”
現在又添了個認床的毛病,昨夜熬了一整夜也扛不住跑過來。這樣躺下再也擋不住倦意,朦朧中聽見她翻箱倒櫃地找衣服,在衛生間和卧室之間來回跑,一點都不懂得什麼叫溫柔,半響,他聽見她在耳邊說了什麼,他沒聽清下意識地應了兩聲,接着門“咣”一聲關上,她出門去了,他終於可以安靜地睡覺了。
多晴帶着祝平安一家三口到家,本來還有幾分拘謹,可是彭小鬼是個有奶就是娘的主兒,阿姨烤了幾個蘋果,小鬼立刻諂媚弟弟爺爺奶奶地叫個不停,上午紀多瀾也回來了,還帶了景信回來,他平時來的多,紀爸爸和阿姨都知道他是孤兒,是多瀾的合伙人,為人也細緻溫和,基恩上也把他當了半個兒子來使。
景信跟她比起來,更像這個家的孩子,本來打算像以往那樣鬥地主,今天恰好多了彭大會計,所以紀爸爸去鄰居家截來的自動麻將桌,女人們包餃子,男人們就入圍城殺上了。
小孩子都喜歡湊熱鬧,彭小鬼里裡外外地跑,跟祝平安通風報信。
“媽,我爸輸了!”
“媽,我爸又輸了!”
“媽,我爸一直輸!”
“景叔叔贏了,我看見爺爺和紀叔叔在桌子底下換牌!”
外面傳來紀多瀾的暴喝,“小鬼你血口噴人!”
滿屋子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廚房裏祝平安擀麵皮,多晴跟阿姨包餃子,多晴把餃子包得像漏掉的船,讓阿姨哭笑不得,勸她在旁邊看着,彭小鬼跑累了,乾脆去客廳看電視,家裏從來沒這麼熱鬧過。
大概是人上了年紀就愛熱鬧,看着小鬼更是打心眼裏喜歡,阿姨對着祝平安說,“以後周末你們也過來,反正多瀾跟多晴每周都回來,不過是添兩雙筷子的事,孩子想吃什麼就跟我說,熱鬧點好,先適應適應,以後多晴有了孩子一下子就習慣了,”說完又衝著多晴說,“有個孩子也好,有了孩子就收心了,也想着回家了了。”
多晴笑了一下,乾脆咬着蘋果去客廳里看他們打麻將。
也許是因為這個家太熱鬧了,她本身就不是個愛熱鬧的人,所以突然覺得很寂寞,早上她離家時,他躺在她趟過的被子,枕着她枕過的枕頭,誰的迷迷糊糊地應着她,透着濃濃的鼻音,眼睫又長又密,她睡不着就數他的睫毛,數着數着就睡了,所以她從來沒數清過。
付雲傾從十二歲開始,出了春節,很少跟家人過節,後來他十七歲到北京上大學以後,連春節也沒有在家裏過過,像冬至這樣的節日,他說,“我以為就是個節氣。”
她說,“是個節氣,可是冬至要吃餃子的,這樣冬天就不凍耳朵了。”
“我從沒在冬至吃過餃子,也沒凍過耳朵啊,中國人總是想各種各樣的理由來吃喝玩樂。”
她頓時笑了,“是啊,這麼說也行。”
以前母親還在的時候,每個節日她都記得清清楚楚,一年之內有那麼多節日,聖誕節,二月二龍抬頭,清明節,端午節,植樹節,國慶節,中秋節年紀越大過得越多,也是找些堂而皇之的理由叫兒女回家團聚而已。
可是那個人連自己的生日都很少過。
多晴跑到廚房裏,問,“阿姨,今天餃子包的夠不夠,我能不能再叫個朋友過來?”
“夠,正好面和菜都弄多了,除了餃子還有下酒菜,足夠吃了。”
“好,那我打電話給他。”
多晴在樓下等着付雲傾,有小孩子再跳皮筋,馬蘭花開二十一,二五六二六七。
付雲傾的車開進來,她擺擺手帶他去泊車,他眼底卻有明顯的暗影,精神確實很好的,一點都不影響他的美貌,他嘆口氣,“是不是我們的關係BbS.joOyOO·NeT暴露了,等我一上樓有人拿着殺牛刀砍掉我的腦袋?”
“你是香港警匪片看多了吧,今天是冬至,立刻一定得吃餃子才行。”
“我又不喜歡吃餃子,而且,這樣把我帶到家裏好嗎?”
“你一個人在家裏,我在這裏坐不住。”
“為什麼?”
“你可憐。”
付雲傾本來在後車座拿東西,來別人家拜訪總是要拿點禮物,他來時順便就拐彎買了茅台酒,他頓了頓牛回頭來,不動了,他看着她笑,在陰暗的車庫裏,眼睛閃閃發亮,牙齒也閃閃發亮。
多晴歪頭凶他,“看什麼看?不是拿東西嗎?茅台酒呢?貴不貴?紀叔叔很挑嘴的不許看聽見了沒!不許看我!”
“我就是要看某個壞蛋口是心非”
“你亂說什麼,神經。”
她的臉已經紅透了,被看穿后頓時有點惱怒,扭頭要走,付雲傾已經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拖進車裏,狹小的空間,他熱乎乎的氣息噴在臉上,嘴唇也尋着她的耳垂咬下去,慢慢地磨。
多晴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一動不敢動。
他興緻盎然地啃了半響,又去舔她的耳朵,溫吞吞的聲音哄着她,讓她使不出力氣,“謝謝你啊”謝謝你這麼想着我,唉,你說你傻不傻,就這麼怕我孤獨嗎?這是不是代表你已經很愛我了?是不是啊?
“你神經”
“你說啊,是不是啊?”
問一句,他親她一下。
她的臉更紅了,大聲說,“付雲傾,你有病啊!”
小狼崽子的聲音脆脆的,又急又凶,可愛的想讓人把她一口吞下去,他又狠狠親一下,舔了一下她的鼻尖,“說啊,不說不放開,是不是啊。”
“你你”
“反正我再也不離開你了,你得負責。”
他無奈又疲憊的閉上眼睛,多晴慢慢伸出胳膊摟住她的脖子,臉埋在他的胸口。
已經很愛他了,可是這能說嗎?
這不能說。
兩個人靜靜擁抱了一會兒,他一直順着她的後頸,又耐心又疼愛,讓多晴忍不住讓在靠近他一些,想多再擁有他一些。
等他們回到家,餃子已經包的差不多。
女人本來就容易對英俊美貌的男人產生好感,再加上他溫文爾雅,講話優雅得體,幾乎立刻俘虜了阿姨的心,紀多瀾微微吃驚,卻也沒多說什麼,祝平安頻頻超多晴望,她一派坦蕩,倒讓她覺得自己反應過度。
不過是吃頓飯而已。
席間吃餃子,彭小鬼頭喜歡的芹菜牛肉餡,紀爸爸喜歡的香菇雞肉餡,還有多晴喜歡韭菜蝦仁陷,阿姨真不是普通的能幹,多晴有點理解為什麼紀爸爸會選擇離開母親而跟她在一起了,後來她才知道,他跟母親結婚摻雜了不少父輩的因素,多少帶了點聯姻的性質,而這個女人是他自己選擇的,這種女人天生是該屬於家庭相夫教子的,兒母親是屬於她的工作的。
吃過午飯,多晴去樓下陪彭小鬼打球,男人們索性都出來了,景信還拿了羽毛球拍。
景信和彭大會計站了球場的一角,多晴跟彭小鬼也玩的不亦樂乎,紀多瀾和付雲傾兩個替補遠遠站在旁邊看着,紀多瀾點上一根煙,又遞給付雲傾一根。
“謝謝。”
“什麼時候回來的?,沒聽我家多晴提起過。”
“一年多了。”
“不走了?”
“不走了,”付雲傾看着球場上蹦蹦跳跳的人,喃喃自語似的,“我能去哪裏?”
紀多瀾笑了,慢條斯理地說,“看來你們現在相處的不錯,真不知道男女分手了還能再做朋友,不過我們結婚你沒來,看來多晴沒邀請你,不過沒關係,以後孩子的滿月酒還是會請你來的。”
付雲傾也笑了,“孩子,你確定是你的?”
紀多瀾皺了皺眉。
“在我面前不用偽裝,我什麼都知道,不過,多晴不知道我知道,我希望你也不要告訴她這件事,因為,我在等她自己跟我說呢,”
他的眼睛一直追隨者球場上嬌小的滿身孩子氣傢伙,“有些錯誤犯過的一次就算了,怎麼還能第二次?”
紀多瀾對於付雲傾和多晴的事情也只是知道一點點,只知道多晴有個很喜歡的人,後來那個人離開了她,這世間的男女情愛無非就是這樣,誰離開了誰,太正常不過,所以,對那個人他也說不上什麼厭惡。
只是他又回來了。
他允許多晴受傷,可是他不允許多晴在同一個男人面前栽倒兩次。
“我不相信你。”
“她也不相信我,”付雲傾自信滿滿,“不過,一天兩天不行,一年兩年也不行,十年二十年他總能信了,我就一直在這裏,總有一天她能看見的,她是有點笨,但是不傻,她聰明着呢。”
紀多瀾沉默起來,漂亮的臉上陰晴不定。
球場上一大一小兩個孩子都是小動作,你踩我一腳,我拐你一肘子,紀多晴對於自己欺負小孩的行為並不覺得羞恥,反而撒歡似的欺負,熱的小鬼一直跺腳叫囂,“等爺長大了,不打的你桃花朵朵開,你就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景信的羽毛球打的不錯,可是遇見彭大會計完全是遇見人生的勁敵,打了幾圈,漂亮的完敗,頓時氣急敗壞,連出球都凶了幾分。
這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很幸福。
這麼多年來他從未盡過一個做兄長的責任,到了最後也是她做出了犧牲,他沒有任何理由,阻礙別人有可能給他帶來的幸福的機會,如果最後的結果是傷害,他大不了替她教訓下這個混蛋男人,然後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
紀多瀾吐口氣,把煙頭扔地上,狠狠踩死。
“對多晴好點,她最禁不住別人對她好,笨得很。”
他這是答應了,付雲傾垂眼,無比謙遜,“我知道了,謝大哥指教。”
紀多瀾狠狠翻了個白眼,他可愛的妹妹,竟然被別人奪走了,真是不爽實在是很不爽,怎麼看都是個除了一張皮就肚子壞水的臭男人。
他氣不打一處來,跑到球場上,“景信,我來替你報仇。”
“滾,礙事!”一向文靜幹練的男人殺紅了眼。
“水品菜的人讓開。”
“你說誰菜!你說誰!有種你再說一遍!”
“”
3
周一去上班,付雲傾把多晴送到社裏的樓下,他還要趕回去做事,他傾身過來幫她解安全帶,而後把嘴唇湊過去,厚着臉皮說,“來,親一下,感謝我送你上班。”
多晴親了一下,“我走了。”
他卻眉開眼笑地扣住她的腰,“沒誠意的傢伙,認真親一下。”
她正考慮怎麼叫認真親,他已經捧着她的臉認真親了,多晴不得不承認他親的真的很認真,把她的舌嘗了一遍又一遍,連每顆牙齒都仔細舔過,像在檢查她有沒有少,她臉都漲紅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他總是黏糊糊的,像塊牛皮糖一樣貼着她。
“我我得走了”
“走吧。”他這才心滿意足的放開她。
多晴下車后頓了一下,又回頭說,“付老師,你換一輛車吧,今天就換。”
“恩?”
“我不喜歡這輛!你載過別的女人。”
多晴說完就跑了,沒臉確認身後那個男人的態度,她這叫什麼?吃醋?撒嬌?她憑什麼?她最近真是越來越無理取鬧了,這都是她害的。他怎麼可以去別人的老婆這縱容?他是傻瓜嗎?恩,現在看起來傻得差不多了,越來越不正常了,他現在的眼神她都不敢去看了,怕看一眼就被他牽着鼻子走了,又深情又克制,讓她無法抗拒。
這麼想着她的臉又燒起來了,連她也跟着快壞掉了。
上午她什麼毒做不了,中午拖着林嘉去吃午飯,飯錢也是他掏的,因為她忘記帶了,下午開例會,提起今年的碼洋的完成進度,讓人真的很頭疼,多晴在開會時提倡的是明哲保身,從來不多話,隨大流。
蕭漫一改往日虛偽圓滑的態度,直接把矛頭指向多晴,夾槍帶棍的,笑裏藏刀,“今天早上我上班看見付雲傾來送紀主編上班,兩個人關係好像很不錯,應該可以把他從輝月社搶過來吧?我已經跟那邊可靠的人打聽過了,付雲傾簽的書約,不是長約,這事看來有門兒。”
老頭子那個笑面虎女副手立刻問,“你們這些人真該跟紀主編學學,跟手下的作家和漫畫家溝通,不要只靠利益,關係鐵了什麼事都好辦,紀主編,這件事就靠你疏通了。”
多晴差點一腦袋撞到牆上,鬱悶壞了,果真是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還有句話叫做最毒婦人心,這兩樣蕭漫佔全了。
這下好了,要是她把付雲傾拉回來,就證實了他送她上班,兩個人關係不正常。
可是拉不回來,笑面虎跟老頭子念叨念叨,社裏怪她不出力,小鞋再穿穿,她就不用做了。
多晴不免有些失落。
她現在名義上是已婚少婦,而付雲傾是她見不得光的情人。
她甚至不能要求他不能跟其他的女人說話,他隨時都可以離開她,跟其他女人在一起,連一個簡單的解釋都不用,這真是悲哀的關係,想着那些甜言蜜語會給其他女人,她就嫉妒的發瘋。
多晴想了半響,全找樓上的辦公室找蕭漫。
蕭漫在跟印刷廠的負責人打電話,她就在一邊兒等着,走到書櫃旁,付雲傾很早起的作品,甚至畫集,還有連載過的雜誌,她碼的整整齊齊,連出版順序都列的整整齊齊,多晴拿起一本漫畫,還沒翻開,就被人不客氣地奪走了。
“你來幹什麼?”沒了外人,蕭漫也不再裝客氣。
“我想跟你談談。”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出去。”
“那以後少在我背後使卑鄙的小動作,我沒逼付雲傾跟我在一起,他不喜歡你,你可以怪他瞎了眼,關我什麼事?大家做同事這麼久了,既然以前能保持和氣,現在也保持吧,撕破臉對誰都不好。”
蕭漫咬碎了牙,“你這是來炫耀嗎?我使小動作怎麼了?你要是問心無愧你怕什麼?紀多晴,原來耍我很好玩吧,看着我傻乎乎地跟你什麼都說,還以為你跟我同病相憐來着,你腸子都快笑斷了吧,既然你敢玩我,你就要付出代價。”
多晴定定看了她半天,她快氣瘋了,好像隨時都要撲上來撕爛她。
蕭漫已經瘋狂了,不明是非,不辨黑白,說什麼都沒用。
她慢慢仰起下巴,像個公主一樣驕傲又自信,“好,那我們就走着瞧。”
蕭漫的臉慢慢漲成豬肝色。
她剛關上門,背後有本書砸在門板上,隔着門“嘭”的一聲。她又把蕭漫惹惱了,不過蕭漫也把她惹惱了,這有什麼關係。
4
付雲傾的父親病重,他買了機票連夜趕回去。
電話里他的姑姑打來的,上了年紀不添好毛病,原本已經鬧了幾次,腦血管堵塞,不算嚴重,在醫院住了兩次,而這次是半夜突然陷入昏迷,人已經沒有反應了。
多晴本來想送他去機場,可是被他按住了,已經太晚了,他不放心,她沒堅持,他已經夠疲憊了,她不能給他多事。
下班前李默然在MSN上問,狼崽子,明天我們在藍冰的店子裏給何明若小朋友辦生日會,你來不來?多晴回了一個字,來,反正她沒心情上班,乾脆請了假。
第二天早上過去,藍冰正在鼓着腮幫子吹氣球。
“來來,多晴,咱比比誰肺活量大。”
“沒有充氣筒?”
“壞了,烏鴉去買了。”
“我不吹,我害怕爆炸。”
話音剛落,藍冰嘴上“啪”爆了,多晴臉色鐵青,她惡作劇得逞得意地笑,接着藍冰的男朋友來來,聽李默然說過,這個男人原本是她的食客,後來因為同樣喜歡巴西隊,又在一起看球,漸漸地稱兄道弟,又漸漸地變成了男女朋友關係。
今天藍冰見了他就橫眉豎眼,擋在他面前惡聲惡氣的問,“誰讓你來的。”
“藍冰——”
“滾,你當老子是冤大頭吧,老子不會給你錢了,你跟其他女人怎麼樣都沒關係,給我滾。”
那個男人忍着怒氣還低聲下氣,“藍冰,我真的錯了藍冰”
藍冰拎起個凳子砸過去,男人抱頭鼠傳地跑了。
“垃圾,真晦氣。”
多晴精神滿滿的,“你早說啊,我幫你削他。”
“行了,讓你看見這些還不夠丟人的,這世上的好男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遇見就自求多福吧,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我們何老師那樣的,也是所有男人都像你的付老師那樣的,要我說你哥就不是個玩意,”要是真疼你,能讓你幫着干這種蠢事”
那個有雙狹長的祖母綠狐狸眼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個省油的燈。關於他如何追求幸月萱的故事,她也從李默然那裏聽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如果他那叫好男人,她寧願從沒遇見過好男人。
“對了,你的付老師怎麼沒帶來?”
“他父親病重,回南方去了。”
“情況很不好?”
多晴怔了一下,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
藍冰翻了個白眼,“如果他沒跟你說,那肯定就是不好,現在你的付老師一定很需要他最愛的人在他身邊陪着他,都快過年了,又出這樣的事,唉,人生真是無常。”
人生是無常。
多晴勉強笑了笑,“沒關係,付老師知道的,人總是要死的。”
“笨蛋,人總是要死的,這道理誰都知道,可是你想想啊,你愛的人,突然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再也看不到了,總會很傷心的,不是每個人都能看開的,有些人表面上裝作很好,可是心裏很不好,要麼想愛你在的心理醫生怎麼會這麼搶手。”
兩個人正說著,藍冰口中的何老師帶着他的嬌妻來了,幸月萱長的很漂亮,那雙眼睛長得尤其好看,青山綠水的一個美人,她真的很溫柔,紀多晴無法想像這樣的女人在大街上把偷摸她的登徒子打到脫臼。
“多晴,你來的這麼早,今天不上班?”她問。
多晴咧嘴一笑,“請假了。”
“怪不得,真是麻煩你了。”
“說什麼麻煩,明若這輩子也就過一次三歲生日。”
幸月萱笑了笑,眼神明媚動人,多晴頓時有點恍惚,膽子也大了,“阿宣,有件事我很急怪。”
“什麼事”?
“在我看來何老師總是有點兇巴巴的,在家裏他也這樣對你嗎?”
幸月萱嘆了口氣,“豈止凶,完全是被他奴役。”
多晴瞪着漆黑的大眼睛,覺得自己突然探聽到了別人家庭的私隱,對這個每人多了幾分同情,難道和老師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癖好,讓阿宣在家裏穿女僕裝?眼罩?黑色弔帶襪?SM?噗真的很香艷。
幸月萱瞧她這副八卦的要命的摸樣,忍不住笑起來,何落凡走過來彈了下她的額頭警告她,“不許嚇唬小朋友,”眼角上揚帶着點兇狠,幸月萱縮了縮脖子,臉上的笑意卻不減,多晴很八卦,她才不是小朋友。
何老師教訓完老婆就去充氣球,幸月萱看着他的背影,又微笑了,“其實啊,他對我很好,只是有時候在人前不好意思承認,都說女人口是心非,男人也會口是心非,所以我從不聽他嘴裏說什麼,他只會騙人,我只要把他心裏的話聽清楚就好了如果一個男人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感情,而女人又不懂得去觸碰他的內心,那怎麼行呢,總有一個兒女要妥協吧,我這半生也遇見過一些事情,剛開始也會想,為什麼我要受到傷害,為什麼要被這個男人牽着鼻子走,不甘心,可是內心裏面,我從沒有後悔遇見過他,沒有後悔跟他結婚,有了明若,大概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完美的故事,一定要有殘缺才真實,讓人有安全感吧。”
多晴低頭小聲問,“真的所有的傷害都可以被原諒嗎?我聽說他拆散了你跟你以前一喜歡的男人?這樣都行嗎?那只是佔有欲,怎麼能叫做愛呢?”
“那你覺得什麼才叫愛呢?”
多晴答不上來,愛,她也弄不懂。
“你愛一個人難道不是想得到他,跟他在一起嗎?是計較得失重要,把自己保護的滴水不漏,還是破釜沉舟,用力去爭取重要?”幸月萱說,“多晴,我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但是我,只要我愛一個人,我便無所顧忌,一定要想辦法拼了命跟他在一起,我是這樣的,落凡也是這樣的,多晴,你有這樣的人嗎?”
多晴一下午都在走神,她有這樣的人嗎?她是不是從沒有想過拼了命也想要跟付雲傾在一起?他們都是怕被拋棄,所以先要拋棄對方的人,這樣也是愛情的一種麻?
下午李默然來了,沒帶來那個博士。
多晴隨口問了一句,李默然滿臉無奈,“吹了。”
“啊?”
“人家前女友找來了,要死要活的,非君不嫁,鄭博士失魂落魄的,真是一對痴男怨女,算了,我李烏鴉成人之美,”雖然這麼說著,她卻沒有一點難過的神色,相反有點解脫的釋然,她跟藍冰這堆難兄難弟抱在一起唱《分手快樂》,真是一對不得了的活寶。
何明若是他的姑姑Alina從幼兒園接過來的,都是孩子的長輩,送的禮物很是慷慨。
連多晴都花了五千多買了一塊玉送給孩子,讓李默然很想死,她這個乾媽也就花四百買了個變形金剛的模型,多晴工資算高的,而且也沒什麼花銷,金店裏的導購小姐說,玉養人,又護身,明若又是個玉石頭雕刻的娃娃,真是可愛得緊,何明若小朋友也很是給面子,摟着她獻了個大大的吻,跟孩子在一起,真的覺得自己重新變成了孩子。
晚上回去天陰的很沉,她從地鐵站出來,已經開始落雪。
去年在北京,隔着玻璃窗,鋪天蓋地的潔白,那時,有巧克力蛋糕的香味,有溫暖,還有他。
多晴突然想起來,自己從未主動打電話找過他。
而這一瞬間,她非常非常地想念他。
她撥通了他的手機,覺得手都在抖,只能放在口袋裏,抬頭望着被燈光染成橘色的天空,和不停融化在睫毛尖的雪。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