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得了鼓勵的男作家越發有勇氣,他接著說“我還可以用英文朗誦……”但突然我的背後被誰捅了一下,我不禁叫喚了一聲。
這一叫吸引了台下所有觀眾的注意力,也搞的男作家有些尷尬,轉向我用眼神詢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冷場的責任都該讓主持人來承擔,於是我說:“我們都知道那個作家三島啊,他是用日語寫作的。”
沒料到我這麼一說,台下觀眾反應強烈。而男作家頭上就開始冒汗了。
這時候女作家似乎為了幫閑,跳出來說她最喜歡的作家是薩岡。正待她希望得到台下一片“哦”的回應時,台下居然鴉雀無聲。
“不會吧?你們都沒聽說過這個作家么?你們都沒聽說過《你好,憂愁》這本書么?”
台下還是沒有反應。
“你們都不看書的么?”女作家有些着急。這方面她就沒有男作家那麼有準備,那位男作家才不管你們有沒有看過他的書,也不管你們有沒有看過三島由紀夫的書,他只要沉醉於自己的朗誦,一切就都不成問題。女作家這麼在意互動的效果,顯然期待值過高。
眼見着台上台下的僵持,我只好再次站出來說,“不能怪你們,我知道你們最喜歡看的不是書,而是帥哥美女。”
台下齊聲喊:“對!”
“所以你們來了。”
這時候只有一半的聲音喊“對!”恐怕另外一半認為這位女作家不夠美這位男作家不夠帥。
“我還知道你們喜歡看美女帥哥唱歌跳舞。”
這時候台下喊“對!”的人又多了起來。而一旁的男作家開始得意洋洋。阿蓮達說的一點兒都沒錯,雖然我沒聽過這位男作家唱歌,不過他對自己的歌唱水平很有信心是一點兒都沒錯,完全從他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來。我簡直能聽到他內心喊着“話筒呢話筒呢”這樣的要求。不過因為阿蓮達提醒過我,儘管男作家認為自己唱得不錯,可是客觀評價(阿蓮達說的)是很差。我不能讓男作家有丟臉的機會,於是說:“但我們這裏不是KTV,沒辦法唱歌啊。”
台下一片沮喪的聲響。
“但這個舞台夠大,你們知道這位美女可是資深的芭蕾舞蹈家么?”
我把大家的注意力轉移到這位美女作家身上。果然,她也不是真的想談什麼文學,想跟這些平時不看文學作品的學生們談論什麼“憂愁”,她是想來跳舞的,就像男作家剛才的表情一樣,此刻女作家的表情也是一番躍躍欲試。
“不知道這位美女有沒有準備呢?”
女作家略作矜持的推辭了一下,“我以為是來談文學的嗎。”
“如果你真的沒有準備那隻能留給大家遺憾了。”
台下的一片惋惜之聲讓我有些耍弄了一番觀眾的愉快和滿足,但,說實在的,我也沒想到這位女作家連舞蹈鞋都隨身帶着,事先她也還真沒給過我和阿蓮達任何暗示。
“既然大家都想看么,那我就跳一段吧。”女作家搶過話筒,從隨身的包里取出了舞蹈鞋,還沒等我看清楚那雙鞋是怎麼藏在那個小包包里的時候,她居然就已經換好了。
“好,那就讓我們來欣賞一段芭蕾神功!”
“可是好像沒有音樂哦。”女作家看了我一眼。我心領神會,帶頭唱起“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女作家就開始扮演起小天鵝來。坦率地說,像模像樣,只是我無暇顧及。我滿腦子興奮起來,一切都盡在掌握。
乘着女作家興起的表演,台下也一片歡騰的間隙,我看了看坐在台下第一排邊上的阿蓮達,並且對她使了一個顏色。
阿蓮達當時就有點莫名其妙。
在美女作家跳完芭蕾做謝幕動作的時候,她拎起了裙擺,雖然腳步一個踉蹌但還算謝幕成功。
掌聲響起來,我卻在等掌聲停下來好讓我說句話。
“很美啊。這是一個孔雀開屏式的優美姿態,雖然她剛才不小心腳底打滑,卻也不失艷麗。美不勝收!”我說。女作家像是感激我救場似的朝我笑笑,“前面看真的很美,而從我這個角度,也就是背後看——你們也知道,孔雀開屏的背面就是一個孔雀的屁眼,實在是不雅。所以……”此刻女作家的表情是什麼我也沒去關心,“所以,做觀眾的你們,比我幸福。”
當我說話這句話,我覺得台下有那麼一片笑聲。就是這麼一片笑聲,把女作家和我之間的交情完全擰斷了。
“活躍氣氛,當初完全是為了活躍氣氛。”事後我跟女作家半道歉半開玩笑地說,但女作家到底是女作家,她氣鼓鼓的根本沒理我。
倒是男作家在邊上說了一句良心話。
“好了好了,好歹你也跳了一段,我連唱的機會都沒有。”
“就你那破嗓子,還唱歌,別丟人了。”女作家沒好氣地說。雖然說的也是實話,可這句實話想必深深傷害了這位男作家。
當時阿蓮達簡直被嚇壞了,慌忙拉着我們上車,回市裡。
一路上都沒有人說話。
阿蓮達一直很緊張,就跟我說了這麼一句話,“你就會壞事。”
面對各種惡意的評價,我的看法,關鍵是你要把你的臉皮變成防彈衣。無論是女作家,還是男作家。這點心胸都沒有,怎麼寫得出好作品嗎。但這個想法我也沒有跟阿蓮達說,只是自顧自地沉浸在說出“屁眼”那兩個字瞬間的興奮上。
“其實都是為了幫你報仇嗎。”我跟阿蓮達說,“她說你胸的事情我幫你記着呢。”
“唉……”阿蓮達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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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一冰又回到我家了。看來這次的戀愛要比他的平均戀愛周期更短暫,甚至比我的預判還要短。可喜可賀。唯一讓人不安的是,看來他還準備在我家混一段日子。他每天都在我家裏出現,有時候出現在衛生間,有時候出現在門口後門。當他出現在門口後面的時候就是準備嚇我。當然嚇我也不是目的,目的有時候只是希望繼續住下去,這是屬於他的一種撒嬌方式。
“石頭,我靈感來了,不能換地方。一換地方那些靈感就會跑。”杜一冰從門口后跳出來對我說。而我正剛下班,一天的疲倦,“那你可以不要用靈感寫作,你就用經驗寫作吧。”我建議他。
“你的建議很好,但俗話說,經驗之樹是枯燥的,靈感之樹長青。”
“哪兒有這種鬼話,別來蒙我。”
“好好好,但你看我還有別地方去嗎?”
杜一冰真沒別地方可去了,除非他再談一個戀愛。到時候他就肯花錢去住賓館了,這一點我很信任他。他也不是真的缺錢,是缺花錢的理由,就跟世界上所有的吝嗇鬼一樣。
被迫無奈我也只能答應他。
人真是有適應能力的,這一點我要嚴重指出。雖然第一個晚上是糟糕透頂的經歷,但到了第二個晚上竟然情況有所好轉。我並沒有因為杜一冰的胳膊碰到了我的胳膊而煩躁不安,也甚至沒有因為杜一冰的輕微鼾聲而鬱悶。這種情況讓我對自己開始有了一點信心。到了第三個晚上就更別提了,我甚至比杜一冰先睡着。
杜一冰對我的睡姿表示了不滿。“石頭,其實你並不需要變成一個大字才能安然入睡吧。”他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