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煙花般的誓言

第七章 煙花般的誓言

1/愛,猜疑

小燕沒有迎來預期中的疼痛,只覺得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那個溫暖是她所熟悉的,讓她頓時覺得安心,即便不回頭,她也能猜到那是佑龍。

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了小燕,讓她覺得有些手足無措,只想快點逃離餐廳,她不想成為眾人的焦點。從進艾華的那天起,她就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想平平穩穩度日。

"不準逃!"意識到小燕的想法,佑龍順勢把她拉進懷裏,皺眉低斥了句。他不喜歡她息事寧人的模樣,錯的又不是她,為什麼要逃。

"我……"

小燕想讓佑龍放開她,並不想再去多計較了。可是話還沒說完,佑龍就把她塞給了恩珍,然後突然走上前,毫不客氣地緊拽起芷君的衣領。

"裴芷君,我警告你!她是我的人,你以後敢動她,先要問問我!"

"你!"裴芷君一時被氣急,瞧見周圍有不少人正在對她指指點點的,更覺得臉上掛不住。可惜反駁的話還沒說出口,佑龍就已經拉着小燕離開了。

"芷君,不要鬧了!"眼看芷君不服氣,正想追上前,始終沉默的哲文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我鬧?宋哲文你有沒有搞錯,到底誰才是你的女朋友!是她先撞過來的,我只是反射性地推了她一下,不是故意的,為什麼都說是我的錯。"

芷君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原本並沒怎麼生氣的,即使被李佑龍這樣對待,她也覺得無所謂。可是,連哲文都幫小燕,她覺得自己委屈極了。人家男朋友都是向著自己女朋友的,只有哲文……居然為了小燕當眾罵她。

"不是我過分,而是你變了。小燕已經這樣了,以前的你絕不會這樣落井下石,你不扶她一下,反而還推她。芷君,你真的變了。"哲文漸漸意識到,芷君的改變並不是暫時的,她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一樣。

只是偶爾還會露出一些原來的樣子,真的只是偶爾了。

"是你變了,不是我變了!自從董小燕出現后,我們的生活就被攪得一團亂,你真的還是以前的哲文嗎?你說愛我的時候,還可以像以前那麼堅定嗎?"

"芷君,不要在這裏無理取鬧。"哲文看了眼四周,低聲說了句,不想給陌生人看笑話。

裴芷君諷刺地嗤笑出聲,看出了哲文的心思,訕訕地開口:"為什麼不能在這裏?你和董小燕的事,整個艾華還有誰不知道的,我裴芷君早就被人笑話夠了!"

她是真的被氣急了,才會忘了去掩飾。即使現在的裴芷君看起來是那麼驕傲,但是骨子裏的她還是自卑的,芷君介意別人的眼光和議論,她害怕回到從前的日子。那種深不見底充滿黑暗的日子,每天都要看着別人譏笑的臉色活下去。

就算偶爾遇見好心人,她還是要滿臉堆起討好的笑。那些記憶太可怕了,芷君一直刻意去遺忘它,即便已經遙遠得好像上輩子的事了,可一旦被觸碰,痛還是那麼真實。不要回去,永遠都不要!

"走!"哲文看不懂她的心思,總覺得現在的芷君,眼底的情緒變化得太快,是他掌握不了的。

從前那個清澈見底的女孩,似乎遺失在了國外,回不來了。

"你怎麼笨成這樣,不會還手嗎?幹嗎要任人家欺負?照片是假的就說出來啊!"兩人一路往前走,佑龍的臉色始終很難看。拚命忍着不去罵小燕,可惜最後還是沒能忍住。

小燕無奈地抬頭,看着李佑龍,知道他是為她着急,可是能有什麼辦法呢?就算那些照片是假的,她喜歡哲文的心卻是真的。如果有可能的話,她的確想把哲文搶回來。

"說話啊,以前跟我吵架的時候不是很會說嗎?你難道只會對着我大吼大叫嗎?遇見別人就只會忍氣吞聲。你知不知道,越是這樣,他們就越是喜歡欺負你。"

"沒事的。"看着佑龍激動的樣子,小燕這才開始覺得委屈,即便是最近被人這樣欺負,她都不曾哭過,但是現在,突然覺得他還是關心她的,就抑制不住地鼻腔泛酸,"他們欺負段日子,看我都不反抗,大概就會停手的。"

小燕的確是這樣想的,她像個不會生氣的木偶一樣,每天任那些人嘲笑、惡整,不過只是希望他們玩累了、覺得無趣了,可以不再來打擾她的生活。

只是她沒想到,結果竟然會截然相反。

"這是什麼話,等到他們覺得欺負夠了,你還能像現在這樣安然無事嗎?"

佑龍一直不想去問小燕和哲文之間的事,可是從他們幾次碰面的眼神來看,就好像剛才那樣,他斷定他們之間一定有故事。而且,是那些他沒能來得及參與的往事。

他有些不明白,大家都說裴芷君和宋哲文是青梅竹馬,那小燕究竟是什麼時候認識宋哲文的,是在來艾華讀書前嗎?

"我……我只是不想和那些人計較。"小燕沒好氣地橫了佑龍一眼,金惠之所以處處刁難她,還不是因為這傢伙。

"白痴,你以為你不想計較,她們就會善罷甘休了嗎?"很多時候,李佑龍搞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麼。

明明想好了再也不要去管她的,可是看見她受委屈,他總是忍不住。這種感覺,讓佑龍覺得好難受。

"今天放學跟我回家,別再住宿舍里了。"沉默了會兒,佑龍想到了最近聽說的那些事,看她每天帶着黑眼圈來讀書,想想也知道,金惠她們晚上一定不會讓她睡個好覺。

"不要。"小燕不想再惹麻煩,要是這時候住回佑龍的家,金惠她們一定不會放過她。

聽到這斷然的拒絕後,佑龍皺起眉,心裏很不舒服:"為什麼不要?你怕讓你的哲文知道了,誤會你是不是?別把自己搞得像個傻瓜,眼看着裴芷君這樣對你,他怎麼都不站出來保護你?你在他眼裏,跟艾華那些圍繞着他的花痴女生根本沒什麼不同!"

"李佑龍!"小燕氣極了,緊咬着牙,全身都在顫抖,"你太過分了!我和哲文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來說什麼!"

"隨便你!以後不準踏進我家一步,再見!"佑龍可受不了這種氣,他一次又一次為她放下自尊,率先低頭。這些付出全被她放在腳下任意踩踏也就算了,沒想到,原來他在她心裏只是個外人而已。

小燕看着李佑龍離開的身影,突然覺得好冷,偌大的世界,只有她一個人。她再也感受不到一絲溫暖,也許佑龍說對了,她就是拚命地想把自己搞成個傻瓜。明知道佑龍是為她好,還偏偏要親口把他逼走。

為什麼?董小燕,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

她不停地在心底問自己。其實,佑龍扶住她的那個瞬間,她真的覺得好溫暖。

"哲文,你是不是已經不再愛我了?"

從餐廳出來后,芷君一路追着哲文小跑。冷靜下來后,才意識到剛才自己有多衝動,即使生氣,也不該那麼失控的。哲文一定認為她壞透了,芷君停下腳步,鼓足勇氣叫住前面的哲文。

她真的怕,自從見到小燕的那刻起,她天天都被恐懼困擾着,不知道現在手中握着的這種幸福,還能擁有多久。這幸福的生活,包括哲文,一切的一切就像海市蜃樓一樣,彷彿隨時都會從她眼前消失,回到它真正的主人身邊。

"芷君,你真的變了,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為什麼要這樣對小燕?她不過只是想和我做朋友而已。"也許還有更進一層的關係,又也許潛意識裏哲文希望小燕和自己會更進一層,但是他清楚自己身上背負的責任,也記得自己許下的每一句承諾。

他不會背叛芷君,所以才會每次見到小燕就開始掙扎。但即使如此,從前的芷君也絕不會這樣,她是任性的,卻任性得可愛。哪怕只是對待一個陌生人,都是笑臉相迎,就像……小燕時常掛在臉上的笑。

"不要讓我不認識你,再這樣下去,我怕我們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遠。"猶豫了會兒,哲文還是把這話說出了口。無關乎小燕,就算沒有小燕,他也覺得漸漸忍受不了芷君的個性了。

"哲文不要……"聽到這話后,芷君急了,她慌忙地拉住哲文的手,雙眼含着淚拚命地搖頭,"我錯了,剛才的確是衝動了。可是,我只是怕失去你,我已經一無所有了,爸爸媽媽都不在了,只留下那筆財產……那不是我需要的,除了你和宋叔叔、宋阿姨之外,我真的沒有人可以再依靠。"

"芷君,我……"眼看着她就快要哭出來了,哲文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說得有多重,忍不住開始自責。

"我的確是妒忌小燕,因為你看她的眼神和看別的女生的不一樣。我真的怕有一天你會喜歡上她,不要我了。"說著說著,連芷君自己都分不清這些話是虛偽的還是真心的了。

一想到可能失去哲文,失去那股她曾經一直渴望的關心,她就覺得好可怕。

她只是不想再回到以前的生活,只是這樣而已。

"沒事了,沒事了。我也只是說氣話,你別想太多,我……唉,算了,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以後不要這樣對小燕了,她是個好女孩,跟其他人不同。"哲文有些無奈地拉起芷君,一邊走,一邊哄着。

他說得有點口不對心,他聽見自己的心聲了。也許他真的很壞,可是,他突然發現自己對芷君已經不再是從前那種感覺了。甚至,和芷君在一起時他也已經找不到從前的快樂了。

反而是小燕,那個有時候會靜靜聆聽他說話,有時候會陪着他一起嬉笑的女孩……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哲文總覺得格外輕鬆,那是一種熟悉的輕鬆感。

深冬了,餐廳的那件事也像冬天的雪一樣,沸沸揚揚了一陣子后,很快就融化、消失了。

這不是裴芷君想要的結果,哲文非但沒有討厭小燕,反而更心疼她了。每次想起那天哲文對她發脾氣時的場景,她就覺得心裏堵得慌,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前些天佑龍來警告我了,裴芷君,我們停手吧。"體育室的轉角處,金惠抿着唇,邊說邊小心翼翼地窺探着裴芷君的表情。

她有些怕裴芷君,這個女孩根本不像外人傳說的那麼溫柔。只是,金惠更怕佑龍,想到那天他一臉怒氣跑來警告自己不準碰小燕時的模樣,她就忍不住顫抖,那樣子就像是一怒之下隨時會揍她一頓似的。

"真沒用。"裴芷君鄙夷地斥罵了句,不屑地斜看了眼金惠,推了推放在鞍馬器具上的一疊錢,"這個加上佑龍,你自己決定還要不要繼續,如果現在停手,這輩子李佑龍都不可能會看上你。"

即使是裴芷君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她是李佑龍,也決不會選擇金惠這樣的女孩。

"可是……你想要我怎麼做?"咽了咽口水,金惠有些動搖,她是真的好討厭董小燕,憑什麼一個小乞丐能得到那麼多人的青睞。不止是那些亂七八糟的男生,就連佑龍和宋哲文都會被吸引。

金惠很想毀了她,只有這樣佑龍才會正眼瞧自己。

"呵呵,總算聰明了一次。"芷君挑了挑眉,訕笑出聲,語調里聽不出任何讚揚的意味,"很簡單,我會告訴你怎麼安排的,你只要照着我說的做就好了。"

說完后,裴芷君轉頭看向窗外,隔着被霧氣覆蓋的玻璃窗,隱約還能見到外面正飄着小雪。她冷笑了下,董小燕……都說她長得清秀,純潔得就像雪花,呵呵……那她就要毀了她的純潔!

2/崩潰的混亂

小燕的危機結束了,所有女生也沒有心思去針對她了,因為李佑龍生病了,大家都計劃着去照顧佑龍,趁這個機會大獻殷勤一番。

周末,難得的清靜,同學們都回家了,只剩下零星幾個人。

小燕推開窗,呼吸着外面的空氣,那是一種帶着點潮濕和微冷的氣息,但卻讓人覺得舒心。她靠着窗棱,閉上眼,想靜靜聆聽這屬於冬日早晨的聲音。

可是,聽到的只有方恩珍的嘮叨。

"你就去看看他吧,別再冷戰了。真受不了你們倆,他真的病了,誰煮的東西都不想吃。那些跑去探望的女生,全被他吼了出來,估計只有你伺候得了那個大少爺。"

小燕無奈地轉過身,走到床邊。她其實也掙扎過,在剛得知佑龍病了時,就想跑去看他。只是一想到那傢伙曾經惡狠狠地命令她不準踏進他家一步,她就斷了去照顧他的念頭。萬一去了,像那些女生一樣,被吼出來怎麼辦?

"他需要的應該不是我吧。"小燕悶悶地說,心裏說不清是什麼味道,既擔心他,又堵着氣。

"你還不明白佑龍嗎?不就是嘴硬心軟,他吃慣了你煮的飯菜了,自從你搬來宿舍后,他連我煮的東西都不看一眼。"

恩珍實在拿他們兩個人沒辦法,就像兩個孩子耍性子一樣,她被夾在中間,還真有點左右為難。

"那他都吃什麼?"

"泡麵啊,這東西他擅長。"恩珍說得很順暢,想起李佑龍曾經得意地說,自己煮的泡麵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她就覺得好笑。

"那個笨蛋,難怪會生病,我去買菜。"小燕霍地起身,這一瞬間她沒時間想太多。她只覺得自己有點心疼佑龍,看不慣他這樣折磨自己。

恩珍本來還想說什麼,就瞧見小燕連外套都忘了穿,迅速地往門外衝去,她想攔都來不及。看着那個背影,恩珍輕笑出聲,也許小燕自己從來不曾發現,她對佑龍應該不只是朋友而已,只是她的心早就認定了宋哲文,所以即使對佑龍有了異樣的感覺,她也只是當做錯覺吧。

小燕緊緊抱着一大壺湯,這是剛在恩珍家做好的,即使裝在保溫壺裏,她仍然擔心它會涼了,所以用力地抱在懷裏。

早上還晴好的天氣,突然就下起了雪,這場突如其來的雪下得有些大。小燕一瘸一拐地踏着雪,地上很滑,可她不想放慢腳步。

總算到了那棟熟悉的公寓前,她反而開始覺得緊張了。猶豫了會兒,小燕才按響門鈴,靜靜地等着。

她有鑰匙的,即使後來她搬去了宿舍,和佑龍見面就吵,但是他還是沒有讓她交出鑰匙,每次握着那串鑰匙時,小燕都覺得手心裏暖暖的,就好像總有一個家、一扇門,是為她打開、等着她回去的。

過了很久,屋裏還是沒有動靜,小燕有些急了,又覺得直接用鑰匙開門不太好,就拚命地按門鈴。終於,裏面的人開始不耐煩了,隱約傳來了腳步聲。

那陣聲音很嘈雜,有些亂,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小燕的心猛地一提。還沒來得及放下,門就被打開了,迎面而來的是李佑龍熟悉的吼聲:"我都說過多少遍,不需要你們任何人來看我!"

"哦。"小燕囁嚅了聲,很輕,低着頭,咬着唇,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子看起來一定很傻,"那我走了。"

"你敢!"聽到自己期待已久的聲音,李佑龍激動地抬起頭,眼前的人,那副膽怯的模樣,讓他覺得格外親切,

"啊?"小燕停住腳步,一頭霧水,困惑地轉過頭去,打量着眼前的李佑龍。

他真的憔悴了不少,眼眶深陷,還有淡淡的黑眼圈,不像以前那樣精神奕奕了。可是,整個人卻顯得很慵懶,有股更誘人的氣質。有那麼一剎那,小燕就這樣看着他,傻了,佑龍那雙似笑非笑的眼,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像是帶着魔力般,蠱惑了她。

"我說,既然來了,你敢走試試看,跟我進來!"

被他這麼一吼,小燕一個激靈,立刻回過神來。她敢肯定,剛才自己一定是中邪了,她怎麼會覺得這樣的李佑龍很迷人,明明就是更可怕了。

"我聽恩珍說你病了,給你褒了湯,你趕緊趁熱喝吧,不要再吃泡麵了。"

"啰唆。"低聲回了句,其實佑龍心裏卻在偷笑,她到底還是來了,她還是關心他的,"我都病了快一個星期了,人都快死了,你怎麼才想到來?"

"怎麼有你這樣說話的?什麼死不死的?趕快去躺好,這麼冷的天不要穿那麼少走來走去,我去給你盛湯。"小燕橫了他一眼,踏入門后,空調的暖氣撲面而來,讓她覺得好溫馨。

這裏,真的好親切。

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的,可是當看見小燕開始忙碌起來的身影后,李佑龍心頭一暖,抿着唇,欣賞着她的樣子。他突然……好想抱着她,告訴她永遠都別走了,留下來照顧他一輩子。

一想到她說喜歡宋哲文時的模樣,那些念頭就立刻被他壓到了心底。好不容易才解除了僵局,他不捨得再跟她吵架了,索性聽話轉身回房去。

不敢去奢望什麼一輩子了,只要她現在還能在,就夠了。

"喝慢點啦,又沒人跟你搶,你要是喜歡喝,我明天再來給你煮好了。"

李佑龍半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喝着湯,灌得太快,一個不小心就嗆到了,一陣猛咳。小燕趕緊拿紙巾替他擦着,順勢叮嚀了兩句。

怔怔地看着她的模樣,感受着被她握着的紙巾,正撫過自己的唇角,佑龍抑制不住地想起了那個吻,不自然地漲紅了臉。

"你怎麼了?"

不明就裏的小燕,以為他病得更嚴重了,伸手去探他的額頭,關切地問。

這不探還好,當小燕的手剛觸碰到李佑龍時,他整個人就像觸電般,彈跳了一下。

"拿開你的手啦,我沒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后,他有些尷尬地舔了舔唇,低吼了句。

"哦。"小燕以為他討厭自己,也沒多說話,只是乖乖地開始收拾起碗筷。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輕咳了聲,李佑龍率先打破了沉默:"最近我不在,金惠她們有沒有欺負你?"

"沒有,她們聽說你病了,都想着來看你,早忘了我了。"

"那個……我們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很累。"這還是李佑龍人生中第一次說出這種類似於妥協的話。

小燕覺得很驚訝,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傻傻地眨巴着大眼。在見到李佑龍的瞳孔慢慢擴張,像是又要發火時,她一個勁地點頭。她也覺得累了,明明都是把對方當做最好的朋友那樣關心着的,卻要像陌生人一樣,那種感覺……很不好受。

"那……搬回來住吧,這個家沒有你,好冷清。"佑龍真想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下來,怎麼今天說話老打結。

"不用了,我會每天來煮飯,幫你打掃房間。只是,我不想再住回來。"想了會兒,李佑龍的話讓小燕有種莫名的感動,差點她就點頭答應了,轉念一想,還是拒絕了。

"為什麼?"

不是已經說好了不吵架了嗎?李佑龍不懂,為什麼她還不能搬回來,難不成還要他親自跑去宿舍接她回來啊!

小燕轉過頭,繞着手指:"我覺得自己越來越依賴你了,可是我不能依賴你一輩子。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一個喜歡的女孩,那個時候我會變成你的負擔。我也一樣,我們總是要有屬於自己的生活,朋友之間不一定要天天在一起啊……"

"你怎麼那麼笨?我喜歡人的是你!"李佑龍根本沒心思聽後面的話,只是那句"越來越依賴你了",足以讓他心花怒放,忘記所有的事。

如果說依賴和喜歡是不同的,那不重要,至少依賴應該是喜歡的基礎。也許有一天,小燕真的會愛上他,他不想再拖泥帶水錯過她了。

"啊?"

這話讓小燕傻了。她木訥地站在原地,嘴因為驚訝張得很大,半天都沒合攏,手裏的碗也滑落到了地上,摔成一地的碎片。

"你那是什麼表情,被我喜歡有那麼慘嗎?"如果還有多餘的力氣,佑龍真想衝上前揍她一頓。他不過就是告白了而已,她需要用摔碗來抗議嗎?

可惜,他實在沒有吼她的力氣了,頭好沉,整個世界都在旋轉。眼前彷彿站了無數個小燕,他無力地伸出手想去抓住她,可是雙手在空中揮舞了半天,除了空氣他什麼都沒握住。

"佑龍,她是騙子,是騙子!她奪走了我的一切。"小燕胡亂掙扎着,嘴裏不停地重複着這句話。

"小燕,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我會為你奪回一切的。可是我現在好累……真的好累,我好想睡,等我睡醒了,一定把你想到的都給奪回來,不要哭了,答應我……不要哭了……"

李佑龍開始覺得自己已經睜不開眼睛了,他好想睡,可是他更擔心小燕。他緊緊地握着小燕的手,始終不願鬆開。

黑暗中,突然有一種溫暖,帶着像日出時曙光一樣的顏色出現在小燕的面前,她瀕臨崩潰的情緒終於稍稍平復了些。她開始閉上眼,嘴裏還在不住地碎念着一些連她自己都聽不懂的話。

她不明白自己想說什麼,只是想把積壓了那麼久的委屈全都發泄出來。至少,在佑龍面前她覺得安心,可以放心大膽地做自己,做裴芷君,而不是董小燕。

3/孤單心事

陽光灑進屋內,刺得床上的李佑龍下意識地皺眉。他翻了個身,想避開光線,卻突然覺得身旁好像多了什麼。他伸出手,觸碰到一股溫暖,漸漸地,他睜開眼。

是小燕,她像是很累了,睡得很香甜。臉上還掛着淚痕,李佑龍撐起頭,想了會兒。他只記得昨天自己是在地上昏倒的,小燕一個勁地哭。他不相信小燕有能力把他弄到床上,應該是他迷迷糊糊間,把她給抱上來的。

"真是個傻瓜。"他邊笑着,邊伸出手,替小燕撥開擋住臉的發。

如果,每天早晨醒來,都能這樣看着她,多好。

我去醫院拿葯,記得給我煮飯!-

佑龍

等到小燕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隱約覺得頭有點疼。她看了眼四周,見自己正躺在李佑龍的床上,愣了幾秒。而後想起昨晚的事,想着應該是李佑龍清醒后,離開家時順手把她弄上去的。

看着手中的字條,小燕不禁出神了。她想起了昨晚佑龍的話,說喜歡她的那些話,應該只是玩笑而已吧。

她忽然覺得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佑龍了,是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嗎?還是要去問個究竟。

小燕的心裏有了宋哲文,不管佑龍那些話是真是假,他們之間都只能做朋友了。她忘不了哲文,如果可以忘,也不會活得那麼痛苦了。

很多時候她好想把那些騙局全都告訴哲文,可是每當看着他的時候,她就不希望那些短暫相處的時光,被這些爾虞我詐的騙局給佔據。哲文是單純的,就像從前的她,那時候的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會有今天,明明就站在對方的面前,卻變得那麼陌生。

又看了眼紙條,小燕忽地蹙眉:"信!"

對啊,如果無法親口跟他說,她可以寫信啊,把所有想說的話,所有的真相都寫出來。

想到這,小燕不願多耽誤一秒,快速地沖回原來自己的房間,還有好多東西她沒帶走。打開門后,她看着屋子裏的佈局,一切就跟她還住在這裏時一樣,還有窗台上的那盆桔梗花,那是她從客廳搬來的,看得出佑龍每天都記得給它澆水,它沒有再枯萎。

真好,這裏就像避風港,有讓人眷戀的溫暖。小燕走到床邊,緊緊抱住自己曾經蓋過的被子,那柔軟的感覺就好像從前媽媽的手。

熟練地翻出信紙后,她在書桌前坐了下來,斟酌着該怎麼開頭,生怕太突然了會讓哲文討厭自己。

"哲文你好,我知道我不該來打擾你的生活,可是有個故事真的很想讓你知道,是關於我的故事……"

身後突然響起的朗讀聲,帶着陰沉的味道,讓小燕的身子一怔,顫抖了下。她下意識地想遮住信,轉過頭去。

是佑龍,他沒能讓小燕如願,一把就搶過了那封信,挑眉斜看着小燕,心上像被人劃了道口子,疼得厲害。

他捂住一半胸口,一手把那封信揉成一團,扔向窗外。

"你幹什麼!"小燕站了起來,想阻攔,卻沒有成功,就這樣看着那團紙被丟了出去。

"我不准你想他!"佑龍始終覺得自己沒有錯,他忍受不了小燕在他的病剛好時,就想着那個宋哲文,她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他嗎?如果真的一點在乎都沒有,她昨天又為什麼還要來?

"你又不是我的誰,那跟你無關。"又是這樣子,小燕最難以忍受的,就是佑龍這霸道的模樣。好像她是他的專屬物一樣,可是她也是個人,有她自己的思想。

"我……"佑龍被噎到了,一時不知道怎麼反駁小燕的話,如她所說,他確實不是她的誰,一着急他開始語無倫次了,"你昨天睡過我的床,就是我的人了!"

這次輪到小燕啞口無言了,她不過只是在他的床上躺了一下,怎麼會被說成這樣?這傢伙居然還能說得理直氣壯,她是真的要被氣倒了,用力地推開他:"我和哲文從小睡一張床長大的!"

那是一種再單純不過的關係,就像昨晚的他們。小燕不明白,為什麼會被李佑龍形容得那麼曖昧。

"夠了,董小燕,我對你已經忍耐到極限了!不要再挑戰我的尊嚴,我沒有你的哲文那麼好脾氣。"她為什麼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氣成這樣。

宋哲文真的有那麼好嗎?好到她寧願不顧自己的清白,說這種話。他對她無微不至,一再遷就,難道都比不上宋哲文嗎?

"我不想跟你吵架,我走了。"小燕只以為佑龍一定是在外面受了氣,才會回來無理取鬧。

她絲毫都搞不懂,她寫信給哲文,跟他有什麼關係。

"走啊,每次吵架都這樣。你除了會一走了之,還會什麼?這次走了就再也別回來。"

李佑龍下定了決心,絕不要再留她了。他不想提供給她一個清靜溫暖的地方,用來思念宋哲文!

小燕不知道自己哪來的氣,她死瞪着佑龍,用力地關上房門,響亮的聲音讓佑龍一驚,就好像她關上的不是房門,而是她的心門。

瞪着被關上的門,佑龍想去追,可是想到剛才的對話,氣就堵在胸口,怎麼也咽不下。其實,他想要的真的不多,只是每天回家之後能看見她的笑臉,只屬於他一個人的笑臉,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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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酸的草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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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煙花般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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