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氳氤時光外的白弧星
1.
“親親小希,你今天看起來非常非常不正常!“
晚上吃完晚飯後,我就一個人悶悶地回了房間。過了一會兒,媽媽端着水果敲門進來,把果盤放下之後,她擔心地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後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沒有啦,只是今天的學習有點兒累而已。”我假裝拿起一本漫畫,隨口應付着媽媽。我還沒完全從今天翻天覆地的變化中回過神來,所以暫時還不想把自己答應理事長退學的事情告訴媽媽。
“不對!”媽媽擺出名偵探的姿勢很肯定地搖了搖頭,“你今天連眉頭都沒皺就把媽媽燒得黑乎乎的菜全部吃下去了,這絕對不正常!”
我無語地盯着媽媽。原來您知道您燒的菜是黑乎乎的啊,那您還每次都樂滋滋地非要下廚虐待我和爸爸可憐的胃,甚至連昨天的客人都不放過……
一想到昨天明澤羽稱讚媽媽做的菜“美味”時那天使一般優雅的笑容,我的心就不由得一陣縮緊,從與理事長達成約定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不能夠再出現在明澤羽面前了…
“親親小希,你不會是跟昨天那個最完美的少爺吵架了吧?”媽媽小心翼翼地猜測。
比那還嚴重呢……
我有些無奈地放下漫畫書,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媽媽。
“這麼說,你又退學了?”
媽媽聽完了全部經過,還是有點兒不相信。
“嗯。”我點點頭。
“沒想到那個完美少爺的媽媽這麼不講道理啊!”媽媽感嘆着.
“嗯.”我無奈地繼續點頭。
“可是,我們的親親小希是為了保護班級而勇敢退學的,對不對?”
“呃…沒有這麼嚴重啦。”
媽媽你英雄小說看多了中毒了嗎?正常的媽媽聽到這種糟糕的事情發生在自己女兒的身上,多半會苦惱吧。為什麼你會兩眼發光,這麼興奮啊?
“啊!親親小希,你真偉大!你拯救了全班同學哦,媽媽以你為榮!”
所以我說你中毒了嘛,媽….
我被媽媽莫名其妙的激動弄得有點兒頭痛,於是站起來把她往門外推,邊推邊說:“好了,媽,因為今天發生了這些事,所以我真的有點兒累,想休息了,您先出去吧。”
“哦哦,我們的英雄親親小希好好休息,媽媽這就出去,哦呵呵呵。“媽媽邊發出做作的笑聲邊走了出去,然後抓住客廳里的爸爸,手舞足蹈地講述我的“英雄事迹”。
我關上門,將嘈雜的聲音隔絕在門外,然後關上燈,一個人倚着牆壁慢慢地蹲下來,把自己蜷縮成一團,保持着這樣安心的姿勢坐在黑暗中。
今天從學校回來的時候,我一直努力維持着臉上的笑容,不讓亞依看出一絲端倪,而現在,這種偽裝終於到達了極限。
明天之後,三年二組的同學們大概就會知道我退學的消息了吧,他們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亞依大概會哭吧,對她說要努力戰勝“怪獸“的我,自己卻在“退學”這隻“怪獸”面前敗下陣來,她一定會哭着說我是一個大騙子吧….
而其他同學,估計也會罵我是白痴。可是就算是白痴也無所謂,如果讓大家都贏我的緣故而受到牽連,那麼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安心的!
所以,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讓三年二組繼續存在下去!
輕薄的窗紗被窗縫中偶爾頭巾的風撩起,一道道清淺的光便趁機投影在木質地板上,化作優柔的安慰,一直延伸我的腳邊。
一個小小的玻璃瓶正安靜的躺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剔透的瓶身折射着暗淡的星輝,竟然有一
種令人移不開視線的神秘感
加上今天的那顆,瓶中的愛心膠囊已經有14顆了,只要在收集1顆,我就可以完成和景銀希約定的遊戲,讓他所操縱的投資方收回針對三年二組的投資條件,不再為難三年二組。
不管怎麼樣,現在還差最後一步,我必須完成它
我拿起手機,給景銀希發了一條短訊
(小字)景銀希,明天的任務可不可以在學校外面進行?(小字完)
很久,景銀希都沒有任何迴音,直到我幾乎以為景銀希不會理會我的時候,手機屏幕終於亮起來了
(小字)上午9點,小熊餅乾店見。(小字完)
又是那裏嗎?
我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很多個與小熊餅乾店有關的記憶畫面。原來記憶已經慢慢累積起來了,只是我一時沒有發現而已。
總之,希望明天一切順利。
(粗字)
一片黑暗的房間裏,抱着玩偶熊蜷縮在床上的少年滿臉倦容,蒼白的臉上佈滿冷汗。
厚重的天鵝絨窗帘阻隔了外面的光亮,只有門縫下透出的一線微弱亮光讓他淺粉色的眸子見到難得的溫暖。
幾日來,窒息和睏倦的感覺如影隨形,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一旦睡過去,也許就永遠不會再醒過來。
滴——
枕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少年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露出驚訝而疑惑的神色。
屏幕上顯示着一條信息:
景銀熙,明天的任務可不可以在學校外面進行呢?
少年一直盯着這條信息,直到眸中的光亮隨着手機屏幕的暗淡而逐漸消失。
手指動了動,他再度按亮了手機屏幕,卻依舊只是默默的盯着那道白色的光亮,像童話中賣火柴的小女孩,執着的在那微弱的光明中汲取溫暖。
屏幕暗下去。
又再度亮起來。
再暗下去。
再亮起來。
……
這樣重複了不知多久,突然房間門被人重重的推開,隨着“啪”的一聲開關被按亮的聲音,明亮的光線從天花板上瀉下來,頃刻間便鋪滿了整個豪華的居室。
“嗚……”眼睛一時無法適應這樣強烈的光線,抱着玩偶像的少年從唇邊溢出一絲抗議的嗚咽。
一個漂亮的像月下精靈一樣的少年出現在房間門口,修長的手指還停留在電燈開關上。蜜色的頭髮在白熾燈下如同奢華的碎金一般靈動流轉,迷離的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而他那張比上等瓷器還細膩白皙的臉上帶着一層薄薄的怒氣,美麗的杏眼圓睜着,直直的盯着大床上的少年。
“哥,你在等死嗎?”
無比直白的一句問話,精靈一般的少年在說出口時卻抑制不住聲音里的顫抖。
“說什麼啊,聖希,你在詛咒我嗎?”
明明在被說中意圖的那一瞬間心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抱着小熊的少年還是不動聲色地壓抑着自己內心的悸動,裝作若無其事地反問。
“哥!你的葯呢?”精靈一般的少年大步邁到床前,從柜子裏翻出一個空空如也的小瓶子,藥瓶折射着白熾燈明亮的燈光,一時間光芒刺痛了彼此的眼睛。
“當然是吃掉了。”
“你騙人!”精靈一般的少年突然抓住床上少年的睡衣衣領,一把將他從床上拎了起來。
抱在手中的小熊滾落到一旁,被拎起的少年短暫驚慌了幾秒便放鬆了身體,毫不反抗地任由精靈一般的少年用憤怒而悲傷的眼神盯緊着自己。
“你的身體狀況一直在惡化!這是我從家醫院醫生那裏拿到的你近期的體檢單,你體內的激素已經開始紊亂,身體的負荷在持續加劇,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就會奔潰!我已經查過了,你的病情惡化就是從跟啪啵小彩希玩那個遊戲開始的,哥,你還要隱瞞嗎?”
“原來你這幾天沒有上學,就是在算計我?”
“是你在算計我們!你為什麼要停止吃藥?為什麼要拿自己的性命玩遊戲?”美麗的杏眼緩緩地被憂傷攻城略地,精靈一般的少年突然無力地鬆開手,難過地背過身去,不忍再看那雙黯淡得再也找不出曾經光華與神採的淺粉色眸子了。
重新倒回玩偶熊懷抱的少年將身體縮進厚厚的鴨絨被裏,連頭也一起躲了進去,似乎在逃避頭頂那束彷彿把心事都照亮的刺眼光線。
過了一會兒,他悶悶的聲音從被子下面傳了出來:
“因為,生命大概就是一場無聊的遊戲吧。”
“你會死的”
“也許吧”
彷彿最後一絲希望也被這聲音有似無的回答帶走了,精靈一般的首年默不做聲地起身走到房間外,發泄一般重重地關上房門之後,突然全身無力地蹲下來,將頭埋進膝蓋里。
一隻金色的虎斑貓踩着地毯無聲地走過來,在他腳邊聽下,圓圓的貓眼裏映着少年微微顫抖的身體和淌滿淚水的臉頰。
“斑斑,哥這次真的想離開我,怎麼辦?”
房間裏,藏進絨被的少年慢慢地將頭探出來,適應了一會兒室內亮如白晝的光線,伸手拾起了剛才滾落在床邊的手機。
手指飛快地按了幾個鍵發送了之前的短訊,少年放好手機,眼角的餘光不經意地掃到床頭櫃那個空空的玻璃藥瓶,淺粉色的眸子一陣失神。
會死的
也許吧。
(粗字完)
2.
第二天一大早,冬日少有的暖陽爬上我的枕邊把我從睡夢中叫醒。
我換上了舒服的休閑服,將森永高中的學生制服重新掛回窗口。看着熟悉的支付被溫暖的陽光勾出一圈耀眼的白邊,我在心中默默祈禱着天使下次經過時,能夠讓它的福音停留得更久一些。
我到達小熊餅乾店的時候,景銀熙已經早早到達了那裏。他今天穿着一件厚厚的藍色棉衣,胸前印着一個胖胖的小熊圖案。這次他沒有坐在上次的角落裏,而是坐在落地玻璃窗邊得座位上。
陽光溫暖地包裹着他小巧的身軀,讓他整一個人看起來像抱抱熊一樣惹人憐愛。
“我剛才在想,我吃完這塊餅乾你還沒有來的話,我就回家了。”
景銀熙撥弄着餐盤裏的最後一塊小熊餅乾,懶洋洋地抬起頭對我說。
我轉頭,朝向這邊不斷張望的店長大叔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不慌不忙地坐下,笑着說:“沒關係,店長大叔會幫我留住你的。”
景銀熙沒說話,只是用金屬餐叉在盤子裏劃了幾下。過了一會兒,果然不出我所料,店長大叔又將一盤熱騰騰的剛出爐的小熊餅乾送了過來。
“你在這裏好像可以有吃不完的小熊餅乾。”
“嗯。”
景銀熙繼續吃着餅乾,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我在他對面坐了很久,他也沒有跟我說一句話,甚至視線偶爾轉向我這邊時,也是一臉茫然。
“景銀熙,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我試探着問。
他今天的臉色比昨天還差,原本粉嫩如花瓣的唇上血色盡失,淺粉色的眸子裏失去了往日的靈動,從始至終被一層層烏雲籠罩。
“元彩希,我不想玩這個遊戲了。”他突然開口道。
“哎?”這句始料不及的話讓我一下子愣住了。
不想玩了?不想玩什麼?
“收集膠囊的遊戲,我覺得很無聊。”
景銀熙雲淡風輕地說著,我卻控制不住情緒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你怎麼能這樣?在我就要完成全部任務的時候取消,難道你從一開始就不是認真地玩這個遊戲的嗎?”
“誰玩遊戲的時候會認真?”景銀熙撇了撇嘴,聲音悶悶地說。
“我會!”
景銀熙抬起眼睛看着我,我也不示弱地瞪着他,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又露出了那種小孩子一樣的單純笑容,說:“好吧,那麼再完成最後一個任務,陪我去坐摩天輪吧。”
遊樂園是製造快樂的地方,即使今天不是假日,遊樂園裏依然不缺少歡聲笑語。我和景銀熙一路踩着小孩子們的歡笑聲向前走着,可是那些笑聲卻彷彿被什麼東西隔絕在了我們周圍,始終無法感染到我們。
景銀熙今天真的很不對勁,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又好像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與他第一次和我來這裏時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
“是感冒了嗎?還是‘起床氣’?可是‘起床氣’也不會持續這兒久啊……”我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小聲地猜測着各種可能。
“你到底在嘀咕什麼?”當我們走到摩天輪下面時,景銀熙終於受不了,回過頭來,睜着大大的眼睛不滿地瞪着我。
“還是先試試體溫好了。”我一邊自言自語着,一邊伸手摸上了景銀熙的額頭。
咔嚓—
時間好像被不小心卡在了這個瞬間,景銀熙張大嘴巴,驚訝地看着我放在他額頭上的那隻手。
“沒有發燒啊。”我認真地比對了一下我和他的額頭溫度,搖了搖頭說。
“當然沒有發燒!”他有些不自然地拍掉我的手,站得離我遠了一點兒。
“可是你看起來很奇怪。”
“你的樣子看起來很想怪阿姨。”景銀熙邊說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我們周圍,我這次才發現旁邊竟然有幾個小鬼在偷偷地朝我們這邊看,還指手畫腳地小聲笑着什麼。
我一陣尷尬,連忙拉着她奔向摩天輪的售票處。
可是當我擠到售票窗口時,一隻手卻拉住了我的衣角。
“景銀熙,你幹嘛?”
“你真的打算陪我坐摩天輪嗎?”
“當然啊。”
“可是如果我告訴你一件事,你肯定就不陪我坐摩天輪了,你說我要不
要告訴你呢?”
景銀熙抬起臉向我綻放狡猾又可愛的笑容,這是他每一次耍陰謀時都會露出的表情,可是這一次他的長睫毛卻在輕輕顫動,似乎在隱忍着什麼不安。
我微微一笑,轉頭對着售票窗口裏的阿姨說:“請給我兩張摩天輪的票。”
“你?”景銀熙吃驚地看着我,我揚了揚手上的票對他眨了眨眼睛:“這裏可不是聊天的好地方,我們到摩天輪上慢慢聊吧,有那麼長的時間,你可以慢慢考慮要不要告訴我哦。”
一種奇妙的色彩緩緩第流過景銀熙淺粉色的眸子,為他原本黯淡無光的臉頰塗抹上飛揚的神采。他定定地看了我足足我秒鐘,然後撇撇嘴,轉身就走,邊走邊想小孩子賭氣一樣嘀咕:“哼!你一定會後悔的,一定!”
3.
我和景銀熙面對面地坐進摩天輪的座艙里,不一會兒,摩天輪就開始緩緩地爬升了。
和之前那次完全不一樣,景銀熙從跨上摩天輪的座艙起,就一直緊靠在窗邊看着外面的景色,不說話,也沒有任何錶情,可是淺粉色的眸子裏卻始終籠罩着一層層連陽光也無法驅散的濃霧。
這樣心事重重的景銀熙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所以我也識趣地沒有講話,不想打破這份難得的安靜。
地面上的喧鬧聲距離我們越來越遠,隔着透明的小窗,外面是冬日裏難得一見的純凈晴空,藍得幾乎讓人滴下淚來。
屬於白日的寂靜第一次這樣密實地包圍了我,我彷彿被浸泡在天空一樣無邊無際的海水中,平靜而緩慢地繞過一個圓周。
再次轉回原地時,景銀熙突然拉住了正要起身的我:“不如,我們在這裏一直坐到晚上吧,在最高點看這個城市的夜景一定很棒。”
“可是現在是上午,坐到晚上不會餓嗎?”我直接想到了最庸俗的問題。
景銀熙拍了拍背在身後的小熊書包,嘩啦嘩啦的聲音讓我腦袋一下子漲打了——裏面該不會全是小熊餅乾吧?
我流着冷汗重新坐回他對面的位子,他輕輕的笑了,將座艙的門關上,又盯着窗外發起了呆。摩天輪在空中緩緩地轉了一圈又一圈。
空中的雲朵隨意的變化着,從被耀眼的日光包裹着一圈亮白的銀邊,到漸漸暗淡,再到被天邊的晚霞渲染成溫暖的橙色。
那片燃燒了整個天空的暖金色光芒彷彿把整個世界都帶進了溫暖的童話中,似乎是為了附和霞光,遊樂場五顏六色的燈光也漸次亮了起來。
整整一個下午,景銀熙都是近乎詭異的安靜,斜靠着玻璃窗的身體一動不動,柔軟的髮絲遮擋着眼睛,讓人猜不出他此刻在想什麼。
金色的光線似乎把他和我分隔在了兩個世界,彷彿他此刻就在我面前,但下一秒卻會消失的無影無蹤。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讓我不由得心驚膽戰起來。
景銀熙為什麼這麼久了一動都不動,真的是在看風景嗎?
我下意識的抓住了景銀熙的手。
“恩?”景銀熙終於有了反應,好像剛從睡夢中醒來一樣,朦朧的淺粉色雙眸睜開,看了我好長一段時間,眼睛裏才漸漸有了焦距。
見我一臉驚恐地抓住她的手,他有些不高興地甩開,一臉秘密被發現時埋怨對方多時的表情。
可是我卻有些在意——
“景銀熙,你剛才是睡著了嗎?”
“當然了,被你吵醒了真討厭!”
“可是我剛才碰到你,你的手溫度好低。而且這裏這麼安靜,為什麼我連你的呼吸聲都聽不到?”
“不可能!”
這個瞬間,我在景銀熙的眸中看到一絲一閃而過的慌亂,於是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你剛才……會不會是暈過去了?”
“你不要亂猜啦!”景銀熙幾乎是惱羞成怒地大叫起來,猛地站起的激烈動作讓座艙一陣劇烈的搖動,“昏迷哪會那麼容易醒來?我那是在閉目養神啦!”
“哦,哦。”我唯唯諾諾的答應了幾聲,心中的懷疑還是沒有減少。
“我想好了,決定把那件事告訴你了,你聽到之後不要太驚訝哦。"他憋了一眼我依舊懷疑的眼神,果斷地轉移了話題。“恩,什麼事?”
“這件事就是——就算你陪我坐摩天輪,就算你拿到最後一顆膠囊,我也不可能兌現和你的約定了。”
“什麼?為什麼?”我疑惑地看着他,這傢伙今天幹嘛一直惡作劇?因為是做后一次整我的機會,所以變本加厲了嗎?
“沒有為什麼。所以你現在是不是後悔坐了這麼久摩天輪了?哈哈哈,我早就說過你一定會後悔的!”
景銀熙似乎很滿意我現在這副沮喪的樣子,笑笑眯眯的彎起了眼睛,可是奇怪的是我竟然從他笑着的眼睛裏看不到一絲笑意,甚至還感覺到了一絲落寞的味道。
“景銀熙……”我突然嘆了口氣,伸手很用力地捏了一下他的臉頰,輕聲說,“我一直都知道,你只是想要人陪你玩而已,所以我是來陪你玩的,為什麼要後悔呢?”
“你……”
被我突然捏住臉頰的景銀熙驚訝的睜圓了眼睛,這時候我發現其實他的眼睛和景聖希的眼睛還是挺像的,都是有大又圓,只不過他的眼睛裏盡顯疲憊,淺粉的顏色里透着一絲詭異。
“哼!你明明只是為了完成任務。”好不容易從驚愕中反應過來,他賭氣一般用力擦了擦臉頰,撇撇嘴說,“剛才我只是故意說了一句取消遊戲,你不就着急了嗎?所以才不是陪我玩的!”
“呵呵,那是因為收集膠囊也是在玩遊戲啊,我從頭到尾不是一直在陪你玩遊戲嗎?你還記得我曾經說過我知道你的一個秘密吧。”
“你只是故意那麼說的。”
“不是,我是真的知道,我說的那個秘密就是——你其實是一個非常非常寂寞的小孩,很想有個人來陪你玩遊戲,至於輸贏勝負你其實並不關心。景聖希大概也是知道這一點吧,所以那時候大家都一致反對,他卻沒有吭聲。至於要收集十五顆膠囊這麼多,也只不過是因為你想把這個遊戲玩的久一點兒,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為難我的,對吧?”
座艙一點一點地向上爬升着,天空又一次離我們越來越近。霞光變化着角度從景銀熙的眉梢一直撫摸到臉頰,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我,好像一直看到我的靈魂深處。
過了一會,他轉開視線,臉上浮起一抹霧氣般繚繞的笑容。
“就算我想為難你也沒有這個能力了,今天早上在你來小熊餅乾店之前,我接到一個電話,說森永高中突然接到一大筆投資,所以終止了和我們家族的合作。也就是說,現在三年級二組的命運,已經不是我們家族能控制得了。怎麼樣?你很開心吧?”
“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這樣的轉折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我的心裏一陣沒來由的不安。
“大概跟你退學的事情有關吧?”景銀熙漫不經心地說。
“哎?”我驚訝地看着他。他怎麼會知道的?難道他昨天就已經看出來了嗎?
“我早就說過了,你太單純了,什麼心事都寫在臉上,如果我還看不出來難就太笨了!”
“那你”
“你放心吧,我沒有告訴聖希,三年級二組的其他人也應該不知道。”景銀熙挑起眉毛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也許吧……”
我沉默了。
我今天沒有去上課,他們說會猜到不定也什麼吧。
所以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我特地關閉了手機……
沉默再次包圍了我們,夕陽漸漸沉到山的後面,霞光一點一點地變淡,很快就要消失了。
摩天輪的座艙已經爬到離天空最近的位置,可是距離那些金色的雲朵還是那樣遙遠。也許就像現實中的某些事情,原以為近在咫尺,卻發現仍然遠在天邊
“不管怎麼樣,最後這顆膠囊還是給你吧。”景銀熙從小熊背包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玻璃藥瓶,簡潔的瓶身在夕陽下折射出漂亮的彩色光圈,和他暗淡的神情形成強烈的反差。
“你一定沒仔細看過我給你的那些‘愛心膠囊’吧!”他凝視這瓶中最後一顆紅白相間的膠囊平靜地說,連淺粉色的眸子都變得透明起來。
“嗯?”
“這些膠囊其實都是葯哦,貨真價實的維持性命的葯……”說著他抬起眼睛朝我輕輕地笑,笑容漸漸融化在逐漸變暗的天色里,聲音輕的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維持……我的命。”
4.
“你說什麼?我剛剛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葯?那些‘愛心膠囊’是葯?
而且還是……維持性命的葯?
我突然想起那天他在學校廣播室里給我講的故事——
(小字)
哥哥被確診得了一種怪病,那種病讓哥哥不能長大……(小字完)
難道那種病,會死么……
“我的了一種病,那種病根本沒辦法根治,只能吃一種抑制生長激素的藥物維持現狀,也就是我給你的這種膠囊,我每天都必須吃一顆,如果不吃我的身體就可能因為承受不了體內激素分泌過量形成的負荷而崩潰。”
“那你為什麼要把它們給我?”我的手下意識地伸進隨身攜帶的小包里,握住那個裝滿膠囊的玻璃瓶,感覺它是那樣沉重。
“既然打賭的條件是對你來說是像生命那樣重要的三年級二組,我當然也要拿出既夠分量的籌碼。怎麼樣,是不是很有份量?”
“胡鬧!”我突然間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猛地站了起來,“你簡直是胡鬧!景銀熙,你到底把生命當成什麼了?”
“遊戲呀。”景銀熙若無其事地向後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不斷變換角度的風景。
“遊戲?可是遊戲結束了可以重新開始,生命結束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這麼激動幹什麼?我死了不是更好么?我死了不就沒有人討厭你整你,我死了不就沒有人再威脅三年級二組了嗎?”
“你閉嘴!”我大吼的聲音連自己都下了一跳,這一刻我覺得我被尹正赫附體了,才會這麼暴躁。
“那些有誰在乎啊!景銀熙,你為什麼會有這種可怕的想法呢?為什麼你可以這麼隨便地放棄生命?你不知道這樣做會讓喜歡你的人傷心么?”景銀熙似乎也被比我火山爆發一樣的怒氣嚇到了,過了一會兒,才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以為我是初中生吧?”
“嗯?”
我我激動的情緒放佛迎面而來的冰霜噴中,一下子冷卻下來。
漸漸籠罩住天地的暮色中,景銀熙的聲音像夜風一樣輕緩,卻又清冷得令人忍不住落下淚來。
“明明已經快成年了,卻還是保持着一副初中生的樣子,聽到最多的評價是像哄小孩似地一句‘好可愛’;原本是家族裏最有希望的繼承人,後來卻連面都不能露,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影子;即使有了喜歡的人,也不可能有在一起的機會,因為喜歡的人會長大,而自己永遠只能是這副模樣,不然就會死去——這樣的人很可悲是不是?可是這就是我,我就是這樣可悲的人。元彩希,你說的沒錯,再這樣繼續活下去的話,我連存在的痕迹都要被抹去了,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我突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凝視着景銀熙被窗外的彩燈映襯得放佛黑白墨片一般的單薄身影,難過的只想哭。
“所以,那天在廣播室里聽到你那樣說之後,我就決定不再吃藥了,我不想變成那個可憐的人。你大概不知道吧,當我是景銀熙的時候,我常常覺得自己像個影子,不斷被人忽略,必須要不斷地去尋找,才能找到一點點微薄的存在感。我反而更希望自己是小熊餅乾,至少在那個時候真的比較快樂。”
“對不起,對不起,小熊餅乾!”我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在這樣一個安靜而封閉的空間裏,淚水沒有了阻攔,肆意地流淌在我的臉上。
我終於明白了
終於明白了他這幾天為什麼看起來這麼疲倦,臉色這麼蒼白;
終於明白了他剛才為什麼一動不動地靠在那裏那麼久;
終於明白了他在聽到我說他‘可愛’時,強調“那些都是假象,其實我最討厭別人說我可愛”的表情為什麼那麼認真;
終於明白了他為什麼拿維繫生命的藥物和我打賭玩遊戲;
終於明白了他錢粉色眸子裏那些拚命想隱藏起來,卻即使在笑着的時候也始終着的落寞時因為什麼
“景銀熙也好,小熊餅乾也好,那都是你;可愛也好,惡作劇也好,那也都是你。你還記得景聖希說過的話嗎——‘這樣的小熊餅乾,那樣的小熊餅乾,都是小熊餅乾’,所以不管哪一個你,都是我們的景銀熙,屬於我們的景銀熙,你怎麼可以不問我們的意見就隨隨便便讓他消失呢?別讓他消失好不好?小熊餅乾,求求你”
我情不自禁地走過去抱緊了景銀熙,座艙失去平衡地晃了晃,我滾燙的淚水遍大地大大地灑在了他有些冰冷的外套上。
“求求你不要任性不要放棄答應我好不好”我嗚咽着,在他耳邊不斷地說著,到最後連自己都聽不清自己講了什麼。
然而,當我感覺到景銀熙在我的擁抱里微微地點了一下頭的時候,我的心突然一下子安定了。即使身在距離地面幾十米的高空。即使腳踩着的並不是堅實的土地,可是這一刻,我的心無比踏實,無比欣慰。
不知什麼時候從包里滾樓到地上的玻璃瓶里,紅白相間的膠囊折射着流光溢彩的美麗,像極了象徵生命與希望的歐若拉之光。
5.
摩天輪緩緩地下降,我從小小的窗戶看出去,已經漸漸能夠看清地上的人群,四處奔跑的小孩子和手挽着手散步的情侶們,在各種綴滿彩燈的遊樂場中來回穿梭,笑聲撒播到遊樂場的每一個角落。
景銀熙,在這個創造快樂的地方,你一定可以感受到這些快樂的因子,重新綻放像以前那樣明媚的笑容對不對?
這樣想着,我的嘴角情不自禁地輕輕上揚,淺淺地笑了。
嘎——
吱——
突然,一陣刺耳的機械摩擦聲傳來,緊接着五彩繽紛的霓虹燈滅了,整個摩天輪一片漆黑。
“怎麼了?”
我一陣驚慌,剛想站起來,腳下的座艙便左右晃蕩起來,緊接着頭頂又傳來兩聲刺耳的嘎吱聲。
“應該是停電了,不用擔心。”景銀熙拍拍我的肩膀,靠近窗邊看了看外面的情況,安慰我道,“摩天輪里一般都有發電機,在五分鐘內就能啟動備用發電機發電,保證摩天輪正常運行。”
“嗯。”
可是等了一會兒,摩天輪依然沒有任何反應,只有越來越古怪的聲響不斷從頭頂傳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雖然我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可是我們所在的座艙好像晃動得越來越劇烈了。
此刻,遊樂園裏的其他遊樂場所都是一片歡聲笑語,只有摩天輪這邊是一片黑暗的死寂。
該不會是……
一個可怕的猜測在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來,我立刻搖頭將它甩了出去,不,不,我們不會這麼倒霉的!
這時,景銀熙走到座艙的一邊,用了拉着門,門卻被鎖得死死的。他抬頭打量着整蠱座艙,連撒謊能夠突然閃過一絲欣喜。他迅速地站上椅子,把透氣窗上的玻璃卸了下來。
大概過了一分鐘,他回頭朝我朝了朝手:“元彩希,我們來玩個考驗默契度的遊戲吧,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我們一定能在摩天輪再次運轉前到達地面,你要不要試試?”
“‘小熊餅乾’,摩天輪根本不是停電吧。”我透過玻璃望下去,地面上的警示紅燈已經亮了我起來,遠遠地還看到保安朝這邊趕過來。
“看來你也很聰明嘛,那也不用我解釋了吧。”景銀熙看着我,臉上的神色無比認真,“等會兒我從這裏轉出去,爬上那根橫着的支架,你要做的只是重複我的動作,我會把你拉上支架的。你明白了嗎?”
景銀熙正面向上攀着座艙的頂從透氣窗爬了出去,看着他伸長胳膊想要抓住那根橫着的支架的努力樣子,我屏住了呼吸幾乎不敢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景銀熙終於爬上了那根支架。他回過頭來朝我打了一個ok的手勢,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
我學着他的姿勢也從窗口擠了出去,金屬窗欞卡着我的身體,儘管隔着厚厚的衣服還是覺得很疼。想着景銀熙剛剛也是這樣子出去的,我忍不住閉上眼睛,眼角一片潤濕。
這時,摩天輪又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伴隨着這聲音,我還沒有脫離的座艙更猛烈地晃動起來。
趴在支架上的景銀熙也似乎感覺到了,緊張地朝我喊:“快把手給我!”
我趕緊把手向景銀熙伸過去,他也用一隻手抓緊身下的支架,另一隻手用力地朝我伸過來。可是不管我們多麼努力地向對方神受,手指與手指之間始終隔着那麼一點點距離。
景銀熙已經整個人趴在了橫木上,跟着橫木輕輕晃動。我猛吸了一口氣,忍者疼痛把身體從透氣窗的窗口抽出來。這個動作幾乎好近了我身上的全部力氣,我再也沒有力氣向支架上爬了。
我向景銀熙示意我想放棄了,可是那一瞬間景銀熙的表情變得無比驚恐。他幾乎顧不上自己身下的支架也在不停地搖晃,用力向前一撐,抓住了我的手。
在我的手被他冰涼的手握住的瞬間,我聽到他有些生氣的聲音:“真狡猾,對我說著不要放棄的話,自己卻這麼輕易就放棄了!”
七八米的高空,夜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可是這個聲音卻如此清晰地鑽進了我的耳朵。周身湧起一股股暖流,身上的力氣好像一瞬間回來了,我反握住他的手,用力向他所在的支架爬過去。
“好了,我們成功了!”
在景銀熙的幫助下,我終於從摩天輪的座艙爬到了支架上,剛舒了一口氣,我們剛剛坐的那個做錯就筆直地掉了下去。
如果再晚一點兒,如果不是景銀熙……
“沒事了,我們馬上就會得就的,你看消防兵已經來了。”景銀熙搖着我的肩膀,試圖讓我把視線從墜落的座艙上轉移開。
我僵硬地轉過身體,下面果然已經擠滿了穿着各種顏色衣服的人。我再也忍不住,緊緊地抱住景銀熙的身體,放聲大哭。
景銀熙拍着我的後背安撫着我,動作很輕很輕,似乎怕驚擾了我。
這時,一直黑着的霓虹燈閃了幾下突然又亮了起來,燈光照在景銀熙的臉上,讓我剛好看清了他刺客的樣子。我一下子愣住了,驚愕得忘了哭。
景銀熙小巧精緻的臉上滿是汗水,頭髮凌亂地貼在臉上,臉色比白天看到時更加蒼白。他動了動嘴唇,突然整個人朝後面仰去,我還沒來得及伸出手,他就已經小時在朦朧的夜色中。
6.
世界彷彿被按下了奇怪的按鍵,景銀熙向後傾倒的畫面分解成一個個慢動作在我的眼前不斷播放。
我盯着景銀熙剛剛做過的地方,耳邊吹過來的風帶着響徹夜空的尖叫聲。
手心裏似乎還殘留着景銀熙身上的溫度,我全身僵硬地坐在支架上,嘴裏喃喃地念着景銀熙的名字,似乎只要一直念下去,他就會像天使一樣展開雙翼飛到我的面前,然後撲閃着淺粉色的眸子看着我,說:“哈哈,剛才只是一個遊戲。”
景銀熙,你知道嗎?就算這個遊戲真的很可怕很可怕,嚇得我快哭了,我也希望它真的只是一個遊戲!
可是,這真的是遊戲嗎?
知道救援人員把我從支架上救了下去,我還是沒能從剛才那一幕是衝擊中清醒過來,當我終於回到地面時,面對着急急向我走來的醫護人員,我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彩希!”
“元彩希!”
“醒醒啊,彩希!”
……
是誰在叫我?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之間一圈腦袋圍攏在我的上方,韓亞依、江原崎、尹正赫、李言攸、雷遙娜、李秀哲……幾乎三年二組的所有人都來了,甚至連木下川也默默地站在人群外,依舊帶着大大的墨鏡遮擋臉上的表情。
只有……景聖希不在。
“彩希,你終於醒了,沒事了,太好了!”韓亞依激動的撲過來抱住我,眼淚一滴一滴地在被子上開出花來。
“別哭,亞依……”我開口安慰亞依,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幹得厲害,聲音有些嘶啞。
“喂,韓亞依你先到邊上去站會兒,我有話要問元彩希。”雷遙娜挑了挑眉毛,示意韓亞依走開,然後一臉不爽地走到我的窗邊,居高臨下地問,“聽說你答應理事長自動退學了,怎麼回事?”
他們果然只帶了……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才全部圍到這裏來的嗎?
“你知不知道老大為這件事情很生氣啊!你今天沒來上課,手機也打不通,我們全班同學找了年一整天耶,沒想到你竟然跟景銀熙那個……跟景銀熙跑到遊樂園玩,你到底有沒有把老大當一回事啊?”
“對不起。”我滿懷歉意地看着病房裏的同學們,誠懇地向他們道歉,“讓你們擔心了,真的很抱歉。”
“你最應該向老大道歉吧,他聽說你在遊樂園裏遇險,簡直像瘋了一樣往這裏趕,我這輩子都沒見過誰開這麼快的車速!”
我轉過視線看了一眼尹正赫,他銀色的頭髮顯得有些凌亂,看來真的是飈車趕到這裏的。濃密的烏雲在他寶藍色的眸子裏聚集,讓我一時看不清他真實的想法。
面對着這樣的他,我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似乎只要看到他,就會想起那天在學校側門看到的那一幕。
他那隻骨節分明的手,雖然現在正緊緊地握着拳頭似乎在吉利壓抑着什麼,但是我卻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他抓住張靜美不肯放的情景。
尹正赫,我們現在已經無話可說了,是嗎?
我轉過臉,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
這時,李言攸溫和的的聲音像潤滑劑一樣注入漸漸僵硬的空氣里:“元彩希同學,三年二組一定會沒事的,所以請你不要再有退學的念頭了,我們三年二組一定會度過這次難關,而我們——缺你不可。”
我們——缺你不可……
是我變得脆弱了嗎?為什麼此時此刻的我很想痛痛快快地流一場眼淚,把這幾天的委屈與不甘全部狠狠地洗刷掉?
“是啊,彩希,你不要再獨自一個人面對了,我雖然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但是我們是好朋友,好朋友不是應該一起面對困難嗎?”韓亞依誠摯地看着我說。
“切,你以為只有朋友才會那樣嗎?”雷遙娜不服氣地插了一句,“元彩希,我們現在還算不上朋友,但是我也是站在你這邊的,你沒必要一個人逞強!”
“嗯,元彩希你就是太愛逞強了,這樣才會讓我顯得更加沒有存在感。”班長江原崎推了推鼻子上的眼睛,補充道。
“噴噴,我知道你就是想出風頭引起阿良的注意,但是你死心吧,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你一個人出風頭,就算要風頭也得帶上我。”雲翔太仍舊像橡皮泥一樣緊緊地貼在池野良身上,池野良挑了挑眉毛,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眼神,然後不動神色地將雲翔太推開。
“元彩希,你真的很不夠意思!這麼重要的事情要不是老爸告訴我,我竟然一點兒也不知道!哇呀呀,你究竟有沒有把我們當朋友?”李秀哲不滿地大叫。
“秀哲,這裏是醫院。”金淳熙制止了李秀哲的吵鬧,然後用一貫冷靜的聲音問我,“你說過,三年二組裏的仍何人都不可以退學。你想當第一個逃離的人?”
“不……不是的……”我哽咽了,看着面前一個個熟悉的面孔,焦急的面孔,期待的面孔,心中翻湧着一陣又一陣暖意。
在我肚子選擇退學的時候,我其實還有你們,對嗎?
當我選擇一個人拋棄三年二組獨自離開的時候,你們還是沒有放棄我,對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會任性了……再也不會讓你們擔心!”
眼淚終於流了下來,我嗚嗚地痛哭着,心卻一下子輕鬆起來,彷彿得到了某種救贖一半飛向沒有悲傷也沒有壓力的天邊雲際。
7.
就在我放聲大哭的時候,病房的門“嘎吱”一聲開了,大家齊齊地望向門口,只見景聖希抱着斑斑一臉疲憊地走進來。
“景聖希!景銀熙……”
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怎麼了”這幾個字被我硬生生地咽回肚子裏,我害怕,害怕問出這個問題後會聽到令我害怕的答案。
景聖希看着我,打打的杏眼裏神采盡失,半天都沒有說話。
難道……
“彩希,你別擔心,景銀熙掉下來的時候,下面撐開了救護氣囊,他掉在那上面並沒有受傷,只是……昏過去了,現在在旁邊的病房裏休息。他沒事的,你不要太自責了。”亞依見我神色不對,趕緊把景銀熙的情況告訴我。
這時,景聖希也開口說話了:
“小彩希,哥醒了,但是他是以前的哥。”
“什麼?”我們都被他的話弄得有些糊塗。
是以前的景銀熙?這是什麼意思?
“我要去看他,快帶我去看他。”我胡亂擦了一把臉上未乾的淚水,從床上爬下來,跌跌撞撞地撲到景聖希面前。斑斑嫌棄地看了我一眼,從他懷裏跳了下來,優哉游哉地走到旁邊。
景聖希把我帶到了景銀熙的病房裏。
一進病房我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景銀熙,他的頭上纏着一圈白色的繃帶。亞依不是說他沒有受傷嗎?為什麼他的頭上會纏着繃帶?
跟着進來的亞依看出了我的疑問,頭輕輕地垂了下來,低聲說:“他掉下來的時候頭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受了點兒皮外傷,還有一點兒輕微的腦震蕩……”
我的眼前又晃過了景銀熙從支架上面直直地後仰着倒下去的那一幕,眼淚再次洶湧地決堤。
“嘻嘻,姐姐,你按照我給的地址找到記者大叔了嗎?”
“什麼?”
“姐姐記性很差耶,我不是給了你一張紙條,上面寫了記者大叔的地址嗎?”景銀熙眨着淺粉色的眸子可愛地看着我笑。
“記者大叔……景銀熙,難道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景銀熙?我記得我沒有告訴姐姐我的名字,姐姐都是叫我小熊餅乾的,姐姐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呃,那是景聖希告訴我的……”我含糊地說。
這樣的景銀熙,好像回到了帶我和尹正赫去遊樂場找記者大叔的時候,難道他摔下來的時候摔到了頭,就把這以後的記憶都丟失了嗎?
“哥記憶里的時間和我們不同步了。醫生說他屏蔽了讓他苦惱和痛苦的記憶。”
果然是失憶了……
景銀熙孩子啊不依不饒地嚷嚷:
“你知道聖希是我弟弟了?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們剛才不是在小熊餅乾店嗎?怎麼會到醫院來?
“我到底是怎麼了?我覺得你們都好奇怪。啊!三年二組的人!聖希,為什麼你們班的同學都來了?”
……
“哥,以後斑斑會告訴你的,你先把葯吃了。”
“好。”
看到景銀熙講景聖希遞給他的紅白相間的膠囊和着水吞下,我的心理一陣激動,突然間覺得只要景銀熙能夠繼續這樣吃藥,那些記憶再也找不回來也沒關係。
與那些我們一起擁有的並不算愉快的共同記憶相比,我更希望他可以像現在這樣帶着可愛的笑容活下去!
(粗字)
笑鬧了一會兒,已無大礙你少女和探望的同學們一起離開了醫院,病房裏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被醫生叮嚀還要留院觀察的穿着小熊圖案棉衣的少年靜靜地坐在床上,吧唧吧唧地咬着小熊餅乾,吃得很歡。
抱着金色虎斑貓的蜜色頭髮少年坐在窗邊凝視着他落寞的身影,許久,輕輕地吸了一口氣,說:“哥,你其實……並沒有失憶吧。”
“你發現了?”穿着小熊圖案棉衣的少年毫不意外地抬頭,朝蜜色頭髮的少年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
“哥,我跟你從小一起長大。”蜜色頭髮的少年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那些話,“我一直把你看成是我生命里主角,我一直想成為你這樣的主角,所以你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看得懂。”
“呵呵。”好像聽到了一直以來最想聽到的話呢,穿着小熊圖案棉衣的少年嘴角微微泛起笑意,眼角卻偷偷地濕潤了。
“從小到大,你很少這樣正常地說話。”
“嗯,哥,我們很少這樣正常地說話了,我以為你不會再給我這樣的機會。”
“你是啪啵!”
“是,我是啪啵,看到哥拒絕吃藥我卻無能為力的時候,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大的啪啵!”米色頭髮的小年苦惱地低下頭,但他很快就得到安撫。
“讓你擔心了,聖希。你知道我從摩天輪上掉下來的時候,想到了什麼嗎?”
“哥……”
“那一刻我看到了元彩希驚恐的臉,然後就想起了你因為擔心我而變得苦惱而憂傷的臉,我突然間很害怕,很想活下去……”冷白的燈光下,穿着小熊圖案棉衣的少年緩緩地說著,粉鑽一樣的眸子裏雖然帶着無邊的憂傷,可是幸福的笑容卻在他的雙頰綻放開來,“聖希,能像現在這樣在有你和她的世界裏活下去,對我來說已經很幸運了。我想真系這一切……”
此刻,記憶的道路在他眼前無限地延展,雖然苦澀,卻也有一些愉快的事情就像泡沫一樣漂浮在空氣中,晶瑩剔透,美麗得不可方物。
蜜色頭髮的少年美麗的杏眼彎成新月的形狀,像是記憶中的某一幕重放,他伸開雙臂從後面緊緊地擁住了面前那個看上去還有些落寞的像孩子一樣的身影。
“這個最大、最大、宇宙無限大的‘熊抱’送給哥。哥,歡迎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