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滿門抄斬
初冬的風已有了寒意,初冬的陽光已結了冰霜。微弱的陽光透過層層疊嶂,照耀在已不再滑落的淚珠上,亮得耀眼,奪人心魄!
凝冰依舊看着空空如也的碧空,藍的澄凈,藍的空曠,像她此刻的心一樣!
"哈哈哈哈……凝妃,看見了嗎?這就是和我作對的下場!"旨譯狂笑着出現,擋住她的視線,"嫁給我是你唯一的出路!你沒的選擇!"旨譯的臉猛地放大在她眼前。
凝冰瞪着他的眼睛,那種狂妄,瘋狂,使她第一次有了如此強烈的殺人的衝動!
"冰兒,對不起,哥哥們沒能保護你!"丘子俊和丘凌風雖然技藝高超,但大內侍衛全部是經過嚴苛訓練的精英,每一個都是萬里挑一的高手!時間一久,兩人漸漸處於下風!這會兒已經被大內侍衛制住,幾把大刀架在脖子上,使得他們連動一下都萬分艱難!
冰兒是他們唯一的妹妹,也是最疼愛的妹妹,為了她的幸福,他們甚至可以將性命賠上,但是,對方畢竟是九五之尊的皇上,大內高手如雲,明知是必輸的賭局,卻仍然義無反顧,但是他們救不了她,即使賠上性命又如何?他們依舊要眼睜睜地看着冰兒嫁給這個暴君!
凝冰不說話,她抹乾眼淚毅然站了起來!
"放了我哥哥,我,嫁給你!"
"冰兒!"
"凝冰!"
凝冰沒有看他們,她的表情是漠然的,是絕望的,是帶着恨的!她恨她自己,清夜變成那樣是她一手造成的!她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他?她明知道他對她的心,為什麼還會如此殘酷地傷了他?!
"哈哈哈,好!你嫁給我,你哥哥就是當朝國舅,我怎麼會殺他們呢?"旨譯狂妄地大笑,笑聲里有兇殘暴戾的氣息。他狠狠一甩手,踩着眩目的血紅走向高大雄偉的寶座:"婚禮繼續!"
大殿是寂靜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撲鼻,所有人都沉浸在剛才那恐怖的一幕回不了神。那年老的公公全身抖得像篩糠一樣,聽見皇上的旨意,卻久久開不了口。凝冰看了眼兩邊杵着的宮女,自己放下鳳冠上的珠簾,默然地走上前。
"啪!"
"哼!朕要你宣旨!你聾了嗎?"旨譯拍案而起,沖那公公大吼一聲,嚇得他一屁股坐到地上!
"想要娶我孫媳婦兒當老婆,還沒問過我天機老人答應了沒有。"破空傳來低沉悠長的低吼,使得所有人心頭一震!看來這婚禮終究是進行不下去的啊。這次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令人駭然的事呢!群臣宮女紛紛後退,生怕這次遭殃的人會是自己!
同時,每個人腦子裏都在思考着另一個問題:這凝妃娘娘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武林奇人闖來救她?她的身份,似乎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啊!
"爺爺!!"凝冰聽見那聲音的一刻,猛然回頭,感覺就像見到從小寵溺自己的親爺爺,所有的痛苦委屈頓時噴瀉而出:"爺爺,爺爺……嗚嗚……"她一把撥掉頭上鳳冠,撲進白須白髮的老人懷裏痛哭出聲!
"孩子,乖,不哭,不哭!"天機老人無措地輕輕拍着凝冰的背。
"爺……爺爺,我害了清夜,冰兒很壞,很笨……嗚嗚……爺爺!……清夜他……他……"
天機老人也紅了眼眶,一陣心酸,他安撫地拍拍凝冰:"孩子,是爺爺來遲了,是爺爺不好!別怕,清夜,他不會有事的!別怕!"
嗯?凝冰怔了怔,爺爺剛剛說什麼?她猛地抬頭:"爺爺,你說的是,真,真的嗎?你說清夜會,他會沒事?"
天機老人勉強地笑笑:"爺爺見過神醫了,知道他正在修鍊嗜血魔功,也在路上遇到劫走清夜的人,我們交過手,相信爺爺,清夜不會有事的!修鍊嗜血魔功的人,即使廢了武功,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爺爺,清夜真的沒事?可是,可是我看見他流了好多血,他傷得那麼重!"
"劫走他的人,也是個絕世高人,他不會讓清夜有事的,你放心吧,他真的沒事!"天機老人緩緩道來,凝冰沒有注意,說這些話的時候,老人眼裏一閃而逝的痛惜焦慮。
凝冰高懸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清夜沒事?哈哈,清夜沒事!耶!"凝冰高興得又蹦又跳,跑去拉着兩個哥哥的手猛搖:"哈哈,大哥三哥,聽見了嗎?清夜沒事!清夜沒事!哈哈……"
丘子俊和丘凌風對視一笑,同時鬆了一口氣,正要開口,卻見凝冰一轉身,居然跑去抓着大內侍衛的手又跳又叫:"你們聽見了嗎?清夜他沒有事!哈哈,他沒事,他沒事哦!哈哈哈……"丘家兩兄弟,包括那幾個大內侍衛,頭頂頓時飛過幾隻"嗚哇"亂叫的烏鴉!這丫頭樂瘋了嗎?
"來人,給朕拿下那個老東西!"
旨譯看着凝冰狂喜的臉,暴怒,他不信他的婚禮再一次被打斷!那些大內侍衛接到命令,分兩個人將丘子俊和丘凌風押了下去,其他人全部一擁而上,紛紛舉刀砍向天機老人!
"哈哈哈,小皇帝,想從我天機老人手裏搶人,怕是難了些!"天機老人輕鬆閃過,一把抓住凝冰的手躍上半空,"你最好不要傷了冰兒的哥哥,不然我老頭子會讓你血債血償!"
旨譯狂怒地大吼,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兩人遠去的身影!他一轉身,將身邊案台上的東西一把掃下:"混蛋!我要你們全部都死!"
他紅着眼回頭掃視全場,見所有的人都已經退至牆角瑟瑟發抖,恨不得奪門而去,這更增加了他的怒氣:"全都是些沒用的東西!來人擬旨!"他一把抓着旁邊那個公公的領子:"將丘家全家上下全部捉拿歸案,三日之後在午門凌遲處死!"
說完,使勁一推,那公公"嗵"地摔撞到旁邊的柱子上,半天爬不起來。
奪魂堡。
月光很淡。
案台前,一個孤單的身影,在牆上拉出淡淡悠長的影子。
一陣風吹來,影子閃爍,熄滅了原來昏暗的油燈。
"出來吧!"循聲望去,一個嬌柔的身影款款走來,淡淡的月光給她鍍上柔和的光暈。
水語心尷尬地開口道:"天堡主,對不……"
"叫我孤寒就可以!"天孤寒看着她,這種情景似曾相識,雨弱好像也會經常出現這種表情,可誰料想,這一切竟然只是她偽裝的表象!那麼這個水語心呢?
"有什麼事嗎?"
"哦——孤,孤寒,對不起,我打擾到你了嗎?"水語心玉手纖纖地絞着衣襟,垂首盯着自己的繡花鞋,粉頰浮上一抹羞紅,似二月桃花。
天孤寒站起身:"無妨,湘菱好些了嗎?"湘菱被主上抓回堡中,怎麼也不肯乖乖休息,竟被點了睡穴,還有兩日才能醒來。
"司馬大哥在照顧她。"自從她和司馬一皎來到奪魂堡,她就經常看見天孤寒孤獨的身影,他的眉宇見始終流露着淡淡的憂傷。為什麼這天神般的人物也會有這種近乎絕望的憂傷?他是該幸福的啊!
"那就好,看得出司馬很喜歡菱兒,不知那丫頭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她自己的感情!"湘菱也該長大了,只有感受到真正的愛,才能分辨許多相似或雜亂的感情啊,那丫頭自從遇到司馬一皎之後好像都沒怎麼粘他了,或許這是好的開始。想到這,他不由得翹起唇角。
水語心看着他的笑,有一瞬間的暈眩,原來他也會笑的啊!
"後天,就是丘家滿門抄斬的日子!"天孤寒突然冒出一句,打斷她的神思,她看見他的眉又像以前一樣皺起來,初冬的夜晚已經有些瑟寒。
法場上。
枯葉卷地而起,寒風呼嘯。
長長的一排人跪在斷頭台上,痛哭聲震耳欲聾。
丘凌風和丘子俊依舊俊冷傲然,似乎還有一絲嘲諷,想殺他們,或許不是這麼容易,子凌山莊傾覆全國的勢力,可不是混假的!
丘郎平一臉嚴肅,微皺的眉頭看得出他有些憂心氣惱:冰兒的胡鬧終究是闖了大禍了呀!也不知道這丫頭怎麼樣了!
而在丘郎平旁邊的正是"震天撼地"的噪音製造者,夫人和媚姨娘。這兩人滿臉淚水污垢,哪裏看得到當初的風光。
"郎平啊,你看看,都是你寵的那死丫頭無法無天,這才害的我們連命都要沒了!嗚哇哇……嗚嗚,我的命苦啊……嗚嗚……丘凝冰,你這害人精啊!嗚……"
"嗚啊嗚……嗚……老爺,我還年輕,我不想死啊!"媚姨娘連哭聲都尖細嬌嗲:"我才嫁到丘家沒幾年呢,憑什麼要我賠你們一起死?嗚嗚……冤枉啊!嗚嗚……"
媚姨娘突然掙扎着往監斬台上爬:"皇上啊,民女是無辜的,我不要死,我立刻和丘家斷絕關係,別殺我嗚嗚。我不要死……要殺就殺丘凝冰那死丫頭,她才是罪魁禍首!我們無辜啊!"
法場四周人山人海,全是圍觀的百姓,熙熙攘攘,比任何時候都多。所有人都疑惑,是什麼樣的罪犯值得皇上親自監斬?幾乎全城的百姓都擁來了,更多的人卻是希望能有幸一睹龍顏!
監斬台上,旨譯肅殺陰鬱,他就不信,丘凝冰會眼睜睜看着他們全家被斬!他等着她!但一個恍惚,他突然有點疑惑,他這樣做,是為什麼?他就那麼喜歡丘凝冰嗎?
"啟稟皇上,午時三刻已到!"
旨譯一手揮下那個知縣,仰頭看看空中的太陽:"再等等!"
人群熱鬧起來。
"午時三刻到了怎麼不見動靜呢?也不知道在玩什麼?"
"會不會不斬了啊?"
"怎麼可能,皇上金口玉言,下的意旨豈能說改就改!"
"這要殺的可是子陵山莊的人啊,一會說不定還會出亂子,大家注意點,別看個熱鬧命都沒了!"
人群里,十幾個大漢聽見他們的議論,不着痕迹地往後躲了躲。這些正是子凌山莊的人,他們已經決定誓死救出兩位莊主,而這個狗皇帝,決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時間過得飛快,一會就有半炷香了。旨譯看着面前又來請旨的知縣,重重扔下手中的令箭!砍頭台上的哭喊遽然提高!
明晃晃的刀在半空中閃耀着刺目的白光,伏在斷頭台上的夫人早已嚇暈過去。刀,遽然落下,快如破空而下的閃電!
"啪!"一把劍飛出,震得劊子手虎口發疼,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手裏的刀裂成了碎片!斷頭台上,一個蒙面黑衣人負手而立,眼裏精光射向旨譯!驚得旨譯站立不穩跌在椅子上!
護衛的官兵衝出來將黑衣人團團圍住,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戰得如火如荼。這時,人群里像變戲法一樣冒出好多黑衣大漢,這些人影一出現,丘凌風等就認出這是子凌山莊的人,可是那個黑衣人是誰呢?
"大哥三哥,爹爹!凝冰來救你們了!"
一聲清脆悅耳的叫聲從遠處傳來,所有的人都抬頭望去!空中,一個白須白髮的老人和一身白衣的小姑娘凌空而來,乍一看去,宛若初下凡塵的神仙天人!直到她破口而出的髒話,才使神遊中的眾人回神。
"旨譯,你這個壞蛋,混蛋,王八蛋!放了我家人!"
好美!旨譯獃獃地看着從天而降的仙女,回不了神,哪裏聽得到她說什麼!直至凝冰一劍刺來,旨譯愕然驚醒,伸手一彈,她的劍就飛出老遠!幾個侍衛已經衝出來將她團團圍住,看起來似乎很兇險。
但是,她的身邊有天機老人!
不過,不待天機老人出手,凝冰已經被一個黑衣人抱上半空!凝冰認得這雙眸子,認得他眼裏的欣喜和憂傷!
"天孤寒!是你?"凝冰的語氣里有遮掩不住的驚奇。
這時,那群黑衣人已經衝上斷頭台將丘家人救出,丘子俊和丘凌風也加入了打鬥!因為來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沒一會兒,那些侍衛已經支持不住了!令人驚奇的是,旨譯似乎並沒有想像中的震怒,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場內那白色纖柔的身影,眼裏有一種失落,有一種嘲諷。
官兵侍衛幾乎已經全部倒下,丘家家眷也已經撤離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該撤退了!
一切順利得難以想像。
可是老天總是不喜歡讓人太如意!
半空,一陣詭異的妖紅夾雜着碎石枯葉席捲而來,擋住了太陽的光輝。天空,像所有人的臉一樣遽然暗淡了!
凝冰驚怔!
那是清夜嗎?
那似曾相識的冷峻面孔是她的清夜嗎?
那淡漠絕情的眼神是清夜嗎?
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