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可惡的哥哥
少年安靜地躺着。
精緻滑嫩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襯的睫毛越發幽藍。
藍發零亂，雙目緊閉，他粉嫩的嘴唇微抿，看起來有些蒼白。因為消瘦，他下巴弧度更加優美突兀，稜角分明，俊美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使他整個人看起來脆弱的彷彿陶瓷娃娃般一觸即碎。
突然，床上的少年動了動，眉頭皺得更深。粉嫩的唇瓣有些微乾裂，剛剛張開，就發出一聲低低的痛苦的呻吟。
床邊的閻母急忙抓住他的手。
“溟兒，我的兒，你怎麼樣了？”
閻夜溟濛朧的眼掙扎了好久，終於慢慢睜開，他的眼前隱隱約約出現了母親的影子，劇痛的腦袋讓他看不清楚眼前的人，他揉揉眼睛，神情有些迷茫，像個撒嬌的孩子般呢喃道：“閻母媽媽？”
“我的兒啊，你終於醒了……”閻母一把將閻夜溟摟在懷裏，失聲哭泣。
確定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母親，心底的委屈和無助瞬間爆發了出來，雖然他還沒有記起來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那種痛苦的感覺讓他在看見母親的時候，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樣，他撲進母親的懷裏抽泣了起來：“閻母媽媽……閻母媽媽……溟兒心裏好難過……”
他哭的像個無助的孩子，閻母心疼地將他摟在懷裏。
“閻母媽媽在這裏，溟兒乖，溟兒不哭！溟兒啊，你有什麼想不開，竟然用那麼可怕的幻術，那會魂飛魄散的啊！要不是你哥哥們趕去的及時，我可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嚇唬閻母媽媽？”閻母不停地抹着眼淚。
聽完這幾句話，閻夜溟的意識漸漸回來，慢慢推開母親，他的眼前出現了水菁菁滿是恨意的眼。
“永遠不會原諒你……”
痛苦無邊無際地襲來……
他痛得忘記了哭泣，怔怔地愣在了那裏。
“啪！”閻王一臉怒容地衝上來就是一耳光，將他的臉打得側到一邊。閻夜溟只覺得左耳嗡嗡作響，剛剛清醒一點的腦袋又昏沉了起來。
“老爸！！”旁邊衝上來五個俊美無比的藍發少年忙將閻王拉住。
“別拉我，這個不肖子！讓我打死他！”
“老爸你冷靜一點。”
“老爸，弟弟現在很虛弱，要打要罵等他好點了再說，我可沒有力氣再將他從死神手裏再搶回他一次了！”個頭最高的少年，星目精光爆射，幽藍的髮絲不狂傲不馴地飛揚在頭頂，說出的話也威嚴十足，看來是閻王的大兒子。
“對啊老爸！這會兒弟弟再出什麼差錯，可連我們都無能為力了哦！”閻夜溟的三哥笑得一臉無害，可是笑容底下卻掩藏着無盡的擔憂。
其他少年連忙附和。
閻王的怒氣慢慢消了下去，懸起的心也慢慢歸位，他將臉偏向一邊，怕孩子們看見他微紅的眼。
“哥……”閻夜溟抬起眼，低低叫了一聲。
閻王爸爸的怒吼讓他回想起了當時的一切。
他看着一旁的五個哥哥，原來，是哥哥們救了他……
他虛弱地撐起身子，苦澀地笑了起來……原來，他沒有死啊……沒有死，他要如何去面對菁菁的恨意？
“弟弟你別擔心啦，不就是個小丫頭么，哥哥們幫你搞定！”幾個少年紛紛圍了上來。
“呀，弟弟，一段時間沒見，你的皮膚更好了耶！”一隻魔爪探上閻夜溟的臉蛋使勁捏了捏。
閻夜溟眼淚汪汪地看着哥哥。
“是嗎是嗎？我看看……騙人，哪有更好，還是他是Baby的時候皮膚更好些啦！”另一隻魔爪也捏住了他另一邊臉蛋。
閻夜溟泫然欲泣地瞅着閻王爸爸，向他投去求救的眼神，閻王聳聳肩膀，一臉愛莫能助的樣子。
“好弟弟，快變成嬰兒給我們玩啦！”
“對啊，快變快變！”
嗚嗚……
救命啊，菁菁老婆，救命！菁……
救命？
她怕是希望他再也不要醒來了吧？含在眼裏的淚，瞬間滴落了下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
距離閻夜溟消失已經一周了，從那天起，水菁菁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她安靜地坐在教室里，一直一直地看着窗外發獃，要不就愣愣地看着身旁的位子。
小玫子在兩天前已經回來了，沒有人知道那三天她跑去了哪裏。而且從那之後，她竟然也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一聲不吭，從前那個活潑淘氣的小丫頭被藏起來了。
每次經過水菁菁身邊，她總是要狠狠地瞪她一眼，強烈的恨意，讓人心驚。好在水菁菁只顧發獃，沒有知覺。
水爸爸水媽媽這幾天每天都接她上下課，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不清楚，但是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他們對女兒的歉意讓他們沒有立場去責怪些什麼，只能細心地去照料她，來彌補心中的愧疚。他們對女兒的關心，實在太少了。
“菁菁，快去教室吧，下課別到處亂跑，知道嗎？下午媽媽來接你。”水媽媽幫她整理好校服，看着她走進了教室才離開。
水媽媽看着女兒的背影，抹着眼淚。這些天，菁菁就像行屍走肉一般，不哭不笑，也不吃東西，喂一點點粥都會被吐出來，她擔心的連覺都睡不着，再這樣下去，她真擔心她撐不了幾天。水爸爸已經去辦理住院手續了，打算明天就讓她住院治療，不吃東西，總歸是不行的。他們，可只有這一個寶貝女兒啊……要是有什麼差池，他們要怎麼辦？
這一節是英語課。
教室里的同學都聚精會神地盯着黑板，老師在講台上踱着小步，看着發獃中的水菁菁，嘆了口氣。水菁菁同學這樣已經連着一周了，就連那邊的銀子玫同學也天天坐在那裏盯着水菁菁發獃，怎麼說都沒有用。她一定是擔心她吧，聽說之前她倆關係很好。
“水菁菁同學，你來回答這個問題。”老師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提醒她一聲，畢竟人死不能復生，她要幫助菁菁同學儘快從悲傷里走出來。
“水菁菁同學？”
老師又重複了一遍。
老師又重複了一遍。
水菁菁茫然地抬頭，愣了一會才知道是老師在提問她。她撐着桌子搖搖晃晃站起來，卻發現老師的臉漸漸模糊，教室里的讀書聲也模糊了起來……
“菁菁同學，你怎麼了？醫生，快叫醫生！”老師扔掉課本衝下來扶住已經昏倒的水菁菁。已經有同學拿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
一旁的小玫子看見水菁菁暈倒，一下緊張地站了起來，剛抬腳要往前沖，眼前卻浮現出風怡溫柔的笑臉……
她我緊了雙拳，眼裏的光芒慢慢熄滅，然後慢慢坐下。
醫生很快趕了過來，水菁菁被匆匆忙忙抬上了救護車。教室里亂成一片。
老師一回頭看見小玫子冷冷地坐在那裏，忙關心地說道：“銀子玫同學，我知道你是水菁菁的好朋友，你跟着去照看她一下，我已經通知了她的家長，應該很快就會趕過去。”
小玫子抬頭看了老師一眼，然後站起來跟着那些醫生跳上了救護車。
天空有些陰暗，卻依舊有淺淺的陽光。
陽光透過樹葉照進病房，四周雪白的牆壁被染上淡淡的金色。
營養液一滴一滴流進水菁菁青白的血管里。
她安靜地睡着，皮膚近乎透明，彷彿只有在夢裏才可以擺脫那些痛苦和回憶。
醫生已經全部出去了，小玫子走上前去將門反鎖上，然後回頭冷冷地走到病床邊。
醫生說她是體力不支加上精神不振引起的神經性休克，再加上上次的昏迷，她的身體已經很虛弱，必須要好好補充營養，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她看着水菁菁，眼裏掙扎着無盡的恨意，她的手伸向那細長的針管，又慢慢縮了回去。
她低聲呢喃，緊緊地咬住了牙齒，有血腥味湧上來。
“菁菁姐姐，其實我不想恨你呀，也不想傷害你，可是怡哥哥那麼孤單，我該怎麼辦？我不能看着怡哥哥一個人在那陌生的世界，忍受無盡的孤獨……”淚珠滑落，她的雙拳緊緊握起。
只要她伸手將針管拔掉，那麼，怡哥哥就可以和菁菁姐姐在一起了，不是嗎？
她做着劇烈的思想鬥爭。
“對！一定不可以讓怡哥哥那麼孤單的死去！絕不可以！”
最終，一咬牙，她緊緊地握住了針管！
正待拔出，卻聽見身後不期然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她嚇得差點跳了起來，忙轉身看去。
身後站着的是五個雙手抱胸的俊美少年，小玫子發誓，她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男生。一瞬間的光芒差點閃了她的眼。而且，這幾個男生長的和閻夜溟可真像，全部是藍眼藍發，只是那笑容看起來壞壞的，比起閻夜溟笑容里的清澈無辜，他們看起來狡猾多了。
她像驚慌的小鹿般看着他們。
“小妹妹，這麼做是不對的，死後是要下地獄的哦！”其中一個少年笑眯眯地走上前對她說道。
“你……你們是誰？”她驚恐地後退，一下絆倒在病床上，差點壓到水菁菁。少年忙伸手一拉，她才險險地穩住了身子。
她不是反鎖了門嗎？這些人怎麼進來的？注意到自己還緊緊地抓着男生的手，她小臉一紅，忙不迭地甩開，惹得身後幾個少年一陣大笑。
“老三，這小丫頭你搞定。”後邊那個個頭最高的少年開口。其他三個都是幸災樂禍的樣子。
“為什麼是我？”拉起小玫子的帥哥嘟起嘴巴一臉不滿。
“因為你的親和力比我們好啊，莫不是你想要搞定病床上那丫頭？這樣的話，我也沒意見。”
“大哥，我……那好吧！”少年撇撇嘴，不甘心地看了看身後的幾個兄弟，想了想又開口道：“那他們呢？”
少年的手指指向後邊三個大笑的人。
“他們，負責治好那丫頭，她可不是普通的病人，三魂六魄歸位可是個重大的任務，莫非你有意見？”閻夜溟的大哥抱胸而笑。
“沒有沒有。”
少年連忙擺手。
然後換上一臉可親的笑容，對着驚慌失措的小玫子：“小妹妹，別怕。看見我們，你也應該猜到一些了吧？我是閻夜溟的三哥。而那幾個笑得很欠揍的傢伙，就是閻夜溟其他哥哥，我們分別掌管地獄的一些事宜。而那個小傢伙閻夜溟，是靈根所選定的王位繼承人，就是地獄小王子，也就是未來的閻王。我這麼說，你聽得懂嗎？”
小玫子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她在聽天方夜譚嗎？
“你們要幹什麼？”她結結巴巴地開口，兩眼警惕地盯着這幾個不速之客。
“本來呢，我們是來救我們未來的弟媳，誰知剛好看見一隻小羊羔想要行兇，所以就順便挽救迷途的小羔羊咯！”閻夜溟的三哥笑得眼睛眯了起來，幽藍的睫毛將他的瞳孔蓋的嚴嚴實實，只有眼底偶爾射出的精光讓他看起來絕美而神秘。
小玫子看着他的笑容有些失神。
“你是說，你們……不是人？難道，你們……是鬼？”
“你見過我們這麼帥氣的鬼嗎？小丫頭，話可不能亂說！”閻夜溟的大哥突然探出一張面容精緻，神情微怒的臉。
“啊！”小玫子嚇得往後一跳，那威脅的語氣讓她不敢再冒然開口。
閻夜溟的三哥不滿地瞪了大哥一眼，轉頭接着對小玫子笑道：“我們是地獄的王子。”
“王子？地獄？”小玫子的腦中精光一閃，顧不得害怕，忙衝上去一把抓住他的領子：“你們是地獄的王子？真的嗎？要是真的，那你們能不能救救怡哥哥？你們一定可以的，對不對？”
小玫子這一舉動將那幾個帥哥嚇了一跳。
看着神情激動無比的小丫頭，他們面面相覷，驚訝得半晌回不了神。本來以為這丫頭知道他們的身份會怕他們呢，看來是他們多慮了。
“小妹妹，你先別激動……先放開我，咱們有事好商量，好商量……”閻夜溟的三哥忙不迭地開口，他要喘不過氣了，這丫頭力氣怎麼這麼大！
小玫子鬆開手，一臉希望地看着他們。
幾個少年一臉為難地看着小玫子，最後還是閻夜溟的大哥開了口。
他微微伏下身子，湛藍的目光與小玫子平視：“小妹妹，很抱歉！我們救不了他……”
小玫子眼睛裏的希望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濃的化不開的悲傷：“為什麼？你們不是地獄的王子嗎？你們為什麼救不了他？”
“你明白魂飛魄散嗎？就是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即使我們有能力救他，又從何下手呢？”
小玫子慢慢地蹲在地上縮成一團，眼淚一滴接着一滴的流下來：“真的沒救了嗎？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看見小玫子的眼淚，幾個帥哥都手忙腳亂起來：“別哭別哭啊！小妹妹，你不要傷心了，說不定有一天，他的意識會重新凝聚組合成靈魄，那個時候，他就可以重生了。”
“那麼，要多久呢？”小玫子仰起頭，睫毛上的淚珠亮晶晶地耀眼。
幾個少年為難地皺眉。
“有可能只需要幾十年，也有可能要一世的時間？也有可能……”
“也有可能永遠都沒有那一天……對嗎？”小玫子抬起臉，一動不動地盯着那幾個少年。
幾個少年為難地點頭。
“不過，有希望總是好的啊！你要樂觀一點，有時間把心思放在仇恨上，為什麼不完成他的心愿呢？”
風怡的三哥蹲下身子揉揉她的腦袋問：“你的怡哥哥是怎樣的人啊？”
“怡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小玫子淚眼迷濛，陷入了回憶：“他總是為別人着想，從來捨不得傷害別人，寧願自己一個人承受所有的悲傷，也捨不得傷害別人……他總是笑，總是那麼善良……我知道他喜歡菁菁姐姐，我心裏好嫉妒，可是怡哥哥說，能夠看見菁菁姐姐過的開心，是他最幸福的事。可是，我也想要怡哥哥開心啊，可我做不到……”說到後邊，她再也忍不住抽泣着哭了起來。
幾個少年收起了臉上的笑，看着哭泣的小玫子，冰冷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
“那麼，現在，你可以讓你的怡哥哥幸福，你願意去做嗎？”閻夜溟的三哥伸手抹去她的眼淚，認真地問道。
“怎……怎麼做？”小玫子抽泣着看着他。
“你怡哥哥最大的心愿是什麼呢？”
小玫子心頭一顫，驚慌地看着他。
“你怡哥哥最幸福的事是什麼呢？”少年繼續問道。
小玫子怔怔地呆住。
“如果剛才，你對水菁菁下了毒手，你的怡哥哥豈不是永遠都要痛苦了嗎？那樣的話，他可能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甚至會恨你！”少年的神情平和而嚴肅，卻掩不去眼底那一抹深深的憐惜。
小玫子的身子劇烈地一震，臉色變得蒼白無比。
“所以，你現在明白該怎麼做了嗎？”
小玫子一臉迷茫地看着他，少年微笑着沖她點點頭。
“你們說的都是真的嗎？”略帶哽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所有人一驚，齊齊回頭。
“菁菁姐姐……”小玫子抽泣着驚呼。
水菁菁撐着沉重的身子站起來：“你們說的是真的嗎？我們都做錯了？從一開始都做錯了？”
少年重重地點頭：“對！你們都做錯了，辜負他的希望，不是對他的彌補，而是對他最大的傷害！”
“全部……都做錯了嗎？”
水菁菁喃喃低語，眼淚順着蒼白的臉蛋流下來：“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啊……我害死了怡學長……害死了溟……所有的一切，都來不及了啊……”
閻夜溟的大哥走上前扶着她：“別哭，現在還不遲，一切還有機會彌補。”
水菁菁仰起臉看他，淚珠在陽光下閃耀着細碎的光芒。
這樣一張熟悉的臉啊！
湛藍的眼睛，幽藍的短髮，稜角分明的堅毅的臉，修長俊美的身姿！多麼熟悉而陌生的感覺！
“你是……溟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