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收、好、那、支、手、槍!

4、收、好、那、支、手、槍!

「今年,是第十二年了。」

「除了在美國的楊澤於,當年一起挖洞的所有人都到齊了。」

散場的喜宴,遲遲不肯離去的筵席。

我看着大家,嘴角上揚:「我們都三十歲了。」

「遲了兩年,竟然沒有人想起那個洞。」肥仔龍搖搖頭:「太爛了啦!」

「那個時候我到底寫了什麼東西在紙上,現在根本想不起來。」扛着鐵鏟的森弘,終於說出最可怕的事。

「我……嗯……」西瓜一向嘴巴很賤,卻也支支吾吾。

我們面面相覷。

是啊,那一年我們寫下了夢想,期許在十年後的自己,可以受到十年前的自己熱烈擁戴,因為我們一定會用最厲害的努力贏得夢想的勝利,成為我們想成為的那個人。而不是成為一坨自以為是的大便。

先不說我們很有默契地忘了十年之約,有件事更教人在意。

不只森弘。

我們全都忘記當年到底寫了什麼東西,藏在那個約定的洞中。

我更廢,只記得偷看到阿菁寫的其中一個夢想,卻忘了自己寫了什麼。

桌上那一大罐躺着也中槍的開喜烏龍茶,已經全部流光光。

除了還在門口跟賓客合影的新郎新娘,宴客大廳已沒什麼人。

「既然大家都到了,今天又是禮拜天。」阿菁嚴厲地瞪着我們,一副盛氣凌人的姿態說:「現在才下午三點半,還有時間回學校挖開那個洞。我倒要看看你們寫了什麼東西!總之你們這群變態,大變態,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年你們排擠我的事!我敢打賭,你們沒

有一個人完成夢想,而且連低標都沒有達到!」

他媽的咧,這個囂張的臭女人完全忘記剛剛對着我開了一槍!

「也好,反正鏟子有現成的。」西瓜摩拳擦掌:「我也想看看十二年前白痴的我到底寫了什麼。很久沒那麼刺激了。」

肥仔龍不置可否,根本就扛了鏟子來的森弘也不反對,問題是:「去挖好啊,可是楊澤於沒有到啊,難道要打電話叫他立刻回台灣打手槍?」

我心念一動,立刻說:「好,我們馬上就回學校挖洞,我一邊打電話給楊澤於,叫他回來,一起把當年的夢想挖出來!」

說干就干,大家一起站了起來。

離開婚宴前,我們去跟於筱薇拍大合照,四個男生拚命往於筱薇旁邊擠。

新郎面色凝重,似乎不大願意跟我們站在一起,雖然我們也不大想。不過比起我們這群當年打手槍封印夢想的蠢蛋,新郎可是個成熟的大人,還是裝個僵硬的笑容出來跟我們合照。

「數到三喔。一……二……笑一個。」阿菁按下快門。

每個人都拿了一顆喜糖。

「謝謝你們今天來。」於筱薇笑得很甜:「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大家都很重要,不過我比其它人重要一點,喔?」

我故意這麼說,立刻討了大家一陣瞎打,也招來新郎的一記冷眼。

離開了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的婚禮,似乎也目送了很重要的一段時光。

有點惆悵,幸好我們已經有了短暫的人生目標。

我們都是各自開車過來的,要回學校,也是各自開自己的車。

「楊澤於,怎麼那麼久才接電話啊?」

我在車上,對着藍芽耳機大聲嚷嚷。

「吼,我在補睡覺啦,陳國星你是都沒有時差觀念嗎?我最近報告很多,弄得我連作夢都在寫報告,我要繼續睡了,有事寫給我……」楊澤於睏倦地說。

「管你那麼多,你給我立刻買機票回台灣。」我用很歡樂的語氣說著相當認真的事:「還記不記得,十二年前畢業典禮前一天晚上……」

「喔,你說那個洞啊,你們終於想起來了喔?」

楊澤於的聲音還是昏昏欲睡。

終於想起來?

「……你一直都記得?」我傻眼。

「對啊,不過我一直都學不會打手槍,所以就不想提醒你們了。」他打了個欠揍的呵欠。

「靠,那是什麼鳥理由啊!不管了,你一邊搭飛機回來一邊請空姐教你打,總之我們要去挖洞了,等你!快!快快快!」我說完,不給楊澤於機會推託就掛上電話。

校門口大集合,五台車,其中有一台還是警車。

「你可以這樣把警車開出來喔?」我很詫異。

「我在做例行巡邏。」阿菁面不改色。原來她今天根本就是蹺班!

今天禮拜天,學校沒有上課。

只有零星幾個成績好的班留下來加強,還有一些學生穿便服在操場打籃球。

問題是,一群逼近中年的人就這樣大大方方進去挖洞,好像有點怪怪的?

「要從學校後面翻牆過去,偷偷去挖洞嗎?」森弘不安地說。

「白痴。」阿菁偷了西瓜的台詞,說:「跟在我後面,什麼話都不要說。」

只見阿菁走到校門口的警衛室,拿出警察證件晃過校工面前,正色說:「警察,有一個案件要找貴校的三年忠班問話。三年忠班今天有沒有留校?」

「啊?案件?三年忠班?」校工怔了一下。

「我們還不確定是不是貴校涉案,為了校譽請不要張揚出去。」

阿菁把警察證件收回,便頭也不回地走進學校。

我們面無表情地跟在後面。

果然把話說得亂七八糟的模糊,加上語帶威脅,就是唬弄人的王道。

校工提心弔膽地跟在我們後面,不管他問什麼我們都不斷搖頭嘆氣,什麼話也不多說。直到我們來到最後一棟教室的後方樹林,站在那棵十二年前就長在那裏的大樹下,校工還是沒有停止發問。

阿菁大概也掰不出理由,只好沉着臉說:「不好意思,要請你離開。」

「請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需要請教官回校協助嗎?」校工的表情越來越不解,也越來越不安。

「說過了,為了校譽……」阿菁看着我。

我只好接口:「我們現在懷疑有學生將涉案的工具埋在這棵樹下,不過在我們實際勘驗之前一切都只是懷疑而已,我們要挖洞了,請你避一避。如果有需要我們會到校門口找你,但如果你看到了洞裏的涉案工具,之後就要請你跟我們到警察局做筆錄,當污點證人。」

「啊?污點證人?可是我什麼都沒做啊!」校工驚愕莫名。

「那就快走啦!安啦,這些警察確認一下而已,沒事就沒事了!告訴你我現在是這個案子的污點證人,每天都要做筆錄,很煩啊!」肥仔龍在校門口擺攤賣雞排,校工也認識的,校工多半以為就是肥仔龍看到學生犯罪。

肥仔龍這麼一說,校工立刻慌慌張張道歉,閃得老遠。

沒有旁人了。

大家站在樹下,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了十二年前後的差異。

除了肥仔龍跟我穿着不符婚禮禮儀的恤球鞋,在賣車的西瓜、跟在中華電信上班的森弘都穿着燙線的襯衫、西裝褲跟擦得閃亮的皮鞋。他們的襯衫甚至還扎進褲子裏!!媽啦!

而職業選擇錯誤的阿菁,則穿着不符她個性的小洋裝與高跟鞋。

森弘解開襯衫扣子,第一個將鏟子插下去。

「你們都很會唬爛嘛。」阿菁冷冷地看着我跟肥仔龍。

「好說好說,快點挖吧,不然又要繼續唬爛了。」我毫不居功。

大樹下的土硬得要命,很難往下挖,森弘鏟了兩下便宣佈放棄。

西瓜從教室一樓的廁所工具間拿了塑料水桶,裝滿了水往樹下狂灑,潑了三桶水后,水慢慢滲進土裏,稍微讓土變軟之後,我們才開始輪流鏟土。

那些埋在土裏的樹根比十二年前更加粗壯、盤根錯節,將土糾纏得好比石塊。

「當年我們有挖得這麼累嗎?」森弘汗流浹背。

「放心啦,我們沒有老得那麼快,而且我們還當過兵咧!」我接手,用力鏟下。

「你當替代役算什麼兵,我是陸戰隊!」西瓜白了我一眼。

「最好是替代役都很涼啦。」我故意將剷出來的土扔到西瓜的腳上。

大家一動手就要有動手的樣子,連唯一的女生阿菁也沒有辦法置身事外,挖到最後,西瓜跟森弘身上的襯衫全都高高掛在樹枝上,滿身燥汗的肥仔龍乾脆連恤也脫了,露出他的奶。

只是,當年那個洞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深。

「當年我們的體力真好啊。」

阿菁將頭髮紮成馬尾,汗水將她的小洋裝濕透了,露出頗為姣好的身材。

我跟肥仔龍偷看了阿菁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只是,到底我們十二年前是在發什麼瘋,把洞挖得那麼深?

一度,我們還在懷疑是不是挖錯了位置,才一直沒有看到當年的水壺。

「有沒有可能……學弟妹把我們的東西挖出來了?」肥仔龍灰頭土臉。

「白痴,最好是別人有那麼無聊。」西瓜接手,避開樹根往下挖。

「說真的,快點挖一挖回家,我明天還要上班咧。」森弘雙手叉腰。

「幹嘛學楊澤於講話?大家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別一直想要回去。」我是說認真的,尤其現在這一場汗水讓我心情輕鬆不少。

起先我們還有一搭沒一搭聊着現狀,而大家對演藝圈的八卦都很好奇,我儘可能將我看到聽到的一切奇形怪狀說給大家笑。我發現,大家對明星私底下有多雞巴比較有興趣,對於誰比較有才華、誰對助理好根本就沒有感覺。

我想,這就是媒體為什麼喜歡杜撰藝人很難搞、很雞巴、人面獸心的原因吧!

「所以到底你在網誌上寫的,是不是真的啊?」阿菁漫不經意地問:「報紙上把你寫得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跟你寫的根本就是兩個故事。」

「我在網誌寫的都是真的啊,干,連你都這樣問,讓我很想打你。」我挖着土:「老同學了還不知道我嗎?我打人,一向對着臉打。但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阿菁不曉得為什麼臉紅了起來。

「你說……連你。」阿菁局促地說。

「幹嘛,不能不爽嗎?」我瞪了阿菁一眼,將鏟子扔了給她。

又挖了半個小時,大家漸漸不說話了,只剩下簡潔扼要的三字經。

答案,往往就在你快要放棄的時候才浮現出來。

「應該是這個了吧?」發現水壺的,是阿菁。

我們圍過來蹲下。沒錯,當然就是這個登山水壺。

雖然瓶子已經髒得要命,但還是看得出來裏面塞了六張撕開來的考卷。

森弘捏着鼻子,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十二年了,那些鬼東西已經……被大自然徹底吸收了啦。」我說,一邊拿着森弘的手把水壺撿起來。

「還……黏黏的。」森弘臉色慘白,拿着水壺的手狂發抖。

「當年的我們,真的是健康到不行啊。」我深感欣慰,說:「快打開吧。」

阿菁拿着樹枝,用力打向森弘的手,說:「不行!」

「不行什麼?」西瓜皺眉。

「忘了嗎?當年你們這些大變態說,如果十年後要打開水壺的話,要全部對着洞再打一次。」阿菁面目猙獰地說。

我們都超傻眼的,阿菁怎麼還記得那種爛約定啊。

「打啊?打啊!」只見阿菁得意洋洋地說:「快打啊,你們當年怎麼排擠我,就再排擠我一次啊,快打啊!」

什麼嘛。

「打就打啊。」我很快就站了起來,將牛仔褲皮帶解開。

這種無聊又丟臉的事,用若無其事的態度去做就對了。

「等等,真的要打嗎?我們以前只是說好玩的吧。」森弘驚慌失措。

「白痴,約定之所以重要,就是因為無論如何都要遵守。」西瓜也站了起來,抖了抖,將閃閃發亮的皮帶抽了出來掛在樹上:「是不是男人啊!」

「說得不錯,不過你們打就好了。萬一你們被看到快跑就好了,但我每天都在校門口賣雞排耶。這裏每一個學生都認識我,要是被學生看到我在這裏打手槍的話我以後就不用賣了。」肥仔龍一副成熟穩重的樣子。

「干,當初是你提議的,現在想逃的話一定會下地獄!」我一把拎起假裝成熟的肥仔龍,重重給了他一腳。

四個三十歲的男人,就這麼肩並着肩,圍成圈圈打了起來。

剛剛才費了一番工夫挖了一個洞,那種硬是要打的感覺真的很虛。

「我們都三十歲了,為什麼還要做這種事,我在中華電信上班耶。」森弘簡直快崩潰了:「如果被發現了,我的鐵飯碗就不保了。」

「白痴,有空抱怨的話,不如打快一點。」西瓜倒是一貫的冷靜。

時間很公平,在我們四個男孩慢慢變成四個大人的十二年間,當年唯一的女孩也沒閑着。

沒槍可打的阿菁站在我們後面幫忙把風,但這次她可沒有背對我們避開視線,而是趾高氣昂地在我們後面走來走去,還凈說一些垃圾話配音。

「鼎鼎大名的流星街,竟然參加變態集體打手槍。」阿菁吹着口哨,嘖嘖不已:「萬一被狗仔拍到,又可以上頭條啰。」

「我本來就不走偶像路線好不好。」我沒好氣地說:「就算我專程回母校打手槍被拍到也是我活該我爽,就是不想被編故事。」

阿菁開始唱歌,還一邊拍手打拍子。

那種奇怪的節奏嚴重影響到我們解開封印的速度。

「阿菁,你可不可以閉嘴!」西瓜稍微回頭咒罵。

阿菁毫不理會,繼續唱她的鳥歌,打她的拍於。

「……」

我們四個大男人像犯錯的小孩,低着頭氣憤地打着手槍。

好不容易,大家憑着一股同仇敵愾的意念將憤怒射了出來,身體不約而同哆嗦起來。老實說,在解開封印的那一瞬間,我覺得這個世界都超空虛的。

同時拉上拉鏈,四個男人都不想接觸對方的眼神。

「楊澤於那一份怎麼辦?還是要有人幫他打啊。」我疲倦地打了個呵欠。

「我……出門前才打了一槍。」肥仔龍承認:「再打的話會打出血。」

「我明天還要上班,今天晚上還要回家陪老婆。」西瓜淡淡看着森弘。

「看我幹嘛,我明天也要上班啊!」森弘大吃一驚。

「你剛剛好像慢了大家兩秒。」我開炮。

「對,我也有注意到。」肥仔龍附和。

「鬼……鬼扯啦!哪有這樣的!」森弘竭力抵抗。

就在我們相互推託之際,阿菁大剌剌走過來。

不妙,那個瘋女人手中還拿着那一把隨時都裝滿子彈的警槍。

「?」

我的眼睛才剛剛發出疑問的光芒,阿菁就給了我答案。

「這次我也可以參加打手槍了,休想再排擠我。」

阿菁說完,拉開保險,就朝着剛剛被射了四槍的洞裏補開一槍。

碰!

貨真價實的一槍,轟得洞裏直冒煙。

我們的小雞雞全都縮了起來。

「阿菁,你是不是真的瘋了?」森弘目瞪口呆。

「收、好、那、支、手、槍。」西瓜非常認真。

「我簡直可以為你這一槍寫一首歌了。」我輸了。

無論如何,封印算是解開了。

十二年後的黃昏時分,遲到的我們終於到了,跟十八歲的自己面對面的時刻。

泛黃的考捲髮了下去。

除了楊澤於那張還好好躺在水壺裏,每個人都拿到了簽有名字的泛黃紙片。

我承認有點緊張,也有點迫不及待。

我想知道以前的自己在想什麼,也想知道大家的夢想。

「大家……按照約定,輪流把自己的三個夢想念出來吧。」我對着最容易聽話的森弘,說:「從森弘開始。」

「為什麼?」森弘迷惘地看着我,看着紙。

「因為你帶鏟子。」我一副順理成章。

森弘不解,其它人也不解,卻非常配合地點點頭。

「好吧,那就我先念了。」森弘有點彆扭,將考捲紙打開。

大家屏息以待。

「第一個夢想,我要娶到於筱薇。」

森弘一念完這一行,所有人都瘋狂大笑起來。

只有阿菁冷淡地對着森弘說:「我就說,你們沒有人會成功的。」

耳朵赤紅的森弘繼續念道:「第二個夢想,不管花多少錢,拆多少包卡,我一定要收集到一張麥可喬丹的親筆簽名球員卡。這個可以嗎?」

喔喔喔,球員卡嗎!

「繼續啊。」肥仔龍急着想聽下去。

「森弘獃獃看着紙片。

「念啊。」西瓜不耐煩。

森弘難為情地念下去:「第三個夢想……我想成為台灣第一個到打球的控球後衛。最好是可以打公牛或湖人。」

這個夢想,我們就不好意思大笑了,只是紛紛伸手巴他的頭。

高中時期森弘的籃球真的很強,身高僅有一百六十五公分的他仗着鬼一樣的運球、神準的跳投,常常將高他十幾公分的對手電得星光燦爛。

但他現在連中華電信的員工球隊都沒加入。

至於球員卡,那又是另一段回憶了。

從高二開始,我們幾個下課後常常一起去八卦山下的體育用品店櫃枱前集合,買球員卡。當時我們都是窮小鬼,努力省下零用錢才能買一包七十元的球員卡,或是一包五十元的或球員卡。更便宜的,則是一包三十元的卡,買來拆爽的。

我們會那麼喜歡收集球員卡,都是因為森弘起的頭。

森弘愛打籃球,對籃球明星如數家珍,我們被他逼着一起看轉播比賽逼出了興趣,就連肥仔龍跟我這種籃球打得超賽的白痴也愛上了看。

那些年麥可喬丹還在,當今第一後衛的柯比布蘭特簡直就是被電假的。還穿着魔術隊球衣的歐尼爾充滿霸氣,當著大屁股巴克利的面把鳳凰城客場的籃框給灌碎了。歐拉朱萬還在,戴維羅賓森還在,派崔克尤恩還在……我們一起看比賽討論各自支持的球星,就好

像在評論彼此養的狗。

有一本專門列出球員卡浮動市價的外國雜誌,俗稱「卡書」,哪一張卡價值多少美金都寫得清清楚楚,所以的球員卡不只是我們的收藏品,我們也彼此買賣,有時候還會跟其它班的收藏者交易,什麼金卡、雷射卡、全球限量卡、簽名卡都是非常重要的交易對象。

有時候我們誰買到了價值不斐的球員卡,就會買特製的壓克力板將球員卡嵌在中間裝好,整個就是氣勢不凡。我有一張歐尼爾的卡,價值四十塊美金,已足夠讓我裝在壓克力板裏帶去學校整天炫耀。

「現在我家裏,還有一大堆不值錢的卡咧。」肥仔龍幽幽道:「現在那些學生已經不流行收球員卡了,都在打跟。」

森弘看着西瓜,說:「該你了。」

西瓜罕見地承認上一個念出夢想的人,有點名下一個人的權力。只見他打開考捲紙,慢慢念道:「聽好了白痴們,十年後我的第一個夢想實現,就是你們痛哭流涕的時候,我一定會……嗯嗯。」

我皺眉:「什麼嗯嗯。」

西瓜紅着臉,冷冷地念道:「我一定會娶到於筱薇。」

這話一說完,我們又是一陣捧腹大笑。

「真希望你老婆聽到這一段啊,哈哈哈哈哈!」肥仔龍大笑鼓掌。

西瓜沉着臉等我們笑夠了,這才繼續往下念:「第二個夢想,我一定要開一台比沈主任那台愛快羅密歐更趴十倍的跑車,然後誰也不借。」

阿菁喃喃說道:「是那台總是停在教務處後面的紅色跑車吧?我剛剛從警校畢業的時候還開過那台跑車違規停車的罰單。過那麼多年,那台車現在看起來不怎麼趴了。」

不過,當年那台紅色跑車是真得很秋條啊,愛快羅密歐在校園裏清一色車陣中更顯得霸氣十足。

車子的主人沈主任,他雖然是教務主任,不過常常撈過界處罰犯錯的學生在中庭走廊站一排,然後用拳頭尻每個人的後腦勺。

「站都站不好!還笑!被罰了還笑!給我出列!」沈主任總是這麼咆哮。

久了,很多被機歪到的人就會拿十元銅板,偷偷伺候沈主任的跑車。

懶惰一點的就劃一條線走人,勤勞些的就簽名「櫻木花道」或「我是男墊塾長江田島平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難得有十天沈主任的跑車上是沒有題字的。

每次跑車上出現新花樣,沈主任就會在朝會時大爆發,要我們交人出來。

靠,超北爛的,交什麼啊?

全校只好整個朝會都在操場罰站。

我一巴掌摔向西瓜的後腦袋,說:「誰也不借是怎樣?小氣!」

森弘愣愣地說:「反正又沒有買。」

西瓜瞪了森弘一眼,說:「第三個夢想,就是我要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厲害到全公司只有我一個人可以不用穿西裝打領帶上班,我說今天都給我暍可樂,就沒有人敢喝水,就連泡麵也要加煮沸的可樂。」

考捲紙被西瓜直接撕掉,因為我們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

「我只是年輕不懂事,白痴。」

西瓜淡淡地說,但視線卻飄到掛在樹枝上的襯衫。

話說西瓜是田徑健將,晚間自習前常常一個人跑三千公尺才進教室念書,滿身大汗坐在教室最後面獨享一台電風扇,邊吹邊背單字。

不管當天有沒有體育課,西瓜總是千篇一律帶體育服裝到學校去換,升旗一結束從操場回教室,他就脫掉制服跟皮鞋,換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我們都算是乖乖牌,愛穿體育服裝的西瓜當然從沒打過老師,卻常常在老師罵他沒念書的時候故意表演捲袖子,那時我們就會起鬨大叫:「西瓜!不要打老師啦!」、「西瓜!老師罵你也是為你好啊!」

有時候還真的會有幾個人衝出來抓住西瓜,把老師唬得一愣一愣的。

那樣的西瓜,真的很難想像有一天他會乖乖打好領帶、把襯衫扎進褲子裏去上班,若無其事賣着一台又一台自己都開不起的車子。

「換你,白痴。」西瓜看向肥仔龍。

「你每個人都罵白痴。」肥仔龍哼哼打開考捲紙,眼睛瞪得很大。

阿菁翻白眼:「第一個夢想,該不會還是於筱薇吧?」

肥仔龍清了清喉嚨,還真的跳了第一個夢想,說:「至於第二個夢想嘛,如果十年後第一個夢想沒辦法實現,那我就娶阿菁好了,阿菁,其實你很漂亮,只是你太凶了,如果我現在正在念夢想的時候已經跟你生了小孩,希望小孩像我不像你。嗯嗯。」

這個夢想一說完,我們全都嚇得說不出話來。

阿菁現在是什麼表情,也沒有人敢把視線移過去。

頭也不抬,肥仔龍若無其事地看着紙片,繼續說:「第三個夢想,我實在沒有把握能不能實現,就是我想開一家雞排店,最好還可以在校門口賣,生意才會好。」

將紙片放進口袋裏,肥仔龍扭扭脖子說:「講完了。」

我們一個個走上前跟肥仔龍擊掌,大吼大叫。

「天啊!你真的達成夢想啦!」

「沒想到你這個白痴竟然真的在校門口賣雞排了,了不起!」

「結果竟然是你贏了,佩服佩服。」

阿菁冷冷走了過來,我們全都自動彈開。

「為什麼我排在於筱薇後面?」

阿菁拿起手槍,對準肥仔龍的鼻子。

肥仔龍舉起雙手,冷汗瞬間從鼻頭冒了出來。

「為什麼賣雞排比追我還難?」

阿菁怒道,手槍頂着肥仔龍的下巴。

肥仔龍什麼也不敢說,只是用鬥雞眼盯着那支頂在自己下巴的手槍。

這個時候,就應該做一件事!!轉移焦點。

我打開屬於我的那張紙,大聲念出第一行字:「我一定要娶到於筱薇!」

九個字加上一個驚嘆號,字字勁力透過紙張,突然我有點感動。

那些年我真的像鬼上身一樣,眼中只有於筱薇一個人。

大家把頭撇向我,阿菁手中的槍也漸漸放了下來。

「不錯嘛白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接下來呢?」西瓜趕緊接口。

我點點頭,繼續念:「第二個夢想,我想成為一個可以改變世界的那種人。」

這個夢想一說出口,大家立刻大笑出來。

改變世界啊……當年的我口氣真大。

當年寫下這幾個字的我,真的相信我有可能會做到嗎?我有點困惑。

「真酷喔,想不到你的夢想還滿不小的嘛。」肥仔龍拍拍我的肩膀,把我拍得晃來晃去說:「像我一樣寫賣雞排的話,是不是就比較容易實現呢哈哈!」

「其實也不算沒改變啦,你這白痴寫了那麼多首暢銷歌,很猛了。」西瓜拍拍手。

我看着第三個夢想,突然覺得有點感動。

「聽好了。第三個夢想就是,我想在十年後帶着大家回來挖洞,對,我就是想成為這種人,把大家聚在一起的那種人。」我念完,高高舉起雙手。

太棒了,連我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

「這個夢想,真的了不起。」西瓜與我擊掌。

「雖然遲了兩年,不過你還是辦到了。」森弘與我擊掌。

「還不錯的夢想,嘖嘖嘖。」阿菁用沒拿槍的右手跟我擊掌。

「帥喔,算給你扳回一城。」肥仔龍最後也給了我一掌。

只剩下阿菁了。

我等着阿菁念出當年的第一個夢想:「結婚。」大家一定會笑到瘋掉。

遲遲沒有動作的阿菁被我們四個圍着,用監視的氣勢緊密包住。

「幹嘛啊?我念就是了。」

阿菁不耐煩地打開考試捲紙,說:「第二個夢想,我想……我……」

「?」我故意挨近要看。

卻見阿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考試捲紙揉成一團,往圍牆後面一丟!

樹林圍牆後面是一片半荒廢的稻田,稻田跟圍牆中間還有一條臭水溝,紙團要是摔進了大水溝,就算我們翻出圍牆也找不回來啊。

但阿菁忘記了一件事……她應該看好她丟出紙團時的方向,究竟站了誰。

森弘奮力跳了起來,高高一勾手,硬是將紙團從空中攔截。

「太奸詐了吧?」森弘皺眉。

阿菁慘白着臉,我看她意識完全陷入了空白。

「靠,給我念。」我從森弘的手中拿回紙團,塞在阿菁手中。

「別再搞花樣啦白痴,大家都念了,也都被笑了,你別想逃避。」西瓜冷眼。

阿菁退無可退,只好用異常遲緩的速度打開紙團,虛弱無力地念着:「第一個夢想,我想……我想……我想結婚。」

大家忍着笑,但肚子已經劇烈震動起來,我們得靠避免眼神交會才能剋制住火山爆發等級的大笑。

阿菁沒有往下念,只是嘆了一口很長的氣。

「繼續啊?」我深呼吸,壓抑住笑意。

「第二個夢想,我想成為一個警察。第三個夢想,我想成為一個善良的人。念完了,夠了吧?」阿菁快速念完,把紙片重新揉成一團,作勢又要丟。

不知道為什麼,我第六感大爆發,一個眼神射向森弘。

當阿菁再度扔出紙團的瞬間,接到我訊號的森弘更快速地跳起來,像搧火鍋一樣將紙團整個巴在地上。西瓜跟肥仔龍同時叫了聲好。

我撿起,交回給整個人快要哭出來的阿菁,擠眉弄眼說:「別唬爛了,認真一點念啊,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這下什麼辦法也沒了,阿菁一改剛剛的魂不守舍,咬牙切齒地說:「念就念,不過我要先聲明,十二年前的我是個大笨蛋,我寫的通通都不算數。」

「快啦!」森弘的手指猛敲手錶,說:「都幾點了,明天我還要上班耶!」

阿菁用力念出:「第二個夢想,我想變得跟於筱薇一樣受歡迎。」

我怔住了。

大家也怔住了。

阿菁繼續吼叫:「第三個夢想,雖然不可能,但我想跟陳國星約會!」

這下我全身僵硬,簡直無法動彈。

森弘、西瓜與肥仔龍難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將紙片揉成一團、站在原地大吼大叫的阿菁。阿菁叫得很凄厲,然後直挺挺站着大哭了起來。

慘了,我們竟然把史上最強的阿菁弄哭了。

不管是十八歲還是三十歲,女孩哭,男孩就沒轍。

何況是阿菁!

「喂,對不起啦。」森弘口齒不清地道歉。

「對啊,人家就不想念,你幹麼把紙團搶回來啊。」肥仔龍落井下石。

西瓜無言,只是看了看置身阿菁夢想之一的我。

「……」我獃獃看着哭得超崩潰的阿菁,完全無法挪動一根手指。

天啊,原來阿菁喜歡我!

我太震驚了,從國中開始阿菁就一直跟我們這幾個臭男生混在一起。

掃地時間一起爬圍牆出去買雞排買甜不辣。

體育課打籃球分組,我負責守阿菁,被電到不知道自尊心三個字怎麼寫。

高二西瓜好奇從訓導處偷了一包煙,大家一人一根,阿菁也邊抽邊咳嗽。

我們太要好了,導致很多感覺都變得很粗。

「對不起。」我感覺到耳根子滾燙。

「你們都欺負我!你們都只喜歡於筱薇!你們都只會排擠我!」阿菁嚎啕大哭:「我去念警校都是你們害的!你們都欺負我!」

沒有人看過阿菁哭,更別提哭得這麼慘。

氣氛很尷尬。

正當我一直在苦苦思索要說什麼打破僵局時,肥仔龍慢慢靠近阿菁。

「喂,哭什麼啊?我也有寫我要娶你啊,誰欺負你了啊?」肥仔龍不解。

「可是你先要娶於筱薇啊!」阿菁哭個沒完。

「我當年可是滿喜歡你的啊,就算排第二,也還是很喜歡啊。」肥仔龍一直盯着大哭的阿菁:「贏徐若瑄跟廣末涼子耶!」

「反正你們都欺負我!你們欺負我!逼我念夢想,就是想笑我!如果我沒有哭,你們現在一定在笑!一定在笑!」阿菁哭得抽抽噎噎,像個十八歲小女孩。

沒錯。

如果你沒哭,我們一定在笑。

而且一定會笑到你抓狂再****為止。

我看西瓜,西瓜看森弘,森弘又看回了西瓜。

那麼,就由西瓜開始吧。

「阿菁,我們都很喜歡於筱薇。不過……」西瓜拿着鏟子,輕輕插在土裏。

「但不管我們再怎麼喜歡於筱薇,十二年前跟我們一起挖洞的女生,是你,不是於筱蔽。」我笑笑地說:「就因為是你,我們才會什麼都說給你聽,跟你一起收集球員卡,還敢背對着你一起打手槍。」

「這是……你的特權。」森弘抓抓頭,難為情地說:「應該是這麼說的吧。」

阿菁紅着眼,含着大把鼻涕,抬起頭。

「我們偶爾會欺負你,但我們很喜歡跟你在一起混。有幾次你開警車經過學校門口,跟我買雞排吃,干我哪一次算過你錢?」肥仔龍這一擊有點鳥掉了。

「……」阿菁勉強止住了哭泣。

我看向森弘。

最後一句話,由看起來最老實的森弘來說再合適不過。

「所以,某個方面來說,你比於筱蔽還要受歡迎啊。」森弘認真說道。

阿菁臉紅,眼睛看着地上的洞。

肥仔龍看着我,有點羨慕地說:「話又說回來,沒想到阿菁喜歡陳國星呢,好好喔。」

我漲紅着臉,但故作不在乎道:「阿菁都說她亂寫的了。」

阿菁的頭垂得更低了。

西瓜搖搖頭,架着我的脖子說:「白痴,如果我們今天只是把夢想挖出來看一看,那不是哭八無聊嗎?既然大家都聚在一起了,就稍微延長一下計劃,所有人都要幫對方完成部分還能達成的夢想,怎樣?」

這個主意,還真不賴耶!

卻見肥仔龍整個人狂震了一下。

「那就是說,今天我要娶阿菁?」肥仔龍張大了嘴,手指指着自己鼻子。

「不是吧,按照順序應該是……陳國星先跟阿菁約會,然後再跟肥仔龍結婚,這樣比較不那麼奇怪。」森弘異常認真執着地說道。

「什麼!搞了半天你們還是在欺負我!」阿菁突然大爆發,拿起槍對着我們一陣亂晃,大叫:「你們統統是壞蛋!身份證!駕照!健保卡!」

我看着阿菁這樣亂髮飆,突然有股感動。

她偷偷喜歡我那麼久,我卻不知道。因為我忙着喜歡於筱薇。

感動之後,是衝動。

我的身體在大腦進行思考前就做出行動。

我的手伸出,輕輕按下阿菁拿着警槍的左手,然後用力握住。

「不關西瓜,也不關森弘跟肥仔龍的事,我,嗯,想跟你約會看看。」我臉紅。

「看看……看看是什麼意思?是假好心給我機會嗎?」阿菁發抖。

阿菁的語氣充滿了被欺負的憤怒。

可她的手卻沒有掙脫我的手。

「約會也不錯啊,今天晚上我們就一起約會,然後順便一起幫森弘跟西瓜,實現他們當初的夢想吧。」我說,輕輕搖着阿菁的手:「當然啦,楊澤於的夢想我們等一下幫他拆開后,也會幫他實現。」

「……」阿菁臉又更紅了。

阿菁的個性像個男孩子,但手,卻比我牽過的任何一個女孩要軟。

如果你問我,為什麼我要在這個時刻牽起阿菁的手,說要跟她約會?

我會說,我不知道。

你問我是不是也喜歡阿菁?

我會說沒有,但就是很感動。

你問我是不是因為同情阿菁,才用憐憫的心態賞她一次約會?

我會說不是。

用比較細膩的文字來說,應該是:我抱着很感動的心情,想對十二年前的阿菁有所響應。這個道理如同我苦苦追求於筱薇那麼多年、卻從未牽過於筱薇的手;但若現在於筱薇笑笑將我的手牽起來,我大概會立刻寫出一首歌吧!

「等等!」

肥仔龍獃獃指着自己的鼻子,好像我們刻意忽略他一樣。

「你第二個夢想比較複雜啊,今天晚上過了以後,自己想辦法。」我說,將視線瞥向據說要被肥仔龍娶走的阿菁。

「……」阿菁什麼也沒說,收起手槍,乖得像一隻貓。

森弘看着我,問:「等等,你剛剛說到楊澤於的夢想?」

我理所當然地看着水壺裏最後一張考捲紙,說:「誰教他沒來,當然是我們幫他念啊!念完了,就順手幫他實現夢想吧,這是作朋友的義氣。」

西瓜說干就干,立刻就從水壺裏撈出考捲紙,打開。

我們都好奇地靠了過去。

西瓜邊念,眼睛邊瞪得老大:「我的第一個夢想,就是打王教官。」

「打王教官?」我們的脖子一起歪掉:「不要要娶於筱薇嗎?」

「我的第二個夢想,就是打王教官第二次。」西瓜的五官扭曲起來。

「我不信。」我伸手拿過西瓜手中的考試紙,繼續往下念道:「我的第三個夢想,就是打王教官第三次……挖靠,楊澤於是瘋了嗎?這麼想打王教官?」

西瓜看着我。

臉上寫着:那要怎麼辦?要幫楊澤於那個白痴打王教官嗎?

森弘看着我。

臉上寫着:打王教官好麻煩啊,可以不幫楊澤於打王教官嗎?

肥仔龍看着我。

臉上寫着:可不可以把阿菁的手借我牽一下啊,好像不賴耶。

我呢?

如果我打了王教官,又得上一次水果日報的****頭版。

「那……打王教官這種事,就等楊澤於下次回來時再一起去吧。」我試探性地問大家:「他不在,我們就幫他打,好像也怪怪的呴?」

大家點頭如搗蒜。

不過既然大家都同意今天就讓我們豁出全力幫忙彼此實現夢想,那麼,雖然有些夢想比較接近痴漢妄想、不可能實現了,但還是可以從一些近一點的夢想開始干起。

例如……

「現在才六點五十,還早。」

我提議:「我們一起去買森弘的球員卡如何?」

麥可喬丹的簽名球員卡,不用說肯定很貴,印象中在十年前,具最高級檢定證書的一張卡片就要兩百塊美金,現在不曉得叫價到多少。

「球員卡……其實我沒有在收集了啦,不用去買沒關係。」森弘難為情地說。

西瓜一拳敲在森弘的後腦勺,罵道:「白痴,沒志氣,以前我們拆不到麥可喬丹的簽名球員卡,也買不起,現在你難道也買不起嗎?」

森弘反駁:「是真的沒在收集了啦,以前買的那些也放在紙箱裏,好幾年我連打開都沒打開過咧。我們先去做別的事,比較不會浪費時間啦!」

肥仔龍用力拍着森弘的肩膀,大聲道:「別推辭了,幫朋友實現當年的夢想是一件很酷的事,你是想逼我們變成沒義氣的混蛋嗎?」

森弘不斷抗辯,整個人手足無措:「真的!不用買了啦!真的沒收集了啊!」

也許森弘是對的。

我想他也沒必要說謊。

當年我買了一大堆球員卡,幾千張絕對有,淘汰了重複的卡片跟名不見經傳的球員后還有滿滿兩大紙箱。可高中畢業之後,大家各自上了大學,我就沒再去過那一間體育用品店了。

因為那裏只有球員卡,沒有大家了。

我們一直打森弘的頭,但森弘還是一直搖搖手局促地說不用麻煩了。

「那就是說,你想讓十二年前的王森弘失望了?」阿菁開口。

森弘愣了一下,像是瞬間看見獅子的兔子。

我用很佩服的眼神看着阿菁,她頓時又低下頭來。

森弘不再反抗,聳聳肩,默認大家得幫他這一把。

「那就,這麼說定了。」西瓜踢了一腳土到洞裏。

於是我們將土鏟回洞裏,填滿,一齊將土用力踏平。

這個感覺真奇妙。

回想起來,那年我為什麼要大家跟我一起把夢想寫在紙上?

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寫,也可以挖洞埋啊。

為什麼要嚷着大家一起做呢?

也許,我在十二年前就夢想着這一刻的神奇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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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青春期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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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收、好、那、支、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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